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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与黑-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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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玛蒂尔德走过这个使他如此清晰地回想起他那极度不幸的地方,往日的绝望和眼下的幸福对比太强烈了,他的性格实在受不了,泪水不禁涌上了眼睛,他把女友的手拉近嘴唇,说:“这里,我曾思念着您度过我的时光;这里,我曾望着那扇百叶窗,几个钟头地等待着我能看见这只手打开它的那个幸运的时刻……”
他的心完全地软了。他用绝非臆造的色彩向她描绘他当时的极度绝望。简短的感叹证明了眼下的幸福,这幸福结束了那残酷的痛苦……
“我在干什么呀,伟大的天主!”于连突然醒了过来。“我完了。”
在这种过分的警觉中,他相信已经看见德·拉莫尔小姐眼中的爱情正在减弱。那是幻觉,然而,于连迅速地变了脸,蒙上了一重死一般的苍白。他的眼睛一下子暗淡了,一种不无恶意的高傲的表情很快取代了最真实、最自然的爱的表情。
“您怎么了,我的朋友?”玛蒂尔德温柔而不安地问。
“我在说谎,”于连恼怒地说,“我在对您说谎。我谴责我自己,但是天主知道我尊敬您,不应该说谎。您爱我,您忠于我,我不需要花言巧语讨您喜欢。”
“伟大的天主!您刚才对我说的那些令人心醉的话都是花言巧语?”
“我强烈地谴责这些话,亲爱的朋友。那都是我过去为了一个爱我却讨厌的女人编造出来的……这是我的性格的缺点,我向您坦白,饶恕我吧。”
痛苦的泪水流满了玛蒂尔德的脸颊。
“只要有一点点小事让我不快,我就不由自主地再想一阵,”于连说,“我那可恶的记忆力,我现在诅咒它,就向我提供一个理由,而我也就加以滥用。”
“难道我刚刚无意中做了让您不高兴的事吗?”玛蒂尔德带着可爱的天真说道。
“我记得,有一天,您走过这金银花廊时摘了一朵花,德·吕兹先生从您的手里拿过去,您就让他拿了。我正在两步之外。”
“德·吕兹先主?不可能,”玛蒂尔德带着她那如此自然的高傲说,“我绝不会那样做。”
“我肯定,”于连激烈地反驳道。
“那好吧!的确如此,我的朋友,”玛蒂尔德难过地垂下眼睛。她明明知道,几个月以来,她不曾允许德·吕兹先生有这样的举动。
于连怀着一种无法形容的温情望着她:“不,”他对自己说,“她还是那样爱我。”
晚上,她笑着责备他对德·费瓦克夫人的兴趣:“一个市民爱一个新贵!也许只有此种人的心,我的于连不能使之发疯。她把您变成了一个真正的浪荡子,”她一边说,一边玩着他的头发。
于连在自认受到玛蒂尔德蔑视的那段时间里,成了巴黎穿戴最讲究的男人之一。即便如此,他仍然胜过此类人一筹;他一旦打扮好,就不再想了。
有一件事仍令玛蒂尔德恼火,于连还在抄俄国人的信,并送给元帅夫人。
第三十二章 老虎
一位英国旅行者说他和一只老虎亲密相处,他养大了它,爱抚它,然而桌子上总是放着一把上了膛的手枪。
于连只有在玛蒂尔德不能在他的眼睛里看出他那极度幸福的表情时,才可忘情地享受。他一丝不苟地履行职责,即不时地对她说上几句严厉的话。
他惊奇地发现玛蒂尔德变得温柔了,当这种温柔和她那过分的忠诚就要使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他竞有勇气突然地离开她。
玛蒂尔德生平第一次爱上了。
过去她总觉得生活像乌龟般一步步地爬,现在却飞起来了。
不过,骄傲总还是冒冒头儿,她想大胆地面对爱情能够让她经历的种种危险;倒是于连谨慎从事,也只是在有危险的时候她才不顺从他的意志。她跟他在一起时是温顺的,甚至是谦卑的,但是对家里身边的人,无论是亲属还是仆人,她是更加傲慢了。
晚上在客厅里,她常常当着六十个人的面,把于连叫过来单独说话,而且时间很长。
一天,小唐博在他们身旁,她求他去图书室为她找斯摩莱待的那本谈一六八八年革命的书;他迟疑了一下,她便说:“您倒是什么都不急呀,”表情是一种令人感到屈辱的高傲,这对于连的心是一大安慰。
“您注意到这小怪物的眼神了吗?”于连对她说。
“他的伯父在这间客厅里侍奉了十一、二年,否则我立刻让人把他轰出去。”
她对德·克鲁瓦泽努瓦、德·吕兹诸先生的态度,表面上彬彬有礼,内里几乎是同样地咄咄逼人。她狠狠地责备自己,不该向于连说那些隐情,尤其是因为她不敢承认她夸大了她对这些先生们做出的几乎全无邪念的种种好感的表示。
尽管她有过种种美好的决心,她那女性的骄傲仍然每天都阻止她对于连说:“因为是跟您说,我才觉得描述我的软弱是一种快乐,那一次德·克鲁瓦泽努瓦先生把手放在大理石桌子上,稍稍碰了碰我的手,我竟没有把手抽回来。”
今天,只要这些先生中有一位跟她谈上一会儿,她总有什么问题要问于连,这是借口,好让于连呆在她身边。
她怀孕了,滋怀喜悦地告诉了于连。
“现在您还怀疑我吗?这不是一个保证吗?我永远是您的妻子。”
这个消息使于连深感震惊,他差点儿忘了他的行动准则。“怎么能对这个为了我而身败名裂的可怜的女孩子有意地冷淡无礼呢?”只要她有一点点痛苦的样子,哪怕是在明智发出它那可怕的声音的日子里,他也再无勇气对她说出那些残酷的话了,尽管根据他的经验,这种话对他们的爱情之持续是不可或缺的。
“我要给我父亲写信,”一天玛蒂尔德对他说,“对我来说,他不仅是个父亲,而且是个朋友,因此,想要欺骗他,哪怕是一时,我觉得无论对您还是对我,都是可耻的。”
“伟大的天主!您要干什么?”于连惊恐地说。
“履行我的职责,”她说,两眼闪动着喜悦。
她比他的情人要来得大度。
“可他会赶走我,让我蒙受耻辱!”
“这是他的权利,应该尊重。我将让您挽着我的胳膊,我们在大白天从大门走出去。”
于连大吃一惊、求她推迟—个礼拜。
“我不能,”她回答说,“名誉说话了,我看见了责任,应该履行,而且是立刻。”
“那好吧!我命令您推迟。”最后于连说。“您的名誉是安全的,我是您的丈夫。我们两人的状况将因这一重大举措而改变。我也有我的权利。今天是礼拜二,下礼拜二是德·吕兹公爵招待客人的日子;晚上德·拉莫尔先生回未时,门房将变给他这封决定命运的信……他一心想让您成为公爵夫人,对此我确信不疑,想想他的不幸有多大吧!”
“您是说:想想他的报复有多严厉?”
“我可以怜悯我的恩人,因伤害了他而感到难过;但是,我不怕,永远也不怕任何人。”
玛蒂尔德服从了。自从她把她的状态通知于连以来,于连还是第—次用命令的口气跟她说话。他从未这样深地爱她。他心灵中的那一份温柔使他兴奋地抓住玛蒂尔德的身体状况作为借口,不再对她说些冷言冷语。想到要向德·拉莫尔先生招认,于连深感不安。他要和玛蒂尔德分开吗?无论她看见他走时多么痛苦,一个月后她还会想他吗?
他几乎同样地害怕侯爵对他进行的公正的谴责。
晚上,他向玛蒂尔德承认了第二个苦恼的原因,接着,爱情让他昏了头,竟把第一个苦恼的原因也说出来了。
她的脸色陡然变了。
“离开我半年,对您真是一种不幸?”她说。
“巨大的不幸,那是我在这世界上怀着恐惧看到的唯—的不幸。”
玛蒂尔德感到非常幸福。于连认真地扮演他的角色,竟让她觉得两个人当中是她爱得最深。
要命的星期二到了。午夜,侯爵回府时看见一封信,写明本人亲阅,而且要在身边无人的时候。
我的父亲:我们之间的一切社会关系都已破裂,只剩下自然关系了。除了我的丈夫,您现在是,也将永远是我最亲爱的人。我的眼里满含着泪水,我想到了我给您造成的痛苦,但是,为了不使我的耻辱公开,为了让您有时间考虑和行动,我不能把应该向您招认的事情拖下去不说了。我知道您对我的友谊极其深厚,如果您出于这友谊愿意给我一笔小小约年金,我将和我的丈夫去您愿意的地方生活,比方说去瑞士。他的姓氏如此卑微,不会有人认出索莱尔太太,维里埃的一个木匠的儿媳妇就是您的女儿。这个姓氏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写出来。我真为于连害怕您的愤怒,看起来这愤怒是多么公正啊。我当不了公爵夫人了,我的父亲;但是我爱他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因为是我主动爱上他的,是我引诱了他。我从您那里继承了一颗高尚的心灵,不会把我的注意力投向庸俗或我觉得庸俗的事情上去。为了让您高兴,我曾属意德·克鲁瓦泽努瓦先生,然而没有用。为什么您要把真正有价值的人置于我的眼下呢?我从耶尔回来时,您自己对我说:这位年轻的索莱尔是唯一让我开心的人;如果可能的话,这可怜的孩子对此信给您带来的痛苦将和我一样地感到难过。我不能阻止您作为一个父亲生气,但是像以往那样作为朋友爱我吧。
于连尊重我。如果有时他跟我说话,那完全是出于对您的深深的感激之情,因为他性格中天然的高傲使他只在正式场合理会那些远远高出于他的人。他对社会地位的差别具有一种强烈的、天生的感觉。是我,我承认,红着脸向我最好的朋友承认,这我是对任何人也不会说的,是我有一天在花园里拉住了他的胳膊。
二十四个钟头之后,您为什么还对他生气呢?我的错误无法补救。如果您一定要的话,将由我转达他的深切的敬意和使您感到不快的遗憾。您不会再见到他,然而他去哪儿,我就会去哪儿跟他会面。这是他的权利,也是我的责任,他是我的孩子的父亲。如果您的仁慈愿意给我们六千法郎以供度日,我将怀着感激之情接受;不然的话,于连打算去贝藏松住,在那儿开始教授拉丁文和文学。无论他的起点多么低,我确信他会起来的。跟他在一起,我不害怕默默无闻。如果发生革命,我确信他会但任主要角色。在那些向我求婚的人当中,有哪一个您能这样说呢?他们有肥沃的土地!然而单凭这一点,我看不出有什么值得赞赏的理由。就是在目前的制度下,我的于连也会有很高的地位,如果他有一百万和我父亲的保护……
玛蒂尔德知道侯爵是个一触即跳的人,就整整写了八页。
“怎么办呢?”德·拉莫尔先生读信的时候,于连正在暗自捉摸,“第一,我的责任在哪里?第二,我的利益在哪里?我欠他的太多了:没有他我只会是个地位低下的无赖,而且还不能无赖到不受人憎恨和欺侮的程度。他让我成了上等人。我的不能不干的无赖事将会,一,更少些;二,不那么卑鄙。这比给我一百万还要强。是他给了我这枚十字勋章和使我出人头地的表面上的外交服务。
“如果他拿起笔来指示我的行为,他会怎么写呢?……”
德·拉莫尔先生的老仆人来了,于连的沉思突然被打断。
“侯爵让您立刻去见他,不管您是否穿戴整齐。”
仆人走在于连身边,低声对他说:“侯爵大发雷霆,您小心点儿。”
第三十三章 偏爱的地狱
于连发现侯爵大怒,也许这位贵人主平第一次顾不上文雅了,他破口大骂于连,嘴上来什么就骂什么。我们的英雄吃惊了,不耐烦了,不过他的感激之情丝毫不曾动摇。“这可怜的人,长久以来思想深处盘算着多少美好的计划,如今竟眼睁睁地看着它们倾刻间垮台了!不过我应该回答他,我的沉默会增加他的愤怒。回答是达尔杜弗这个角色提供的。
“我不是天使……我尽力地为您效劳,您慷慨地给我报酬……我很感激,但是我二十二岁了……在这个家里,理解我的思想的只有您和这个可爱的人……”
“恶魔!”侯爵叫道,“可爱的!可爱的!您觉得她可爱的那一天,您就该滚蛋。”
“我曾经试过,那时,我请求您让我去朗格多克。”
侯爵气得走来走去,累了,也被痛苦压倒,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于连听见他低声自语:“这倒也不是个坏人。”
“不,我对您不是个坏人,”于连大声说,跪下了。然而他感到这一举动极为可耻,很快又站了起来。
侯爵的确是气糊涂了。看见他跪下,侯爵又百般辱骂起来,骂得凶且俗,与车夫无异。辱骂用词新奇,也许能化解愤怒。
“怎么!我的女儿叫索莱尔太太!怎么!我的女儿不是公爵夫人!”每当这两个念头同样清晰地呈现,德·拉莫尔先生就痛苦难耐,他的情绪也就无法控制了。于连担心要挨揍了。
侯爵渐渐习惯他的不幸了,在清醒的间隙,他也对于连提出相当合情合理的指责:“您早该走啊,先生,”他对他说,“走是您的责任……您是最卑鄙的人……”
于连走近桌子,写道:“很久以来,生活于我已不堪忍受,现在该结束它了。我请求侯爵先生允许我表示无限的感激之情,并允许我因死在府中而给他造成的麻烦深表歉意。”
“请侯爵先生屈尊看看这张纸……杀死我吧,”于连说,“或者让您的仆人杀死我。现在是凌晨一点钟,我到花园里,慢慢朝后墙走。”
“见鬼去吧,”他离去的时候,侯爵吼道。
“我明白,”于连想,“看到我不把我的死栽到他的仆人头上,他也许会高兴的……让他杀死我吧,也好,这是我给他的一个满足……可是,当然啦,我爱生活……我对我的儿子负有责任。”
这个念头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呈现在他的想象中,他的散步过了开始时充满危险感的几分钟之后,他就不再想别的了。
这种关切如此新奇,使他成了个谨慎的人。“我得有个人商量如何对付这个狂暴的人……他毫无理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富凯离得太远。再说他也不会理解侯爵这种人的感情。
“阿尔塔米拉伯爵……我有把握他永远保持沉默吗?我的讨主意不应横生枝节,使我的处境复杂化。唉!就剩下阴郁的彼拉神甫了……詹森主义让他的头脑变得狭隘……一个混蛋耶稣会士懂得人情世故,对我倒更合适些……我一说到这桩罪孽,彼拉神甫就能揍我。”
达尔杜弗的天才又来救于连了:“好吧,我去向他忏悔。”这是他在花园里整整走了两个钟头之后的最后决定。他不再想他可能挨枪子儿了,他困得不行。
第二天一大早,于连就到了巴黎儿法里之外,去敲严厉的詹森派的门。他大为惊讶,他发现神甫对他的忏悔并无过分的惊奇之感。
“我也许有该自责的地方,”神甫对自己说,担心多于气愤。“我相信我已猜到这桩恋情,我对您的友情,不幸的孩子,阻止我告诉她父亲……”
“他会怎么样呢?”于连急忙问。
(他此刻爱这神甫,而一顿责骂对他将是很痛苦的。)
“我看有三种可能,”于连说,“第一,德·拉莫尔先生让我自杀,”他谈了那封留给侯爵的绝命书:“第二,诺贝尔伯爵要求跟我决斗,我当他的靶子。”
“您会接受吗?”神甫大怒,站了起来。
“您还没有让我说完呢。我当然不会向我的恩人的儿子开枪。
“第三,他可能让我离开。如果他对我说:”去爱丁堡,去纽约,‘我会服从的,那时候,他们可以掩盖德·拉莫尔小姐的状况,不过我不能容忍他们除掉我的儿子。“
“不必怀疑,这将是那个堕落的人的第一个念头……”
在巴黎,玛蒂尔德陷入绝望。她早晨七点钟见到父亲。他给她看了于连的绝命书,她发抖了,就怕他以为结束主命才是高贵的:“而且没有我的允许吗?”她想,痛苦变成了愤怒。
“如果他死了,我也死,”她对她父亲说。“您将是他的死因……您也许会高兴吧……但是我要向他的亡灵起誓,首先我将戴孝,我将公开我的索菜尔寡妇的身份,我还要散发讣告,您瞧着吧……您等着吧,我不会胆怯懦弱的。”
她的爱情达到了疯狂的程度。这回是德·拉莫尔先生目瞪口呆了。
他开始稍许冷静地看待己经发生的事情。中午吃饭时,玛蒂尔德没有露面。侯爵如释重负。特别是他发现她什么也没有对母亲说,就更感到宽慰了。
于连下了马,玛蒂尔德让人把他叫去,几乎当着女仆的面投入他的怀抱。于连对她这种狂热并不大放在心上,他经过与彼拉神甫长谈之后,已变得很老练,很会算计了。他的想象力已被对各种可能的估计闷死。玛蒂尔德眼里噙着泪,说她已看见他的绝命书。
“我的父亲会改变主意的,我求您立刻动身去维尔基埃。骑上马,赶在他们吃完饭之前走出府邸。”
于连的神色始终是惊奇的,冷淡的,她一下子哭了出来。
“让我来办我们的事,”她激动地嚷道,紧紧地抱住他。“你知道我不是有意离开你。给我写信,写给我的女仆,让别人写信封,我会给你写很长很长的信。再见!逃吧。”
这最后一句话刺伤了于连,不过他还是服从了。“命中注定,”他想,“就是在最好的时候,这些人也知道如何刺痛我。”
玛蒂尔德坚决地抵制她父亲的各种谨慎的计划。谈判的基础只有一个,其余的她都不愿意:她将是索莱尔太太,和她的丈夫在瑞士过清贫的生活,或者在巴黎住在父亲家里。她断然拒绝秘密分娩的建议。
“那样的话就有可能开始对我进行诽谤和悔辱。结婚后两个月,我和丈夫出门旅行,我们不难把儿子说成是在某个合适的日子出生的。”
她的坚定开始碰到的是盛怒,最后竟使侯爵疑惑不决了。
有一次,他的心软了,对女儿说:“瞧!这是一万利弗尔年金的证书,把它送给你的于连,让他快办,别让我把它收回来。”
于连知道玛蒂尔德喜欢发号施令,为了服从她,就赶了四十法里的冤枉路:他在维尔基埃和佃户们把账目算清,侯爵的恩惠给了他返回的机会,他去求彼拉神甫收留他,彼拉神甫在他不在的那段时间里己经成了玛蒂尔德最有用的盟友了。侯爵每次问到他,他都证实公开结婚以外的一切办法在天主的眼里都是罪恶。
“幸好,”神甫补充说,“世俗的智慧在这一点上与宗教一致。德·拉莫尔小姐一副火爆脾气,自己都保不住秘密,别人还能指望秘密能保住一时一刻吗?如果不接受光明磊落的公开结婚,社会将在长得多的时间里关注这宗奇怪的门户不当的婚事,必须一次把什么都说出来,表面和实际上都没有任何秘密。”
“的确,”侯爵陷入沉思。“这样办的话,如果婚后三天还有人议论,那就成了糊涂人的嚼舌头了。应该利用政府采取重大的反雅各宾措施的机会,悄悄地跟着把事情办了。”
德·拉莫尔先生的两、三位朋友想的跟彼拉神甫一样,他们认为,重大的障碍是玛蒂尔德的果断的性格。不过,听了这么多好的意见之后,侯爵的心还是不能习惯于放弃让女儿坐小凳子的希望。
他的记忆和想象中充满了各种各样的花招和欺骗,那在他年轻时还是可能的。屈服于需要,害怕法律,他认为对他那种地位的人来说,是荒谬丢脸的事。十年来他为了这个心爱的女儿想入非非,美梦联翩,如今付出了高昂的代价。
“谁能料到?”他对自己说。“一个性格如此高傲、天赋如此超绝,对自己的姓氏比我还要骄傲的女孩子,法国最显赫的人家老早前来求婚的女孩子,竟会出这样的事!
“应该放弃一切谨慎。这个时代一切都乱了套!我们已走向混乱。”
第三十四章 才智之士
任何理由也不能摧毁十年的美梦所建立起来的王国。侯爵并不认为生气是明智的,然而他又下不了决心饶恕。“这个于连要是能出个意外死掉就好了,”他有时候自言自语……就这样,他那伤心的想象从追逐最荒唐的幻影中得到些许安慰。这些幻影使彼拉神甫那些明智的道理起不了作用。一个月就这样过去了,谈判没有前进一步。
在家庭事务和在政治事务中一样,侯爵常有些远见卓识,连着三天都很兴奋。这时,如果一个行动计划是建立在正确的推理之上的,他就不喜欢;他认为正中下怀的推理必须支持他的心爱的计划。三天之中,他怀着一个诗人的全部热情和兴奋进行工作,把事情推至某个阶段,过后就不管了。
于连开始还对侯爵的迟缓感到困惑,可是过了几个礼拜,他开始猜到,德·拉莫尔先生在这件事情中还没有任何确定的计划。
德·拉莫尔夫人和府里的人都以为于连到外省去处理地产事务了。他躲在彼拉神甫的住宅里,几乎每天都见玛蒂尔德;而她则每天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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