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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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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什么?”郭宁莲指着一张贴在柏树上的弘法告示让朱元璋看。朱元璋说:“我猜对了,果然有一个高人在这里讲经弘法,可惜我现在忙,没时间来听。”
  “你还听得进去吗?”她问。
  朱元璋认为佛门与世俗虽然有一道很高的门槛阻隔,其实又是相通的。
  一位看上去像知客僧的和尚冲他们走过来,长揖后说:“有劳朱施主,法师请你去经堂小坐。”郭宁莲大吃一惊,他连朱元璋姓什么都说出来了,莫非有耳报神?
  朱元璋问:“法师怎么知道我到了宝刹?”
  知客僧道:“这有何难?天下人都似曾相识。”
  朱元璋又问:“不知来弘法的大师是哪一个?原在哪个圣地修行?”
  知客僧又说,贫僧连自己何处来、何处去尚且不知,何况别人?
  郭宁莲看着朱元璋笑。
  到了经堂前,郭宁莲也迈步上台阶。知客僧单手一揖,挡她的驾,道:“女施主请留步,法师不见的。”
  本来穿着男装的郭宁莲大为惊诧:“这可奇了,你怎么知道我是女的?”
  知客僧也不正眼看她,只是冷漠地回答:贫僧只知道阴阳可以易位,却不可易性。
  朱元璋便让她不要进去了,在庙里随便走走。
  知客僧说:“如果品茶,请随我来。”
  郭宁莲说她不想喝水,心里很不痛快,感觉受了轻慢,佛祖也如此重男轻女不公平吗?她说自己转转,捐点功德钱。
  朱元璋推开门进了经堂。
  经堂里没有点灯,朱元璋一走进去,只觉眼前漆黑一团,定睛细看,才看到有几十条扯天扯地的经幡飘在屋中,更像灵堂。一个和尚坐在晦暗的经堂一角,整个身子缩在阴影中看不清眉目。
  朱元璋向上一揖,说:“弟子来拜见长老,恭请指点。”
  “请坐。”长老的声音有些喑哑,显得苍茫遥远。
  朱元璋坐在地下的蒲团上。他觉得二人相距十分遥远,长老说话带着空旷的残响和回声,嗡嗡的,以至于失去了声音的本真,朱元璋听着像很熟悉又像很陌生。
  法师道:“施主是有缘而来抑或无缘而来?”
  朱元璋道:“弟子是有备而来,非缘也。”
  法师道:“缘非缘,非缘而缘,是缘也。”
  朱元璋道:“弟子闻,缘在偶然中,缘又在必然中。”
  法师说:“正是。必然之缘与偶然之缘合而为缘。”
  朱元璋道:“弟子只是循钟鼓之声而来,法师何以知道弟子已到山门?”
  法师道:“黄昏时分,当有紫微星临于寺庙上方,施主不是来了吗?”
  朱元璋说:“弟子不过凡夫俗子,承蒙错爱,还请法师指教一二。”
  法师道:“施主不必一口一个长老法师地叫,法师不在寺中,寺中没有法师。法师是和尚,和尚为法师,法师当不了皇帝,皇帝却是和尚,寺院非宫殿,宫殿是寺院,皆是一个缘字。”
  朱元璋心有所动,问:“此是何意?法师是指弟子当过和尚吗?”
  法师道:“你吃荤饮酒,屡犯戒规,何时当过真和尚?真和尚未必是和尚,假和尚却是真和尚,假和尚可济天下,真和尚空守空门,空门是空,佛门不空,乾坤里有大空门,空门里藏大乾坤……”
  一个小沙弥送了一杯水,放到了朱元璋坐的蒲团前。
  朱元璋借题发挥,一杯清水,乃江河湖海之源,江海中有汹涌之波,杯底也能掀起万丈狂澜,下了肚子也是浪涛翻滚,服用此水,可驭天下吗?
  法师道:白水、佛水、甘露水,都是菩提之水,既是空门之水,也是皇上之水。佛门甘露不能润泽苍生,皇上圣水能够养育芸芸众生。佛性、人性归而为一,是人性。人性主导众生,人权不解人性,望日后善待之。
  朱元璋忽有大彻大悟之感,说:“弟子都记住了,当以众生、人性为上、为本,让百姓感受佛光普照,佛光无量。”
  法师问:“你真的懂得了吗?那贫僧也就放心了。”
  朱元璋越听越觉得长老的声音耳熟,实在忍不住了,便说:“还请法师现真身,弟子听出来了,法师即我师父佛性长老,为何不肯认弟子呢?”
  沉了一下,法师真的从阴影里走出来,正是佛性大师,他更加神采奕奕了,红光满面,须发飘然。
  朱元璋别提有多高兴了。他说:“师父让我好找,转眼间我们已快十年没见了,弟子有今天,全归功于皇觉寺的教诲。”
  佛性说:“你我相识是偶然,你成大器并非偶然。有因有果,果是因,因是果,先果后因,与先因后果是一样的。”
  朱元璋说:“无论如何请师父赐教,告我正途。”
  佛性道:“该说的方才的禅机里全有了,你悟性好,自然领悟。到什么时候都不要开杀戒,不杀戮降卒,不杀戮民众,也不要杀戮与你同荣辱、共进退的兄弟。这样,可大展鲲鹏之志。”
  朱元璋问得越来越具体了。北有小明王,西有徐寿辉、陈友谅,东有张士诚,徒弟想以他们为屏障,向南进取,不知可行否?
  “这个贫僧不懂,”佛性说,“况且你已定了,又何必再问。你最想问的不是这个吧?”
  朱元璋说:“什么事也瞒不过师父慧眼。得了金陵,兵强马壮,部下纷纷劝进,有劝我称王的,有劝我登极为帝的,不知可否。”
  佛性道:“说什么别人劝进,你自己不是已经把持不住,心旌摇动,想称王了吗?”
  朱元璋不敢说谎,说:“是。”
  “我送你九个字。”佛性说,他做到了,则前途无量,反之,自取其亡。
  “请师父教诲。”朱元璋谦恭地说。
  佛性说出的九个字是: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朱元璋心里虽不快,还是表态说:“徒弟记在心里了,一定奉行不渝。”
  佛性又打禅语道,非王不王,是王非王,王者不王是王,先称王者不一定是王,不称王者未必非王,非王而王非王也。
  朱元璋说:“弟子懂了。”停了一下,他说:“我不但要重修皇觉寺,如师父肯留在金陵鸡鸣寺住持,也当出资重修,弟子好有机会朝夕求教。我知道功名利禄对大师来说如浮云,但屈就国师,不知可否?”
  佛性却来了个顾左右而言他:贫僧诵经时间到了,请勿打扰功课。他面无表情地走回到阴影中,坐在蒲团上,木鱼声声中,诵经声起,再不理睬朱元璋。
  朱元璋只得怏怏而出。
  回城路上,郭宁莲问朱元璋:“是个什么和尚,这么神秘,不让我见?”
  朱元璋说:“一个高人,讲的是天机,以参禅方式告我。”
  郭宁莲问:“什么意思呢?”
  朱元璋告诉她,统而言之,三句话九个字: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我听着怎么有点像童谣呢?”郭宁莲道,不称王,筑那么高墙,存那么多粮做什么?朱元璋说:“积存力量,厚积薄发。我想,缓称王不是永远不称王,只是不到时候,所以他说,王者不王是王。”
  郭宁莲大不以为然,这么大的事,就凭一个和尚胡诌几句你就信了?她知道李善长、陶安、杨宪这些人在写劝进表呢,连礼仪上的事也都着手了。
  朱元璋说:“劝进是他们的事,劝而不进是我的事。”
  郭宁莲说:“你不称王,恐寒了将士的心。大家跟着你出生入死,谁不求封妻荫子?”
  朱元璋给她讲明利害:不称王,与小明王、刘福通是一家人,他们在北面挡住元朝大军;如果称王,这个盟友便可能成为仇敌,咱们刚刚占有金陵,比起张士诚、陈友谅、方国珍的势力,差远了,一旦他们都来攻打我们,是无法支撑的。将来,在他们的缝隙里做大了,那就无所畏惧了。先称王者不一定是王,不称王者不一定非王,这也是和尚教他的。
  回到平章衙门,朱元璋刚换了衣服,李善长来了。
  李善长告诉朱元璋,有消息说,杨宪被张士诚扣住了。
  朱元璋道:“真是个小人!我提出与他睦邻守边,通使往来,他竟敢这样无礼!”
  李善长说,他不但不理睬我们,还发舟师攻镇江,徐达倒是把他打败在龙潭了。
  朱元璋说,既如此,可命徐达攻他的常州。
  李善长提醒朱元璋,向浙西发展是要务。那里相对比较薄弱,容易得手。
  朱元璋赞同,他随后决定命朱文忠从安徽向浙江出击,在攻取青阳、旌德各县后,元将阿鲁灰防守在万年街、昌化,必起兵救援,可乘势歼灭,如能顺利攻取,就可与胡大海、邓愈合兵攻打建德路。
  李善长说:“朱文忠今年才十九岁,已经一连打了几个胜仗了,初出茅庐就这样能征惯战,前程不可限量。”
  朱元璋说:“这都是马秀英调教有方,我那侄儿朱文正也不逊色。”
  不一会儿,冯国用、陶安带了一大批文武官员捧着劝进表来见朱元璋了,他们跪了一地,苦口婆心,辞恳意切,朱元璋却出奇地冷漠,像听一桩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
  陶安说金陵向来有帝王之气,如今更应在主公身上。
  朱元璋说他不想称王。
  冯国用善于鼓动,他说称王有称王的好处。称王便可名正言顺地号令四方,也使人感到这是有别于腐朽元朝的,人们有个奔头。
  朱元璋说:“我意已决,不要再提此事。过去郭子兴想称滁阳王,我劝他不要做这种事,今天想来,这话仍未过时。不称王,不显山不露水;称了王就招风,就是元朝和各路诸侯的打击目标。找个水深的地方藏拙,是最好的办法。”
  陶安说:“这么考虑也对,不过,各有各的好处。”
  朱元璋说:“有人送给我三句话,九个字,我说出来你们听听: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李善长最先醒悟过来,立即说:“高,这叫韬光养晦,不是不称王,而是缓称王。”
  几个人不再劝进,都释然了。
  这天晚上,朱元璋翻来覆去睡不安稳。他很兴奋,佛性大师的才智和学问是无与伦比的,在他的禅机里若隐若现,时时处处都在暗示,他朱元璋日后有帝王之尊,这与郭山甫的预言一样,听起来不像是恭维话。那九字真言,也就成了通向登极之路的铺路石。朱元璋想要留住佛性大师,即使不能长伴左右,只要他在鸡鸣寺,总好朝夕请教。
  朱元璋天不亮就爬了起来,准备去迎接佛性长老进城来,哪怕跪三天三夜,一定恳请他不要再云游天下。
  朱元璋带着卤簿仪仗,隆重地来到山门前迎接佛性长老。
  但一个知客僧出来挡驾,说佛性大师已知今日施主来迎他入城,昨夜便走了。
  “到哪里去了?”朱元璋好不失望。
  知客僧道:“这却不好说了,佛门弟子四海云游,没有定准。他行前留下一封信给施主。”说罢双手奉上。
  朱元璋看过信,交给李善长看。在这封信里,佛性大师向朱元璋推荐了浙西四贤,为首的刘基字伯温,佛性称他有经天纬地之才,如能得到他辅佐,等于刘邦得了张良,刘备得了诸葛亮。他并且允诺,见到刘基时会代为说项,因为他们有师生之缘。在佛性大师未入空门前,曾在庐山脚下的白鹿书院讲学,刘基负笈从师,跟着佛性做过几年学问。
  李善长看了信,也颇为惊喜,他没想到刘伯温是佛性的学生。李善长早知道,刘伯温是浙西四贤之首,当代大儒,既然佛性荐了刘伯温来辅佐朱元璋,当然是幸事呀。
  李善长说这话时很平静,平静中带着明显的崇敬。朱元璋很少听到文人会这样推举别人,他首先想到的是文人相轻。
  朱元璋认真审视着他的脸,问:“这刘伯温比起你来,如何?”
  李善长说:“十个李善长抵不住一个刘伯温。”他说得很真诚。
  “怕不是真话吧?”朱元璋还是半信半疑,便直截了当地发问。
  李善长说,为国选贤,就要去掉妒嫉之心。现胡大海、邓愈正在浙江,可令他们去寻访刘伯温,既然佛性大师有话,刘伯温必会来的。
  朱元璋想了想不免摇头,胡大海做这种事,怕未必胜任,弄不好倒得罪了人家,过一段时间他倒想去一趟浙江,他该亲自去请,才算恭敬。
  李善长认为那更好了,可再造一个三顾茅庐的佳话。
  朱文忠虽然年轻,却很有心计,能听从来自不同方面的意见,一路征战下来,屡战屡胜,接连攻克了青阳、石埭、旌德各县,势如破竹地从安徽杀入浙江,去实现朱元璋先归取浙江的目标,建立一个巩固的后方。
  龙凤四年二月,朱文忠在万年街击败了元将阿鲁灰,又破官方的苗、僚军于昌化,俘获了大批俘虏,其中很多是妇女。女人,在征战中是很具吸引力的,有时超过金银珠宝,常年转战沙场的久旷之夫们见了女人,顿生非分之想,于是在万年街连续出现抢女人、奸淫女俘的事。
  十九岁的年轻将军朱文忠虽然杀了几个违反军纪者,效果并不明显,仍有铤而走险的人以身试法。
  朱文忠思忖再三,使出一个快刀斩乱麻、一劳永逸的绝招。
  这天,受朱文忠指令,俘虏的女人全都集中到万年街校场上,用绳子拴了一大串。
  朱文忠率一批将校骑马而来。
  朱文忠身旁有一个文人模样的人,他叫胡惟庸,二十七八岁年纪,他指着被看管着的年轻女子,悄声对朱文忠说:“将军,我方才粗粗地看了一下,这群女子当中还真有几个有姿色的,你应当挑几个给你舅舅送去,也尽一片孝心。”
  朱文忠很反感,一口拒绝,一来舅舅并不好色,二来也对不起这几年抚养他的舅母。
  “也是。”胡惟庸眨了眨眼又劝小将军留几个在身边,侍奉起居,比那些大兵要周到细致些。
  朱文忠斜了胡惟庸一眼,问:“将士们是不是对女人也都有兴趣呀?”
  胡惟庸笑笑发表见解说,这是不言而喻的。金钱、美女,是人人所好啊。若能体贴下属,他们会生感激之情,战场上会更加不惜性命。
  “是吗?”朱文忠冷笑一声,说,人人贪图美色、金钱,还有心思打仗吗?
  胡惟庸的聪明在于他会察言观色。他从朱文忠眼里看到了隐隐的杀机。胡惟庸心里一动,试探着凑过去小声献计,如果不想让将士分享美色,便该一律杀掉,以绝不轨之心。
  这句话说到朱文忠心里去了,他很欣赏地看了胡惟庸一眼,他平时只知这个充当文书的读书人学问不错,没想到治军也有成谋在胸,而且会使杀手锏。
  朱文忠面对将士大声说:“听本帅号令,把掳来的年轻女子全部斩绝,辎重全部烧掉!”
  众将士愕然,那些年轻女人一听,一齐大哭求饶。
  只有胡惟庸暗自庆幸,他毫厘不爽地把对了小将军的脉。
  郭英急忙过来劝朱文忠,千万不能这样,理由是他舅舅向来是以宽大为怀,连降卒都不忍心杀,何况手无寸铁的女人!郭英是朱元璋派来跟朱文忠的,他是事实上的监军,又是另一种亲情关系上的监护人,他觉得自己有责任引导初出茅庐的小将走正路。
  吴桢也劝,不过说得更委婉,他说他知道小将军的用心,惟恐将士骄奢淫逸之风滋长,失去斗志,但这样做未免太过。
  小小年纪的朱文忠却不听劝告,依然不收回成命:“听好,马上执行。”
  吴桢无奈,只好挥挥手,郭英也很觉心寒,不再多嘴。
  一队骑兵冲入妇女群中,如砍瓜一样在马上左右挥刀,一声声惨叫,血喷如注,一个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倒在血泊中,许多人不忍看,背过身去。
  另一边,大火引着了缴获的物资。
  朱文忠铁青着脸,说:“各位将士,不要鼠目寸光,打下一座城,叫几个女子和财物照花了眼睛,这算什么?这有什么可惜的?你们只要奋勇作战,将来打下杭州,打下苏州,打下元朝大都,美女如云,金银车载斗量,封侯拜相也是迟早的事,现在你们就是要什么都不想,什么金钱、女人,都一边去,一心为打胜仗!”
  胡惟庸带头呼喊起来:“效忠!效忠!”
  战阵中的“效忠”呼声与女人们的哀号混合成一种奇特的声浪。
  第二十三章
  不战降,战而降,战败而降,战败而不降,一律对待,这不止是大度。你也私访,我也私访,朝野都在私访,这是巧合。
  不管郭英、吴桢怎样百般维护,朱文忠在万年街杀降妇的事,还是传到了南京。
  朱元璋震怒了,他没想到,看上去文文静静的外甥,竟有一颗如此狠毒的心!五百多个如花似玉的女子,顷刻之间变成了冤鬼孤魂!
  朱元璋先把郭英调回金陵,大加训斥,先时郭英支吾搪塞,后来才不得不实话招认。
  朱元璋处理别的杀降将领从不手软,现在轮到朱文忠了,他又恨又痛,在房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还是下令给费聚,去万年街捉拿朱文忠归案。
  这消息是沐英透露给马秀英的,他知道只有她最疼他们几个,虽不是亲娘,却胜过亲娘。
  一听说朱文忠犯罪要被锁回金陵,马秀英像被人摘了心肝一样难受,几天来茶饭无心,一天到晚流泪。她明白,这事不好劝,朱元璋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下这个狠心,一旦下了,那又是万牛莫挽的。
  这一天,马秀英又把自己关在卧房里伤心地哭泣,她已听说,这天午后朱文忠就要被带回金陵,听说路上还上了二十多斤的铁镣,一想起孩子那细皮嫩肉受此折磨,她的心都要碎了。
  朱文正刚从前线回来,听说这事,也很闹心,回来看娘,正好在门口碰上沐英,就骂他几句,埋怨他不该告诉娘,人不大,嘴倒快,跟快嘴丫头似的。
  沐英不服,说:“我怕父亲要捉拿文忠哥哥回来治罪,早点让娘知道,也好想个办法救他呀。”
  这话能说没道理吗?况且瞒了初一也瞒不过十五啊,马秀英迟早会知道的。
  朱文正和沐英进去,马秀英忙拭泪,强作笑脸叫金菊拿水果给他们吃,问寒问暖的,可掩饰不住的泪水还是不住地流。
  朱文正劝了几句,说要去见父亲,还想鼓动李善长、徐达、汤和几个有地位的人去为朱文忠仗义执言。
  马秀英拭泪道,从他们父亲领兵打仗之日起,他就号令严明,从不杀降兵,更不杀无辜百姓,因此威名远扬,很得人心。他最恨的是滥杀,文忠这么干,岂不是自找苦吃吗?
  朱文正也不理解,认为文忠弟弟确实过分了,怕女人勾引坏了将士,远远地打发了就是了,何必这么狠!平时看不出他有这个狠劲呀!
  沐英说:“善长先生不是说,无毒不丈夫吗?”他认为杀就杀了,有什么错?
  “别说了!”马秀英怕他二人再犯同类过错,就说,文正也是领兵出征的将领,千万要学会爱惜百姓,富贵也好,贫贱也罢,总归都是来到世上的一个生命,告诫他们千万不要学文忠。
  朱文正说:“孩儿记住了。”
  沐英问:“娘,总得救救文忠哥哥呀。”
  马秀英长叹一声,她何尝不想救,可她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心里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一样,七上八下的。
  其实朱元璋一点也不比他们轻松,心里像压了一块磐石,堵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真正体会到了捧着烫手的山芋是什么滋味。
  天已黄昏,朱元璋仍然没有走,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大殿里走来走去,脚步声显得格外响亮。门外,几个卫士肃穆地站着,也都不敢动。
  郭宁莲用方漆盘托了一碗汤进来,说:“你不回家,总得吃点什么呀!再说了,文忠今天能押到,也许后半夜,也许明天早上,哪儿有定准?”
  朱元璋问:“什么汤?”
  “珍珠翡翠白玉汤。”郭宁莲一半认真一半戏谑地说,“你尝尝,和你当年要饭时那位仙女送的有何区别?”
  朱元璋吃了一口,立刻扔下勺子,说不对,太难吃了!根本不是这个味道。
  郭宁莲说:“我拍马拍到马蹄子上去了。”停了一下,郭宁莲让他消消气,这事最好冷一冷,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文忠那么处置固然不对,也许是万不得已!
  朱元璋说:“你还为他辩解?这样大开杀戒,今后谁还敢投诚?不是把军民全都推到与我为敌的地步了吗?”
  正在这时,马秀英带着金菊来了。朱元璋看见她的眼睛都红肿了,气就不打一处来,问:“你来干什么?准备为朱文忠收尸吗?”他这么狠心地刺激她,就是堵住她的嘴,不让她开口求情。
  马秀英哇一声哭起来,郭宁莲很生气,指着朱元璋的鼻子骂他没人味,六亲不认,血是冷的。
  马秀英哭得泣不成声,她知道自己不该公私不分来求情,可她做不到。她求朱元璋看在文忠亲生父母双亡的可怜份儿上,看在他是你亲外甥份儿上,饶他一死吧……
  朱元璋说她女人见识。
  郭宁莲也跪下了,打他罚他都可以呀,只求留他一条命。
  朱元璋又痛又急,又气又恨,正告她们:这是国事、军中事,不是家事,你们跑到公堂上来又哭又闹的成何体统!
  马秀英哀哀地哭着,不肯起来。
  这时郭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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