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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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撤回到驻地后,朱元璋马上召集将领研究应对之策。
不管怎么说,形势对朱元璋有利。
由于陈友谅的左右金吾将军投降了朱元璋,对陈友谅的打击更大。朱元璋鼓励将领必须不计伤亡,一鼓作气。
陈友谅没处出气,把捉去的战俘全都绑上石头沉到湖里去了。
朱元璋问:“我们抓了他多少降卒?”
刘基说:“总数在一万以上。”
朱元璋宣布了与陈友谅截然相反的策略:一个不杀,要回家的,发给盘缠;要留下当兵的,发给安家费。
常遇春说:“这么一比,太便宜他们了。”他有点愤愤不平。
“士兵无罪。”朱元璋说,“事情怕比,一比,我们就得人心了。”
大家都服气地点点头。
朱元璋想给陈友谅写一封信。这举动很令将领们不解。
常遇春说:“打沉他的大船,叫他喂鱼,写信干什么?”
朱元璋慨叹地告诫部将,一纸公文,有时胜过十万刀兵。他要告诉陈友谅,是你先攻我,并非我犯你,你不去与元朝斗,却来消灭同是反元力量的兄弟,这是逆潮流而动。我要警告他,他不配当皇帝,趁早自己脱去龙袍。要决战就快点,别学女人腔。
刘基拍手叫好,这封信,必然激怒他。现在怕的是他保存实力逃走,如能激他再战,把兵力全毁在鄱阳湖上,陈友谅就算完了。
廖永忠说:“趁热打铁,怎么个打法吧。”
朱元璋胸有成竹,先令常遇春、廖永忠即刻率舟师出湖口,横截湖面,让陈友谅无逃归之路。
二人答:“遵命。”
朱元璋再令蓝玉带两万人马,在湖口陆上立寨栅,控扼湖口至少十五天,把从陆路逃跑的口子也堵住。
朱元璋随后又命俞通海率舟师去占兴国,令朱文正从后面攻击陈友谅。时间久了,陈友谅困在湖中,没有吃的必大乱,那时就是他全军覆没的时候了。
刘基说:“陈友谅只有困死鄱阳湖了。”
朱元璋带着随从登岸后视察蓝玉所部陆师新建寨栅,脸上露出满意笑容。
蓝玉从对面跑来,神情很紧张:“主公来巡营,也没告诉在下一声。”
“告诉你,你好准备吗?”朱元璋说,“我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蓝玉领他看了初具规模的营盘,他用的是网式立寨法,反正陈友谅是水师,不论从哪儿上岸,都不给他留空子。
朱元璋点头称是。他忽然发现,蓝玉的士兵人人屁股后头有个口袋,问是干什么的?他还开玩笑地问,不是预备抢钱的吧?
蓝玉说:“是装炒米的。”他解开自己屁股后的袋子,倒出一把焦糊的米,递到朱元璋手中。蓝玉说,在水中作战,有时一天吃不到一粒米,没法生火做饭,如果人人带五斤炒米,就挨不了饿了。
朱元璋大受启发,回头关照胡惟庸,让他告诉各路水师,人人仿照蓝将军的办法,背一个炒米口袋。
胡惟庸答应连夜督办此事,保证明天人人有米袋子。
蓝玉说:“主公在这儿用餐吧,我叫底下人去抓点鲜鱼来。”
朱元璋说:“不行,我得回去。平时在哪儿吃都一样,现在郭宁莲在养伤,我不回去陪她,她太寂寞。”
蓝玉叹道:“她真了不起,那天她举着盾牌护着主公,临危不惧,好多男子都做不到。”
朱元璋笑笑,说:“我单独与你说几句话。”这等于下令回避,胡惟庸和众卫士全站住了。
他二人向长满蒲苇的塘边走来。
茂盛的蒲苇在风中摇曳着白花花的穗头,白鹭在天空中鸣叫着飞翔。
朱元璋和蓝玉慢步走来。蓝玉显得有点局促不安,不时地溜朱元璋一眼。
朱元璋突如其来地问:“最近没派信使给郭惠送信吗?”
蓝玉额角顿时沁出了汗水,心怦怦乱跳。他说:“我知道,主公对我的不争气很恼火。”
朱元璋说:“可我给足了你面子。我亲自把你的信使请到家中,明知他是替你送信,我看都不看,让他当面把信交给郭惠。”
蓝玉说:“这更叫我无地自容了。”
“你真有这个脸面,就不至于这样了。”朱元璋声音不高却很严厉,“我早就告诉过你,为什么让你不能再打郭惠的主意,你却当耳旁风。”
蓝玉说:“我想……若从郭惠口中说出她父亲临终前遗嘱的事,我也就死心了。”
朱元璋咄咄逼人地说:“这么说,你信不着我,以为我是骗你了?”
蓝玉的脚盲目地搓着脚下的沙子,说:“卑职倒不敢这么想。”
“想过,只是不敢而已,”朱元璋说,“是不是?我把那件事只告诉你一人,是想让你清醒,是对你好,你去打听打听,除了你,我给谁当过红媒?”
蓝玉只能心口不一地说自己辜负了主公一片心意。
“这更是言不由衷。”朱元璋并不买账,“什么辜负?你不在心里骂我,我就烧高香了。”
蓝玉说:“我哪儿敢啊。”
朱元璋不依不饶:“还是想骂我个祖宗八代,只是不敢而已。”
蓝玉垂下了头。朱元璋说:“就算根本没有郭子兴的临终遗嘱,我不让你娶郭惠,行不行?你就敢违拗吗?”这话已有强梁霸气的味道了。
“卑职不敢。”蓝玉心里又委屈又怨恨,可表面上只能恭顺。
朱元璋说:“你主意很正,敢阴一套、阳一套,你以为这事瞒得过我的眼睛吗?你要一意孤行,下决心拐走郭惠也不是办不到。”
蓝玉说:“我怎么敢……”
朱元璋说:“有什么不敢,古往今来,为了一个情字,连江山都不要了的大有人在呀。你蓝玉果然有这样的胆魄,我也佩服。”
蓝玉头垂得更低了。
朱元璋说:“你让我寒心。你投我时是个什么?一个不能混饱一日三餐的穷小子,你现在是谁?是指挥水陆大军的元帅!我可以让你由元帅再升为大将军、大都督,我也可以把你的官袍剥个精光,让贫穷和死亡伴着你和你的美人,那一定很快意。我可以让你生,也能让你死!”还有比这话更重的了吗?
蓝玉惊得汗下如雨,后背直冒凉风。看着他的狼狈可怜相,朱元璋很感惬意、满足。他说:“你自己选择吧,你知道该怎么办。”
蓝玉被彻底击垮了,他说:“我……我想打完了这场仗,就带着聘礼到镇江去。”
朱元璋还要刺他一下:“那不太委屈你了吗?”
蓝玉说:“都是我,鬼迷心窍,不识抬举。”
朱元璋说:“这可是你蓝玉大将自己的选择,你也可以不听我的。不要在后面说,朱元璋以势压人,毁掉了你的美满姻缘。”
蓝玉恨恨地想,明明是以势压人,又逼着人家否认,但却只能这样说:“主公若这么说我,卑职真的无地自容了。”
朱元璋问:“郭惠那里怎么办?她可是在你的诱惑下傻等着你呢。”
蓝玉立刻明白了朱元璋的用意,他说:“我想写封信给她,当然这真的是最后一封了,我告诉她,我马上娶傅知府的女儿了,让她死了心。”
朱元璋问:“信里说,是朱元璋逼你这么做的?”
“卑职哪儿敢啊!”蓝玉说,“本来也不是主公的意思呀,我什么时候都不会改口。”这句话正是朱元璋要的。
“也好,”朱元璋冰冷如铁的脸色好了一些,他说,“你马上写,正好明天有船回金陵,你把写好的信送到我那儿去。”
蓝玉痛苦地点了点头,他最后的一线希望也破灭了,想拖着不办都不可能了,想瞒过他的眼睛也办不到,信要过他手,由他派信使送,蓝玉有被人卡住脖子吊在半空手脚不能沾地的感觉,窒息、绝望。
第四十一章
佛性说他是去南岳,偶过此地,见天空阴云密布,知这里有大战,顺便来看看朱元璋。
朱元璋说他方才还说起佛性大师告诫他的九字真言,不想师父就到了。他说正与陈友谅大战,陈氏占据荆襄湖广富饶之地,兵多将广,时时威胁金陵,侵我土地,不得不来讨伐。
佛性笑道:“他侵扰你的安庆、洪都,原也非你所有,你所有者,皇觉寺一床一磬一钵罢了。”朱元璋不知佛性是讥讽他,还是非难他。
朱元璋哑了片刻,似有所悟,问道:“老师以为我贪得无厌吗?”
“贪婪,人的本性。”佛性说,“你既已堕入其中,只能随波逐流了。”
朱元璋这才多少放下心来,未来胜负如何,如何克敌制胜,他请师父点拨一二。
佛性道:“这个你去问刘伯温,我不问这些。但陈友谅不足虑,他死定了,拖不过今天。”
朱元璋大惊,问道:“这怎么可能!昨天陈友谅率水师企图从南湖嘴逃回武昌,在那里还打了一场大仗呢。”
佛性说:“信不信由你。”
朱元璋叫来胡惟庸,命他马上派探马去弄清陈友谅死活。
佛性提醒他别忘了礼尚往来。
朱元璋问:“怎么个礼尚往来?送礼给他?”
佛性道:“人家死了,总得献三牲去祭奠一回亡灵吧!”
朱元璋拍了一下脑门,说:“这比派探子要好得多,不过万一陈友谅没死,也能把他气死。”他说这有三气周瑜之功效。
佛性替他打算,如果陈友谅活着,去送祭礼的人会活着回来,他不杀他们,是来报信给你,也是辟谣。若是把使者杀了,那就证明陈友谅必死无疑。
朱元璋看了胡惟庸一眼,认为很高明。胡惟庸说:“我马上叫人去备三牲。”
朱元璋却要他亲自去。并且意味深长地看了胡惟庸一眼。
胡惟庸心领神会,立刻想到了倾国倾城的达兰,朱元璋怕覆巢之下无完卵。胡惟庸说:“那我得活着回来才行。”
朱元璋会意地笑了。
胡惟庸走后,朱元璋对佛性大师说:“我当初有个心愿,或重修皇觉寺,或扩建鸡鸣寺,以便迎师父去当住持。现在我能办到了,千万别拒绝弟子一片心。”
佛性说:“现在还不到时候,到我走不动那天再说吧,好自为之。”
朱元璋又说:“昔日师傅告诫我的九字真言,迄今不敢忘怀。”
佛性淡然道:“什么九字真言,老衲倒不记得了。”
朱元璋知他故意这样说,就说:“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佛性问:“现在心痒难耐了,是吗?”
朱元璋笑道:“徒弟不至于。”
佛性重申,缓称王,不是不称王,是时机未到。现在,小明王那里江山日蹙,自从刘福通被杀,朱元璋从安丰把小明王救出来,他事实上已在朱元璋的羽翼之下了,此时称王也无妨了,谁也奈何不得朱元璋了。但他要朱元璋记住:得道四海归心,无道天下大乱。
朱元璋不觉喜上眉梢,一再表示,弟子记在心上了。
陈友谅躺在泾江口镂金大床上,胸前一片血渍,他的伤势危重。达兰和张必先、儿子陈理等人围在跟前。
陈友谅吃力地吩咐,要尽快拔寨起行,大船走不了的都烧掉,不能在鄱阳湖久停。
张必先说:“如今太子下落不明,万一……是不是立陈理为太子?”
陈友谅点点头,他喘了一阵,说他不要紧,让他们都下去吧,只留达兰陪他就行了。
众人陆续退出。
陈友谅握住达兰的手,说:“我在他们面前不愿说泄气的话,我不行了,撑不过一两天了。”
达兰垂泪道:“你别这么说。我们回武昌去养,那里好郎中多……”
陈友谅说:“你不必安慰我。死生有命,富贵在天,不是人力可强求的。我这一生,活了四十四岁,由一个打鱼的登了皇帝位,知足了;我只是不甘心败给小和尚朱元璋。如果再给我三年阳寿,我一定能报仇雪恨。”
达兰说:“陛下好好养伤,才能报仇啊。”
陈友谅说:“朕惟一割舍不下的就是你呀。满以为能够天长日久,这都是不可能了,朕走了,扔下你孤孤单单的,朕闭不上眼睛,可怜啊。”
达兰抽泣着说:“我虽跟陛下只有几年时光,却终生不忘陛下的好处。”
陈友谅想起一件事,昨天上阵前,达兰好像有件什么重要的事要告诉他,又说打胜了仗再告诉,陈友谅问她到底是什么事呀?
达兰说她为陛下怀上孩子了。
“你怎么不早说!”陈友谅说,“朕多么希望能看到这个儿子呀,可惜与他只能是梦会了。朕会告诉陈理,我不在了,要善待弟弟。”
达兰又哭起来,陈友谅下了这样的遗嘱,他死后,叫他们秘不发丧,省得朱元璋趁乱攻击。一定不要声张,悄悄把他运回武昌后再举行葬礼。
达兰说:“你别说这话吓唬我了,你不会有事的,老天也会保佑你。”
“朕知道朕的路走到头了。”陈友谅说,“别忘了,把你的画像放到朕棺材里一张,陪陪朕,省得朕一个人做孤魂野鬼。”说到痛心处,他流出了浑浊的泪水,达兰伏在他身上失声痛哭。
陈友谅挣扎着想坐起来,却没办到,喘了一阵,伸手指着床头的一个铁皮箱子。
达兰问他是不是要打开?
陈友谅从手腕上解下一把钥匙。达兰接过来,打开箱子,里面有一个漂亮的嵌螺甸檀香木匣子。
达兰知道里面装的是皇帝玉玺,不知他此时拿出来要做什么。
陈友谅点点头,达兰把匣子捧到他面前,陈友谅打开匣子,里面有一方很大的玉玺,达兰早就听陈友谅说过,这是用和氏璧打造的皇帝之宝,是汉高祖的,后来宋徽宗得到,又偶然传到了陈友谅手上,他才做了皇帝。他让达兰带着它,日后交给陈理,并告诉陈理,等她肚子里的孩子出生,一定让他传位给达兰的孩子,传弟不传子。
达兰说:“口说无凭啊。”
陈友谅说:“朕写下来,拿纸笔来。”
达兰马上去找纸笔。
刘基下榻的营中,一灯昏然,屋中四壁皆空,只有几卷书和一壶清茶摆于案上,刘基与佛性大师分坐桌子两侧,师徒二人一边品茗,一边叙旧。
佛性啜着茶说:“看你的气色,知你一帆风顺,很得宠啊。”
刘基说:“老师荐我来辅佐他,敢不尽心尽力?”
佛性说:“倒不是因为我与他有过一点槛外之缘,我是替天下苍生选主啊。他能器重你,你便有施展平生抱负以利天下的机会。”
刘基说:“是的,事无巨细,他都来问我,有时我觉得李善长都被冷落了,我心里并不踏实。”
佛性问起他现在官居何职。
“一先生而已。”刘基说。
“这叫什么官职?”佛性大为不解,对尊敬的人皆可称先生啊。
刘基告诉佛性,朱元璋当众说过,先生是最被敬重的至尊,天下可称先生者,孔子、孟子而已。朱元璋说,给刘伯温位极人臣的一品官也是对他的亵渎,索性免俗,什么都不给,先生到底。
佛性说:“阿弥陀佛,倒也别致。伯温,我虽已出世,却又时时入世管你们的事,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刘基岂能不解先生之心?佛性想把他平生的大志交付与学生,由刘基替他完成,这大志是利国利民利苍生的。
由于说到佛性心坎上去了,佛性眼中竟涨起了泪潮,频频点头。
有人来报:“长老,先生,平章大人着人来送夜宵了。”
佛性说了句多有叨扰。
门开处,几个厨师鱼贯而入,菜肴摆满了一大桌。佛性说:“替贫僧多谢你们主公。”刘基给了厨师们几贯赏钱。
厨师退去后,佛性说:“送了这么多!”
刘基说朱元璋对老师真是破例。他平时自己吃饭,一碗饭,一碗汤,几碟小菜而已。
佛性说,苦命人出身,总是知道节俭,知道一粥一饭来之不易。
“也不全因为受过穷。”刘基说,他也有做给下面人看的意思,他都如此俭朴,别人谁敢奢靡!
他们又说起陈友谅的结局,佛性执意说他已亡,刘基深信不疑,单等胡惟庸回来证实真假了。
此时胡惟庸那条船借着暗夜和芦苇荡的掩护悄然滑行在湖面上,下弦月昏暗,湖上一片灰茫茫,只有远处陈友谅水寨的船上张挂着高高低低的灯笼,梆子声,巡夜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似乎为了壮胆。
这条船钻进了可以没人的芦苇荡中。原来是胡惟庸带从人来吊唁陈友谅的,船上摆着猪头、羊头和牛头。
一个侍卫问:“咱们偏离泾江口大营了吧?”
另一个说:“可不是,船掉头吧?”
胡惟庸却说:“我把船开到这儿来,是想救大家一命。”
众人狐疑地望着他。直到此时,胡惟庸才告诉从人,这是必死无疑的差使。他让大家想,我们有无活路?如果人家陈友谅根本没死,或者只是受了点伤,我们大张旗鼓地带着三牲来吊祭,这不是当面咒人家死吗?陈友谅生性残暴,马上得把我们剁成肉泥。
一个侍卫说:“说得在理呀。”
胡惟庸接着分析,如果他果真死了,也不会放我们回去,大战之际折主帅,会动摇军心的,他们必定要瞒得铁桶似的,怕我们走漏了风声,能不杀我们吗?
一个侍卫不平地说:“这哪里是来刺探情报,这是叫我们来送死呀!”
胡惟庸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主公想要的情报只一条:陈友谅到底是死是活。我们弄到准信不就完了吗?
“对啊!”“幸亏胡大人为我们做主。”
有人问:“现在怎么办?我们听胡大人的。”
胡惟庸下令,把三牲都推到湖里去,算祭龙王,求龙王保佑他们。
一阵隆隆声,众兵士把猪头、羊头等供品全掀入湖中,湖里开了锅一般,水花四溅,胡惟庸带众人跪在船头,口中都念念有词。
起来后,胡惟庸说:“一切都听我的,我先带一两个人去看看,别人在二里以外的关帝庙里藏身。”
众人答应着。
夜色浓黑,天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泾江口镇街市到处是陈友谅的兵营。
胡惟庸带着两个随从,都披着雨衣顶着雨笠,踏着泥泞跋涉着。
偶尔有巡街兵士提着风雨灯走过,还有敲梆子报平安的戍卒。胡惟庸几人走走停停地尽量躲闪着巡逻兵。
又一队巡逻兵过来,他们三人藏身牌楼后。
一个侍从问胡惟庸:“我们找这个人,会不会出卖我们呀?”
他要找的是为达兰画像的李醒芳,胡惟庸知道他在陈友谅帐下当着闲散的翰林。
胡惟庸告诉随从们放心,说李醒芳是他的同乡,又和他同年参加乡试,现在虽在陈友谅这里挂个翰林的空招牌,不过是个御用文人,李醒芳会画画,就用他这一技之长。
敌兵远去了,胡惟庸几个人又开始往前走。
第四十二章
江南两个才女,杀了一个苏坦妹,另一个楚方玉在泾江口露面。他给登极的皇帝画完御影几个月,便来画遗容了,喜歌哀歌一人唱。
已是掌灯时分,朱元璋正在写纸条,照例把纸条往屏风上、案上贴。
常遇春和蓝玉进来。朱元璋立刻面露喜色,顺手揭下一张字条,在手中揉烂,说:“你们来了,这张条子没用了!怎么样?大捷?”
常遇春说:“若是相反呢?”溢于言表的兴奋是瞒不了人的。
“不可能。”朱元璋说,“你这人,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呢,蓝玉倒显得比你老到些。”
这显然不是褒奖的话,一下子扫去了蓝玉脸上的笑容。常遇春为冲淡不快,急忙接过话茬来说:“这一仗,打得过瘾!陈友谅的平章姚天祥叫我们生擒不说,连他的太子叫陈善儿的也当了俘虏,我可没敢杀呀!”
朱元璋笑了:“你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呀!这次收降卒多少啊!”
“真叫人山人海呀!总共有五万之众。收降的事是蓝玉管。”
蓝玉感到很怪,这些降卒一点都不害怕,发给盘缠回家都没有几个动心的,都愿留下来为朱元璋效力。
朱元璋有意看了常遇春一眼:“怎么样?这就是我们不杀降卒的功德。”
常遇春说:“伪太子也不杀吗?”
“不杀!”朱元璋说,“不是二儿子陈理跑了吗?不杀才能感召他们。杀了,只能逼他们破釜沉舟顽抗到底,我们就要多费时,多费银子多费力,要多死人,算算账就明白了。”朱元璋忽有所思,像自语似地说:“这胡惟庸怎么不回来?凶多吉少吗?”他问常遇春:“你们弄明白没有?这陈友谅到底死没死?”
蓝玉也吃不准,这一仗下来,敌人都散花了,兵找不着将,将找不着兵,连个准信儿也没有。
常遇春倒是派人打探了,陈的部下也说法不一,有说中流矢受了伤的,有说掉水里淹死的,也有说回武昌去搬兵了。
蓝玉认为陈友谅必死无疑,不然部下能作鸟兽散吗?朱元璋点了点头。
常遇春和蓝玉起身,说:“我们回去了。”
朱元璋看了一眼蓝玉,说让他先走你等等。
蓝玉眼中露出恐惧之色,常遇春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目光。
朱元璋心情不错,竟然约蓝玉出去走走。
傍晚倒是天晴气朗,晚霞尚未散尽。朱元璋很轻松地与蓝玉漫步而来,蓝玉相当紧张。
朱元璋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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