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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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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你逼的。”郭惠说,“是你的大媒,他不敢违抗你的意志。”
朱元璋说:“这就不对了。傅友文的女儿和我一无亲二无故,我见都没见过,我为什么非逼蓝玉娶她?”
“那只有你知道。”郭惠说。
朱元璋道:“我听蓝玉说,他的这个夫人人长得标致不说,又通琴棋书画,他们日子过得可美满了,原准备让他带援兵西上武昌,他都推三阻四地不想去呢。”
郭惠半信半疑说:“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不能一概而论。”朱元璋说,“我就是好人。”
“你更坏,”郭惠说,“你刚称王,就要广储后宫了?听说把陈友谅的皇后也封了妃子了?”
朱元璋很惊讶:“你从哪儿听说的?”
“有没有吧?”她问。
朱元璋没有正面回答,他说:“你先念几天佛,收收心也好。我告诉你,为什么我不希望蓝玉娶你。”
“为什么?”
朱元璋说:“我遇上过一个异人,他给咱家的人都算过命,他说你是贵妃之命。”
郭惠觉得荒唐,没当回事,开玩笑地说:“谁是皇上啊?让我嫁小明王吗?”
朱元璋说:“天机不可预泄,你等着吧。”
究竟是什么天机,只有朱元璋自己知道罢了。
第四十八章
砸碎无比豪华的镂金大床,不是因为它上面曾躺过一个亡国之君。“我是你儿子,长大了一定比你强”,如果刘伯温真的预知五百年后事,当嘉许朱棣所言不虚。
转年二月十七日,朱元璋亲征武昌。今非昔比,他这次是戴着吴王冕旒坐在大黄伞下出征的。
武昌的太尉张定边一方面向岳州的丞相张必先告急求援,一方面率军在洪山下寨对抗。但经不住朱元璋的攻势,只一战,就被常遇春击溃。
朱元璋大军把武昌围得铁桶一样,城外尽是兵营帐幕,旗帜林立,但见早春的原野黄草接天,大江苍茫。
“吴王”大旗猎猎,朱元璋乘马与常遇春、蓝玉、廖永忠、胡廷瑞等在城下视察。
常遇春已令军士分守四门,立了寨栅,他声称鸟也飞不出来,困上几个月,也困死陈理、张定边他们了。
朱元璋令廖永忠水师在长江里连舟为长寨,断绝城内出入。他说,汉阳、德安已在我手上,张必先从岳州来援,也无济于事。
蓝玉愿带本部人马在洪山击败援军张必先。
朱元璋说:“好。”
朱元璋胸有成竹,十分潇洒,在帐篷里正与郭宁莲下棋。胡惟庸和傅友德进来禀报,张必先本人已被俘,蓝玉问杀不杀。
朱元璋说:“他怎么不先问常遇春?”
“常遇春说不杀。”胡惟庸说,但蓝玉怕常遇春是因为害怕殿下责难他嗜杀,所以该杀的也不敢杀了。
朱元璋说,这是好事,常遇春终于金盆洗手,不滥杀人了。降将降卒最好都不杀,他们放下屠刀,虽不能立地成佛,毕竟没有还手之力了,不杀能争取人心,有时争得敌心变友心,也利我而不利敌呀。
傅友德说:“是呀。蓝玉绑着张必先到城下向城上喊话,城上都害怕了。”
郭宁莲认为城里不投降也难攻下,而且武昌东南的高冠山在他们手里,既能俯瞰武昌全城,也能控制我们的营地,取武昌,必先夺得高冠山。
傅友德愿带三千精兵攻下高冠山。
郭宁莲也说愿与傅将军同往。
因郭宁莲伤好不久,胡惟庸劝郭娘娘就不要去了。
“我不是娘娘,”郭宁莲说,“我是战将。”她转向朱元璋,“这次仗打完,我得实受一个官职了,我不是你的私人保镖。”
朱元璋说:“好,好。”
高冠山上呐喊声震天动地。傅友德、郭宁莲带兵左冲右杀,奋力杀上高地。
敌军全力抵抗,双方在阵前交锋。
一支利箭飞来,穿透了傅友德的面颊,他几乎栽下马来。郭宁莲飞马来救,已经拖于马下的傅友德忽又挺身,带着箭追杀敌兵,对方一见,吓得望风逃窜。
朱元璋再次押着被五花大绑的张必先来到武昌城下劝降。朱元璋声称,自己大兵压境,本可一鼓作气把武昌夷为平地,但为免生灵涂炭,希望陈理来归。并派陈友谅的旧臣罗复仁入城劝降。陈理见大势已去,也不愿再战,两天后陈理决定投降。
朱元璋兴奋地来到武昌城下受降。
军阵整齐,众将环列,旌旗飞扬。
在鼓声中,陈友谅的儿子陈理赤膊背了一根大木棒,率张定边等文武群臣,来向朱元璋肉袒请罪。到了军门前,陈理跪伏于地,不敢向上看。
朱元璋起身走到军门,伸手拉起陈理,解去他背上的棍子,把自己的袍服给他披上,说:“不必这样,你年龄小,没有罪过,不必害怕。”
陈理希望吴王殿下能放过他祖父母,并一再解释,当初家父称王称帝,祖父大为生气,以为这是家门不幸,是招祸。
朱元璋说:“更与令祖父无关了。”他回头命胡惟庸、汪广洋他们马上进武昌宫里,把老人家好好接出来,有他朱元璋,就有陈家的衣食。
这话说得陈理心头阵阵发热,朱元璋与他手拉着手回到中军帐里。
陈理说:“都传吴王是以德御天下,果然。”
朱元璋拉着陈理的手回到帐中,二人并排而坐。朱元璋说:“也别说什么投降不投降,我派罗复仁去劝足下,不过是不想让武昌百姓再受战乱之苦。现武昌既已和平,我发话,你可随便取府库中财物,想拿什么拿什么,想拿多少拿多少。”
陈理说,亡国之人,没有奢望,只求放归故里,或打鱼,或种田,孝敬祖父母以尽天年,这就是陈理所愿,当对殿下感恩不尽了。
朱元璋说:“这不行。你不怕人说,我朱元璋还怕被人讥笑呢。你可带家眷随我回返金陵,你愿住武昌也听便。”
陈理说:“谢谢殿下,不杀已是大恩了,不敢有奢望。我还是想奉二老回乡下去。”
“也好。”朱元璋说,“恭敬不如从命,既如此,就封你为归德侯,你们收拾好行李,我派军队护送你们回荆州。”
这时张定边向后面摆了摆手,只见六十四个人抬着张镂金大床走到军门前,每个人都累得满身大汗,那床实在是太重了。
众将都为这金光四射的大床所吸引了,东通体是金不说,其雕工之精美简直令人瞠目。
陈理说这镂金床是他父亲在时所打造,没人有这个福分享用,如今把它献给殿下,也算他陈理一点心意。
朱元璋面带笑容地走过来,伸手摸摸床头龙凤纹图案,赞道:“这才叫巧夺天工,是什么人的手艺呀?”
张必先答,是荆襄四州八十多个银匠琢磨了一年才打造而成,这是为贺大汉皇帝……说到这里忙打了自己一个嘴巴,“什么皇帝,就是给陈友谅准备的金床。”
朱元璋宽容地笑了:“张丞相大可不必如此,不管你承认不承认,陈友谅确实当过大汉皇帝,当过多久啊?”
刘基说:“至正二十年五月在五通庙称帝,至正二十三年八月在泾江口薨逝,前后当皇帝三年又两个月。”
“不算短嘛。”朱元璋说,“当一天皇帝也是皇帝,不用回避。”
陈理说,在大臣们进献这张镂金龙床时,就有术士说过,有德者卧此床,高枕无忧,无禄者睡其上必招其祸。这不是祸来了吗?所以,他说吴王殿下才是可以在金床上高枕无忧的有德者。
朱元璋坐了上去,又欠起屁股颠了颠,他说:“软硬适中,听说金子养人呢。”
冯国用悄声对刘基说:“看起来,金床打动殿下了,用这种旷世奢侈之物,不是好兆头。”
刘基泰然道:“不必忧虑,我断定他不会要这张床的。”冯国用却不大信。
果然,当胡惟庸下令“抬到殿下房中”时,朱元璋制止了,并且问众人:“你们知道五代十国时有个后蜀吗?”
刘基与冯国用会意地相视一笑:“怎么样?要借古喻今了。”
朱元璋说:“后蜀有个小皇帝名叫孟昶,你们听说过吗?”
武将们都摇头。朱元璋说:“都是不读书之过,这孟昶喜欢搜罗天下奇宝,他用玉石、翡翠、玛瑙装饰打造了一个金尿壶,价值连城。”
郭宁莲忍不住笑起来。
朱元璋说:“我不知道,是不是尿滋到金玉尿壶里另有一番滋味?尿也不臊了?”
众将被他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朱元璋来了个借古讽今:这样一个只想享乐的皇帝哪有心思治理国家?果然过了不久,亡国了。
大帐中奇静。人们似乎在默想什么。朱元璋又说:“远的不说说近的。在大都的元朝皇帝,到朝鲜去弄了些女人来,大白天在宫中脱了衣服与皇帝跳舞,他也打了个金玉床,不亡国才怪呢,这叫什么,这叫玩物丧志!”
众人都悦服地望着朱元璋,知道他是不肯睡这个金床的了。
果然,朱元璋下令把金床打碎,珠宝玉石归国库,用这做床的金子打造一块警示碑,铸上“玩物丧志”四个字,就立在他的王宫门前,他要天天看着它,告诫自己。
陈理由衷地说:“这才是明主,英主。”
几个军士上来,迅速卸去镂金床上的珠宝翡翠,当着众人的面,抡起大锤很快将它砸成了一堆碎金块。
朱元璋在挂满纸条的屏风前踱来踱去,看看这张纸条,又看看那张,眉头越皱越紧。
马秀英进来了,领着刚刚四岁的朱棣,蹦蹦跳跳地进来。朱元璋喜爱地抱起这个有一双黑亮大眼睛、宽额头的儿子,说:“我这老四越长越漂亮了,他的气魄、风度像我。”在他的儿女中,他格外喜爱老四,远远胜过封了世子的老大朱标。
“你又夸他。”马秀英道,“四岁的孩子,有什么气魄、风度可言。”
朱元璋说:“从小看大嘛。咱家老大,虽已封为世子了,我觉得他太孱弱,太优柔寡断,缺少点帝王之尊。这老四不同,小时候就不同凡响。”
朱棣爬到高背椅上抓起笔来就往纸上写。他对朱元璋的话提出异议说:“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呀!父亲为什么说从小看大呢?”
朱元璋喜不自胜,与马秀英相视而笑,马秀英说:“问住了吧?”
朱元璋问朱棣今天学什么课呀?
朱棣答是荀子的《劝学篇》。
朱元璋说:“好,我考考你。知道‘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怎么讲吗?”
朱棣张口就来:“就好比说,我是你儿子,长大了一定比你强!”
朱元璋抱起他来亲了一口,说:“好儿子,这正是我所期望的,若是一代不如一代,那不是完了吗?”朱棣挣扎着跳下地,“人家写字呢。”
他跑回桌边接着写,朱元璋过去看,他用手挡住。写好了,朱棣走到屏风前,朝那张纸上吐了口唾沫,往屏风纸条丛中空隙处一拍,已赫然在目了。朱元璋和马秀英过去一看,上面写着“换老师,宋濂讲的乏味!”
朱元璋和马秀英大惊,朱元璋虎起脸来说:“你怎么可以这样?宋濂可是天下最有学问的老师呀!”
“不好,就是不好。”朱棣说,“我贴屏风上,你别忘了换他。”说罢跑出去玩了。
马秀英说:“这老四叫人不省心,这么小就有自己的点子。”
朱元璋说:“朱棣不人云亦云,将来必是经营天下的大才,可惜呀……”马秀英知他肚子里没倒出来的话是什么,支吾过去,问:“你叫我来有事吗?”
朱元璋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走到屏风跟前去,从密密麻麻的纸条中揭下一张颜色特别、字又特别大的字条,递到马秀英手中。
马秀英接过来,只见上面写的是:“派谁去洪都私访?”
马秀英问:“去洪都?不是文正在那里当大都督吗?有事叫过来问问就是了,为什么要派人私访?”朱元璋说:“若能一问就得,我又何必如此伤脑筋?”
马秀英惴惴不安地问:“快告诉我,出了什么事?”马秀英急得眼里都有泪了。
朱元璋叹口气,告诉她有御史奏了朱文正一本。
“重吗?”马秀英问,在她看来,文正从小内向,办事有板有眼,不至于出大格呀。
朱元璋提起打下婺州时他送来美女的事,这也是有板有眼吗?自己当时杀了人家苏坦妹,无意中救了朱文忠,却也有对文正敲山震虎的意思在。文正这几年手里的权柄重了,年轻轻的在外做一方大员,谁知道他干了些什么?“
“你找我来,是为什么呢?”马秀英问。
“你把他抚养成人,我不能越过你去呀。”朱元璋这一说,马秀英竟哭了起来。看他的脸色,听他的口气,朱文正不是凶多吉少吗?
要处置本是亲侄、如今又是养子的朱文正,朱元璋心里也不是滋味,这也是他找马秀英来的意思,派谁去办案,至关重要。
两个人坐在那里,相对无言。
金菊进来上茶后退了出去。
马秀英说:“别人我都不挂念,文正、文忠,还有沐英,虽不是我亲生,因为从小在我跟前长大,我总是担心他们出事。文正到底出了什么事?状子上怎么写的,我能看看吗?”
朱元璋说,没有坐实,口说无凭,劝她先别看了,在心里装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又该做噩梦了。
马秀英说:“那你多余告诉我。这么说,肯定要派人去查了?”
“这是不消说的。”朱元璋说,“而且不是装装样子的。”
“那你找我干什么?”马秀英说,“就是为了让我着急吗?”
“你这么精明贤惠的人,怎么糊涂起来了?”朱元璋说,朱文正不出事则已,出事就是轰动朝野上下的大事,谁不知他是朱元璋的亲侄子,又成了他膝下养子?如在他身上枉法,那后果是什么,可想而知。
马秀英不寒而栗。朱元璋说:“我也不是完人,我也有私心。我先和你商量,是想让你提个人选,派谁去访察。”
马秀英心想,这还用问吗?若对文正有利,当然是文忠、沐英了。不过她也知道这不好,人家会说有偏私。
“你否了,我就不说什么了。”朱元璋说。
“徐达、汤和怎么样?”马秀英是不得已而求其次。
“武将岂能去处理这样的事?”朱元璋说。
马秀英提议派宋濂去,在她看来,这个老夫子平和、公道,为人正直。
朱元璋笑了:“咱俩想一块去了。宋濂是个谦谦君子,你从来不会从他口中听说别人的不是。”
马秀英也有同感,你问宋濂别人怎么样,十有八九说好话,实在不能说好话的,他就摇摇头,说不知道。
朱元璋说她选了这么个好好先生去保文正,倒是用心良苦。不过他一个人去,仍会惹起非议。你我知道宋濂的为人,别人同样知道,所以朱元璋想再把刘伯温配上,便可平息一切舆论。这人可是黑白不论,铁面无私的。
“我怕他与宋濂相左。”马秀英承认,刘伯温固然是难得的好人,但这人不会拐弯,不好通融,和宋濂相反,谁的坏话都敢说。也正因为如此,又担心他对文正不利。
“是呀。”朱元璋说,刘伯温对自己都是软中带硬、绵里藏针的,只有李善长的坏话他不说。
“那是为什么?”马秀英问。
“避嫌。”朱元璋叹息连声,他秉公而论,若讲当军师,当丞相,只有刘伯温可与李善长一争高下。刘伯温若在人前背后说李善长坏话,别人就会怀疑他想抢左丞相的位置,这是刘伯温清高个性所不屑的。
马秀英说:“那就派这两个老夫子去江西吧,要不要事先给文正通个消息?”
“那我干脆不派人去不就得了吗?”朱元璋说,“你可仔细,绝不准走漏半点风声。你惟一能做的是向上天祈祷,希望我们的文正本来就没做什么贪赃枉法的事。”
马秀英深深叹了口气。
钱万三已经几次上书禀告吴王,说他承办的修筑城门、城墙的工程完工在即,希望朱元璋能去视察。
朱元璋便带着刘基、宋濂登城巡视新筑的城垣。连最挑剔的刘基也认为这城可以说是固若金汤了。
朱元璋向下看看,问:“城基有多宽?”
刘基道:“基宽四丈二尺,顶宽不到一丈,墙高两丈。”
底座是大条石,上砌大砖,很结实。
刘基说,这些大砖来自江西、两湖、苏皖各省,钱万三定了一百二十五个州县开窑烧制,每块砖都按殿下的意思,打印了府县名、监制人和窑工的名字,想以次充好,难逃其咎。
刘基忽然看见朱元璋正逐一细细察看每一块墙砖上的印字,而且皱着的眉头越来越紧。刘基也躬腰细看,对宋濂小声说,这个钱万三,是大伯子背兄弟媳妇过河——费力不讨好。
宋濂问:“不就是在城砖上刻了钱万三的名字吗?这是吴王殿下准许的,也防备以次充好,日后便于查处。”
“写上名字无妨,你看看他怎么写的?”刘基指着一块虎头砖说。
宋濂细看,砖上写着:吴元年,钱万三为国捐助监筑墙。下面的小字才是出砖的州县名及窑工名字。宋濂承认钱万三犯忌,这口气太大,有贪天之功据为己有之嫌。
刘基说,在别人看来,倒也不会大惊小怪,人家掏自己腰包为公家修城墙,刻上个名字,想千古流芳,这没什么不好的。他用头点了点已走在前面的朱元璋说:“他是最恨富人的,抓来钱万三,殿下是想出气,这钱万三不识相,迟早掉脑袋。”
在太平门城楼上,侍从们为朱元璋备了石桌石凳,云奇早叫人摆好了茶。
朱元璋说正好口渴了,要坐下喝碗茶。刘基与宋濂坐在他左右,几个人边喝茶边看风景。
这是金陵北门,附近的城垣正好跨过富贵山与钟山之间的山脊,形势险要。
刘基说,这里俗称龙脖子,城墙跨过富贵山、钟山山脊,是攻守必争之地。
朱元璋说:“高筑墙,广积粮,我都办到了,可筑墙积粮不是等着挨打的吧?”
刘基笑了:“明公有心收拾张士诚了吧?也确实到时候了。”
朱元璋点头,现在是到了收拾张士诚的时候了,朱文忠率胡深、夏子实大战义乌,打败了张士诚部将谢再兴,浙东暂时相安无事。朱元璋觉得天下很有意思!他是吴王,张士诚也自称吴王,等于天上出了两个太阳。
刘伯温认为张士诚还不如陈友谅有操守,一会儿写信来安抚我们,一会儿又派他弟弟去找元朝的行台普化帖木儿向朝廷请封,想封个真正的王爷,结果元朝不给,只好自封。
朱元璋纵观天下,河北有元朝孛罗帖木儿的兵,但军纪败坏,无法打仗;河南有扩廓帖木儿之旅,军心不振,内部争权,难有作为;关中李思齐、张良弼的队伍处在大山闭塞之地,又无粮饷,对我们构不成威胁。现在惟一必须荡平的劲敌就是张士诚,消灭了他,天下有了一半,他问刘基、宋濂怎么看?
刘基道:“殿下已了如指掌,还要我们说什么?我意倾举国之兵,一举歼灭。徐达、汤和、常遇春、胡廷瑞、蓝玉、冯国用等各支劲旅可同时出动,先取淮东、泰州、徐州、宿州、泗州,最后夺取他的老巢高邮、姑苏。”
朱元璋说:“我的老家濠州在我忙于同陈友谅作战时被张士诚占领了,使我圆不了重修皇觉寺的梦。既然你们都认可,我就先命徐达进取泰州了。”
第四十九章
一个土财主居然想与朱元璋一道千古流芳,杀头的罪名便成立了。穷人心、富人心,都是人心。金山银山换个虚名,有什么舍不得?
聚宝门已经初具规模,城楼和瓮城雄奇壮美,城楼彩绘一新,只有门上那块匾尚未题字,是空的。
钱万三亲自督工,让民夫们快把碎石烂瓦扫净,吴王殿下马上来巡视了。
一个跟班的骑马跑来,气喘吁吁跳下马,钱万三问:“殿下到哪儿了?”
“正在太平门城楼上喝茶,一会儿就到。”
“快,快,”钱万三喊着,“快干,晚上给酒喝,每人加半贯钱。”他卷起宽袖,自己也捡起碎瓦片来。
在太平门上,朱元璋忽然又说起陈旧的话题,他说自己在大家的拥戴下,已称孤称王了,而刘基、宋濂有大功于社稷,但如何给二位官职,却实在费踌躇,高了不是,低了不是,实了不是,虚了也不是……
宋濂首先表态:“我有衔呀!殿下家中的西席呀,我给你的世子们讲四书五经,这是正经事,别的我也干不来。”
朱元璋说:“照理这也应有封号的,少傅、少保啊,太傅也不为过,我朱元璋不也听先生你为我讲《春秋左氏传》吗?”
宋濂说殿下的第六子也已出生了,他是不怕失业的。将来总得有人修史吧?他想日后去修史。
“你不能夺我饭碗啊!”刘基说他早想好了,日后他当太史令,和司马迁一样。
朱元璋却不喜欢刘基自比太史公。《史记》虽写得好,太史公本人却太凄惨,何况,人们不是说:如果左丘明不瞎了眼,就写不出《左氏春秋》;司马迁不被人阉割了投入狱中,也写不出《史记》来。他希望在他治下的史官们可以快快乐乐地修史。
刘基说:“秉笔直书的史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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