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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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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儿子就要在吴王宫里降生了!我想他一定是个儿子。如果是个郡主,那算是老天不佑我们。如果是个男儿,我一定让他得宠,让朱元璋传位给他,实现你的梦想,兵不血刃地让朱元璋的江山姓陈,我也不白受辱一世了……
  镜子里出现她珠泪涟涟的脸。
  忽然有人敲门。达兰吓得急忙收起玉玺,揩干泪痕,又匀了点粉。宫女引着马秀英和郭宁莲进来了。达兰满脸堆笑地道了个万福,说:“妹妹可实在不敢当,劳动姐姐们来看我。”
  大家坐下后,马秀英说:“都是一家人了,今后有话就说,有难处去找我们,谁对你有不恭处,你就处罚,别宠着他们。”
  达兰说自己是个什么身份,自己知道,若不是身怀六甲,无颜进宫来。
  郭宁莲说:“你再不要提有颜无颜的事。你和陈友谅毫无瓜葛,你是好人家的女儿,真娘。”这等于责难她给朱元璋抹黑。
  达兰说:“对对,我总是忘不了从前的噩梦。”
  马秀英强调家和才能万事兴。咱们虽不能帮助王爷上马打江山、下马治天下,可咱们管好后宫的事,不给他添麻烦也就是尽心了。
  达兰目视郭宁莲道:“宁妃不是随王爷上马打江山的一员战将吗?我早听说了。”
  郭宁莲说自己是特例,因为从小舞枪弄棒的惯了,也没什么真本事,呆不住,愿意上战场去热闹热闹。
  马秀英说:“你听,她把血淋淋的沙场说得像玩儿似的有趣。”几个人全乐了。
  马秀英指指她们俩一对大肚子,让她们比比看,谁先生?谁先生王子?
  达兰恭维说宁妃积德,一定是生王子。
  “这和积德有什么关系?”心直口快的郭宁莲说,“万一你生个郡主,能说你没德吗?可别这样跟自己过不去。”
  达兰闹了个不自在。马秀英打圆场让她别介意,宁丫头说深了说浅了也别往心里去,这人喜怒哀乐都挂在脸上,对人可没坏心眼,一片热心肠。
  达兰说:“我早听王爷说过了。”她也尽量表示亲善、友好。
  沐英又一次返回金陵,登上刚刚竣工的金碧辉煌的华盖殿来报捷。原来泰州打下来了,他已押着守将严再兴以下九十四名军官,五千士卒,一百六十匹战马,四十艘战船回到了下江口。
  朱元璋说:“打得好,怎么样?我说的准不准?”
  沐英说:“徐将军说殿下料事如神。我回来报捷时,我军已攻克兴化,正向高邮挺进。”
  朱元璋目视李善长,没马上表态。
  李善长觉得应当小心,他担心徐将军进军过快,有孤军深入之险。
  “正是。”朱元璋命令沐英马上返回,传他命令,命冯国用所部节制高邮诸军,让徐达火速回兵,去围攻淮安、濠州和泗州。
  沐英答应一声,问:“还是马不停蹄往回赶吗?这回总得见我娘一面呀。”
  朱元璋说:“军令如山,以后有的是机会。”
  沐英明显不高兴,含泪下殿。他甚至怪朱元璋过于没有人情味了,可又不敢违拗父亲。
  令沐英惊喜的是,刚一出殿门,他正要去侍卫手里牵马,猛然看见马秀英领着朱标在那里等他呢。马秀英颈上戴着沐英送她的小玉佛,这更叫沐英感动。他扑过去,热泪滚滚地叫了声“娘!”说这一回又差一点见不到她。
  马秀英也怕朱元璋又让沐英一刻不停地回前线去,听见信儿就赶来了。她把一个包袱递给沐英,说:“这是几件换洗衣服。”
  沐英问朱标:“天天上课吗?”
  朱标说:“这些天先生不在,放假。你打仗怕不怕?”
  沐英说,一开始怕。大砍刀砍人头跟砍萝卜似的,能不怕吗?时间长了,一点都不怕了。
  侍从牵了马过来,沐英问:“文正、文忠两个哥哥都是一方大员了,他们常来看娘吗?”
  这一问,马秀英不禁悲从中来,眼泪刷刷流下来。沐英问:“娘,怎么了,谁出事了?”
  马秀英尽量轻描淡写地告诉他,文正可能出了点事,还不清楚。
  沐英愣了一下,说:“娘,他最有孝心啊,你可得救文正哥哥呀。”
  马秀英说:“没什么大事,你安心打仗吧。记住我的话,到啥时候都得学好。”
  沐英给马秀英鞠了一躬,说:“儿子只能在战场上祝娘平平安安了。”
  马秀英托起挂在颈项下的白玉佛,说:“有你为娘请的玉佛,娘会平平安安的。”
  沐英跳上马,向马秀英招招手,驰去。
  马秀英又一次泪流双行。
  和沐英告别后,马秀英回到后宫,想起吉凶难料的朱文正,心里一阵阵难过,便到园子里走走,一直呆到四更天,金菊催了几次,她都没有回去。
  忽见朱元璋慢慢地踱来,马秀英正等他呢,忙迎过去。
  马秀英问:“你怎么还没睡?都四更天了。”
  朱元璋说:“你不也没睡吗?”
  马秀英说:“你夜不能眠,操劳的是国事,我想的尽是家事……”她有意把话题往朱文正身上引,朱元璋当然心知肚明。
  朱元璋叹口气:“又是文正的事?等刘伯温他们回来就见分晓了。”
  马秀英说:“你派了刘基、宋濂去了,就不再过问了?”
  朱元璋说:“我比你更不希望他出事。我能只听凭刘伯温两个人去处置吗?我看是凶多吉少啊,这个不争气的东西。”
  马秀英说:“文正为人文质彬彬,仁义忍让,又有孝心,真没想到会如此。”
  朱元璋说:“说到孝心,我忘了问你一件事,他送给你一个凉枕?”
  马秀英说:“是啊,枕着冰冰凉,夏天用很舒服。是去年我过生日他送的。”
  朱元璋问:“你知道那是什么枕头吗?”
  马秀英说:“不就是普通的玉石片串起来的吗?”
  朱元璋告诉她,那是上好的玉石磨的,有一万多片,用金丝串起来,是当年江西参知政事花一百万两银子用四个手工艺人,花三年工夫制成的,是准备进奉皇帝用的御凉枕,后来落到文正手里了。
  马秀英大惊:“一百万?”
  “是呀!”朱元璋说,“你天天枕着一百万两银子的枕头都不知道?朱文正的胆子有多大!”
  马秀英垂下了头。
  事实总是胜于合理想像的,马秀英最不能接受的也许早已是事实。她弄不明白,一个离开她的监护没有多久的雏儿,怎么会这样迅速地染上恶习?是他本来就不是个好坯子,还是自己的训导无方?
  马秀英陷入噩梦般的痛苦折磨之中。
  第五十三章
  爱马的将军昼夜兼程五百里来报告攻城失利,主公却让他弃马步行回去,令他知耻而后勇。杖打朱文忠的屁股是为公事而打,敷棒疮药却是为亲情,这也叫公私分明。
  这几天朱元璋一直在策划攻取濠州,并且想率师亲征。他征询李善长的意见,现在他是王了,一举一动常受李善长的左右,倒不如以前那么自由了。
  李善长笑道:“我知道,濠州是殿下家乡,只是濠州并非关系大局之战,宰鸡焉用牛刀?”这是委婉的反对之词。
  朱元璋声辩,不但家在濠州,起事也在濠州,把家乡都丢了,这不是有国而无家吗?况且他一直想回去重修父母之墓,重修皇觉寺,却拖了这么久,总是失望。
  李善长主张采用兵不血刃的法子。
  朱元璋忽然想到:李善长有个熟人是濠州守将不受张士诚重用,李善长莫非要劝降他?
  李善长的朋友叫李济,不止是熟人,还与李善长是同乡、同宗,他决定写封劝降信试试看。
  朱元璋当然希望不战而胜,他不愿看到故乡遭兵燹涂炭。
  李善长更关切的是高邮方面的战事。对张士诚作战并非易如反掌,朱元璋军虽然攻克了泰州,占了宜兴,但张士诚屡屡出击,袭扰朱元璋的后方,使他不得不分兵拒敌。龙凤十二年正月,张士诚又以数百艘兵舰载大军出君山、马驮沙,意欲攻打朱元璋的江阴,这是朱元璋东南方门户,不容有失。朱元璋闻讯,曾亲自督率水陆之师援救江阴,到达镇江时,张士诚军已焚烧了瓜州,并且抢掠西津后退走。朱元璋一面命康茂才率水军出大江追击,又别遣一军埋伏在江阴山麓,结果大胜,仅康茂才部就俘敌五千,将校四百,得舟船四百多艘,令张士诚元气大伤。
  令朱元璋不放心的倒是围困高邮的冯国胜,他总是报告好消息,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自恃有别于其他将领,是少有的文韬武略兼备的人,为此而骄敌,这越发使朱元璋不放心。果然,他偏偏久攻高邮不下,见到康茂才告捷,他更加立功心切了。
  正巧这时,有人给他送来了“馅饼”。
  冯国胜正在与偏将们议事,有小校来报:“高邮城里派人来了,要见冯将军。”
  冯国胜对部将们说:“徐将军去援宜兴,各位要加紧攻城,不要等徐将军回师的时候我们还在高邮城外。”
  众将领命而出,冯国胜这才叫把高邮城里派来的信使带进来。
  信使出现在冯国胜面前,他递上一封信,自称是高邮守将俞同佥的门人,现特送密信于冯将军。
  冯国胜看过信,心中暗喜,他说:“好啊,你们城里不是还有粮草吗?俞将军为什么主动投降啊?”
  信使说,张士诚不爱惜下级,大家都很寒心,不愿再为他卖命,希望早投明主。
  冯国胜深信不疑,决定就照俞将军的约定办,按约,半夜时分,城里以推倒女墙为号,冯国胜派康泰、沐英率兵攻进去里应外合。
  信使一口允诺,带了复信回高邮城里去了。
  冯国胜一高兴,又来到马厩前,亲自给坐骑刷鬃毛,很耐心。
  康泰、沐英来了,康泰说:“冯将军可真是少有的爱马将军,一有工夫就刷马毛。”
  冯国胜说他曾经相过马,从那以后养成了毛病,金银无所谓,见到良马却不肯放过。
  沐英问起今天夜袭高邮城的事有没有把握。
  冯国胜说,城里的俞同佥熬不住了,派人来接洽投降。冯国胜令他二人各带一千精兵,一见城里推倒女墙,就从那里突击登城。
  康泰觉得太便宜了,就说:“不会有诈吧?”
  沐英也说:“困了这么久,都不肯投降,现在怎么突然要投降了?”连初出茅庐、乳臭未干的小子都能提出这样的质疑,这本应引起冯国胜的警觉,可他太想一举攻克高邮了,因而一叶障目,认为敌人已人心崩溃,投降是惟一的明智之举,他又举了昨天才得到的消息为例证,濠州不也投降了吗?大势已去,谁愿意跟着张士诚一起倒霉呀!从大局着眼,这也不无道理。
  当天晚上,康泰、沐英分两个梯队向高邮城下运动。
  沐英带着马步兵埋伏于黑暗之中,他盯着高邮城楼上,不时有巡城的灯火晃来晃去的。
  在一处明亮的女墙上,似有人影走动。
  忽听轰隆隆一声响,女墙冒起一阵烟尘,随后看见那里倒坍了一大片,露出缺口来,这是城里内应动手的明证,沐英精神为之一爽,单等灯光出现了。
  一个灯笼左右摇摆发出了信号。沐英尚未发令,康泰伏兵已震天动地地呐喊着从女墙缺口冲上去了。
  沐英大喊一声:“冲啊!”也带伏兵跟着冲向城墙缺口。
  康泰率兵冲入城墙豁口后,没等站住脚,一条绊马索把他的马绊倒,随后,四面八方乱箭齐射,康泰没来得及爬起,已身中数箭,浑身上下扎了几十支箭,如同刺猬一样了,他强忍着喊了一句:“叫沐英快撤,上当了。”
  康泰的兵想后撤已无退路,从城墙两侧掩杀过来的军队把他们逼到了城墙死角,箭矢如雨,康泰部下相继倒下去。
  幸而沐英及时撤退了部队,敌人出城追杀了一阵,鸣金收兵了。
  损兵折将的冯国胜直到此时才如梦初醒,后悔不迭,他用两个拳头轮番敲自己的左右太阳穴,痛骂自己混蛋,白吃这么多年咸盐,会上这样一个当!
  发昏当不了死,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再不敢派沐英去金陵禀报了,也怕沐英添油加醋乱说一气,便骑上他的追风神驹,急急忙忙连夜奔金陵去向吴王报告了。
  有些事,往往是有先兆和预感的。头一天朱元璋还对冯国胜的哥哥冯国用说起过,他弟弟可别“玩马丧志”,那是冯国胜给朱元璋奉献了一匹西域良马而引出的话题,当然一半是玩笑,也未尝不反映出朱元璋对冯国胜的不放心。
  果然,出事了。很晚了,朱元璋刚刚睡下,他又是睡在了奉先殿里间屋子,独自一人,只有外间云奇在照料他。
  朱元璋的床头贴着些纸条。其中可看见“濠州建墓”“高邮不可强攻”等字样。朱元璋是和衣而卧的,睡得不实,门外刚有一点轻微脚步声,他便醒了。
  他推开门,见云奇在门口走来走去的,就问:“有急事?”
  云奇点点头说冯将军从高邮回来了。
  “那你为什么不叫醒我?”朱元璋心里怦怦乱跳,料定没好事。
  “我想让殿下多睡一会儿。”云奇说。
  “我早说过了,如有特急军情,无论是什么时候,立刻要叫醒我。”朱元璋发了威。
  “是。”云奇说,“他在宫门外站半个时辰了。”
  朱元璋皱着眉头想,他一定吃了败仗。他以为自己有军师之才,一向自负,早为他算过,他必撞南墙。云奇拿了件袍子替他披上,“殿下怎么断定他打了败仗?”
  这不是再浅显不过的道理吗?若打胜了,派别人来报捷就是了,用得着自己跑来,又是深更半夜?
  云奇听来句句在理,跟在朱元璋后面往外走时心里想:朱元璋当小和尚时就不安分,一眨眼一个鬼点子,现在看来,鬼点子少了,还真干不成大事,当不好王,更当不了皇帝呢!
  冯国胜也够可怜的了,这是正月天,虽是江南,也是呵气成冰的时节,何况是晚上,宫门外冷风飕飕,宫门的卫士都冻得直打哆嗦,可怜的冯国胜笔挺地鹄立在门外,像一根木桩子。侍卫拉着他的枣红雪里站良马,马通身是汗,汗又结成了霜花,白花花一片。
  一片灯笼移近了,一见朱元璋出来,冯国胜立刻跪下了。朱元璋说:“起来吧,冯军师,夤夜归来,必有捷报啊!”他越是这样说,冯国胜越惶愧。
  冯国胜叩头说:“我该死,上了俞同佥的当,他假作内应献城,却是诈我上钩,先进去的康泰千余人,全都死难了。”
  朱元璋半晌未语,他围着冯国胜的马转了一圈,问:“这叫什么马呀?你的坐骑都是名马。”
  “这是大宛马,”冯国胜站起来,“因为四个蹄子各带一块白,叫追风神驹雪里站。”
  朱元璋问:“你有几匹好马呀?”
  冯国胜说:“不多,有十几匹。”他流了一身冷汗,心冷得发抖。
  朱元璋说:“我听说,你平时有闲心给马梳洗鬃毛,给马鬃编辫儿?”
  冯国胜不敢言语。
  朱元璋怒斥道:“你是什么将军!爱马胜过爱人!康泰是一员良将,他在洪都反叛毁了我那么多人,我都没舍得杀他,却丧在你这刚愎自用之人手里。”
  冯国胜说:“我一日飞马五百里,就是来请罪的。”
  朱元璋说:“你亲自带兵前,曾当过我的谋士,出过不少良策,现在是怎么了?你常嘲笑汤和、费聚这些人不通文墨,是一勇之夫,可他们却不打败仗!”
  冯国胜请求殿下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拿下高邮,雪耻报仇,争一口气。
  朱元璋说他急于求成,才会吃败仗。高邮是当年张士诚啸聚起家的老巢,他岂能不拼力来救。朱元璋已得到消息,张士诚派部将徐义自海道来救高邮,王保保策应他南攻两淮,朱元璋怕他再轻敌冒进,指令他必须等徐达回兵后再战。
  冯国胜说:“拿不下高邮,我提头来见。”
  朱元璋说:“我可不想要你的人头。”
  冯国胜伸手去拉马:“那我连夜回高邮。”这当然是一种决心的表白。
  “马留下。”却没想到朱元璋让他步行回去。
  冯国胜大吃一惊:“步行?”
  朱元璋已掉转身回宫去了。
  冯国胜只得扔掉马缰绳。随从问:“这是什么意思?”
  冯国胜说:“蠢才!这是处罚!我不是爱马吗?他罚我有马不能骑,步行回高邮!”
  刘基、宋濂二人征尘未洗便来复命。
  朱元璋已听过了他们二人洪都之行的报告。宋濂又把一沓文件呈上,都是一些证据。
  朱元璋看也不看。
  刘基说:“殿下还是过过目吧。”
  朱元璋说:“你们二位先生的话,不比任何证据都重要吗?”
  宋濂说:“我们只是据实而言,决断在殿下。”
  朱元璋强调罪证就是决断。他沉吟片刻,问:“你们二位以为如何办为好?”
  刘基说:“小大由之。”
  朱元璋说:“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那倒不是。”刘基说那殿下会落得个徇私枉法之名。
  朱元璋说:“我不懂,请先生明示。”
  刘基说:“当年殿下因朱文忠杀美女一事,将他下了大牢,也想过处死他,但是出了朱文正向殿下献美女事,不是又放了他吗?”
  朱元璋问在一旁陪坐的李善长:“这两件事可类比吗?”
  李善长说:“并非不可。”李善长知道朱元璋并不想杀朱文正,只是苦于找不到不杀的理由。
  “你们害我!”朱元璋一拍桌子,说:“根本不可同日而语,那次我杀与不杀,全是从得人心与否,整饬军纪入手思考的,没有私心。这次怎么能牵强附会?说朱文正违法蓄养私奴是为了国家?卖官鬻爵、强占民田是为了军纪?草菅人命是为得民心?”
  刘基哈哈笑了。朱元璋问:“你笑什么?”
  刘基道:“方才殿下一席话,令我放心了。上梁正,下梁必不歪。”
  李善长说:“殿下亲者严、疏者宽是对的,不过朱文正屡有战功,可将功折罪。”
  朱元璋说,有功是应该的,有罪却是不能原谅的,功过岂能相抵?
  宋濂说:“我倒担心马王妃会受不了。”见朱元璋要动真格的了,他又心软了。
  朱元璋显得很激动,他说:“你以为我就受得了啦?大义灭亲,这四个字的分量不是谁都可以扛得起来的。”沉了一下,他突然问:“朱文正请二位先生吃过饭?”
  刘基和宋濂交换了一个讶然的目光。没想到他的耳报神这么厉害。刘基坦然回答:“是呀,是请过。”
  朱元璋追问:“你们没有去?”
  “去了。”刘基说。
  朱元璋问起朱文正是否向他们求过情?
  宋濂坦然回答,一席饭间私访的事没提一个字。也幸亏是这样,否则跳黄河也洗不清。
  刘基说:“朱文正何其聪明,用得着求情吗?求我们不如求他老子,求他养母。”
  朱元璋说:“那他纯粹是尽地主之谊了?”
  刘基说:“还有对长辈的尊敬。”
  朱元璋什么也没说,眼里含着泪水。
  两天后,朱元璋下令,监押朱文正上路,解送京城。此事轰动了江西,也震动了朱元璋势力范围内各府县。
  消息传到浙江朱文忠耳朵里,他先哭了一场,他与朱文正都是自幼饱受离乱之苦,又结伴来投朱元璋,分别以外甥、侄子的身份成为朱元璋养子,一起念书,一起出道为将,想起在一个被窝里睡了好几年的情意,朱文忠不顾一切地驰马进京,来救朱文正了。
  由于他不分昼夜赶路,进了京城玄武门时,马都累得直摇晃了。
  朱文忠驰马到奉天门外,没等跨下马来,那马打了个前失,猛然跌倒,口吐白沫。朱文忠看看它,浑身水洗一样的,马活活累死了。
  朱文忠一瘸一拐地上殿。
  此时朱元璋正与群臣分享着冯国胜攻下高邮城的喜悦。
  高邮这一仗,证明了朱元璋“响鼓也要重捶”的理论。什么叫知耻而后勇?冯国胜一用心,不是攻下高邮城了吗?
  李善长说:“殿下太狠了点,几百里路程,让他徒步往回走。”
  朱元璋说:“这不是惩罚,我是要让他记住,什么叫知耻而后勇。”
  汪广洋刚从高邮回来,他报告,攻破高邮,所获甚多,光库中粮食就有八千石,他们问降卒怎么办?
  朱元璋说:“这还用问吗?一个不杀。连常遇春都不再杀降了。”
  李善长建议可将降卒发往沔阳、辰州,在那里垦荒种粮,有妻女愿回家者发路费。
  朱元璋表示同意。他预言张士诚的末日不远了,下一步就是如何拿下张士诚的老巢姑苏了。
  这时忽听殿外鸣登闻鼓,众皆面面相觑。
  原来这登闻鼓是朱元璋即吴王位后的一项得意之作。他在宫门外悬一面大鼓,取名为登闻鼓,允许臣民百姓有冤情不能从地方官那里得到公正处理的,可以直接来击打登闻鼓喊冤,任何人不得拦阻。这也是朱元璋避免受到下属官员蒙蔽达到兼听的一项措施。
  他却没有想到,设立登闻鼓才两日,怎么就有人敲?他立即命人去殿外看看,有何冤情?
  拼命击鼓的原来是朱文忠。
  云奇过来拉他:“不要击了,这登闻鼓不是随便击的。你想见你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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