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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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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满脸褶皱的老牢子却泼了一瓢凉水,劝大家别乐得太早,依他看哪,这事干不得。弄不好银子一两弄不来,倒会把命搭上了。
一个小牢子问:“不会吧?他敢不给,告到皇上那,他杨宪也得掉脑袋。”
老年牢子说,杨宪是谁?马上要当丞相的人了!谁能扳倒他?你敲诈人家,人家说你是血口喷人,先把你抓起来,活活打死你,和捻死一个蚂蚁一样容易!他会让你吓住?谁有本事一下子告到皇上那?谁能保证皇上信你的?本来官场就是官官相护的呀。
生姜还是老的辣呀,大家全目瞪口呆了,方才的梦像肥皂泡一样破灭了。
牢头傻了,也不知该怎么办,到手的银子飞了!又不甘心。
老牢子点拨他,若想得银子,不是这么个得法。
牢头说:“你快说,事成了,若能得到银子分你一半。”
老牢子说,直接告到皇上那也不行,隔得太远,天子是那么好见的吗?告到刑部、都察院也不行,你不摸底,官官相护,你知道谁是和杨大人好的。
牢头说:“你别七拐八拐了,痛快说出你的主意不就完了!”
老牢子认为想办成事,扳倒杨宪,得找清官,还得是敢骑老虎背的清官,他叫大家算算看,找谁?
牢头眼一亮:“刘伯温!”
“对。”老牢子称赞刘伯温是个天王老子都不惧的人,连皇帝都得让他三分。皇上的过房儿子朱文正,官都做到大都督了,怎么没命的?还不是刘伯温到南昌走了一圈,回来奏了朱文正一本,俗话说,虎毒不吃子,朱文正再不好,皇上也不会轻易要他小命啊!看这刘伯温厉不厉害?他是贪官们天生的克星!
牢头虽相信告到刘伯温那儿,杨宪是非趴下不可,可他们这些出首的人弄不好会两手空空,刘伯温既是清官,能给他们银子吗?
“大把大把的别指望。”老牢子说,“奖励是必然的,说不定能升你官儿,给你个从九品什么的。”
牢头显然动心了,拧着眉头在心里权衡着利弊。
四与朱元璋同姓,因犯讳而被云奇随意改了姓的马二如今长高了半尺,像个小伙子了,只是嘴巴子上光光的,说话也细腔细调,一副娘娘腔,他自个儿都感到不舒服。
马二很乖巧,本来是在朱元璋跟前伺候起居的,封了郭惠为惠妃后,万春宫缺人手,朱元璋便把马二赏给了郭惠。但马二有事没事总爱往这头跑。
这天云奇正关照摆桌子的小太监多摆几双筷子,至少十双筷子,十把勺子。
一脚门里一脚门外进来的马二觉得好生奇怪,就纳闷地问云奇,十个人来吃饭?这桌子也不够大呀。
“一个人吃。”云奇又把文房四宝摆在了右首。
马二更不解了,一个人吃饭,摆十双筷子干什么?
“嗦!”云奇这才告诉他,皇上有边吃饭边想事的习惯,想起一件事,怕忘了,马上放下筷子提起笔记下来,筷子脏了,当然得换双新的。
马二吐了吐舌头,他说这皇上看上去威风八面,也挺不好当啊。云奇笑了起来。
马二说,这几天他看皇上好像有犯愁的事,昨天在惠妃宫里害牙疼,今早晨只喝了两口粳米粥。
云奇不由得叹气,皇上管全天下的事,一会儿山东造反了,一会儿山西大旱了,哪儿不得他操心,你以为像你呀,吃饱了去挺尸,天塌了也不管。
马二说,其实有啥愁的!当皇帝多好啊,想娶几个媳妇娶几个,这不又把小姨子封为惠妃了吗?他算了算,都封了快二十个妃嫔了。
“你该死!”云奇狠狠踢了他一脚,“就凭你方才这几句话,我就可以把你活活打死。你若管不住你的嘴,干脆把舌头割去。”
马二吐了吐舌头,忽然问云奇,皇上是不是想那个珍珠翡翠白玉汤,想得吃不下饭啊?
云奇拿不准。再说,是也没办法。换了十多个御膳房的大厨了,怎么做,皇上都说不对,就是弄不出当年那个香味出来。
马二说他有个主意,准行。
云奇说:“你能有什么好主意。你说说看。”
马二说不妨给它来个四门贴告示,谁能做出来让皇上满意的珍珠翡翠白玉汤来,升他的官,多给银子,重赏之下,还没有勇夫吗?
云奇说:“你小子这主意还真有点门儿。万一当年那个给皇上吃珍珠翡翠白玉汤的人能见到皇榜就好了,那咱可是立了大功了。”
马二说:“那咱们干吧!”
云奇担心,这事让皇上知道了,不一定能同意。若想干,只能偷着贴。万一出了事,两个人都把牙咬得死死的,说不知道这回事。
马二发誓把它烂到肚子里。可若是有了功,也不说吗?万一皇上高兴升他一官半职呢?
“升你为内廷总管,行了吧?”云奇开玩笑地说完,还要随皇上赶到贡院去,今天是乡试最后一天,朱元璋要听刘基奏报。
刘基站在江南贡院主考公事房窗下向外望,小太监们仍忠于职守,在柏树下挥舞长竹竿吓唬知了,不堪其苦,好在这已是第三场了。
烈日炎炎,童生、贡生们汗流浃背地在答题。
宋濂走了进来,立刻脱去官服。
刘基问他是不是又给太子授课去了?
宋濂说:“皇上又去听了,最近他一有工夫就去。”
刘基说这样勤勉的帝王亘古无有啊。
宋濂猜度,除了皇上自己去听他讲而外,他总感到皇上有另一层意思,也许是他多心了。
刘基喝一口凉茶,他早猜到了。看来皇上对他这谦谦夫子有点不放心。一个好端端的太子,是日后大明江山的继位者,他净教他些仁义礼智信,皇上怕他把太子教成宋濂一模一样的人。
宋濂苦笑:“我这样的人不好吗?如果帝王都像我这样,天下一定安定。”
“错了。”刘基说,宦海之中,险恶多于平和,阴谋多于友善,有时要心狠手辣,哪怕杀掉自己的亲人、朋友,心都不颤抖一下,没有这样的气魄,岂能治国平天下?那将一事无成,教教孩子可以。
宋濂笑了:“你说得也是。”他说自己也只配教教孩子口。
这时一个下属进来,手里拿了一张黄纸,笑嘻嘻的。
刘基问他拿的什么?他觉得属官笑的背后有文章。
果然,属官说是下面的人揭来的皇榜,南京城里到处都有。
刘基说了句:“新鲜。”接过来一看,立刻深深地皱起了眉头,连说了几个“荒唐之至”。原来是洪武皇帝的能人榜,遍告天下人,有能烧出珍珠翡翠白玉汤并能让皇上开胃口的人,将得到重赏。
宋濂也说太荒唐。这不是给皇上脸上抹黑吗?这种勾当,昏君都办不出来。
刘基想不到居然贴皇榜重赏能做珍珠翡翠白玉汤的人,他冷笑,看这事怎么收场。
宋濂分析,这事必定是背着皇上的。
“你以为我会疑心是皇上所为?”刘基冷笑,他当然也不相信朱元璋会这么蠢,皇上知道了,非发雷霆万钧之怒不可。
“会不会是胡惟庸干的?”宋濂以为只有寡廉鲜耻的人才想得出来这样阿谀奉承又离谱的主意来。
“不会是他。”刘基判断,如果胡惟庸蠢到这地步,就不足畏了。
宋濂问刘基拿不拿给皇上看?
“用得着你我去献殷勤吗?”刘基说,“省点心吧。”宋濂笑了。
第六十八章
稍宽一寸,民得益不止一寸;多取一分,国受损不止一分,这是朱元璋写在对联上的国策。李善长借用汤和三百亲兵修相府,与为自己修坟墓不相上下。
自从李醒芳为朱元璋画了那幅威仪有加的画像,朱元璋便命人悬挂在华盖殿龙椅后面的镂金屏风正中,且又亲手撰写了一副自省的对联,那对联的上联是:一丝一粒,朕之名节,稍宽一寸,民得益不止一寸;下联是:一厘一毫,民之脂膏,多取一分,国受损不止一分。
由于全京城到处出现“招汤皇榜”一事,本来因开国首科带来的好心情一扫而光。
此时朱元璋正在生气,桌子上 放着好几张皇榜,陈宁和李善长都在。
胡惟庸来了,手里也拿着一张刚揭下来的皇榜,一见龙案上已有,便站在了台阶下。
朱元璋严旨切责,大骂成何体统!叫他去查一查,一定要严办肇事者。
李善长分析,出此下策者必是皇上身边的人,是一番好意。他主张不去追究也罢。
“不行。”朱元璋斩钉截铁地否定了,决不息事宁人,要一查到底,即使不是恶意,也是恶果;这是陷天子于不义,让天下人耻笑的事。当今皇上不是为求贤、求治国良方而出榜,却为了一碗珍珠翡翠白玉汤,这哪里是为皇上好!
胡惟庸说:“这个容易,皇上息怒,很快就会查明白的。”
朱元璋又问起那个夹带抄卷的人是怎么回事?杨宪查明了吗?
李善长说:“回头他会把案卷呈奏上来。那个童生叫李大,有点傻。”
朱元璋说:“怎么,傻子能中秀才?”朱元璋不免犯疑。
李善长说那就不得而知了。他奏报,这李大一口咬定,他没带夹带进场,是在贡院院子里捡的。
朱元璋断然不信,谕令杨宪再审。把刑部大堂和都察院衙门堂官也都加上,三堂会审。
李善长只好领旨。
直到此时,朱元璋都没有让刘基、宋濂过问此事。他想等三天乡试完了再拿他们是问,他不想半途搅了乡试,这毕竟是开国首场,总得图个吉利。
刘基深谙朱元璋的心思,便也稳坐钓鱼台,但也在关注这场科举大案。
最后一天考试总算过去了,当那些熬得心力交瘁的莘莘学子们拖着疲惫的身子散场离去后,刘基也松了口气。
他看属官们封好了卷子,由专差、兵丁押送封存后,才回到主考官的公事房宽衣落座,喝口水。
宋濂问他,杨宪审的那个舞弊案有头绪了吗?
刘基说:“听胡惟庸说,那人的试题和答卷都是在贡院院里捡的。”
宋濂斥为一派胡言。三岁孩子也不会相信。
刘基说,可杨宪就这么奏上去了,并说与卷子的李大名字相符。他不是变成白痴了,就是有别的病。
宋濂问刘基,不是说要对牢头行贿吗?办了吗?
刘基苦笑不止,说起行贿来,是极简单的,真若办起来,得有多厚的脸皮呀,他终究没办。
宋濂哈哈笑起来,说他是银样蜡枪头,嘴上功夫。
又一个属官进来报告,刑部大牢里的牢头指名道姓非要见刘大人不可。
“牢头?”刘基一听喜上眉梢,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他一连声叫马上召见,把刚脱下去的官服又穿戴起来。
宋濂提醒他,不好在贡院里谈吧?
“自然。”刘基决定把他带到礼贤馆去,这边的事要宋濂先顶着。
宋濂点点头。
刘基的大轿先回了礼贤馆。为了避人耳目,他没让那牢头同行,打发他直接在礼贤馆大门前等着。
刘基在大厅里喝了半盏茶后,才叫牢头进来。他审视着眼前这个看上去獐头鼠目的牢头,一点好感没有。但必须以礼相待,这种人敢于越级直接求见刘伯温,必有有价值的情报,他料定一定是关乎李大科场舞弊案的。
“你坐。”刘基对牢头客气地说,并且叫仆人给他倒了一盏茶。
“小的不敢坐。”牢头有点受宠若惊,他恭维刘基,百姓都说他是第一大清官,大家这才公推他来见刘老爷的。
刘基问:“你有什么事,就说吧,我一定为你做主。”
牢头说他的牢里抓进一个在考场舞弊的。
刘基眼一亮,果不出所料,叫他往下说。
牢头说那个李大本想拿一个长命玉佩贿赂他,让他给他弄好吃的,可后来他舅舅来了,认为他没用了,又把玉佩抢了回去。
“他舅舅是谁呀?”刘基问。
“中书左丞杨大人啊。”牢头说,“他外甥叫钱大,不是李大,你猜他爹是谁?就是掏自个儿腰包修南京城墙的大财主钱万三。”
刘基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会是这样。怪不得杨宪卖力气地抢这个差事,这太有趣了,成了舅舅审外甥了。
牢头告诉刘基,杨大人去时,把他们全赶出去了,不准听。他对犯人一个劲儿使眼色,很可疑,他就爬天棚顶上去听。
刘基问他都听到什么了?
牢头一五一十地说,杨大人不让他外甥说出他和钱万三来,编个名叫李大,说这样能救他,又说不准说出代答题的人和信鸽传题的事,一口咬定是在贡院捡来的文章。
当刘基听明白信鸽传送考题、答卷的过程后,不觉啧啧称奇,做梦也不会想到天下有这种作弊法,真是闻所未闻啊。
“就这些。”牢头说,这杨宪不是个好官。他们想,只有御史中丞刘大人敢对付他。
刘基说:“好。到时候你敢出来作证吗?”
“敢!”牢头说。
“你先去吧,”刘基说,“嘱咐你们几个牢子,对什么人都不要再提起了。”
“是。”牢头答应着却不动地方。刘基忽有所悟拍拍自己的脑门笑了,人家来告密图什么?还不是银子?于是,打开一口箱子,拿出一锭银子递给牢头说:“拿着吧。”
这不过是区区五两银子,还是刘基个人的私蓄,他也知道太少,拿不出手,总不能让这告发者空手而归。
牢头很失望,嫌少仍不肯走:“老爷,好几个人,不好分啊。”
刘基对他许诺说:这是他个人赏他的。回头他会请准朝廷,会按例重赏他的,绝不食言。
牢头这才满心欢喜地走了。
杨宪没想到事情这么快就暴露了。他知道,那糊了名的考卷只有掉包才行。考生身份和祖宗三代俱写在糊名处,露不了钱万三,这把火就烧不到杨宪身上。
他一面安抚外甥守口如瓶,一面叫钱万三尽早出走,杨宪则已把伪造的钱大的卷子握在自己手中。
他惟一的援手就是李善长和李存义兄弟了,但对他们也不敢道出真情。为了拉拢感情,他派人给李善长送去五百两现银,名义现成,李善长正大兴土木修一座豪华的府第。
接到银子的李善长当然领杨宪的情。世态炎凉,自从出了李彬的事,朝臣中流传着李善长行将下台的传言,而且此风日盛,于是门庭冷落,若在他如日中天的时候,为修相府而来送礼的人还不得挤破了门啊!
李存义来向哥哥报告工程进度时,二人说起人情薄如纸的话题,都大为感慨,也更看重杨宪那注礼金的分量。
除了缺银子,工地上更缺人手、工匠。已经雇了三百多木工、瓦匠、漆匠了,仍不够,今天李存义就是为此事而来见哥哥的。
李存义叫苦不迭,人手不够,缺工匠,他担心丞相府怕是不能在哥哥五十八岁大寿时建成了。
李善长说:“工匠不够,再招些就是了嘛。”
李存义说:“那不是要咱自己出银子吗?”心想,你又不肯多掏,净让我做无米之炊。
李善长有些不耐烦:“大事都干不过来,净拿这些琐事来烦我。你说吧,想怎么办?”
李存义提供了这样一个信息,前几天汤和回来了,他手下有八百兵,他让哥哥求求他,借三百亲兵就够了。
李善长摇头,这传出去怕不好。皇上明令,不管是谁,不得用军队干自家的私活,丞相带这个头,怕不方便。他不能不有所顾忌。
李存义埋怨他白当这个宰相了。这算个什么事呀!就凭他对大明江山的功劳,又封了公爵,占用三百兵丁算什么。
李善长其实也不愿意为这点小事向汤和张口。这毕竟是授人以柄的事。
李存义却另有见地,哥哥张口向他借兵,不是求他,而是看得起他,他岂能不借。哥哥如果不肯失这个面子,写几个字,由他去见汤将军。
李善长妥协了:“好吧,我写个便函。”说罢,已经铺好纸,又放下了笔,认为不该留下这样的文字在人手中。便令李存义直接去找他说,打丞相旗号,万一他不肯给面子,李善长也有退路,不至于太难堪,出了事他可以推说不知道。
李存义嘲笑哥哥官做得越大,胆子越小了。
李善长说身居高位,并不是好事。劝他也要小心,大兴土木建相府,他怎么想都不太好;不过已经到这地步了,只好硬着头皮干完。他要弟弟小心,别太过了头,以免叫人抓住尾巴。
李存义倒有恃无恐,敢在皇上面前扳你的人还没出世呢。
汤和这次从沙场下来,是朱元璋下诏让他回来休息的。二十多年来,他这个同乡小伙伴大半时光是骑在马背上度过的,他的马蹄所到之处,便是大明江山国土拓展所在,朱元璋感激他和徐达,再没有比他们忠心耿耿的了。
汤和回来时上殿谢过恩,回乡祭祖后,又上殿来与朱元璋相见,他是不用事先奏报的。
朱元璋亲切地拉着他手说:“你又黑又瘦,领兵打仗在外,太辛苦,这回准你假,在京城多养些日子。”
汤和说等四海一统了,那时一起歇着吧。
朱元璋叫:“赐座。”内侍搬了椅子,汤和坐在他对面。朱元璋说:“一转眼我们都过四十岁了,你还比我大两岁呢。”
汤和想起小时候玩皇帝游戏,恍如昨天的事,朱元璋儿时就总是抢着当皇帝,他汤和就从来没想过,看来,那也是天意。
朱元璋笑道,也全凭大家辅佐呀。红花没有绿叶扶也不美呀。朱元璋问他有没有什么事要他办?
汤和欲言又止:“哦,也没什么事。”
朱元璋说他这几年和自己无形中疏远了,他约汤和今天一起吃饭;朱元璋还记得他最爱吃五花肉烧芋头。
汤和笑了:“陛下还记得这样的小事?”
朱元璋说:“让朕猜猜看。你心里有股气,一直憋着,对不对?”
汤和说:“陛下怎么这样说呢?我汤和是那样的人吗?”
朱元璋说他有气也不怪他。封了六个公爵没有他,论资格,他比常遇春资格老,他封了公,汤和只封了侯。
汤和坦言,论战功,他不如常遇春。
朱元璋有时也为难,尽封了乡亲故旧吧,别人会指责他有私,所以先封了徐达,不好一起再封汤和。他想彼此是至交,汤和不会因此而背离他,机会总是有的。这也是亲者严疏者宽之意。
汤和说:“皇上这么说,汤和真的无地自容了。”
朱元璋说他已决意再封几个公爵,这次有汤和,总算公允了。
汤和说:“封了我高兴,不封我也不恼。有好事先急着给别人吧,我没事。”
“有你这句话,朕真觉得五腑熨帖。”朱元璋说,“汤和呀,有些人总是觉得伴君如伴虎,可他们如果和朕换一下位置想想呢?我是虎,还有人背着朕贪赃枉法呢!有时,背叛朕的人恰恰是朕最亲信的重臣,你说朕会怎样想?像你这样放在哪儿都叫朕放心,朕亏待了你也无怨言的人能有几个呀!”
汤和很感动。他有所指地说,陛下的忧虑是对的。从前,看上去很好的人,现在也变得很贪了。
朱元璋很警觉问他是指谁?
汤和说,倒也无大事。李善长不是大兴土木盖相府吗?自己不舍得多出工钱雇工匠,打起他的主意来了,打发他弟弟李存义到他那儿借三百亲兵。
朱元璋问:“你借了吗?”
“不借怎么好意思?”汤和说,他毕竟是首辅,不能让他太难堪啊。
朱元璋用鼻子哼了一声,他叫人悄悄去看过,李善长的相府比皇宫也不差,还另外在老家也造了一座呢。他问汤和,知道他们家里的泔水什么样吗?农夫过年也吃不上那么好的东西,他们却倒掉了。最近朱元璋派人专门收集了十几个达官显宦家的泔水,以小见大,还用查别的吗?
汤和称道皇上这一招挺高明。
这时值殿官来报告:“刘基刘大人有急事面见陛下。”
朱元璋猜测三场都考完了,必是来说阅卷的事,或者为舞弊案自责。
汤和站起来说:“我走了。”
“又不回避你。”朱元璋说。
“我虽在朝廷里挂名,却不管事。”汤和说他满脑子就是刀兵。
朱元璋哈哈笑着问他,日后天下永远太平了,马放南山、刀枪入库时,怎么办?
汤和说,他那时也马放南山,回濠州种地去,他希望皇上千万别拦他。他每年给皇上送芋头来,好做肉烧芋头。朱元璋开心地笑了起来。
杨宪心里有底,显得很从容,朱元璋要他同刑部尚书、都察院堂官一起会审,要他尽快审结此案。杨宪不敢怠慢,离开皇宫后马上着人去请会审的人,下午就在刑部大堂开审了。
明镜高悬的巨匾下面,杨宪居中而坐,左边是都察院堂官李星,右边是刑部尚书霍正,书办另设一桌,皂吏和戴红黑帽子持水火棍的衙役们雁翅般两厢排列。
杨宪在衙役们一片“升堂喽”的吆喝声中威严地大喊一声:“带人犯!”
拖着脚镣的钱大被押上了公堂,他看见舅舅高坐在上面,心里落了底,可看见一个个青面獠牙的衙役们,还是有点毛骨悚然。
杨宪一拍惊堂木,喝令跪下,钱大吓得一激灵,赶忙屈膝跪下。
杨宪与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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