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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约星期二-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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勃勃的场所,他们改变了单一的讲课模式,更提倡讨论的学习方法。他们不再追求理论而是推崇实践。他们把学生送到南方腹地①去研究人权,送他们去内地城市做实地考察。他们还去华盛顿参加示威游行,莫里经常和学生们一起乘坐公共汽车。在一次外出的旅途中,他颇觉有趣地看见一些穿戴着长裙和爱情念珠的姑娘们把鲜花放人炮筒,然后坐在草坪上,合拢着双手,试图去感化五角大楼。
“她们打动不了五角大楼的,”他后来回想道,“但是个不错的尝试。”
有一次,一群黑人学生占领了布兰代斯校园里的福特教学楼,并打出了马尔科姆·艾克斯②大学的横幅。福特教学楼设有化学实验室,校方担心那些激进分子会在地下室里制造炸弹。莫里心里比他们清楚。他认识到了问题的本质,那就是人需要意识到他们的存在价值。僵局持续了好几个星期,而且丝毫没有缓解的迹象。这时莫里正好经过那幢大楼,里面有个示威者认出了这位他最喜欢的老师,于是大声喊他从窗口进去。
一个小时后,莫里带着一份示威者的要求从窗口爬了出来。他把这份要求送到了校长那里,形势得到了缓解。
莫里总是充当和平的使者。
在布兰代斯,他给学生们讲授社会心理学,心理疾病和健康以及小组疗程。教授们并不注重现在所谓的“职业能力”的培养,而是偏重于“个人发展”的研究。
正因为如此,今天的企业管理专业和法律专业的学生也许会把莫里的努力视作既愚蠢又幼稚的行为。他教出的学生能赚多少钱?他们能打赢多少有高额报酬的官司?
然而,有多少企业管理专业和法律专业的学生在离开大学后会再去看望他们的导师?莫里的学生却一直和他保持着联系,就在他最后的几个月里,有数以百计的学生回到他的身边。他们来自波士顿,纽约,加州,伦敦和瑞士;来自公司的办公室和内地的学校。他们打电话,写信。他们千里迢迢地赶来,就为了一次探望,一句话,一个微笑。
“我一生中从未有过像你这样的老师,”他们异口同声他说。
随着我对莫里的探访的继续,我开始学习有关死亡的学说,研究不同的文化对人生最后这段旅程的不同诠释。比如说,在北美的北极地带有个部落,他们相信世界上的一切生灵都存在着灵魂。它是一种缩小了的依附在躯体内的原我——因此,鹿的体内还有一头小鹿,人的体内也有一个小人,当大的躯体死去时,小的原我依然活着。它会投胎到诞生在附近的某某生物里,或者去天空的暂憩处——伟大女神的肚子里,等待月亮把它送回地球。
有时候,他们说,月亮固忙于新的灵魂的降世,于是便从天空中消失了。所以有的夜晚没有月光。但最终,月亮是要回来的,就像我们每个人一样。
这就是他们的信仰。
注释:
①指美国南部最具南方特点的几个省份,尤指南卡罗来纳滥治亚、亚拉巴马和密西西比等州。
②美国黑人领袖。
第七个星期二——谈论对衰老的恐惧
莫里输掉了这场较量。现在得有人替他擦洗屁股了。
他以一种特有的勇气去面对这个现实。当他上完厕所后无法自己擦洗时,他把这一最新的情况告诉了康尼。
“让你帮我擦洗你会觉得难堪吗?
她说不会。
我觉得他不同寻常,因为他最先求助的是康尼。
这不是一下子就能适应的,莫里承认道,因为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完全向疾病屈服的表现。现在连做最隐私,最基本的事情的权力也被剥夺了——上厕所,擦鼻涕,擦洗自己的身体,除了呼吸和咽食外,他几乎一切都得依赖于别人。
我问莫里他是如何保持乐观态度的。
“米奇,这很滑稽,”他说。“我是个独立的人,因此我内心总在同这一切抗争——依赖车子,让人替我穿衣服等等。我有一种羞耻感,因为我们的文化告诉我们说,如果你不能自已擦洗屁股,你就应该感到羞耻。但我又想,忘掉文化对我们的灌输。我的大半生都没有去理睬这种文化。我没有必要感到羞耻。这有什么关系呢?
“你知道吗?真是太奇怪了,”
是什么?
“我感觉到了依赖别人的乐趣。现在当他们替我翻身,在我背上涂擦防止长疮的乳霜时,我感到是一种享受。当他们替我擦脸或按摩腿部时,我同样觉得很受用,我会闭上眼睛陶醉在其中。一切都显得习以为常了。
“这就像重新回到了婴儿期。有人给你洗澡,有人抱你,有人替你擦洗。我们都有过当孩子的经历,它留在了你的大脑深处。对我而言,这只是在重新回忆起儿时的那份乐趣罢了。
“事实上,当母亲搂抱我们,轻摇我们,抚摸我们时——我们没人嫌这份呵护太多,在某种程度上,我们甚至渴望回到完全由人照顾的年代去——这是一种无保留的爱,无保留的呵护。许多人都缺少这份爱。
“我就是。”
我望着莫里,顿时明白了他为什么喜欢我探过身去帮他扶正话筒、抬抬枕头或擦拭眼睛。人类的接触。七十八岁的他像成人那样给予,又像孩子那样接受。
那天晚些时候,我们谈到了年龄和衰老。或者说谈到了对衰老的恐惧——另一个列在我的目录上,困惑着我们这一代人的问题。我从波士顿机场开车来这儿的路上,注意到了许多印着俊男靓女的广告牌。一个英俊的牛仔在抽香烟,两个漂亮的姑娘对着洗发水嫣然而笑,一个举止撩人的女郎穿着敞开扣子的牛仔裤,一个身穿黑丝绒礼服的性感女子和一个身穿无尾礼服的男子依偎在苏格兰威士忌的酒杯旁。
我从未在广告牌上见过年龄超过三十五岁的模特。我对莫里说,虽然我竭力想停留在华年的巅峰,但我已有了桑榆暮景的感觉。我经常锻炼,注意饮食结构,在镜子里查看有没有自发。我从原来颇为自己的年龄自豪一因为我觉得自己是少年有成——到不愿提起年龄,害怕自己步人不惑之年后就再也没有事业上的成就感了。
莫里以一种更独特的视角来看待年龄问题。
“那是因为人们过于强调了年轻的价值——我不接受这种价值观,”他说。“我知道年轻也会是一种苦恼,所以别向我炫耀年轻的魅力。那些来找我的孩子都有他们的烦恼:矛盾、迷惘、不成熟、活着感到累,有的甚至想自杀……
“而且,年轻人还不够明智。他们对生活的理解很有限。如果你对生活一无所知的话,你还愿意一天天过下去吗?当人们在影响你,对你说使用这种香水可以变得漂亮,或穿这条牛仔裤可以变得性感时,你往往就相信了。其实那都是胡扯。”
你从来没有害怕过变老?我问。
“米奇,我乐于接受老。”
乐于接受?
“这很简单。随着年龄的增加,你的阅历也更加丰富。如果你停留在二十二岁的年龄阶段,你就永远是二十二岁的那般浅薄。要知道,衰老并不就是衰败。它是成熟。接近死亡并不一定是坏事,当你意识到这个事实后,它也有十分积极的一面,你会因此而活得更好。”
是啊,我说,可如果变老是那么有价值的话,为什么人们总说,“啊,但愿我变得年轻。”你从来没有听人这么说过,“但愿我已经六十五岁了。”
他笑了。“你知道这反映了什么?生活的不满足,生活的不充实,生活的无意义。因为你一旦找到了生活的意义,你就不会想回到从前去。你想往前走。你想看得更多,做得更多。你想体验六十五岁的那份经历。
“听着,你应该懂得一个哲理。所有年轻人都应该懂得这个哲理。如果你一直不愿意变老,那你就永远不会幸福,因为你终究是要变老的。
“米奇?”
他放低了声音。
“事实是,你总是要死的。”
我点点头。
“这不取决于你对自己怎么说。”
我知道。
他神态平静地闭上了眼睛,接着叫我帮他调节一下枕头的位置,他的身体需要不停地挪动,不然会难受。他整个人凹陷在那只堆满了白枕头、黄海绵和蓝毛巾的躺椅里。一瞥之下,你会以为莫里是在被装箱送去海运呢。
“谢谢,”我移动枕头时他对我低声说。
没关系,我说。
“米奇,你在想什么?”
我迟疑了一下。好吧,我说。我在想你怎么一点也不羡慕年轻、健康的人。
“哦,我想我是羡慕他们的。”他闭上了眼睛。“我羡慕他们可以去健身俱乐部,可以去游泳,可以跳舞。尤其是跳舞。但当这种感情到来时,我先感受它,然后便离开它。还记得我说过的超脱吗?离它而去。对自己说,‘这是忌妒,我要离开它。’然后我就离开了。”
他又咳嗽起来——一阵声音刺耳的长咳——他把一张手中纸递到嘴边,无力地吐着痰。坐在那里,我觉得自己比他要强壮得多——多么荒唐可笑的念头——我觉得能把他提起来像一袋面粉一样扛在肩上。我为这一优越感而感到害臊,因为在其它任何方面我一点也不比他优越。
你怎么一点也不羡慕……
“什么?”
我?
他笑了。
“米奇,老年人不可能不羡慕年轻人,但问题是你得接受现状并能自得其乐。这是你三十几岁的好时光。我也有过三十几岁的岁月,而我现在是七十八岁。
“你应该发现你现在生活中的一切美好。真实的东西,回首过去会使你产生竞争的意识,而年龄是无法竞争的。”
他长吁了口气,垂下眼睛,好像注视着他的呼吸消散在空气里。
“实际上,我分属于不同的年龄阶段。我是个三岁的孩子,也是个五岁的孩子;我是个三十七岁的中年人,也是个五十岁的中年人。这些年龄阶段我都经历过,我知道它们是什么样的。当我应该是个孩子时,我乐于做个孩子;当我应该是个聪明的老头时,我也乐于做个聪明的老头。我乐于接受自然赋于我的一切权力。我属于任何一个年龄,直到现在的我,你能理解吗?”
我点点头。
“我不会羡慕你的人生阶段——因为我也有过这个人生阶段。”
“命运屈从于无数个种类:只有一个会危及它自己。”
——w·H·奥登
莫里最喜欢的诗人
第八个星期二——谈论金钱
我把报纸举到莫里面前,他看见了上面的一行字:
我不想在我的墓碑上写着
“我从未拥有过广播网。”
莫里笑了,然后摇摇头,早晨的阳光从他背后的窗户照射进来,落在窗台上那盆木槿的淡红叶子上。这句话是亿万富翁。有线电视新闻网的创始人,媒体大亨特德·特纳写的,他为未能在公司的一笔大买卖中得到哥伦比亚广播公司的广播网而哀叹。我今天早上把这条新闻告诉莫里是因为我突发奇想,要是特纳发觉自己处于莫里的境地,呼吸渐渐地衰竭,躯体慢慢地变成石头,日子一天天地从日历上划去——他还会为失去广播网而大恸大悲吗?
“这是同一个问题,米奇,”莫里说。“我们树立了错误的价值观,从而对生活产生了一种幻想破灭的失落感。我认为我们该谈谈这个问题。”
莫里的注意力集中起来。他现在时好时坏。今天的情况算是不错。前一天晚上,当地的一个清唱组合来为他作了表演,他异常兴奋他讲述着这件事,似乎上门来为他演唱的是黑斑组合①。莫里患病前就十分喜爱音乐,如今这份爱好更强烈了,音乐会感动得他热泪盈眶。他有时在晚上听歌剧,闭上眼睛陶醉在激昂的歌声中。
“米奇,你昨晚要是来听就好了。他们唱得棒极了!”
莫里一向很容易满足,唱歌,跳舞,欢笑对他来说都是莫大的乐趣。如今,物质生活对他越来越无所谓了。人死的时候,人们常说“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莫里似乎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我们国家提倡灌输的教育形式,”莫里叹道。“你知道他们是怎样灌输的吗,他们对你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这就是我们国家的做法。拥有得越多越好。钱越多越好。财富越多越好。商业行为也是越多越好。越多越好。越多越好。我们反复地对别人这么说——别人又反复地对我们这么说——一遍又一遍,直到人人都认为这是真理。大多数人会受它迷惑而失去自己的判断能力。
“无论我生活在哪里,我都会遇到一些对新的东西充满了占有欲的人,想拥有新的汽车,想拥有新的财产,想拥有新的玩具。然后沾沾自喜地向你炫耀:”猜我得到了什么?猜我得到了什么?‘“你知道我对此是怎么解释的?这些人都渴望得到爱,但又得不到,于是就接受了这些替代品。他们乐于接受物质的东西,期望能得到类似于拥抱的感情回报,但这是行不通的。你无法用物质的东西去替代爱,善良、温柔或朋友间的亲情。
“钱无法替代温情,权力也无法替代温情,我能告诉你,当我坐在这儿等待死亡时,当你最需要这份温情时,金钱或权力都无法给予你这份感情,不管你拥有多少财富或权势。”
我环视莫里的书房。它同我第一次见到时的一模一样。书排放在书架的老地方。纸凌乱地堆满了那张;日的书桌。其它的房间也没有什么改善。事实上,莫里有很长时间,也许有好几年没有添置过新的东西——除了医疗器械。他得知自己患上不治之症的那一天,也就是他完全放弃购物欲的那一天。
因此,电视机还是老牌子,夏洛特开的那辆车还是原来的型号,盘子、银器和毛巾——都是旧的。然而,这屋子却在发生重大的变化。它充满了爱。教诲和交流,它充满了友谊,柔情,但然和眼泪。它充满了同事,学生、默念师,治疗专家,护士和歌手。从真正的意义上说,它成了一个非常富有的家庭,尽管莫里银行帐户上的数字在急剧地减少。
“这个社会在想要什么和需要什么这个问题上是很感困惑的,”莫里说。“你需要的是食物,而你想要的却是巧克力圣代。你得对自己诚实。你并不需要最新的跑车,你并不需要最大的房子。
“实际上,它们不能使你感到满足。你知不知道真正使你感到满足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
“给予他人你应该给予的东西。”
听起来像个童子军。
“我不是指金钱,米奇,我是指你的时间,你的关心,你的闲谈。这并不难。这儿附近开办了一个老年学校,几十个老年人每天去那儿。如果你年轻而且又有专长,学校就会请你去讲课。你在那里会很受欢迎。那些老人非常感激你,你给予了别人,于是你开始赢得别人的尊敬。
“有很多这样的地方。你不需要有非凡的才能。医院和避难所里那些孤独的人只想得到一点陪伴。你和一个孤独的老头打打牌,你就会发现新的生活价值,因为人们需要你。
“还记得我说过的关于寻求有意义的生活的话吗?我曾经把它写了下来;但现在我已经能背了:把自己奉献给爱,把自己奉献给社区,把自己奉献给能给予你目标和意义的创造。
“你瞧,”他咧嘴笑道,“里面没有提到薪水。”
我把莫里说的记在了黄拍纸簿上。我这么做是因为我不想让他窥视我的眼睛,不想让他揣摸出我的心思。我在想,毕业后的大部分时间我都在追求他所摈弃的东西——更大的玩物,更好的住房。由于我处在那些腰缠万贯、名声显赫的体育明星当中,因此我对自己说我的需求还是很现实的,同他们相比,我的欲望简直微不足道。
这是烟幕。莫里一针见血他说过。
“米奇,如果你想对社会的上层炫耀自己,那就打消这个念头,他们照样看不起你,如果你想对社会的底层炫耀自己,也请打消这个念头,他们只会忌妒你。身份和地位往往使你感到无所适从。唯有一颗坦诚的心方能使你悠然地面对整个社会。”
他停顿了一下,看了我一眼。“我就要死了,是吗?”
是的。
“那我为什么还要去关心别人的问题?难道我自己没在受罪?
“我当然在受罪。但给予他人能使我感到自己还活着。汽车和房子不能给你这种感觉,镜子里照出的模样也不能给你这种感觉。只有当我奉献出了时间,当我使刀”些悲伤的人重又露出笑颜,我才感到我仍像以前一样的健康。
“只要你做的是发自内心的,你过后就不会感到失望,不会感到妒忌,也不会计较别人的回报。否则,你就要患得患失。”
他咳嗽起来,伸手去拿椅子上的铃。他抓了几下也没拿住,最后我把它递到了他手里。
“谢谢,”他低声说。他无力地摇了摇铃,想叫康尼进来。
“这位特纳老兄,”莫里说,“他就不能在他的墓碑上写些别的?”
每天晚上,当我睡着时,我便死去了,第二天早晨,当我醒来时,我又复活了。
——圣雄甘地——
注释:
①极有名的黑人歌手组合,共有四人。
第九个星期二——谈论爱的永恒
树叶开始变颜色了,把西纽顿的林中骑马道染成了一幅金黄色的画。底特律那边,工会发动的那场战争陷入了僵局,双方都指责对方对谈判没有诚意。电视上的新闻也同样令人沮丧。在肯塔基,三个男子从公路桥上往下扔墓碑石块,石块击碎了从下面驶过的一辆汽车的玻璃窗,砸死了一个同家人一起去朝圣的十几岁女孩。在加州,0·J·辛普森一案正接近尾声,全国上下似乎都在关注这件事。就连机场里的电视机也都在播放有线电视网的节目,使你进出机场时也能了解这一案子的最新动态。
我给西班牙的弟弟打了几次电话,留话说我真的很想同他谈谈,我一直在想我们俩的事,几个星期后,我收到了他短短的留言,说他一切都好,但他实在不想谈论病情,很抱歉。
对我的教授来说,折磨他的倒不是对病情的谈论,而是疾病本身。就在我上次探访他之后,护士给他插了导尿管,他的小便通过管子流进椅子旁边的一个塑料袋。他的腿需要不停地按摩(虽然他的腿不能动弹,但依然有疼痛感,这是这种疾病又一个既残酷又具有讽刺意味的特征),他的脚也必须悬离海绵垫子几英寸,否则的话就像有人在用叉子戳他的脚,往往谈话进行到一半时,他就要让来访者移动一下他的脚,或调整一下他埋在花色枕头里的头的位置。你能想象头不能动弹的情形吗?
每次去看他,莫里总显得越来越坐不直身子,他的脊椎已经变了形。但每天早上他还是坚持让人把他从床上拖起来,用轮椅推他进书房,留他与那些书本,纸张和窗台上的木槿在一起。他在这种独特的生活方式里发现了某些带有哲理性的东西。
“我把它总结进了我的格言,”他说。
说给我听听。
“当你在床上时,你是个死人。”
他笑了。只有莫里能笑对这种苦涩的幽默。
他经常收到“夜线”节目的制作人员以及特德本人打来的电话。
“他们想再制作一档节目,”他说。“但他们说还想等一等。”
等到什么时候?等你还剩下最后一口气?
“也许吧。反正我也快了。”
别说这种话。
“对不起。”
我有些忿然:他们竟然要等到你的最后阶段。
“你感到生气是因为你在守护我。”
他笑了。“米奇,也许他们是想利用我增加点戏剧效果。没什么,我也在利用他们。他们可以把我的信息带给数以万计的观众。没有他们我可做不到这一点,是不是?所以,就算是我的让步吧。”
他咳嗽起来,接着是一阵长长的喘气。末了,一口痰吐在了揉皱了的手中纸里。
“反正,”莫里说,“我让他们别等得太久。因为我的声音很快就会消失的。它一旦侵入我的肺部,我就不能开口了。我现在说上一会儿就要喘气。我已经取消了很多约会。米奇,许多人想来探望我,可我感到太疲倦了。如果我不能集中精力和他们交谈,我就帮不了他们。”
我看了一眼录音机,心里有一种负罪感,好像我是在偷窃他所剩无几的。宝贵的说话时间。“我们就此结束好吗?”我问。“你会不会太累?”
莫里闭上眼睛,摇摇头。他似乎在熬过一阵无声的痛楚。“不,”他最后说。“你和我得继续下去。
“你知道,这是我们的最后一篇论文。”
我们的最后一篇。
“我们得完成它。”
我想起了我们在大学里共同完成的第一篇论文。当然,那是莫里的主意。他说我可以写一篇优等生论文——这是我从来没有想过的。
此刻,我们在这里重复着十几年前的事。先立一个论点。由一个垂死的人对一个活着的人讲述他必须知道的东西。只是这一次我的论文没有时间的限制。
“昨天有人向我提了一个很有趣的问题,”莫里望着我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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