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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浪之水-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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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这两个死理,别的都不认,它就是这么俗。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这个问题要去请教比尔?盖茨,我还答不上来。”刘跃进说:“我没有把钱看得那么大,真的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我说:“胡一兵在商言商,他只要现实的市场,我在官言官,我只要现实的江山,跃进你在导师则言天下千秋,把天堂留给了自己,各得其所。历来的聪明人都把天堂留给老百姓。”刘跃进说:“胡一兵早就是经济动物了,大为你也快变成政治动物了,我还想做一个人。”胡一兵笑了说:“跃进就是比我们高一个档次。”刘跃进说:“不是档次的差别,是质的差别。”我说:“刘跃进你不赞同我们,你至少可以理解我们。”他马上说:“我可以理解你,正如我可以理解那些小偷。”胡一兵说:“我们不说玄的,说真的吧。把事情说得玄乎其玄,到头来事情还是事情,还得靠那个俗物。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听不懂!起码你把老婆镇住了吧。面对如此现实的世界,谁也无法自作多情。反抗世俗就是反抗潮流,反抗历史的合理趋势。这不是历史的悲剧,而是抗拒者的悲剧。看潮流还有一个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看那些美人倒在谁的怀里去了。”刘跃进的脸上变了色,胡一兵装作没看见,残忍地说下去,“美人依据自己追求幸福的本能,最擅长敏锐地选择方向,你别以为她们傻,她们一点都不傻。你到了文左良那个份上,一群女孩子围着你争风吃醋,那是什么滋味?什么境界?那滋味你想想吧!”刘跃进不屑地摇头说:“我要别人围着我干嘛,我还没精力应付她们呢。这个世界向人们昭示的幸福是虚假的,商人们把大家引向了一个错误的方向。真正的幸福是爱智慧,真正的价值是经历有省察的人生。”胡一兵说:“刘跃进你说起话来还是像个大师。可是为什么大家都跟商人跑不跟导师跑呢?”刘跃进说:“他们屈从于自己的物质欲望。”胡一兵说:“导师没人跟他跑他还是导师吗?可惜这不是一个需要导师的时代,人人都明白自己应该追求什么。活着就是生存,生存就要解决各种问题,解决问题靠什么?靠那两个王八旦!飘得再高也要落回到庸俗而现实的地面上来。飘在空中的话空空洞洞,也渐渐说不下去了,这是导师的悲哀。也许这个时代需要殉道者,可殉道者在哪里?导师们都太聪明了,把原则阐述了要别人去做,自己总是在关键的时候缺席,装成个聋子瞎子哑巴,不装行吗?”我疑心他在暗示我几年前在华源县搞血防调查的事,又想他也许是暗示我去年当职称评委的事。想起来是挺惭愧也挺内疚,可我能挺身而出?我不能当殉道者。我去观察胡一兵的表情,他似乎也没有特指我的意思,也许我多心了。胡一兵说:“按说每个朝代知识分子都是社会的最后一道道德堤坝,可今天这个堤坝已经倒了。连他们都在按利润最大化的方式操作人生,成为了操作主义者。天冷了自己只有一件棉袄,而眼前有一个将要冻死的苦人,他于是跑到菩提树下去闭了双眼冥想大问题,想普度一切人类的方法,而决不脱下棉袄,冻杀自己。这就是导师,你要别人怎么跟他走?我不为自己辩护,我堕落了,牺牲和责任感已经与我无关。大为你呢,你在这里别玩虚的,咱铁哥们几个!”我说:“那我也加入你的阵营吧。”刘跃进说:“你们要紧跟时代潮流,能不堕落?”胡一兵说:“也不止我们,我看那些以讲人格为专业的人也只有那么高的人格。我也不骂他们,总不能要求一个人去反抗历史,历史是不可以对抗的。”刘跃进说:“这是选择,只有软弱无力的人才把责任推给历史。”胡一兵说:“我不跟导师辩论,我们说事情,说真的到我的公司你来不来吧。”刘跃进倔犟地说:“不来!”胡一兵说:“那就算了。我总不能劫持你来我的公司吧。”又说:“不来也好,像我上了这条船吧,有时候你看看对面是条狗你也得陪他吃饭你说人能跟狗一桌吃吗?我忍来忍去也习惯了,看在钱的份上,千万别把自己当人!刘跃进他来了他会受不了。”
  刘跃进死死地盯着眼前那杯茶,好像里面有什么神秘的东西。我说:“我们回到地面上来,想一想怎么把小凌搞回来吧。人说得再飘逸也要回到地面上来。”刘跃进说:“搞她回来干什么,随她去!最好她不来打搅我,我还清静些呢。”胡一兵说:“你是说赌气的话还是说心里话?说心里话我们就算了。”刘跃进不做声,眼睛仍用力盯着那杯茶。我说:“胡一兵你有经验,你最了解女人,你去劝一劝小凌。”胡一兵说:“凭一张嘴怎么劝?谁能凭张嘴劝希特勒不杀人?”可还是问刘跃进要了凌若云的手机号码,掏出手机拨了号,接通了把手机递给我。我接过手机说:“小凌吧,我是池大为呢。我们胡总想约你说几句话。”凌若云说:“哪个胡总?”胡一兵的牌子没甩响,我连忙站起来跑到门外,说:“胡一兵想找你谈谈。”她说:“你们如果想做我的思想政治工作,首先你们做做他的工作。他那么敏感,谁受得了?你们把他的思想工作做好了,我自然就通了。”我说了好一会,她还是同意见见面,我说:“我和胡一兵开车来接你,你在哪里?”她说:“我自己会来。”约好二十分钟以后在金天宾馆的门口见。坐回去胡一兵说:“等会别叫我胡总,她那个老板比我大,叫起来就没意思了。”我说:“胡一兵你的虚荣心怎么变强了,讲这一套。说到底那是个水泥匠,你怕什么!”他连忙说:“要讲的要讲的,甩不响的牌就别甩,就像你们那个圈子要把级别讲得清清楚楚,谁拿处长的牌子到厅长面前去甩?财大才能气粗,这是我们的游戏规则,不然怎么钱要赚个没完没了呢?”刘跃进说:“凌若云她算个屁!”我说:“算什么我们管不着,算你老婆我们还是要认她的。”
  我和胡一兵到楼下去等,有丰田车开过来就注意一下。快到时间了,一辆凌志车从我们身边开过,胡一兵说:“这是辆好车。”我望过去看凌若云正从车上下来。我刚想喊,胡一兵扯我一把。凌若云在台阶上站了站,就进了大门。我看她穿着黑色的风衣,披发,转身走去时那种飘感特别有气度。胡一兵说:“几个月不见,凌若云真的变了,你看她的气质,典型的贵妇人呢。”我说:“她本来就是演员,这么一包装,那当然今非昔比。”他说:“我看算了,我今天没想到要约凌若云来,一身休闲服太随便了,走到人家跟前去,怎么开口说话?”又说:“我还以为他开部丰田呢,凌志!连我都英雄气短了。”我也有些气短,说:“没想到胡总这么重的虚荣心,我们过去把话说了,不成就算了。”他说:“我都没什么话说了。你看她那个气派,是刘跃进享受的吗?这种档次的女人,不是百万富翁消受得了的,刘跃进?世界上没有奇迹,我见得多了。连自己的老婆都跟商人跑了,还咬着牙说爱智慧?我就看不出这个智慧有多么智慧。刘跃进他享了两三年艳福,也该满足了。”我坚持说:“还是过去一下,不然也对不起朋友。”他说:“你不知有这一句话?天下就没有对得起穷哥们的事!要去你去。”这时凌若云从大厅里出来,四下张望,胡一兵把身子转过去,扯着我走到街上,说:“何必自讨没趣?”又拨通凌若云的手机,说临时有急事不能来,改日再谈。透过树丛看到凌若云接了电话,飘到小车旁,开走了。胡一兵说:“刘跃进以后的日子就难过了,曾经沧海难为水,他还会看得上谁?”我们上楼去,我说:“胡一兵你虚荣心太重了。”他说:“有钱人怕更有钱的人,有权的人怕更有权的人。她把凌志往你跟前一停,比打一个耳光还难受,要不钱怎么赚起来没个完?金钱如粪土,亿万富翁才敢讲这句话。百万富翁那是没有资格的。”
  进了茶室,刘跃进询问地望着我们,我心中隐隐作痛。胡一兵说:“等了这么久也没来,过了十分钟也没来,怎么就不来呢?”我说:“要不再拨一次电话?”刘跃进说:“算了算了。”胡一兵说:“下次再找她好好谈谈。”刘跃进显得有些萎顿。胡一兵把睛眼望着我说:“天下的事都是有缘份的,勉强不得的。大为兄你没有官运,拼了这条命还是没有,就靠一个缘字!事情不到你跟前来,那是没缘份,到你跟前又离开了,那也是没缘份。没缘份再好也不是你的。你想它干什么?”我连连点头。刘跃进说:“你们见到凌若云她了?”我马上说:“没见到没打照面没说一句话。”刘跃进叹一声说:“真不知怎么办才好。”我有点可怜他,却也说不出什么。胡一兵说:“男子汉站在那里顶天立天,有什么风吹雨打他怕?不怕!”
  抗洪回来不久,我通过了博士论文答辩,几乎在同时,我被破格晋升为研究员。接着马厅长领衔的博士点批下来了,我又成了博导。出乎我意料的是,我的几个同窗也顺利地通过了答辩。同窗三年,我都没见过那两位书记主任,他们什么时候来上过课?我不知道,可这时他们都拿出了像模像样的博士论文。连任志强都嘟囔着说“这两个人是三次博士,报到来一次,送礼来一次,答辩拿文凭来一次。”他们已经到了心想事成的境地,这个世界就是围绕着他们设计的,连讲道理的方式,也是由他们的需要决定的,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方式。所有的原则在操作中都变成了一纸空文,那些煞有介事的话讲给谁听的呢?这些大人物都把它当作玩笑,还能指望谁来听呢?想一想感到恐怖。再想一想也只能如此,要求设计者不按自己的需要来设计游戏规则,那合乎人性吗?他们拥有权力,这种权力唯一难以达到的地方就是更高的权力,其余的问题都不是问题。看清楚了这些我感到,自己还得努一把力,还得向更高的境地前进啊,算起来也只有一步之遥了。
  机会果然来了。快到年底的时候,马厅长在厅办公会议上提出要我兼任厅长助理,据说当时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我得到信息之后也作好了上任的准备,只等下文件了。这样下一次的厅办公会议我就有资格参加了,就进入厅里的核心圈子了,这也算迈出了一小步吧。
  可第二天纪检会卢书记悄悄告诉我,有一封匿名信把我告了,说我有作风问题。我一听几乎心跳停止,孟晓敏的事发了?我沉住气说:“说我有作风问题,说我?”我想着是不是药材公司瞿经理漏了什么风给谁,或者有谁盯过我的梢,不然怎么可能?卢书记说:“你别激动,这只是一种传说,我们还没调查呢。”一听要调查我的心里就发虚,一调查我就完了,因小失大,因小失大啊!我硬了头皮说:“希望组织上尽快调查。”
  下午我跑到外面很远的地方给孟晓敏打了传呼,问她有什么异常的情况没有?她说没有,还一个劲地催我到老地方去见面。我说:“厅里现在有人要陷害我,要把我们的事情捅出来,你最近千万别跟我联系。”她还是坚持要跟我见面,我说:“现在是什么时候!”她很委屈,却不肯放弃自己的要求。我说:“你怎么就不知道个事情的大小!”就挂了电话。
  晚上我怎么也睡不着,想着是谁在陷害我呢?躺在董柳身边翻来覆去也不是个事,就对她说要赶一份文件,起来了坐在客厅沙发上,在茶几上摊开了纸,手中拿着笔,装模作样写了几行字。毫无疑问,那封信是冲着马厅长的提议来的,政治目标也可以用迂回战术来实现。长期以来有人盯着我分析我,这我是知道的,我不也在分析别人吗?想上去的人总比上面的位子多,有了你的就没我的,所以条件越接近就越是冤家,这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要竞争大家挑明了竞争,你也抗洪去,你也发论文,你也把博士学位扛回来,在这些地方下绊子,小人啊!我知道这是男人的薄弱环节,没想到自己也在这上在栽了。我得想一个万全之策,这一战输了,锐气挫了,很可能这一辈子都没机会了,人生又有几个下一次?我又后悔不该凭一时兴致跟孟晓敏来往,把她运动到省城来了。凭什么?别人一问我就没法回答了,这不是铁证如山吗?事情穿了泡,跟董柳又怎么交待呢?
  我把可能的人挨个想了一遍,孙之华?袁震海?丁小槐?甚至黄主任?或者是他们中的谁指使哪个小人物写的?第一个回合,大将是不出马的。第二天我去处里,几个人看见我,眼神中都有点怪异,喊“池处长”的声音也有点特别。多年的训练使我能从别人的神态中察觉他们自己都感觉不到的那点差别。丁小槐来了,我用稍微变了点调的嗓音喊了声:“老丁啊。”他似乎吓了一跳,我觉得自己的检验方式奏了效,马上接着说:“早上好啊。”他连点头说:“池处长早上好。”我双眼望着他,面带微笑,他眼神有点乱,点着头到自己的办公室去了。我几乎就认定信是他写的了。但我不上去,事情也轮不到他,他跳出来干什么?纯粹出于嫉妒吗?不太可能。这时丁小槐进来找我商量事情,我感到了他完全是为了掩饰自己刚才的那点失态而来的。事情说完了他说:“有人嫉妒我们处里,怕我们处里办事更方便些,工作开展得更好些。”我说:“那是谁呢?”他说:“不知道风从哪里刮出来的,有这么多处室呢。”他去了。
  中午回到家里,董柳倚在沙发上看电视,饭也没做。我说:“什么时间了?”她说:“还吃饭干什么?”我一听这口气就慌了,跑到厨房去做饭。董柳闯进来,把淘米的锅往地上一摔说:“你在外面做的好事!”口气很严厉,声音却并不大。我弯下腰去把锅捡起来,想着是抵赖呢,还是承认算了?我慢慢直起身子,把锅放到台板上,又蹲下去收拾溅在地上的米。董柳一把将我扯起来说:“外面人都知道了,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以后叫我怎么出这张门?让我被人家戳背脊!怪不得这几天走在外面背脊上还有后脑勺发麻!”我说:“怎么呢,怎么呢,值得生这么大的气?”我打算承认了。她一推一推把我推到客厅,说:“一个女人,这些事情不生气,那还有什么事情生气?就不说对得起我,你对得起我一波不呢?我什么时候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那样窝囊的时候我都没说过你一句,换世界上第二个女人她做得到?你变心吧,你变了心我把你的东西割下来,让你在别的女人那里当不了男人!”我说:“我不好你把我丢了,去追求新的爱情。”她马上说:“那没有用,男人总是男人,换个人他还是男人。男人我都看透了,就是夹不住那一泡骚,捣腾完了他就安神了,我看透了。”我说:“轻点,轻点。”打算去关窗户,一看窗户已经全关上了,“轻点,关键时刻你不能向别人提供炮弹来轰我!”我想想董柳说的也是真的,她苦了那么多年,孟晓敏做得到?我知道赖不掉,打算先跟她晓以利害,把家里的战火平熄了再说,就避重就轻地说:“去年……”她把手掌当作一把刀从空中一劈下来,把我的话砍断了说:“屁话,你要说就老老实实说,别想轻描淡写!”我连连点头说:“我是老老实实说。去年……”那把刀又从空中劈下来,说:“去年?那一年你到北京去就是跟那个妖婆借的钱,前年妖婆带了表弟到我们家里来,还装模作样当我的面批评你几句,戏演给谁看呢?妖婆还帮自己的情人介绍过对象呢!你喜欢她你就做第三者去挖墙角,挖下来算你的本领,你认识我干什么?”我一听梦醒了似的,外面人传说的原来是小莫!我试探着说:“你听谁说的?”她说:“要别人说干什么?我都当面看见了。别人都把你告了!”我把茶几一拍,气壮如牛说:“别人陷害我你也跟在后面跑?我到厅里来十年了,我跟莫瑞芹?你听谁讲的我当面去对质,看那条长舌头看见什么了?”董柳说:“你刚才都承认了,又不承认了?”我不理她,抓起电话就拨通了卢书记家,说:“卢书记,我们家里现在变成战场了,东西都打烂好多了,外面的谣言传到我家里,董柳说组织上都认定了我有问题,怎么说也不听。现在我请组织尽快把事情弄清楚,这是陷害,不早不晚这个时候出来一个粉红色的传说,这是政治陷害!董柳现在要跟我离婚,报告都写好了,逼我去签字,下午就去办手续。先吃饭?到现在饭都没做。董柳还发疯说要抱了儿子去跳河,如果结论不尽快出来,真出了问题,那怎么办?”卢书记马上要董柳接电话,我把话筒递给董柳,凑在她耳边说:“哭,哭。”董柳一边听,一边使劲地把鼻子抽了几下,又抽了几下,抬起胳膊去擦眼泪,真的哭了起来。
  我把事情的利害跟董柳讲明了。她见我说得斩钉截铁,将信将疑说:“你自己都承认了的。”我说:“那是我懒得跟你解释,反正已经闹到组织上去了,让他们去作结论。你如果也跟在陷害的人后面跑,假的都成真了。别人说,池大为自己老婆都说有问题,我怎么解释?”好不容易把董柳说服了,毕竟她还不至于糊涂到那种地步。吃过晚饭我提议到楼下去打羽毛球,董柳似乎不情愿,可还是带着儿子下去了。打球时董柳不停地叫“大为”,很兴奋的样子。快天黑了,两人又牵着一波到大院门口去散了一会步,才回来了。
  事情很快就平息下去,毕竟匿名信没有拿出足够的证据。我倒希望写信的人有进一步的动作,那样能够更进一步证实我的清白,也证明我是打不倒的,下一次就不会有人跳出来了。没有进一步动作我还感到有点失望。我向卢书记提出了追查写信者及其动机的问题,卢书记说:“事情到这里就打止了吧,难道还报公安局追查?”我说:“陷害者你今天饶了他,他明天又卷土重来,他捅一刀子是可以捅死一个人的。”他说:“算了,老池,算了。”我只好算了,但碰了马厅长孙副厅长我又提出了这个问题。我知道查是不可能查的,我要让所有的人都知道,我也不是一块面团凭人怎么捏的。
  谁知这天晚上有人打电话到家里来,董柳接了,那边没说话就挂了。董柳用怀疑的神态看着我,我说:“看着我干什么?”过一会又来了,又是如此。我想一定是孟晓敏,在这种时候她还来给我添乱!第二天上班我找机会出去,把她约到裕丰茶楼。我一见面就说:“你怎么把电话打到我家里去?”她撅嘴说:“那要我到哪里去找你?你也不给我打传呼!”我没跟她讲厅里的事,不然她知道我怕这个,反过来将我的军怎么办?我问她有什么事,她说:“上次你在电话里的一句话,我想了几天,越想越不通,你倒给我说清楚了。”我根本想不起来,她说:“你自己说过的。”说了半天才知道是“事情大小”那句话。她说:“你说清楚你到底把我放在哪里?什么是大事,什么是小事?”我知道女人在这个时候是绝对不讲道理的,就说:“你是大事,其它事都是小事。”她马上说:“不对,我们的关系是大事,其它都是小事。”我说:“对,对对,对对对。”她说:“对吗?对吧?那你说你把我怎么办?这样不明不白都有一年多了,我不愿这样下去,你离婚吧。”我吓了一跳,说:“不敢,不敢。”她说:“你怕老婆?你怕我不怕,我去找她谈,我心平气和跟她谈,相信她是懂道理的人,没有感情了,还捏在一起,两个人都是痛苦。”我望着她,不认识似的,小小女孩二十出头竟有这样一份勇气?这倒使我怕了起来,又感激她为了我竟能有这样的勇气。我说:“这么急干什么,你还没老!”她说:“你知道这一年我放弃了多少机会,又失眠了多少夜晚?别人晚上成双成对在外面走,我就在楼上看着他们。我过的是什么日子?你也为我想一点吧。”我想着离婚是绝对不可能的,对不起董柳更对不起儿子,而且进步要大受影响。拖下去那将来我欠她的就更多了,女人有几年青春?到那天她也更理直气壮了。可就这么了结吧,我又实在舍不得。沉默之中她说:“你给我一个说法,我等也要有个尽头。”我说:“晓敏,我喜欢你,但是,”我停下来,在内心积蓄着残酷的勇气,“但是,”她用惊恐的眼神望着我,“但是,我不能离婚。”她马上把头伏在茶桌上,又一下一下地在桌面上碰着,我马上扶住她的头。她说:“池大为,我看清了你,男人都是自私的人。”我扶住她说:“别这样,有话好好说。”她用力甩开我,说:“看清了看清了看清了!”又扑到我怀中,疯狂地吻我,泪水渗进了我的嘴角,说:“这是不是最后的结论,你告诉我,你今天要说一句真话。你今天说了真话,我还能活下去,你再不说真话,到以后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看到她如此疯狂,我庆幸自己还是有所克制,还保持了最后的清醒,没有越过最后的界线。我说:“你坐好,我们好好说话。”她坐好了,我慢慢喝茶,把话扯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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