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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与玛格丽特-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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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话,因为正如他经常说的那样,当时,在很久以前那个新春尼散月的十四日,他有些话没有说完。但遗憾的是,不知为什么,他总是无法踏上那条路,又没有人到他这里来。他无可奈何,只好自言自语。不过,话说回来,人总是喜欢变换点花样的吧,于是他也时而在自己关于月亮的自言自语中加进一些别的话,例如,他说,世界上他最憎恶的,是个人的永世长存和盖世无双的荣誉,有时又说,他宁肯心甘情愿地与衣衫褴褛的流浪人利未·马太交换一下命运。”
  “为了某年某时的一个满月,便要付出一万二干个满月①的代价?不是太多了吗?”玛格丽特问道。
  ①“一万二千个满月”喻一千年,指彼拉多因处死耶稣而受到千年惩罚。
  “您又想重演弗莉达那种事?”沃兰德说,‘不过,玛格丽特,这事您就不必操心了。一切都会是正当的,世界就是这样构成的。“
  “放了他吧!”玛格丽特忽然像她当魔女时那样用刺耳的声音大叫一声。一块山石被震掉下来,顺着山坡滚入深渊,在群山中引起隆隆巨响。但是,玛格丽特自己也不能肯定这轰隆的巨响是山石的滚落声,还是撒旦沃兰德的笑声。不管怎样,沃兰德的确在笑。他一边笑,一边看着玛格丽特说:
  “不要在山里喊叫。不过,他反正早已习惯于山石的崩塌声了,这声音惊动不了他。玛格丽特,您也不必替他求情,因为他一直渴望会见并与之交谈的那个人,已经替他求过情了。”说到这里沃兰德转身对大师说,“喏,怎么样,现在您可以用一句话来结束您那部小说了!”
  大师一直默默站在一旁,望着石椅上的犹太总督,他好像正在等待这句话。他马上两手往嘴边一拢,大声喊起来,声音震得周围荒凉的秃石山纷纷发出回声:
  “你解脱了!解脱了!他在等待你!”
  群山把大师的喊声化作惊雷,而惊雷又震得地裂山崩。可诅咒的石壁坍塌了,剩下的只有平台和石椅。石壁跌落进黑暗的谷底,霎时间深谷上面又显露出一座广袤的城市和无数灯火。城市上面,在万余个月圆之夜的长久岁月中生长得郁郁葱葱的大花园顶上,有一群亮闪闪的金色偶像俯瞰着全城。一条月光路,也就是犹太总督期待已久的那条月光路,径直伸进这座大花园里。尖耳猛犬首先冲到路上沿着它朝上跑去。身披血红衬里白披风的人从座椅上站起来,声嘶力竭地喊叫了一句。分不清他是在哭还是笑,也没听清他喊的是什么。只见他也紧跟着自己忠实的卫士,急匆匆地沿着月光路跑上去了。
  “我也该去那儿?跟他去吗?”大师拉起缰绳,不安地问道。
  “不,”沃兰德回答说,“何必去追寻那已经完结的东西?”
  “那么,该去那儿吗?”大师又问道,回头指了指身后——身后远方此刻已经出现了一座城市,就是他离别不久的城市,那里有女修道院的美丽的小塔,有映在玻璃窗上的破碎的太阳。
  “也不是,浪漫主义的大师!”沃兰德回答说。他的声音像是浓缩起来,凝聚力溪水在岩石上流淌着,“他已经看过您写的小说,他,也就是刚才您亲自释放的、您自己构思出来的小说主人公所一直渴望见到的那个人,他已经看过了您的小说。”这时沃兰德又转身对玛格丽特说,“玛格丽特·尼古拉耶夫娜,不能不相信您确实曾极力为大师筹划过一种最好的前途。不过,说实话,我所要向您推荐的,以及耶舒阿替您,也正是替你们二人所请求的,要比您所策划的好得多。”沃兰德从马鞍上向大师的马俯过身来,指着离去的犹太总督的背影又说,“就让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吧,我们不要去妨碍他们。也许,他们能够谈出点结果来。”沃兰德说,随即朝耶路撒冷的方向一挥手,那城市便不见了。
  “那边也一样,”沃兰德又指了指身后说,“您在那里的地下室里能够做些什么呢?”这时,玻璃窗上那破碎的太阳也随着沃兰德的话声熄灭了。“为了什么呢?”沃兰德继续令人信服地开导说,但语气是温和的,“啊,我的十足的浪漫主义的大师啊!难道您果真不想白天挽着自己心爱的人在含苞待放的樱桃树下散散步?不想晚上听上几曲舒伯特①的音乐?难道您果真不喜欢在烛光下用鹅羽笔写点什么?难道您果真不想像浮士德那样在实验室里守着您的曲颈瓶,幻想着也能造出个新‘何蒙古鲁士’吗?②到那里去吧,到那里去吧,那里已经有现成的房屋和老仆人在等待着您,那里已经点起蜡烛,而且它快要燃尽了,因为你们即将迎来黎明。顺着这条路走去吧,大师,顺着这条路去吧!别了!我也该走了。”
  ①舒伯特·弗朗兹(1797—1828),奥地利作曲家。代表作有《魔王》、《野玫瑰》、《流浪汉》、《死神与少女四重奏》等。
  ②“何蒙古鲁士”,歌德悲剧《浮士德》中浮士德的弟子瓦格纳用中世纪的炼丹术在曲颈玻璃瓶中制造出来的“人造矮人”。但它不能从瓶中出来,也不能发育。
  “别了!”大师和玛格丽特同声向沃兰德高呼。于是,黑色的沃兰德并不选择道路,径直向山崖的崩陷处奔去,他的几个随从也呼哨一声同时沉了下去。山岩、平台、月光路、耶路撒冷,统统不见了。黑色的骏马也不见了。大师和玛格丽特看到了答应给予他们的黎明,它恰恰是在午夜的月亮消失的那一刻立即开始的。在最初几道朝晖中,大师和他的心上人走上一座生着青苔的石桥。这对忠贞不渝的情人走过石桥。把小溪留在身后,顺着一条沙石小路向前走去。
  “你听啊,万籁俱寂,”玛格丽特对大师说。唯有细沙在她的赤脚下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你倾听它吧,尽情地享受这生前未曾给过你的宁静吧!看,前面便是你可以永久安身的家,这是给你的奖赏。我已经看到它那威尼斯式的窗户和弯弯曲曲的葡萄藤了,它一直盘绕到屋顶呢。它就是你的家,是你永久的安身之处。我知道,晚间会有人来看望你,都是些你所喜欢和使你感兴趣的人,而且是些绝不会打扰你的人。他们将会为你做游戏,为你唱歌。你将看到,点起蜡烛的时候屋里的光线有多么柔和。你将戴着你那油污斑斑的永恒的小帽,唇边带着微笑,沉沉入睡。睡眠将使你身体健壮。你的判断力将变得更加英明。你已经不可能再赶走我了,我将守护着你的睡眠。”
  玛格丽特一路上对大师边走边说,陪同他朝他们的永恒的家园走去。大师觉得玛格丽特的话音像流水的潺潺声,像刚才走过的小溪一样潺潺流淌、喁喁私语。这时,大师过去的记忆,他那焦虑不安的、备受针旺的记忆,便开始模糊了。有一个人使大师解脱了,他自由了,就像他自己刚才使自己创造的小说主人公得到解脱一样。那位主人公进入了无底深渊,一去不返,他就是星期日破晓之前获得宽恕的、占星家之王的儿子、残酷的第五任犹太总督、骑士本丢·彼拉多。
  尾声
  那么,星期六垂暮时分沃兰德和他的几个随从离开首都,消失在麻雀山上之后,莫斯科究竟又发生了些什么事呢?
  从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全市到处流传着各种荒唐透顶的谣言,这些谣言很快传到了外省,甚至传到了一些极其偏僻的地方——这些都不必细说。至于谣言的内容,当然,更是不屑一提了。
  以上这些真实记载的执笔者本人,有一次在去菲奥多西亚①的火车上,就亲自听到过有人这样讲:莫斯科有两千名观众从剧场出来时是不折不扣的一丝不挂,他们只好迅速钻进出租汽车回家。
  ①菲奥多西亚:苏联克里米亚城市,黑海港口,疗养地。
  牛乳供应站前的长队里、电车里、商店里、家中、厨房的炉旁、长途和短途火车里、大小火车站的候车室里、别墅中、海滨浴场上……到处都能听到关于“闹鬼……”的窃窃私语。
  那些觉悟最高和最有文化的人,他们当然绝不会参与这类有关魔鬼大闹莫斯科的荒唐议论。他们对此只是一笑置之,有人甚至还尽量开导传播这类瞎话的人。但是,俗话说得好,“事实终归是事实”,对事实不作出解释,而采取不予承认的态度,这无论如何也行不通。因为毕竟有人到过莫斯科嘛!单单是格里鲍耶陀夫之家留下的那堆灰烬就足以说明问题了,何况还有其他许多东西可以雄辩地证明这件事呢!
  所以,有文化的人都与侦查当局持相同观点:这不过是一群技艺超群的催眠术施术者和能够腹语的匪徒搞的鬼把戏。
  当然,为了缉拿这帮匪徒归案,不仅在莫斯科城内,甚至直到市外远郊区,都迅速果断地采取了各种措施。但是,非常遗憾,一切措施都未奏效。自称为沃兰德的人及其一伙完全销声匿迹,不仅再没有回到莫斯科,而且再也没有在其他任何地方重新露面或有所表现。自然,可以设想这帮家伙是潜逃到国外去了,可又没听说他们在国外闹什么名堂。
  沃兰德案件的侦破工作持续了很久,因为不管怎么说,这事闹得很凶啊!姑且不说烧毁了四所房子并使数百人精神失常吧,还有几桩人命案呢!其中两条人命是确凿无疑的,一个是柏辽兹,另一个是外宾旅游局那个向外国游客介绍莫斯科名胜古迹的不幸的职员、前男爵麦格尔。这两个人毕竟是被害死了!其中,被焚毁的麦格尔遗骨是在扑灭了花园街第50号住宅的火灾后才发现的。是啊,有人死了啊!人命关天,怎么能不调查!
  但是,除此之外还有别的牺牲品呢。而且是在沃兰德等人离开莫斯科后出现的牺牲品,说来叫人伤心,只是一些黑猫。
  在全国各地大约有一百只这种安静、平和、忠于人类、对人类有益的小动物被射杀或用别的方法弄死。在若于城市中还有十五六只黑猫被送进民警局,其中有的已经被折磨得不成样子。例如,在阿尔玛维尔市①就有这样一只毫无罪过的小动物,被一位公民捆住两只前腿送进了民警局。
  ①苏联南部克拉斯诺达尔边区城市。
  这位公民忽然发现一只小黑猫有些贼头贼脑。(唉,猫的长相本来就是这种样子,有什么办法呢?猫显得贼头贼脑并不是因为它们做了什么亏心事,是因为它们害怕比自己更强大的动物——例如,狗或者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可能加害于它们,或者欺负它们,而且这种事也的确时有发生,我对您说吧,尽管这种事并不怎么光彩。是的,一点也不光彩!)于是,这位公民趁小黑猫鬼鬼祟祟地不知为什么正要扑向一丛牛蒡的时候,一下子扑上去,把小黑猫逮住了,随即急忙扯下自己的领带绑住它的前腿,一边还恶狠狠地威胁说:
  “啊,这么说,你现在光顾我们阿尔玛维尔了,施行催眠术的先生?哼,我们可不怕你!告诉你,别装哑巴!早知道你是什么东西啦!”
  他牵着前腿用绿领带绑住的可怜的小动物,不住地轻轻踢着它,强迫它后腿直立行走,嘴里喊叫着:
  “告诉你,别装蒜!少来这一套!不灵!好好给我像大家一样走路!”一大群孩子吹着口哨跟在这位公民身后。
  小黑猫只是痛苦地不住把眼睛向上翻。造物主没有赋予它语言能力,它无法为自己辩解呀。后来,多亏了民警局,还有闻讯赶来的一位可敬的寡居老太太——小猫的女主人,这只可怜的小动物才终于得救。原来小黑猫刚被“扭送”到民警局,人们就发现这位抓猫的公民嘴里有股子浓烈的酒味,因而对他提供的证词表现了理所当然的怀疑。这时,老太太听邻居说她的小猫被人抓走了,便放下一切,及时赶到了民警局。她为这只猫作了个极好的“鉴定”,并说从它还是猫崽时她就了解它,至今五年了,她可以像为自己担保那样为它担保,说它没有任何可疑之处,也从来没去过莫斯科。它生在阿尔玛维尔,长在阿尔玛维尔,也是在这阿尔玛维尔学会述老鼠的。
  小黑猫终于被松了绑,回到了女主人身边。不过,它确实吃了点苦头,亲身体验了人们的错误和诬陷意味着什么。
  除黑猫外,还有个别公民因为姓氏可疑而遇到了些麻烦,有些人甚至遭到逮捕。例如,列宁格勒市的沃尔曼和沃尔彼尔两个人,萨拉托夫、基辅和哈尔科夫三市的三个姓沃洛金内的人,喀山市有个姓沃洛赫的人等等,都曾被拘留。而在平兹市,则不知为什么把个姓维茨凯维奇的化学博士也给抓进去了……不错,这个人倒是长得相当高,而且也是黑头发。
  另外,各地共有九名姓卡罗维内的人、四名姓卡罗夫金和两名姓卡罗瓦耶维的人被抓进民警局。
  在别尔戈罗德车站,有一位公民从开往黑海海滨城市塞瓦斯托波尔的火车上被绑下去,原因是他在火车上竟异想天开地用扑克牌变成法逗其他旅客开心。
  在雅罗斯拉夫尔市一家大餐厅里,恰好在许多人用午餐的时候,有个人拿着个刚从修理铺取回的汽油炉走进来。两个看门人一见他便抛下自己的岗位,跑出了存衣室,所有顾客和服务员也都跟着跑出去了。这时,收款处的现金收入全部不翼而飞。
  诸如此类的事还有许多,谁能记得清!总之,人心惶惶,大有不可终日之势。
  我们应该再一次为侦缉机关说句公道话。他们不仅为捉拿肇事者作出最大努力,而且对罪犯们制造的各种现象尽其可能作出了解释。结果,一切现象不仅都得到了解释,而且这些解释还应该说是合情合理、无懈可击的。
  侦缉机关的代表和一些经验丰富的心理学专家一致确定:这个犯罪团伙的几个成员,或者至少是其中一个(嫌疑最大的当然是卡罗维夫)具有非凡的施行催眠术的本领,他们能够使人们对自己的存在地点产生错觉,觉得自己不在自己实际存在的地方,而是在别处。这些家伙还能使人们感到在实际上什么也没有的地方存在着某些人和物,或者相反,使某些实际存在的人或物从人们的视野中消失。
  经过这样一番解释,一切便完全清楚了。甚至那件最使人们激动的、似乎根本无法解释的事——发生在第50号住宅中的射击失灵现象,也可以解释了:实际上,吊灯上根本没有什么黑猫,更谈不到有人拒捕和用勃朗宁手枪回击问题——人们只是在对空射击。而人们觉得吊灯上有只猫在打枪,那不过是卡罗维夫施行的催眠术,当时卡罗维夫也许正站在射击者们的背后欣赏着自己那超群的、但却被用于罪恶目的的绝技吧。后来浇汽油烧房子的当然也是他。
  斯乔帕·利霍捷耶夫当然没有飞到什么雅尔塔去(这种事甚至卡罗维夫也未必能办到),更没有从雅尔塔往莫斯科拍什么电报。他一直呆在家里,好好地呆在珠宝商遗孀的故居。不过是卡罗维夫进来对他施行了催眠术,让他看到一只拿着叉子吃醋渍蘑菇的黑猫,他吓得晕倒在地,一直躺在地板上,后来卡罗维夫又嘲弄地给他戴上一顶呢帽,把他送到了莫斯科机场。而在这之前,卡罗维夫已经用催眠术使去机场等候斯乔帕的刑事侦缉人员相信,斯乔帕一定会从塞瓦斯托波尔飞来的飞机里走下来。
  不错,雅尔塔的刑事侦缉局倒是肯定他们确实收容过一个赤脚的斯乔帕,而且为此事往莫斯科拍过电报,但在档案里却找不到这些电报的底稿。因此,只好作出这样一个可悲的、但却是无可辩驳的结论:这伙施行催眠术的匪徒掌握了在极远距离施术的绝技,而且不仅能对个别人施术,还能同时对一群人施术。在这种条件下,他们就能使一些意志最坚强和心理状态最健全的人发疯。
  至于站在舞台上往池座观众口袋里装一副扑克牌,或者使妇女服装失踪,让小圆帽发出猫叫声之类的小玩艺儿,那更是信手拈来,根本不在这帮人的话下!这类小玩艺儿,包括摘掉报幕员的人头这类魔术,连掌握一般催眠术的职业魔术师都能表演。会说话的猫更是小事一桩,要想在舞台上向观众提供这样一只猫,只要掌握腹语的基本要领就可以了,而卡罗维夫的本领远远超过腹语基本要领,这是任何人都不会怀疑的。
  是的,问题根本不在于几副扑克牌或出现在房产合作社主任博索伊公事包里的几封假信。这些事都无足轻重。重要问题在于:正是这个卡罗维夫使柏辽兹丧生在电车轮下,使可怜的诗人伊万·无家汉精神错乱的;他使伊万产生幻觉,在噩梦中看到古代耶路撒冷城,看到炽热的太阳烧灼的秃山顶上有三个绑在十字架上的人。也正是这个卡罗维夫把玛格丽特·尼古拉耶夫娜和她家的女佣人娜塔莎从莫斯科劫走了。这里顺便提一下,侦缉机关对这件事特别注意,因为必须查清:两位妇女究竟是这伙杀人纵火犯强行劫走的,还是她们自愿跟罪犯逃跑的?根据尼古拉·伊万诺维奇所作的荒谬而混乱的证词,鉴于玛格丽特·尼古拉耶夫娜给丈夫留过一张奇怪的、无法理解的字条说她要去当魔女,又考虑到娜塔莎逃走时留下了全部衣物,侦缉机关得出的结论是:女主人及其女佣人,也和其他许多人一样,是在催眠术作用下被那伙人劫持走的。另外,还有这样一种看法(很可能这看法是完全正确的):两位妇女的美色吸引了那伙罪犯。
  但是,只有一点侦缉机关还完全不能理解:这帮匪徒把一个自称为大师的精神病患者从医院里劫走的动机是什么?他们始终未能查清这一点,而且到底也没有确定那个被劫走的病人的真实姓名。因此,那个病人也就带着“第1病栋第118号”这个“谥号”永远消失了。
  这样,一切都得到了解释,侦查工作便也就此结束。一切事情总要有个终结嘛!
  几年过去了。沃兰德、卡罗维夫及其他人和许多事情在人们的记忆中已经渐渐淡漠了。许多曾吃到沃兰德一伙的苦头的人,他们的生活也发生了各种变化。不管这些变化多么微小,多么无关紧要,总还是应该提一提的。
  先说乔治·孟加拉斯基的情况吧。他在精神病院治疗三个月后痊愈出院,但他不得不辞去瓦列特剧院报幕员的工作,而且是在人们对魔术表演及披露内幕记忆犹新、剧院最上座、观众蜂拥而至的演出旺季辞去这一工作的。孟加拉斯基离开剧场是不无道理的,因为他明白:每天晚上在两千名观众面前抛头露面,必定会被认出来,观众无疑会经常冷嘲热讽地问他:您觉得怎么样,到底有自己的脑袋好,还是没有自己的脑袋好?……这太叫人难堪了。
  再说,一个报幕员必须经常保持一种乐陶陶的快活劲儿,而他孟加拉斯基现在已经基本上丧失了这种气质。他有一种痛苦的、很令人不快的后遗症——每逢春季月圆时他就感到心里惶惶不安,时而突然抱住自己的脖子,心惊胆战地回头张望,哭泣。不错,这种症状发作一阵后便自然消失了,但有了这种后遗症总是不宜重操旧业的。于是他只好辞去工作,深居简出,靠过去的积蓄过日子;按他个人比较保守的估计,他的积蓄应该够他花十五年的。
  孟加拉斯基离开了剧院,从此便再没见过瓦列奴哈。而在这其间瓦列奴哈却成了个很受群众欢迎的人,因为他变得态度谦虚、有求必应了。这种作风甚至在所有剧院的行政领导中都很少见。例如,那些经常索要免费入场券的人简直把他称为“慈父”。不论什么时间,不论谁往瓦列特剧院挂电话,都会听到一个温和的、又有点感伤的声音说:“喂,请您讲吧。”而当对方提出要找瓦列奴哈时,他便会用同样的声音马上回答:“我就是,愿意为您效劳!”不过,瓦列奴哈这种客气态度也使他吃了不少苦头!
  斯乔帕·利霍捷耶夫当然再也没有使用过瓦列特剧院经理室那部电话。他在医院里住了八天,出院后马上被调到罗斯托夫市当了一家大食品商店的经理。据人们传说,他现在完全不再喝波尔图葡萄酒了,只喝用醋栗的幼芽浸过的伏特加,因而身体比以前强壮得多了。据说他现在变得寡言少语,尽量避免跟女人打交道。
  撤销利霍捷耶夫瓦列特剧院经理职务这件事,并没有给里姆斯基带来他幻想多年的快乐。里姆斯基经过一段医院治疗后,又去基斯洛沃德斯克疗养,从疗养院回来后,这位老态龙钟、脑袋不住摇动的财务协理,便向瓦列特剧院提出了辞呈。有趣的是这辞呈是由他的夫人送交剧院的,因为里姆斯基本人连白天去剧院的勇气都没有了:那洒满月光的破玻璃窗和从窗外伸进一只长胳膊来够窗子插销的情景,至今他还历历在目。
  财务协理从瓦列特剧院调到了莫斯科河南岸一家儿童木偶剧院。他如今无须再因工作问题同阿尔卡季·仙普列亚罗夫打交道了,因为仙普列亚罗夫一下子被调到了遥远的勃良斯克市,当了那里的蘑菇采购站主任。这几年莫斯科人能吃到鲜美的腌黄蘑和醋渍白蘑,人人赞不绝口,因此大家都认为把仙普列亚罗夫调到那里是十分明智的。至于仙普列亚罗夫过去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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