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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清和她的男人们-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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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地写下:
“一五六号,声带不够松弛,未掌握正确发声方法……”
面试结束时,才下午二点多钟,路辛叫了辆出租车,跟哈益华一起,陪了路凌波去华光医院。
眼科诊室门口,候着好几个人。哈益华说要推门进去找那位熟人插个队先看,路凌波执意不准。
“都是病人,欺侮人家天理不容。”她说,拍拍椅子,“都坐下,讨论讨论刚才的面试结果,不也很好吗?”
“还讨论什么呀!”哈益华说,“还是那句话,好的不来,来的不好,瞎……”他连忙打住,咽下了后面一句话。
路辛一言不发,两眼直直地盯住走廊的另一头。哈益华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那是“脑外科”的诊室,有几个穿白大褂的正聚在门口商谈着什么。
路辛常常会这样两眼发直呆瞪着某一处,其实他什么也没看见,只是沉入了他自己的思维深处。哈益华见多了,不以为怪,转过头与路凌波继续谈:“要我说呢,我们路经理也太顶真了。申江又不是国家级歌剧院,不就是个流行歌舞演出团体吗,在声乐上的要求何必那么高!刚才有几个女孩子,长得挺不错的,辛哥硬说人家没音乐细胞,又否定掉了……唉,路老师,我们毕竟只是个营业性歌舞团呀!”
“不能这么说,小哈。”路凌波微微侧向哈益华,反驳他,“即使从营业出发,也不能降低标准呢!如今的听众,欣赏品位在不断提高,靠欺蒙毕竟是混不下去的……”
路辛始终没参加他俩的讨论,他只是死死地望着“脑外科”门口的那帮人。他看见了白寅。
他便是烧成灰了路辛也能把他从灰堆里认出来。
他长得那么高,高出了周围人一大截。他于是就总喜欢佝偻着腰,路辛从未见他伸直过背脊。他的背脊虽然瘦,肩胛骨如同两把斧头,但间距很宽,左右对称形成了一个非常标准的等腰三角形。拥有这类三角形骨骼的男人穿上衣服和脱了衣服都特别容易讨女人喜欢。路辛永远不会忘记他的这副匀称的、巨大的、在夜半月色映照下显得细洁如玉又光亮得如同浸过油膏的背脊。这副背脊,曾经那么无情那么贪婪那么沉重地覆盖在孱弱无依的母亲身上!
他披着白大褂伫立在那群人的正中,侧着头听着别人,偶尔开口,也是只动嘴巴,浑身上下纹丝不动。多少年了,他还是这个样子。
洁白大褂下,藏的是那副残酷的淫荡的三角形背脊。他烧成了灰路辛也认识他!
他走过来了。众人簇拥着他,一个个踏着谦恭的碎步。惟有他,步子跨得大而慢,不慌不忙地,端着架子而又显得那么自然而然。
但他老了!当年那一头黑而亮的头发,如今成了灰蒙蒙的一片,好似一块平整的法兰绒,扣在他明显谢了顶的头颅上。
又走近了些,可以看清他横向于额头、竖向于嘴角的刀刻般的皱纹了。
可是不能不承认,他风采依然。
是的,他是一个极有风采的男人。不然不会发生那一切。
路辛飞快地轮转眼睛瞥一眼母亲。她与哈益华还在很认真很专注地讨论着。呵,担心是多余的,即使她张大了眼坐着,她也看不见他的。
盲了瞎了有时未必是不幸!
“十五号病,路凌波!”真是天意,恰在白寅走过“眼科”诊室门口时,口齿清楚的护士小姐脆生生地喊出了母亲的姓名。宽宽的三角形肩胛骨明显颤抖了一下,灰白的头颅刷地拧过来,那两道目光闪出了何等的惊慌!
路辛故意坐在椅上一动不动。
哈益华一蹦而起:“啊呀,轮到我们啦,路老师!”白寅的目光飞快地扫了圆头圆脸肥鼻大嘴的哈密瓜一眼。
我听到了你从胸腔发出的轻松的一声叹息!你判断出了扶着凌波的不是她儿子路辛!你怕路辛!路凌波瞎了,路凌波看不见你了,可是路辛没瞎,路辛是认得你的!
我能放过这次机会吗?不,不放过。
“妈!”路辛响亮地喊一声,赶上一步扶住路凌波,“不着急,没狼追你!”
不用回头看,路辛也感受到了身后的白寅的又一阵颤抖。
“对对,慢走不着急……”哈益华应声虫似的呼应了上半句,却无法重复路辛后面那半句不伦不类的比喻。哥儿你今天怎么啦?他有点大惑不解,玩笑开得夹生饭似的!
白寅不能过于失态。他的脚步几乎没有停顿。身旁是一批博士研究生,正毕恭毕敬地挟持着他。他把一口气憋在胸膛,走进“X光室”时,只觉得整个人都像是要爆裂开了。他坐进了沙发,硬撑着才不显出软弱无力。他尽力让自己从刚才的猝然打击下挣扎出来。他记着进这间“X光室”是要给学生们讲解几张脑片。他必须把自己的心从刚刚坠入的深渊提拉上来,重新放回到阡陌交错但又整齐有序的田野上,驾驶着它轰轰隆隆地有规有律地示范给别人看。他蓦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欲望:找一支烟抽,或者是灌下一盅六十五度的烈酒。但这非但是无望的,而且理智告诉他不是时候。一群莘莘学子崇敬地散坐在他周围,一个个都拿着硬面纸和钢笔。其中一个或许是感觉到了什么,很殷勤地端到他手边一杯茶。白寅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手,不让它们发颤,捧起杯子喝下了一大口。滚烫的茶,顿时烫着了上颚和舌尖。但白寅感到自己那板结了的大脑终于化解了开来。他终于找到了自己通常所站立的位置,呼出了那口拥塞在胸口的长气。
他对那几种脑片的解释粗而又粗,使几个研究生大为失望。还是刚才那倒茶的学生善解人意,问他道是不是先生对这一类“先天性大脑畸变”患者还要加强临床观察,所以不急于作出关于病变成因的结论。白寅顺水推舟地回道是的,过几天我就要去松江,参加对一个典型病人的会诊,待有了更多些资料,我会给大家再上一课的。留下了新的希望,那几个有志于在脑神经方面作出开拓型贡献的研究生才满意地作了鸟兽散。
白寅甩开了所有追随者,急忙走向“眼科”诊室。
在门口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然后以很随意的态度迈进屋。他请眼科同事开一支“卡那霉素”眼药水,说是自感眼角比较干涩,不碍事点点预防预防的。临出门,他才回头说道:
“喔对了,刚才一位病人,我看着眼熟,好像是过去的邻居,后来搬走了。搬哪里去了?病历卡上有地址吗?”
“哪一位?男的女的?叫什么名字?”
“一位老太太,叫什么我忘了,两个小青年陪着的。好像排的是十五六号吧……”
“喔,十五号病呀,她是自费病人,病历卡是自管的……白老师要打听她,我们以后一定注意……”
“算了算了,我不过随便问问……”白寅挥挥手,尽量保持脚步平稳走出了门外
四
真没料想到,这个不过是在电视台与哪家专营牛奶巧克力糖的公司联办的什么杯的竞赛中,七分靠姿色、三分靠歌唱的陆小燕,竟有如此大的吸引力。
哈益华设计的那张无异于街头地摊乱糟糟书刊之封面的大幅广告,只差没把陆小燕的大腿根画出来了。广告贴出去不到半天,全场八百六十八张票一抢而空,把哈益华懊恼得连连跌脚,直悔恨没有“浮动浮动”那票价。“不过,”他像是安慰路辛,其实是自慰,“亡羊补牢,并不为晚。后面几场,继续聘她,可以把票价翻一番……”
伴舞领队方万里哭丧着脸找进经理室:“叫我们怎么伴她的舞?一次排练也不来……”
“我的方大兄弟呀,”哈益华往门外推他,“少开这个金口好不好,人家唱一支歌我们就要付二百五十,真的请了来排练一个半天,全部卖票的钱都给了她也嫌不够呢……”
“跳砸了我不管。”
“哪里会呢?你大方总有办法的,不就是围着她转转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舞蹈艺术……”
“行了,我说错了,错了!舞蹈艺术高尚典雅,是所有艺术中最一流最贵族最誉满全球的艺术……”
返身将门关上,哈益华问路辛:“怎么样,继续聘,翻一番吧?”
“看今晚的演出情况。”
“老天,有什么好看的?管她怎么个演法呢,票卖得出去就是真的!”
演出都过了半了,陆小燕还是没到。直奔明星而来的发烧友们终于失去了耐心。团里那名唱得还可以长得也还可以的女中音从幕后刚闪出身子就被一阵铺天盖地的嘘声压回后台。哈益华一张胖脸涨得如猪肺般为她鼓气:
“妹妹你大胆往前走!走到台中央,不管她三七二十一,对着话筒就唱!上!老平头马上会给你配乐的,我给你调大音量!”
那妹妹依他的办法终于冲到台中而且举起了话筒,可是观众席上出现了领袖,嘘声被领袖所领导的呐喊声所代替了。那呐喊整齐而有节奏,因为来看歌舞的观众在音乐素质方面具有相对偏高的含金量。“陆小燕!小燕!陆小燕!小燕!陆小燕——小燕!”女中音不得不落荒而逃,还没退到幕布后,两行清泪就挂了下来。
哈益华在后台如同陀螺般不住地转着圈,嘴里不干不净地操着陆小燕的祖宗八代。方万里自告奋勇地说我们再上去跳一曲吧。哈益华瞪着牛眼说你就是去跳个脱衣舞也没人买你的账了。方万里咬着牙狠狠地回道你不妨试试,你现在脱出来不像相扑不像健美运动员倒或许像气功师了。一听此言那女中音妹妹噗地笑出声来,搭腔道哥哥你大胆往前走呀!后台也乱成了一锅粥。
却不料那边前台的呐喊声竟很快低弱了下来,代之而起的是先几只巴掌、马上就连成了片的掌声。哈益华探头一看,张大了嘴巴:台正中,站着路辛。他的颈上,挂着一把电吉他。
还有个小子在起哄:“下去!我们要陆小燕!”
马上有个人跳起来冲他吼:“不懂就滚出去!这是路辛!十个陆小燕不顶他一个!”
此人显然正是刚才起哄的领袖。掌声再次响起,和着尖利悠长的嘘声。在剧场里混的人听得懂嘘声之间的区别,有的表示愤怒,有的表示厌憎,有的会表示喜出望外的愉悦。这次响起的正是这后一种。
人们认得路辛!记得路辛!欢迎路辛!哈益华突然感到自己莫名其妙地热了眼眶。
“哥儿,你有多少年不上台演出了呀!”你这怪人!你曾连续几年包揽了本市的流行歌曲大奖,而且还总是自弹自唱!你一度红得发紫,许多电视电影都来拉你配唱。你却突然宣布告别流行乐坛,去投考了一个起码读上十年八年的美声唱法函授本科班。你本来靠着你那金嗓子完全可以发大财,却去承包了这么一个区工人俱乐部的歌舞团。这如同要饭戏班子似的破团,挣点钱是多么的不容易呵!虽说你用我们几年积存下来的资金买了一套小小的工房,虽说你的确是全团住房最困难的特困户,按政策按人之常情都理所当然地应该把这套一室半分给你,可是你却莫名其妙地招致了许多敌意和嫉妒,那姓贾的主管人竟还扬言要“审计审计”你了!若是你继续唱下去呢?看看那些已经买了“奔驰”、“皇冠”的这星那星吧!看看那些五音不全却能在乐坛大把捞金捞银偷起税来也能以万计数的能人儿吧!我哈益华实在为你心酸哪!路辛的歌声传向后台,听起来竟格外地真切和忧伤:
我是一粒种子。随风而来时我不知为什么我是一粒种子;我是一株嫩苗,破土而出时我不知为什么我没在土里烂焯;我是一棵小树,狂风暴雨中我不知为什么我竟未曾夭折;我是一座栋梁,参天而立时我方明白了我本来就是栋梁!
这是一首路辛自填词自谱曲的歌曲,曾经在全国范围内流行过。剧场的观众中,显然有许多记得这首歌,所以在上半阕与下半阕之间那乐队的老平头很卖力地指挥了一长段过门与路辛的吉他相和时,场里又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掌声带出了后半阕突然变快变硬的节奏:
因为我本来就是栋梁,所以才是种子;因为我本来就是栋梁,所以才破土而起;因为我本来就是栋梁,所以才承受得了狂风暴雨,栋梁,栋梁,只因为我本来就应该是参天而立的栋梁!
台前台后台上台下有鼓掌的,有顿脚的,有跟着一起放大了嗓门唱了起来的,惟有这哈密瓜,竟擦去了眼角一滴泪水。惟有最了解这辛哥儿的,才真能懂得这首歌呢!
一曲歌毕,路辛谢幕返回台后,而剧场里依然呐喊声不断:“路辛!路辛!路辛!路辛!”大有不把他喊出来决不罢休的意思。路辛喝了几口水,把电吉他又套上了脖子。
“陆小燕来了!”哈益华气喘吁吁地从化妆室奔出,拦住路辛,“她要加五十元车马费,喏,这是出租车的报销单!”
路辛冷冷地说:“叫她滚!申江永远不用她!”
“这,这怎么行,她已经在化妆了!”
“送她一百元打发了她,让她马上离开!”
“哥儿,你还真打算拼到散场呀!嗳嗳……”
路辛扭开头,吩咐呆立一旁的方万里:“准备穿插两次舞蹈,下半场我包了。”
然后又冲乐队的老平头低喊一声:“《我很丑,但我很温柔》。”
他踏进了舞台的光圈。台下掌声连成了片。哈益华低低地呻吟一声:“又犯了毛病了。”
戏尽人散后,路辛递给哈益华一张报纸。哈益华念着那上面用红笔划出的一小块社会新闻。他虽然也已年近三十,可依然保持着小学生朗朗诵读的阅读习惯。
客观存在的生命现象,没有揭开的人体之谜——华光医院脑外科在本市松江县内发现一例“雨人”
哈益华抬起头,惊讶地评论道:“真有‘雨人’?我还以为是美国佬编了电影来骗人的呢!你看过没有?霍夫曼主演的,获奥斯卡金像奖的,一个有特异功能的白痴……”路辛点点头,用下颏指指报纸:“往下念。”
“这例病人,女性,有严重智力障碍,但却在表演歌舞方面,具有超乎常人的特殊才能……妈呀,我们这一行出天才了……她在发病期间,竟能将许多著名歌手的歌声模仿得惟妙惟肖,舞蹈动作也优美自如,因此被当地人称为‘歌仙子’……可真是出了神怪了!我不信!这种小报记者最会吹牛皮了……”
路辛不得不再次打断他的评述,将手中的两张长途汽车票塞过去。
“去松江?干什么?”哈益华诧异地,
“钓鱼?喔,为你妈找保姆?还不是?我明白了,找你妹妹去!什么?”他看见路辛的指头指向了那张报纸,
“找那个白痴?”
“看看去。”路辛说,“真要好,招进‘申江’来。”
“妈呀妈呀,我们‘申江’重振旗鼓的希望竟然寄托在一名白痴的身上了!”
“别这么呼天抢地,演出不是结束了吗?”路辛禁不住牵动了一下嘴角,“出个告示,说明因剧场大修,‘申江’停演一个月。”
五
白寅带了女儿白瑜,去松江金泾镇。准确地说,应该是女儿白瑜陪了白寅才促成了这次远行。白寅近期血压骤升,不宜单独外出。从上海到金泾,路程虽不远,交通却不便:最简捷的路线是先坐火车,再换汽车,最后摆个渡。就这么换来换去的,就够让白寅想而生畏了。可是关于那个大脑畸变病人的第一手资料却是非到手不可。白寅曾见过那病人一面。病人的父亲陪了她来,一副很焦急很痛惜的样子,吩咐他必须常来就诊时那脑袋点得像鸡啄米一样。不料此后便如黄鹤一去不复返。
让助手发信相邀,也不知是地址不详没收到呢还是存心不予合作,一样地泥牛入海无消息。幸而后来想起,金泾镇卫生院的院长,似乎是哪一届的学生,于是就贸然发了一封信去。回信很快来了。学生认真而热情,详细汇报了卫生院对本镇这名病人所掌握的全部病历,还附来了好几张X光脑片。在那几张拍得糊里糊涂的X光胶片中,竟还夹了好几张那病人的彩色生活照,注明是“仅供老师参考”。彩照上那病人打扮得妖形怪状,头上耳朵上脖子上只要能挂东西的地方都挂满了红红白白的首饰,那头发也梳得一张照一个样。
白寅虽然明白,这正是因为病人在发病期内具有强烈的模仿欲;估计是在模仿着哪个明星歌星之类,但还是克制不了自己的厌憎。他清清楚楚地记得是病人由她父亲陪了来华光时的模样:白皙的没有一点瑕疵的脸蛋上,深嵌着一双大大的眼尾长长的杏眼。端正挺直的鼻梁下,有一张不大不小但十分丰满滋润的嘴。如果没有她父亲陪同,如果没有她父亲的叙述,谁也不会把这身材高而苗条,静静地坐着而又活泼地转动着那对黑眼珠的姑娘,当做病人,而且是“大脑畸变患者”!白寅虽然只见过她一面,但已经牢牢地记住了她那时的可爱的纯真的模样,他实在难以接受她发作了毛病时的妖形怪状!他出于医生的天职,也出于研究特殊病例的癖好,当然也明白这项研究的功利主义价值,下定决心紧紧抓住这一病例研究下去,从科学的角度对其病因作出解释。或许,在自己的有生之年,这就是最后一个研究课题了,白寅想,毕竟早已年过六十,而且还有高血压。
火车票是白瑜去订购的。上海到松江不过一个多点小时的路程,白瑜却通过一个老同学的关系,弄到了两张软座票。父亲的高血压持续不下,不陪了他去他又总惦着这件事,一坐到他那书桌前就发呆发闷。白瑜所能做到的就是放下手中刚开了头的毕业论文,护送前往并且尽量让老头子轻松舒适些。母亲自从迷上了麻将牌以后,比退休前更不关心父亲,白瑜明白担起责任早已非己莫属。更何况还有两点理由促使白瑜主动提出陪父亲去一趟松江:一是她初拟的论文题目是关于“社会心理的某种畸变及其成因”,这与父亲所研究的课题有相通之处,去看看那位生理畸变患者或许能触类旁通受点什么启发多点什么信息;其二,那几张病人的彩照,引起了她极大的兴趣。
她一眼就认出了病人所模仿的对象。
“这是邓丽君!这是陈美玲!这是奚秀兰!啊哈,这是沈小岑呢!……”
她欢叫着,那种喜不自禁欣赏不已的样子让白寅不得不提醒她:
“这是一个病人,是一个大脑畸变患者!”
刚刚回复到十年前中学时代发烧友境地去的白瑜于是重新站到了研究生的立场上:
“这实在太令人不可思议了!模仿明星,而且专门模仿红歌星!这非但是一种自然现象,更是一种社会现象!我一定要亲自去调查研究一番!”
汽车尚未停稳,紧闭的车门上已经一左一右吊上了两条汉子。半分钟前还像模像样拉成一长条的队伍赛似挨过一下冲击锤立时三刻变成了一长团,粘住了开了的车门。明明排在队伍前面的白寅被弹出圈外,后面的精壮汉子剽悍妇女强有力地冲上车扑向了座位。一片混乱中的白寅忽又觉得自己被拥到了车门口。他刚想抬脚上梯,不料却听到有人在车上猛喝:
“路辛!快上呀,还看什么看什么!”
白寅上抬的脚登时发了软。后面有人在推挤他。他觉得自己的髁骨撞到踏梯的棱角上,痛得钻心。这公共汽车的踏梯怎么造得这么高,真是莫名其妙!这路辛怎么也在这里,怎么也要上这车?更是莫名其妙!他想退出人群,办不到。后面紧挨着他们的一个什么人已经在用胳膊肘顶他的腰眼了;他想回头看看,是不是真的是那路辛,小辛,又黑又瘦精灵般的孩子,呵不,在医院的走廊上,他看到的是一个穿了花格衬衫的留了过耳长发的背影,扶着她,早已不是孩子了——他也办不到;办不到把头转过来瞧,也不敢瞧!他只觉得自己完全是身不由己了,在这挤成一大堆的人群中,在这狭小而高不可攀的车门口!
“爸,快拉住我的手!”
已经上了车的白瑜死死地顶住拥上来的人群,向白寅伸出胳膊。白寅像溺水的人一般抓住了女儿。女儿的小手温软但有力。他终于摆脱了身前高台阶与身后胳膊肘的夹击。
车轮动了。哈益华在汽车后排的坐位上又挥手又叫嚷:
“过来!路辛你过来呀,让你坐!”紧挨了白寅站着的路辛纹丝不动。
白瑜扶住父亲,扭过头冲路辛友善地笑笑:
“你不就是路辛吗?你朋友叫你呢!”
她还尽量避开身子,示意路辛挤过去。白寅没料到路辛就在身边,完全是出于一种条件反射,他猛地转过头,正遇上了路辛的那两道目光。如同划过一道闪电,刹那间照亮了二十多年前的那一晚,照亮了那里外两间的小土屋。
月色如水。柔情和狂热从两头挟持着白寅攀向峰巅。肉体和精神的双向震颤使他难以离开身下这片温热的柔软的沃土。他们俩久久地相吻着,再没有动作,再没有一丝声响。凌波气若游丝,但呼吸平稳均匀。她在微醺中已渐入梦境,她的热力和醉意渗入了白寅的肌肤。白寅轻轻地放松了她的嘴唇,把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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