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顽主-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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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个‘好儿’嘿。”我冲旁听席示意。
  “嘿——好!”杨重捂着脸低头瓮声瓮气地喊了一声。大家都回头看,他也无辜地回头看,集体的视线都落到了坐在最后一排的古德白身上。急得古德白连连申辩:
  “不是我喊的不是我喊的。”
  大家只是默默地注视着他。
  大胖子看到古德白,脸若冰霜地说:“古老,请你离庭。”
  “真不是我喊的。”古德白起身对大胖子作胁肩谄笑状,“我刚才一直在睡。”
  “撵出去!”大胖子脸一沉,扭向一边,挤出一句,“不知自重。”
  古德白被几个人连搀带架地弄了出去,一路上不停摇头叹气。
  “第三个问题……”大胖子话音未落,瘦高挑儿就抢过话头儿,“写好小说需要具备那些素质?”
  大胖子白瘦高挑儿一眼:“文学家的基本功是什么。”
  “说学逗唱。”刘会元回答,“什么都得感兴趣,什么也干不好。屁股得沉——坐得住;眼睛得尖——好事拉不下;脸皮得厚——祖宗八代的龌龊事都得打听;腿脚得利索——及时避枪口。”
  “有点意思呵。”大胖子和小眼睛秃脑门相互交换着眼色唯独跳过瘦高挑儿,“看来还不是完全无知。”
  “好小说和坏小说用什么标准来区分?”瘦高挑坦然自若,接着发问。
  大胖子气鼓鼓地撇了撇嘴。
  “以我划线。”丁小鲁说,“我喜欢的就是千古佳作,我不喜欢的那就是狗屁不通。”
  “就这么直接说——对作者?”大胖子挑刺儿。
  “好话可以直接说,说过来也没关系。”丁小鲁神态从容地答道,“坏话只能暗地里说,当面对作者充其量只能作为其惋惜遗憾状。”
  “得着文学真谛了。”瘦高挑由衷地赞道。
  “不好!”大胖子冷冷地反驳,“怎么就不能当面说坏话?什么作惋惜状遗憾状?这还嫩点,好话就不能夹枪带棒指鸡骂狗地抛出去了?本人从来就是大无畏,骂他还让他以为夸他,感激不尽。”
  “第五个问题是……”大胖子和瘦高挑不约而同一齐发问。
  二人相视,眼中无限深意。大胖子一副气势汹汹,瘦高挑怯笑礼让,“你问你问。”
  “第五个问题……我想问什么来着?”大胖子被打岔,一时间竟忘了到嘴边的话头,便隔过瘦高挑,反去问小眼镜。
  “你想问如果给你一定权力,你将扶持什么打击什么?”瘦高挑果断地适时出击,噎住大胖子,将自己的问题当大胖子的私货抛了出来。
  “如果给我一定权力。”我以男强人叱咤风云的姿态侃侃而谈,“那我当然也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什么表现形式什么思想内容那一概不重要。只要哥儿们就扶持,实在不得不打,也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跟我不和的对我不敬的再好也狠狠打击绝不留情——顺便说一句,您这第五个问题和第四个问题有点重复,表达的是一种情绪一种精神。”
  “这个我们早发觉了。”大胖子忿忿地对我说,“不用你多嘴。第六个问题……”
  大胖子停下来看瘦高挑,瘦高挑佯作不见,吸吸溜溜地品茶。大胖子哼了一声,瘦高挑傲然一笑。
  “第六个问题,”大胖子问,“你最喜欢的文学作品是什么?哪些文学作品对你创作影响最大?”
  “你的作品我们最喜欢!”我们异口同声地说,“你的作品对我们创作影响最大。”
  “没看过也喜欢!没看过影响也最大!”我们再次异口同声说。
  “好好好,不难为你们了。”大胖子乐呵呵地说,“提问结束,下面开始造句。”
  瘦高挑轻蔑的一笑,离席飘然而去。大胖子看都不看他一眼,作雍容大度状。
  “下面开始造句了呵。”大胖子兴致勃勃地往前凑凑趴在台子上说。
  “对不起对不起。”一个坐在一边始终没吭声的娘儿们举着葱尖儿似的五指,偏着脸向大胖子要求发言:“我能提几个问题吗?”
  “可以可以。”大胖子对着这张粉脸堆下一脸媚笑,说:“尽管提。”
  粉脸转向我们,立时挂了层霜:“我想专门向方言提几个问题。你最喜欢的颜色是什么?”
  “红色。”丁小鲁替我回答。
  “我刚才说过了,我是专门向方言提几个问题,别人不要插嘴。”那粉脸看也不看丁小鲁,嘴一字一瘪吐皮似地说。
  “红色。”我说,“共和国的颜色。”
  “你处世信奉的格言是什么?”
  “孔雀开屏是好看的,转过去就是屁眼儿了。”
  旁听席哄然大笑。粉脸闭闭眼抿着嘴无动于衷仿佛忍受着突然落到脸上的一片灰尘。
  “你最爱什么?”
  “看到那些从不倒霉的人倒霉。”
  “我问的是你最爱什么不是你最希望什么。”
  “我最爱自己,其次爱妻子女儿家人朋友。”
  “你最恨什么?”
  “最恨得冲我讨厌的人笑!”
  我龇牙冲粉脸笑,粉脸翻了翻白眼,侧脸冲大胖子说:“胖老,我的问题问完了,谢谢。”
  “谢谢你。”我在下面殷勤地鞠了一躬,庄严站直。
  “下面我们开始造句。”大胖子煞有介事地四处张望着严肃地说,“第一个造句词:乔装打扮。”
  吴胖子挺身而出,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五·一’节来到了,全国人民乔装打扮。”“好!”旁听席上一声怪叫,随即爆发大笑。吴胖子非常绅士风度地向观众还礼、谢幕。
  “第二个造句词:一网打尽。”
  “要么不打,要么一网打尽。”
  “五十步笑百步。”
  “新娘上轿,前五十步笑百步以后哭。”
  “奇货可居。”
  “老板有奇货可居柜台中。”
  “惨不忍睹。”
  “他们瘦得惨不忍睹。”
  “妙不可言。”
  “咱们胖得妙不可言。”
  “注意,咱们下面开始造比较复杂的句子了:因为……所以……”
  “因为你不知所以。”
  “谁不知所以?”
  “都以为自己是聪明人不知道谁不知所以。”
  “我问你谁不知所以?”
  “我问你谁不知所以你不告诉我。”
  “胡闹!”
  “他胡闹。”
  “我不跟你说了——别打断我!重造一遍因为……所以……。”
  “因为我忘乎所以。”
  “这还差不多。”大胖子脸色稍有和缓,但仍余怒未消,指着吴胖子,“我看你胖得倒有几分才气,颇带我年轻时的神韵。老夫今天兴致高,倒要和你卷通帘子一比高下。”
  “卷帘子?卷什么帘子?”吴胖子四处张望,“跟我比手劲儿?”
  “就是先就说词儿,一句跟一句,层层加码。”我们这捆里就丁小鲁懂,“步步高的意思。”
  “懂了,不就是拉线儿屎么?来吧。”吴胖子磨拳擦掌,严阵以待。
  “客气点客气点。”我在底下拽吴胖子袖子。
  “比武么。”吴胖子理直气壮地说,“我能让了他那是对他的侮辱。”
  “开始啦,小子。”大胖子发话了,“第一。”
  吴胖子接茬儿,“笨蛋。”
  “天下第一。”
  “头号笨蛋。”
  “老子天下第一。”
  “我是头号笨蛋。”
  “不是老子天下第一。”
  “不光我是头号笨蛋。”
  “敢讲不是老子天下第一。”
  “谁说不光我是头号笨蛋。”
  “哪个敢讲不是老子天下第一。”
  “你们谁说不光我是头号笨蛋。”
  “看看哪个敢讲不是老子天下第一。”
  “问问你们谁说不光我是头号笨蛋。”
  “我倒要看看哪个敢讲不是老子天下第一。”
  “他老想问问你们谁说不光我是头号笨蛋。”
  吴胖子得意非凡,神气活现,朝上问,“还来么?我这起伏跌宕的如何?”
  “你真是没眼力价儿。”我批评吴胖子,“为求一逞坏了大家的事,看不出你哥都快急了?”
  我堆出甜甜的笑对大胖子说:“大人果然是老姜,文采斐然,令小的如饮甘露。小的蠢蠢欲动,也想和大人卷回帘子,跟大人讨上几招儿。”
  “人!”大胖子闷闷不乐地突然蹦出一个字。
  “狼。”我低眉顺眼陪着笑。
  “老好人。”
  “大灰狼。”
  “慈祥老好人。”
  “凶恶大灰狼。”
  “亲切慈祥老好人。”
  “狡诈凶恶大灰狼。”
  “我乃亲切慈祥老好人。”
  “你是狡诈凶恶大灰狼。”
  大胖子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摔摔打打,庭内空气陡然紧张起来。
  “称颂我乃亲切慈祥老好人。”
  “承认你是狡诈凶恶大灰狼。”我毫不动容,微笑如故。
  “都称颂我乃亲切慈祥老好人。”
  “不承认你是狡诈凶恶大灰狼。”
  “我听到几乎全部群众都称颂我乃亲切慈祥老好人。”
  “据反映绝大多数群众不承认你是狡诈凶恶大灰狼。”
  我一气呵成,大胖子笑逐颜开,亲切慈祥地说:
  “还是你聪明,才分在他们三人之上。这才叫对联呢,多么工整,相辅相成,你是不是再拟个横批,我找人写出来,裱一下,回头就挂在我们家门上。”
  “横批就叫:‘多好的人’,如何?”
  “白了点儿吧?”大胖子谦虚地说,“我们家门上这么一贴,谁见了还不得当成瓜摊儿?我老伴正好姓王。”
  “那就叫:‘质量保证’吧。”
  “不好不好,还是白。”
  “白虽白,可这是我们的心声呵,群众总是特质朴,好话歹话都是粗话。”
  “再想想再想想,还有别的好的没有?”
  “‘百里挑一’?‘上哪儿再找’?不对不对,字多了。”
  “我自己拟了一个,你听听怎么样:‘天天向上’。”
  “妙极妙极。”我拍手笑道,“如此四字,再贴切没有。四字既出,竟觉其它数万汉字全都俗了。不必改了,就这么写了裱了贴门上。”
  “门也俗了。”宝康不甘寂寞,作苦吟状,“依我之见,倒不如专为这四个字立个牌坊才好。”
  此时,瘦高挑踱回席位。昂然坐下,一副清高不入浊流的架势。悠然开口:
  “看来这帮小子已安然混过关了?”
  “你有意见?”大胖子瞪眼。
  “没意见,我能有什么意见?统统过去就是了,我这护法天尊不过是摆设,吓吓小鬼罢了。”
  “是不是再征求一下其他诸位的高见?”我恭敬地转向秃脑门小眼镜,“我们也特想听听其他几位尊师的教诲。”
  “不用问他们,他们也是摆设。”大胖子颇具豪气地一挥手,当着那几位的面就说,“问他们也是白问,反正我说了算。赶明儿有事尽管找我,到我家来玩,我瞧你们顺眼了,你们在他们眼里也就顺眼了。”
  “一定一定。”我们齐说,“不顺则已,顺就顺您的眼。”
  “你还在这里赖着干吗?”大胖子想起宝康,对他怒喝,“莫非诬告这几位文学新秀的贼心不死?告诉你,我在一日,你就休想得逞。”
  “我,我想私下跟您谈谈。”宝康可怜巴巴地说。
  “不谈!”大胖子一拍桌子,“敢骂我——我记你一辈子仇!”
  大胖子率众起身,横眉立目的宣布:
  “本法庭听证结束,现在开始判决……”
  “哥儿们力挽狂澜吧?”出了法庭,我们几个十分得意,象英雄凯旋一样接受于观杨重他们的祝贺。
  杨重握着我的手说:“哥儿们你真可以,临危不惧灵机一动,还是你是流氓,我们差远了。”
  “立这么大功,你得请客。”
  “请客请客。”我笑着招呼大家,“走走一起去。”
  宝康臊眉搭眼儿地远远站在一旁,几次想上来搭讪,被马青吴胖子轰走:“躲远点,别找着我们抽你。”
  “不是,哥儿们,我也是流氓。”宝康央告,“咱流氓对流氓就别太计较。”
  “呔!谁是流氓?”我跳出人群叱宝康,“我们现在是文人了。”
  路边一个馄饨挑,我们一大帮人蹲着喝馄饨。我喝得满头大汗,对众人说:
  “都走都走,喝完我付钞票——掌柜的,再来一碗。”
  我蹲着,慢条斯理地喝着馄饨,看着大家陆续走远,掌柜的正在往锅里添汤——撂下碗,撒腿就跑……
  你不是一个俗人
  一
  “是这门吧?”
  杨重和马青爬到楼的顶层,转着脑袋看那层的三个门的门牌号码。
  杨重伸手按了一下左手那个镶了铁门的人家的门铃,挤眉弄眼调整了一下表情,两手握着放在裆前,矜持地等待主人应声而出。
  “谁呀?”门内一个男人问。
  “我。”杨重沉着地用浑厚的声音回答。
  木门开了,一个瘦得像眼镜蛇似的男人出现在铁门后,隔着纱网眉眼绰约。
  “是吴汉雄吴老师么?”杨重伸出脖子探问。
  “你们是什么人?”吴汉雄吴老师冷冷的目光像针一样从细密的网眼中透出。
  “我们是您的两个崇拜者。”马青挤上前来,脸贴着纱网眉开眼笑地说,“一直都特仰慕您,又怕您忙,不好意思打扰,今儿是实在忍不住了,特来登门拜望。”
  “就呆一小会儿。”杨重伸出一个指头,“看您一眼,请教几句就走,决不招您烦。”
  “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吴汉雄一边开铁门一边问。
  “去派出所查过,挂号的没您。后来还是我们一个同学告诉我们您躲在这儿。”
  杨重跨过门槛,等着马青也进来,吴汉雄头前走了,才肩并肩亦步亦趋恭恭敬敬跟着往里走。
  “本来他不愿意告诉我们的。”马青抢着说,“架不住我们一天到晚总缠着他。都知道您不爱见人……”
  “他叫什么名字?”吴汉雄进了会客室,径自先在一把皮转椅上坐下,手捏一支烟,昂着头问。
  “嗬,您这儿书真多。”马青一进屋就扬着头看满墙满壁的书,啧着嘴问,“这些书您都能背下来吧吴老师?”
  “他叫什么名字?”吴汉雄提高了嗓门。
  “于观。”杨重侧屁股坐在一圈矮沙发上,小朋友一样双手托腮仰望吴汉雄,“吴老师您千万别责怪他,真不怨他,怪我们想见您的心情太迫切。”
  “他说他和您特熟,经常一起喝酒。”马青挨着杨重坐下,“您最近又写什么呢?”
  “不认识这个人。”吴汉雄兀自摇头思忖,“没印象。现在净有人冒充跟我熟,其实压根没见过——社会上有些人就爱乱传我。”
  “没错!”马青热情地接道,“我们那儿一聊名人,就有人说您如何风流如何豪放如何行为古怪——好多传您的话我们都不好向您学呢。”
  “徐达非吧?”丁小鲁敲开黑洞洞的筒子楼的一扇房门问。
  “是他。”刺目的光线中站着一个一脸憔悴的迟暮美男。
  “一眼就认出来了。”丁小鲁暧昧地笑,“我是《影迷报》的记者,我叫丁小鲁。这位是刘美萍,我的一个同事的女儿,也是您的影迷,听说我今天来采访您,非要跟来。”
  “来吧来吧,都请进。”徐达非把两位女士让进屋,“屋里太乱,别见笑。”
  “您和挂历画报上长得不一样。”刘美萍腼腆地说。
  “怎么呢?”徐达非蓦地警惕起来。
  “比画精神。”丁小鲁一脸诚恳,“看电影觉得您挺老成的,没想一见人这么年轻。美萍坐呀,干吗站着犯愣?”
  “一个大明星就住在这么个小破屋子里。”刘美萍困惑地转过身。
  “谁来谁这么说。”徐达非大大咧咧地坐在破藤椅上,一把一把往后捋他那头毛泽东式的长发,“都以为徐达非不定多享受呢,其实……其实我还是个普通人。”
  “可是,可是,怎么也该让您住得宽敞点,先不说和好莱坞的明星比吧——我觉得在演技上您并不比他们差!”
  刘美萍跟谁赌气似地撅着嘴一屁股在丁小鲁身边坐下。
  “是这样的,小徐——我可以叫您小徐么?”丁小鲁一本正经地望着徐达非,“我们报社接到许多影迷的来信,询问为什么这几年在银幕上看不见您了,打听您近来在干什么?是不是和女影星一起出国了?”
  “还有这么多观众关心我,记着徐达非?”徐达非万分感慨。
  “当然,您想象不出您在我们普通观众心目中的份量。”丁小鲁感觉屁股底下硌得慌,抽出一副墨镜,放到一边。
  徐达非忽然发起牢骚,“近来干什么?呆着呗。打牌、睡觉、养花。为什么看不到徐达非?徐达非没戏了呗。”
  “怎么会呢?”丁小鲁迷惑不解,“您也息影了?”
  “哪是徐达非想息影,是那些王八蛋约齐了不用徐达非,徐达非还演什么?”徐达非怒气冲冲,双目喷火。
  “嫌您岁数大了?不,我不这么看。我觉得您只要稍稍化点淡妆,依旧光彩照人,按您的实际年龄,您得算保养得好的。”
  刘美萍热烈地说:“我们单位小姑娘一看电影就议论:这小生怎么不让徐达非演?徐达非要演准比这个强。阿兰·德隆怎么啦?徐达非不比他差!”
  “你这是骂我。”
  “我真是诚心夸您。”刘美萍委屈了,“这话又不是我说的,是观众,女观众的集体反映。”
  “你拿阿兰·德隆和徐达非比就不对。”丁小鲁也不同意刘美萍,“不是徐达非不比他差,而是他比徐达非根本就不如。”
  “那当然我们更爱看徐达非了。”刘美萍很痛快地修正了自己的观点,并解释,“我的意思是说阿兰·德隆那么差的形象都能一部接一部地拍戏,就别说徐达非了。”
  “我怎么就只能演英俊小生?”徐达非幽怨地说,“像我现在这腰身、这横肉,演个土匪杀手不行么?你们千万别再满世界说徐达非长得好看了。徐达非就是让这漂亮脸蛋给害了——王八蛋才长得好看呢!”
  “吴老师,我们都特爱看您的书,您在我们同学中影响特别大是不是杨重?”马青一脸谀笑。
  “在我们同学中,现如今这些学者,问谁谁不知道。惟独一提您,全都点头:噢,他呀。”
  “那为什么我那文论集一征订才七本?”
  “那是新华书店不识货。昨儿个我们一个同学还四处打听哪儿能买着您的书,他的一个澳洲朋友托他买,瞧,澳洲都嚷嚷动了。”杨重满脸深沉,煞有介事。
  “我您你讲个笑话吴老师,您姑且一听别太认真。昨天我去女生宿舍串门,一进屋就见我们系最傲气的两个女生一人面前摊着本您的书,一边看一边互相赞叹:你说他怎么想的?怎么就能写得这么好呢?”
  “确有其事?”
  “这我可以作证。前天这俩女生还指着我鼻子骂我一顿:‘你这学生会干部怎么当的?净请些没听说过的名人来作报告,为什么不请吴老师?’”杨重挪了挪发麻的脚。
  “其实你们即便请我,我也不见得会去。”
  “我是这么回答的她们:‘你们以为吴老师跟一般名人一样呢?人家是真正做学问的。’”杨重重又端庄。
  “我听说人家外国很多特有名的大作家都不希望自己的书印得太多。有个日本女作家一听说她的书在中国印了四千册,当时就跟咱们出版社急了:你们把我当通俗了?”
  “吴老师,”杨重仿佛忽然开窍,“像您这种大学者,难得的就是寂寞吧?”
  一间花里胡哨、从外边看像个发廊或彩扩冲印店的临街房内,于观正在和一个胖乎乎的女同志谈心:
  “为什么要跟人家一样呢?我觉得女同志要长就应该长出自己的特点来,物以稀为贵嘛。你们都眉清目秀,我偏月朦胧鸟朦胧;你们都高低锉错落,曲线优美,我不妨浑然一体,让你们闹不准谁是谁。我认为你就属于个人特点比较突出的,让人一眼难忘的,很难用漂亮不漂亮这样的俗词来形容……”
  冯小刚领着一个长得十分夸张、活脱卡通人物的男子走进来,很严肃地给于观介绍:
  “哎,于观,这位是《交际与口才》报记者华远先生,想找你了解一下咱们‘三好学会’的工作情况。”
  “好,好,小刚你别走,这位女同志你接着来。”于观起身让座,“华先生这边请。”
  “你们刚才说到哪儿了?”冯小刚坐下问。
  “不能用漂亮不漂亮判断一个人。”
  “噢,刚才一进门看见你,我眼睛就一亮,心想,这个女人不简单。为什么不简单呢?因为……因为……不知道你自己发现没有,你的气质里有一种忧郁的东西。我喜欢忧郁,我这个人也常常忧郁,所以我一见你就……就心驰神往。”
  冯小刚自己也豁朗地笑了。
  于观把华远领进里屋,那几乎只能算半间房,堆满过时的壁纸和装饰材料,都是用这间屋做买卖的上个户主倒闭时留下的。小屋勉强可以坐两个人。
  “你想了解什么呢?”于观问。
  “想请你谈谈你们是怎么想起要成立这个所谓‘三好协会’的?想请你解释一下‘三好’指什么?”
  华先生坐正、坐直,拿出笔和笔记本,但仍像屁股底下垫了弹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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