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顽主-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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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再喝瓶酸奶。”于观把自己买的那瓶酸奶推给刘美萍,“你一难受就要去吃东西吗?”
“你怎么知道?”刘美萍咬着吸管看于观,“要不去干吗?总不能去死。”
“说得对,好好活着,气气他们。”于观微笑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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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是谁接的我的电话?”一个腰板笔直的穿着摘去领章的军装的老头子气势汹汹地闯进“三T”公司办公室,“居然敢骂人,他娘的。”
“怎么回事?”马青装傻充愣地说,“您老别动气,有什么事坐下慢慢说。”
“我不坐!”老头子咆哮着,“别来这套!刚才哪个骂的站出来,说说为什么骂人。”
“他他已经出去了,刚才接电话那个人已经出去了。”马青陪着笑脸说,“您要办什么事我给您办。”
“出去了?我听声音就象你!”
“不不不是我我刚来。”马青脸上出了汗。
“的确不是他他刚来。”杨重连忙帮腔,给老头子搬来一把椅子,“那人回来我们批评他。”
“于观呢?”老头子叉着腿笔直着腰坐下,“他小子去哪儿了?你们把他找来。”
“于经理?”杨重和马青交换了一下眼色,“他也出去了,您有事跟我们说吧。”
“跟你们说?”老头子横眼上下打量杨重和马青,“好哇,那就让你们说说,他这阵子都在搞些什么鬼名堂?和什么人混在一起?是不是又让公安局盯上了?吓得连家都不敢回。”
“于经理他没有,他挺好,谁也没盯他,倒是常听夸他,说他净办好事。”
“我就知道你们会互相包庇,你们是一伙的对不对?一伙骗子!早听说人家传你们这个荒唐公司的事。笑话,要你们替人解难,那还要共产党干吗?于观回来马上让他去见我。”
“你是哪庙的和尚……”
“我是他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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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观和刘美萍头挨头地兴致勃勃俯身观看长长的玻璃展柜里的裹在树脂里的蜘蛛和已成化石的甲壳虫。他们身处富丽堂皇、四壁挂满彩绘图表和实物照片的博物馆大厅内。大厅里空空荡荡,游人寥寥,光可鉴人的水磨石地面几乎可以滑行。顺墙排列的玻璃展柜里密密麻麻摆着各色矿产,在灯光的照耀下,那些粗糙黯淡的岩石断面闪烁着星星点点鲜艳非凡的异彩,特别是有些共生矿的样品真可说是五彩斑斓。于观和刘美萍缓缓走过一间又一间似无尽头的展室,忽而进入由彩色泡沫塑料别具匠心地浇注堆塑的原始地貌植被天穹的逼真环境中;忽而在拐弯处迎面而遇一尊栩栩如生的凶猛古动物模型;忽而身后左右布满舞棍弄棒、呲牙咧嘴的光腚猿人。在博物馆三层最后一间展室内,他们一进去便呆住了——仿佛置身梦中:雪亮的电灯光下,竖起的四壁玻璃柜内有无数精致美丽的钻石光芒四射、耀华夺目,其灿烂辉煌无与伦比。这都是世界最著名的钻石,每块钻石都有一个令人神魂颠倒的名字,那真是个惊心动魄的场面——惟有美丽的赝品才会达到的使人透不过气来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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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回头。”宝康对林蓓低声说。他们正站在一家糖果店的橱窗前看琳琅的酒芯巧克力和奶油蛋糕,从橱窗玻璃的反光看到于观和刘美萍从他们背后走过。
“那不是于观?”
“你别叫他,我不想让他看到咱们,还得打招呼——我烦他。”
“你不是说过你喜欢和他们在一起?”
“那是恭维他。我现在不想理他理他没用。”
两个人转过身。于观已经走过去。
“我说什么来着,无聊的下一步就意味着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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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于观,你回来了。”杨重抬头看到于观进来大声说,“刚才你没瞧见我们这儿大闹了一场。你爸爸来了,马青和他干了一架。”
“于观,你爸怎么这操行?”马青走过来说,“豹子似的,逮谁咬谁。”
“进来吧。”于观回头说,刘美萍怯生生地走进办公室:
“你好马青,你好杨重。”
“你来了,快坐,杨重给人家倒水。”马青热情地拉开一把椅子让刘美萍坐下。杨重殷勤地端来一杯水。
“我不渴。”
“喝吧,我们都不喝茶,只有白开水。”
“谢谢。”
“那么客气干吗?到这屋你就算到家了,这屋里的全是你的老朋友。于观,你爸大概恨透我了。”
“别理他,他就那么个狗脾气。”于观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后坐下,“你这辈子别跟他见面了,在家我们也很少理他。”
“呦,怎么哭了?”杨重弯腰看刘美萍的脸,“马青你又胡说什么惹了人家。”
“我没哭。”刘美萍抬起挂着泪痕的脸,“我没事。”
“别听马青的,他整个一个不可救药的口腔痢疾患者。”
“是是,我口臭,我那臭胳肢窝长嘴上了——我说什么了?”
“真的没事,他说的是好话,我只不过自个忽然心酸了。”
“你还是回趟家吧。”杨重对于观说,“你爸可能找你有事。”
“我不回去,他没正经事,无非闲得嘴痒成心起腻找我逗逗咳嗽。”
“你还是回趟家吧。”马青说,“要不你爸还不定认为我怎么黑着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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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观板着脸进了家门,进到客厅脱鞋换拖鞋,接着挨个解衬衣扣子,一声不吭,横眼瞧着摊手摊脚坐在沙发上微笑的老头子,然后猛地脱下衬衣,穿着小背心去卫生间拧开水龙头哗哗地洗,片刻,拿着大毛巾回到客厅用力地擦,继续用眼瞧着老头子。
“瞧我干什么?嫌你爸爸给你丢人了?”
“没有,您给我长脸了,这下谁都知道我有个底气十足的爸爸了。”于观把大毛巾扔到沙发扶手上,打开电扇站在跟前吹,“我可算知道您为什么练气功了。”
“小心感冒——你那些狐朋狗友告我状了?”老头子站起来,满意地围着房间踱起步,“其实我对他们很客气。”
于观鼻子哼了一声,没说话。
“我是关心你。我怎么不去管大街上那些野小子在干吗?谁让你是我儿子的。”
“所以呀,我也没说别的,要是换个人给我来这么一下,我非抽歪他的嘴。”
“你瞧瞧你,照照自己,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儿,哪还有点新一代青年的味道。”
“炖得不到火候。”于观关了电扇转身走,“葱没搁姜也没搁。”
“回来。”老头子伸手挡住于观去路,仰头看着高大的儿子,“坐下,我要跟你谈谈。”
于观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抄起一本《中国老年》杂志胡乱翻着:“今儿麻将桌人不齐?”
“严肃点。”老头子挨着儿子坐下,“我要了解了解你的思想,你每天都在干什么?”
“吃、喝、说话儿、睡觉,和你一样。”
“不许你用这种无赖腔调跟我说话!我现在很为你担心,你也老大不小了,就这么一天天晃荡下去?该想想将来了,该想想怎么能多为人民做些有益的事。”
于观看着一本正经的老头子笑起来。
“你笑什么?”老头子涨红脸,“我难道说得不对?”
“对,我没说不对,我在笑我自个。”
“没说不对?我从你的眼睛里就能看出你对我的这番话不以为然。难道现在就没什么能打动你的?前两天我听了一个报告,老山前线英模团讲他们的英雄事迹。我听了很感动,眼睛瞎了还在顽强战斗,都是比你还年轻的青年人,对比人家你就不惭愧?”
“惭愧。”
“不感动?”
“感动。”
“我们这些老头子都流了泪。”
“我也流了泪。”
“唉——”老头子长叹一声站起来,“真拿你没办法,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寡廉鲜耻的儿子?”
“那你叫我说什么呀?”于观也站起来,“非得让我说自个是混蛋、寄生虫?我怎么就那么不顺你眼?我也没去杀人放火、上街游行,我乖乖的招谁惹谁了?非绷着块儿坚挺昂扬的样子才算好孩子?我不就庸俗点吗?”
“看来你是不打算和我坦率交换思想了。”
“我给您做顿饭吧,我最近学了几手西餐。”
“不不,不吃西餐,西餐的肉都是生的,不好嚼。还是吃咱们的家乡菜砂锅丸子,家里有豆腐、油菜、黄瓜和蘑菇。”
“这些菜应该分开各炒各的。”
“不不,我看还是炖在一起好营养也跑不了。”
“不是一个味。”
“哪有什么别的味,最后还不都是味精味。”
“到底是你做我做?”
“你才吃几碗干饭?知道什么好吃?”
“得,依你,谁叫我得管你叫爸爸呢。”
于观懒懒地站起来,去厨房洗菜切肉。老头子打开袖珍半导体收音机,调出一个热闹的戏曲台,戴上花镜,拿起《中国老年》仔细地看。于观系着围裙挽着袖子胳膊和手上湿淋淋地闯进来问:
“您就一点不帮我干干?”
“没看我忙得很?”老头子从眼镜后面露出眼睛瞪于观一眼,“我刚坐下来你就让我安静会儿。”
“没活你不忙,有活你就马上开始忙。你怎么变得这么好吃懒做,我记得你也是苦出身,小时候讨饭让地主的狗咬过,好久没掀裤腿让别人看了吧?”
“你怎么长这么大的?我好吃懒做怎么把你养这么大?”
“人民养育的,人民把钱发给你让你培养革命后代。”
“你忘了小时候我怎么给你把尿的?”
“……”
“没词儿了吧?”老头子洋洋得意地说,“别跟老人比这比那的,你才会走路几天?”
“这话得这么说,咱们谁管谁叫爸爸?你要管我叫爸爸我也给你把尿。”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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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观老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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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等你好几天了想让你再带我找个好玩的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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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玩可你老不来害得我白等妈拉个巴子现在老子去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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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了下班回来再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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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谁留的条子?”于观笑着说,“太野了。”
“刘美萍呗。”杨重笑着说,“这姑娘这几天跟长在这儿似的,天天来。你上次带她去什么圣地了?招得她念念不忘。”
“马青。”于观扭头对马青说,“我一看就知道你这几天没少熏陶刘美萍,把你那身武艺都传给她了。”
“没有没有。”马青从看着的小说中抬起头,“我这几天跟她说的都是新华字典上的词儿。”
“他这反革命口淫犯能闲着?”
“他?”杨重笑着说,“他要拉出的是金子银子倒奇了。”
“这两天还有谁来过?”
“老赵老来,一来就坐半天。我们跟他也没话说,就听他吹,吹得没劲了也不走,干坐着,那么大岁数我们也不好意思轰他,才尴呢。”
“他干吗膘上我们?”
“谁知道,是不是他觉得咱们特需要他?”
“再来我叫警察把他拘起来。”马青说,“太烦了,我妈什么时候给我生了这么一个哥……”
“啊,三位,好呵?今儿都在。”赵尧舜儒者风度地进来,笑呵呵地和大家打招呼。
屋内三个人不说话了,散开各回各桌。赵尧舜走到于观桌旁坐下,打开纸折扇扇着。
“于观,这几天怎么没来呀?”
于观看着他“哎”了一声。没说什么。
“小马,给我来杯水。”赵尧舜回头说道,“你们今天很清闲。”
“下午我们要参加一个追悼会。”
马青把一杯白开水放到赵尧舜面前,走开回到自己桌后往这边看。
“谁死了?”
“一个不会水的孩子。”
“噢,这样的人也要开追悼会吗?看来你们每天的工作委实没有什么意思。”
“的确没意思。”
“这不奇怪。象你们这种年轻人,没受过什么教育,不可能再有什么发展,在社会上备受人歧视,内心很痛苦,但又只好如此,强颜欢笑。”
于观慢慢点着一根烟,抬脸凝视赵尧舜。
赵尧舜诚恳地望着于观:“这不公平,社会应该为你们再创造更好的条件。我要大声疾呼,让全社会都来关心你们。我已经不是青年了,但我身上仍流动着热血,仍爱激动,这些天,我一想到你、马青、杨重这些可爱的青年,我就不能自已,就睡不着觉。”
“你说我们内心痛苦?”
“当然这太明显不过了,你不说我也能感觉到。”
“要是我们内心并不痛苦呢?”
“这不可能——这不合逻辑,你们应该痛苦,干吗不痛苦?痛苦才有救。”
“那我告诉你,我们不痛苦。”
“真的?”
“真的。”
“那只能让我感到可悲,那只能说明你们麻木不仁到了何等程度。这不是苏生而是沉沦!你们应该哭你们自己。”
“可我们不哭,我们乐着呢。”
“无产者挣脱的只是锁链……”
“听着,我们可以忍受种种不便并安适自得,因为我们知道没有完美无缺的玩意儿,哪儿都一样。我们对别人没有任何要求,就是说我们生活有不如意我们也不想怪别人,实际上也怪不着别人何况我们并没有觉得受了亏待愤世嫉俗无由而来。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既然不足以成事我们宁愿安静地等到地老天荒。你知道要是讨厌一个人怎么能不失礼貌地请他走开吗?”
“最好是不说话,表示你已对他失去兴趣。”
“……”
“那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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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打人,我他妈真想打人。”赵尧舜退出后,马青从桌后跳了出来,捋胳膊挽袖子眼睛闪着狂热的光芒说。
“我也想打,想痛打一个什么人。”杨重双手握着拳哆嗦着说,“要不是我不停地对自己说你打伤人得进公安局付医药费特别是上了岁数的人弄不好要养他一辈子就象无端又多出一个爹我早冲上去了。”
“可我实在想打,我顾不得那么多不想想办法我只好和你们俩对打。”
“好吧,这样吧。”于观猛地站起,提着双拳往外走,“我们就到街上去,找那些穿着体面、白白胖胖的绅士挑挑衅。”
“真舒服,真舒服,老没这么干了。”
马青、杨重摩拳擦掌、一脸兴奋地跳跃着跟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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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三个人肆意冲撞着那些头发整齐、裤线笔挺、郁郁寡欢的中年人,撞过去便一齐回头盯着对方,只等对方稍一抱怨便预备围上去朝脸打,可那些腰身已粗的中年人无一例外毫无反应,他们只一眼便明了自己的处境,高傲地仰起头,面无表情地变线走开。如此含忍不露彼此差不多的表现使三人更有屡屡得手所向披靡的良好感觉。
马青兴冲冲地走到了前面,对行人晃着拳头叫唤着:“谁他妈敢惹我?谁他妈敢惹我?”
一个五大三粗,穿着工作服的汉子走近他,低声说:“我敢惹你。”
马青愣了一下,打量了一下这个铁塔般的小伙子,四顾地说:
“那他妈谁敢惹咱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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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的另一端,赵尧舜失神地漫无目的地走着,他走过一个街头电话亭又折了回来,在街边一个卖烟酒的小铺里换了一大把硬币,紧紧攥在手里,走进电话亭,仔细掩好门。他喘匀了气,摘下话机,塞入硬币,把其余硬币装进裤袋,开始拨号,电话通了,他拿正话筒,紧贴着耳朵,听到里面有人说:“喂?”便严肃地说:“丢你妈,丢你妈丢你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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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康在家里拿着话筒涨红脸大声骂:“丢你妈!”
林蓓惊诧地从桌前回过头:“你在骂谁?”
“丢你舅舅,丢你姥姥,丢你们家祖宗八代!”
宝康的脖子象阳具般勃起怒涨,“啪”地摔下电话,激动不已地在屋里来回走着:
“卑鄙!话都不说上来就开骂,以为憋着嗓子我听不出是你马青狗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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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尧舜翻着电话号码本认真查看搜捡,掏出硬币塞进投币孔,沉着地拨号。
“喂?”一个苍老庄重的声音说。
“丢你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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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祖国是花园,花园里花朵真鲜艳,和暖的阳光照耀着我们,每个人脸上都笑开颜,哇哈哈,哇哈哈,每个人脸上都笑开颜。”
“这女子好音道。”
在大柱簇立的古式大殿里,乐队奏着欢快的舞曲歌手在纵情唱,衣着华丽的人们陀螺般地对对旋转着,舞会已进入高潮。于观、马青、杨重、刘美萍一进入舞场便被这热烈的气氛感染了,杨重拉起刘美萍,于观和马青各自拽起一个坐着观看的姑娘加入了人群的涡流。在大圈巡回中,他们遇到了也在旋转的宝康和林蓓,看到了和一个陌生年轻姑娘坐在角落安祥地观舞的丁小鲁,在演奏台的旁边他们还看到了瞪眼望着人群的赵尧舜。
再次从丁小鲁面前舞过时,她看到他们,笑着招手,冲于观喊:“行嘞,惨不忍睹。”
于观松开舞伴,走出场子,杨重也跟着走出来,刘美萍立刻让别人接走,马青也继续随着人流边舞边转远去。
“好久没见,你都上哪去啦?”
“我天天都在家呆着,别说上哪儿都找不着我。”丁小鲁笑着说,“杨重你好,你请我们这位小姐跳一圈。”
“请吧。”杨重牵起丁小鲁身边那个姑娘的手,搭膀扶腰舞走。
“唉哟哟我累坏了。”舞了一圈回来的刘美萍汗津津地拿手绢扇着风下了场,在于观身边还未坐稳又让人请走了。
“看见林蓓了么?她也来了和那个宝康。他们快结婚了。”
“她没跟我们说。到底修成了正果。”
“她有点怕你们。”
“我们有什么可怕的?你还不知道我是怎么回事?”
“我是不怕你们,可不了解你们的人就觉得你们形象狰狞。”
“小鲁。”林蓓脸通红地一人沿舞场走过来,“你怎么不跳?噢,于观你好,好久不见。”
“听说你快结婚了?”
“啊,就那么回事吧,结结看,不成就离。”
“别那么回事呀,这是人生大事。”于观笑眯眯地说,“人家说自杀的办法有一百种,其中一种就是和作家结婚。”
“是么?”林蓓笑弯了腰,“你说的真逗。”
“屁!屁!”马青指林蓓笑叫着,从她们面前舞过。
“讨厌。”林蓓白了已远远而去的马青一眼,回头甜笑着。她穿了一领印着个大大“P”字的棉织园领衫。
“哎,杨重,你别坐下。”丁小鲁走开叫住刚下场的杨重,领他到一个枯坐着的姑娘面前,“你再请我们这小姐跳一圈。”
“来吧。”杨重牵着那个姑娘的手带入场中,调整了一下步伐,急剧舞起来。
舞曲变为探戈,舞场上的节奏慢下来,紧搂在一起的人们分开,小心翼翼地共同举步,哈腰躜行。
“宝康呢?怎么不过来?”于观问林蓓。
“噢,他在那边和人说话,他碰到几个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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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听他们的。”宝康和赵尧舜并排站着,注视着舞场内神采飞扬、互相大声说着话自如支配着舞伴变着步伐的马青和杨重,“这些人已经完了,他们嘴里没一句真话。”
舞曲再度变快,人们又开始集体旋转,滚滚流动。刘美萍几乎全身被一个宽胸脯的男人满把搂在怀里,刮风般地旋着,痴痴地笑着:“不不,我不是舞蹈团的,但我小时候就喜欢舞蹈,因为我腿长我们单位的人都叫我仙鹤。”
“胡大,我真的不行了。”舞伴又换了一个胖姑娘的杨重竭尽全力地旋转着,满头大汗对在他身边美滋滋迈着步的马青说,“丁小鲁把全世界最重的大翠瓜都悠给了我。”
宝康笑吟吟地远远伸着手,象刚下飞机的国家元首快步走向迎接他的要人们的行列那样奔向林蓓。赵尧舜阴着脸带一个中年妇女不时看着脚下和身后左右的人进入舞场。
所有的人都在舞,在咧嘴欢笑,人头汹涌,胳膊腿横飞,音乐已经到了震耳欲聋的程度。从人们脸上挥洒出来的汗水在灯光下形成一片蒙蒙的亮闪闪的雾,使人们的脸变得模糊不清、混沌一团,只间或有鼻子或眼睛等局部清晰、一闪即逝地显露,在这层雾的下面是成百上千疯狂扭动的身体和不停跺地的脚,交织在一起,无律杂沓地变换位置。
“我们也跳一会儿吧。”于观张开双臂。
丁小鲁站起来,拉拉衣襟,搭上于观,:“我只能跳我们最熟的——慢四。”
两人沿着舞场边缘缓缓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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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于观家,老头子半睡半醒地调着袖珍半导体收音机,调着寻找台,每个台的播音员都在说:“这次节目播送完了……”
一点正经没有
一
“你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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