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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委书记和他的秘书们-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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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总是手牵手。玩“过家家”游戏,也总是弟弟演新郎,姐姐演新娘。到了上中学的年纪,他们不能手拉手了。两人暗暗怨恨:“如果不是姐弟,就能成为夫妻了!”
  这时,侯首长夫妇也商量:如今给儿女找个既门当户对又才貌出众对像,太难了!菁菁如果找女婿,最好是“大圣”那样的,而“大圣”找妻子,最好是菁菁那样的。可是,他们现在的名分是兄妹呀……
  后来,他们还是想出了办法:夫妻先是告诉侯贵卿:他并非自己的亲生儿子……从拾他的情况,说了一遍,然后到派出所进行了家庭成员关系的重新登记。
  虽然“侯”姓未改,却可以和菁菁作为对像相处了。两人好不高兴!
  一九六六年春天,菁菁和侯贵卿已经登记结婚。可是还没有等举行仪式,“文化大革命”爆发了。原来的父亲,现在的岳父被打翻在地。可是,不久又被“解放”,到一个大企业“支左”。在那个人们近于疯狂的年月,作为一个青年学生,不参加造反组织,在社会上就无地自容,就是一种耻辱。侯贵卿不愿当“保皇派”,也不甘于在火热的革命斗争中当“逍遥派”,领头成立了一个叫“捍卫毛泽东思想”大联合总部,自任领袖。他接受原来的父亲,现在的岳父的谆谆教导:第一,绝对不要参加武斗:如果打死了人,将来你必定当凶手;如果被打死了,你轻如鸿毛。第二,现在所谓的路线斗争,连我都弄不清楚,你们小孩子懂得什么?成立个造反组织做做样子是可以的,切不可太认真;第三对老干部,能保护时且保护,不能保护时,也不要落井下石。
  后来的事实证明:老泰山这番训导,是何等的英明!在“你方唱罢他登场”的激烈夺权斗争中,他没有参加“打砸抢”,也开过一些老干部的批斗会,是作作样子给对立面看的,实际上是保护了他们。在派性大发作中,他“站队”又站在“支左”的解放军一边,当时叫作“大方向是正确的”。在领袖号召“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时,他主动要求上山下乡。“文化大革命”后期,他因为路线觉悟高,被公社推荐上了大学,有了文凭。
  真是,人要是交了好运,就事事顺利;要是该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
  革命又发展到了提拔干部要求“年龄是个宝,文凭不可少,关系最重要”的年代,三条他都有了。大学毕业后,他立即被调到中央一个重要部门,从干事、科长、副处长、处长、副局长,局长,一路攀升,像坐火箭似的,成为一名副部级主任。
  俗语云:宁为鸡头,不为牛后,在国务院当个副部级干部,不如在地方当一路“诸侯”有实权。所以,侯贵卿要求到地方工作,理由很简单:下基层锻炼。
  领导也认为这是个接班人的苗子,很快批准了他的请求。这不,侯贵卿到某地任了一年地委书记,经过在党校学习了一阵子,赶上河山省开省党代表大会。张敬怀被选为省委书记,经有关方面提议,侯贵卿进了候选名单,被选为副书记。按省委“排座次”,他是二把手。过几年,张敬怀一退,侯贵卿的“扶正”,顺理成章。人们从大趋势看,在河山省,未来是侯氏的天下。
  这就是侯贵卿爱情和事业“兼得”的好“命”。
  菁菁先是他青梅竹马时的姐姐,后来成了他的妻子。侯贵卿堪称“美男子”,而菁菁走在大街上,对面来的行人,没有不“一步三回头”的。两个人在家里时,侯贵卿称“菁菁”为“亲亲”。侯贵卿的名字曾经叫过“大圣”,又因为姓侯,菁菁私下叫他“小圣子”,简称“圣子”。夫妻生活可以用古语的“如胶似漆”形容,分开的日子,每天必通一次电话,每三天必写一封信。在夫妻关系中,只有一点不太协调:就是菁菁多疑:对“小圣子”在外面不放心。但没有公开化的矛盾。
  作为一个刚到中年的男人,菁菁深深知道,侯贵卿对女孩子很有魅力,她虽然很自信,但常常担心出现“第三者”。她多次告诫丈夫:“你在外面可得老实点,不然,我可饶不了你!”丈夫便在妻子身上轻打一拳:“不许胡说!”但是,毕竟外面的诱感太多,侯贵卿有追求自由的本性。在两人分离时,他在电话中或写给妻子的信函上说的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恨不能立即团圆,心里却想着多分离一段,有点自由的空间。但他总是怕,享受一段自由是可以的,他永远爱着妻子也是真的。他常常想:感情这个东西,不像银行存款,有一定的数量,别人分去一份,给妻子的就少一点。感情无量。他给别人的再多,也不会减少对妻子的爱。所以,他有一个幸福的家庭还是真实的。
  到了侯贵卿这样的级别,也有私人秘书了。这个秘书名叫司马仁,此人做他的秘书,要多么理想有多么理想。
  侯贵卿和司马仁同岁,从初中到高中都是同班同学。文化大革命被煽动起来后,二人又属于一个造反组织。司马仁没有当上头头,可是观点是一致的。在“广大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的高潮中,两人又是一同下乡,在一个青年点,同住一铺炕,被窝挨被窝,上工一起修理地球,下工无所不谈。他们这对特别要好的朋友,有这么多的“一致”,可是论起智商,司马仁却又高过侯贵卿一筹。在文化大革命中,造反也好,“站队亮观点”也好,参不参加武斗也好,在青年点和谁交朋友,团结谁,打击谁,都是两人一起分析,一起商量定夺。司马仁一讲自己的主意,侯贵卿立即说:“有理,有理!就这么办!”
  两个人最大的不同就是家庭:侯贵卿的老爹兼岳父,是军队的高干,又在文化大革命中到地方“支左”;而司马仁的父母却是个平头百姓。二人虽然都上了大学,可是侯贵卿是“指名推荐”的,而司马仁却是靠自己考取的。他们大学毕业后,正赶上提倡干部队伍革命化,年轻化,专业化等,一是因为侯贵卿老爹的关系,二是在文化大革命中,侯贵卿不仅没有“打砸抢”行为,还设法保护过老干部。所以他大学毕业后,一参加工作,就火箭似的直往上窜。到了平反冤假错案时,他又负责了一段落实老干部政策工作,很快升到副部级。在给他配备秘书时,他不忘旧友,想起了老同学司马仁。因为目前他面临的形势,担当的任务,需要考虑的问题,比过去更为复杂,如果有司马仁当他的秘书兼高参,就没有可比的人选了!现在他既然有了权,向组织部门要谁当他的秘书,真是易如反掌。
  他一句话就把司马仁调到身边。人生就是这么奇妙。地位和智商现在倒了个儿。
  原来司马仁大学毕业后,分配到了一个工厂当宣传干事。一下调到当年的好友如今的副部级主任身边当秘书,司马仁千恩万谢。侯贵卿对他讲:咱们两个对外是上下级,“对内”还和过去一样:好朋友!
  司马仁更为感动:升官而不忘旧情,难得!如果司马仁从一个宣传干事,从副科长,科长,副处长,处长,副局长,升到局长……没有十年二十年,是办不到的,越往上,像运动员创纪录似的,竞争越激烈,也许在一个“干事”的岗位上,他要碌碌终生。而给侯贵卿当秘书呢?三年,四年,顶多五年,也就有上天之日了。他相信,侯贵卿绝对不会亏待他。
  侯贵卿和司马仁的亲密关系,从相互的称呼上也可以看得出来。他们在青年点时,司马仁称侯贵卿为“大哥”,因为“司马仁”这个名字叫起来太咬嘴,侯贵卿叫他为“小司”,慢慢变成“小四”加个“儿”韵,就是亲昵的“小四儿”。
  现在,在公众场合,他尊敬地称侯贵卿为“侯主任”,私下还叫他“侯大哥”或“猴儿哥”,而侯贵卿在公众场合叫司马仁为“司秘书”;私下亲热地叫他“小四儿”。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改成“老四”,司马仁私下则叫他“大侯”。
  司马仁向侯贵卿建议:中国是“官本位”的国家,当官必得有威信。威信二字嘛,有威,又有信。威,首先你要是说了算,说了有人听,要让人怕你,谁不听话,思想不解决问题,就组织解决问题换成自己的人。信呢?就是你的工作能力和思想水平。这和侯贵卿老岳丈的教导是一致的。所以,侯贵卿把“威”放在第一位。在公众场合,侯贵卿架子十足,训起人来,不管你的官多大,只要比他侯贵卿小一点,违背了他的意志,批评起人来,就和训三孙子差不多。许多人都怕他。他在实践中体会到:在一个单位当头,没有人怕你,你这个当领导的,就不算有威信,什么事也干不成!
  侯贵卿调到省委后,第一件事是要把他的夫人调来。妻子是不能容忍和他两地分居太久的。
  原来菁菁在国务院某部是一个处长,调到省里作为副局长,算是提半格。按照菁菁的意思,她要到外贸局当副局长。可是,外贸局已经有三个副局长,没有“凳子”了。
  省委常委讨论侯菁菁的工作问题时,侯贵卿是副书记又是常委,他打了主动仗,说:侯菁菁同志是学经济的,她到外贸局工作比较合适。
  侯贵卿给张敬怀抛了个难题:搞外贸,可以经常出国,弄点外汇也容易。现在有好几个“关系很硬”的人,找过张敬怀,要到外贸局任职,张敬怀都顶住了。
  这不,又加进来一个侯菁菁。张敬怀不便当面拒绝,打了个“太极拳”,说:“现在有好几个人要到外贸局,我们专门讨论一次,综合平衡一下再定吧。”
  侯贵卿知道,张敬怀采取的是“拖”的策略,但是暂时也不便说什么。这就为两位领导的矛盾埋下了种子。菁菁的工作安排搁浅了。
  侯贵卿回家,菁菁问起自己调到外贸局工作的事,侯贵卿如实回答,她向丈夫小小发了一顿脾气:“你这个人呀,真是窝囊。亏你还叫过‘ 大圣’ !造他的反嘛!”
  不久,妻子的事,侯贵卿还是办成了。原来是秘书司马仁经过和省委组织部商量,透露了侯副书记意思,组织部才把一个即将退休的副局长,调到其他单位,而且提为正职,菁菁调外贸局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问题解决了,不等于菁菁的气也消失了。她对张敬怀这个一把手窝着一肚子气。这个绊脚石!老家伙!还是早早搬开的好!
  俗话说:“妻贤夫祸少”。这话也适用于今天。这个菁菁,以后给侯贵卿惹下不少祸,差一点把他拉下台。
  于是侯贵卿和菁菁,加上和秘书兼朋友司马仁三人一起商量:要找准张敬怀的弱点,给他一点脸色看。
  根据“文化大革命”的经验:写“第一张马列主义大字报”的,第一个喊“打倒刘少奇”的,第一个敢于围攻中央工作组的,第一个带领造反派冲击监狱和抢国家档案的,第一个砸毁国宝表示“破四旧”的,第一个“告御状”的,在恢复高考后第一个交白卷的……他们都敢于“碰硬”,对社会起了“震惊”作用,都成了“反潮流”的英雄,都坐火箭上了天。这批人物的下场虽然并不妙,但是用“震惊”行动,以扬名天下的经验,可以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三人开始秘密商量:
  他张敬怀靠什么在全国有影响?靠什么当了省委一把手?不就是他有个“林钢经验”嘛!没有林钢经验,他什么也不是!商量结果,三人都认为:当前大型国有企业正在进行改革。河山省出了个“林钢经验”。到林钢参观取经的,请林钢人到外地“传经送宝”的,每天络绎不绝。全国大小报刊,宣传介绍林钢的,写林钢在改革中“敢为天下先”的精神和超前意识的文章、报告、通讯,不下数十篇。侯贵卿分工管工业,前些日子,他还到林钢去参观过一次。当时,就有人向他反映情况和提出不同意见。对林钢经验,不以为然的人也不少。他们说林钢的改革,脱离我国国情的实际,离开了实事求是原则。让大批工人干部下岗,也就是失业,这一点最不得人心。社会主义还有“失业”的?这违反马列主义基本原则。
  司马仁说:“林钢是他的‘ 点’ ,林钢的总经理又是他原来的秘书卜奎。所以,林钢经验就是卜奎,卜奎就是张敬怀,三位一体。现在对于林钢经验,只有一种声音,我们不妨来点群众意见和群众呼声。否定了林钢经验,也就否定了他一半的成绩!”
  侯贵卿说:“当他还没有官复原职的时候,到北京找过我。现在想来,我当时对他是很不礼貌的。估计现在他还记着这事。”
  “是呀!”司马仁说“现在你虽然是副书记,到将来接他的班时,他使个绊子,让别人接班,就麻烦了。三五年太久,只争朝夕!”
  侯贵卿想了又想:“所以,我想拿他的‘ 林钢经验’ 开刀。”
  司马仁说:“现在林钢经验在全国红得很,又是上边肯定的。公开写文章,哪里也不便发表,谁敢登呀?我看,不如先去找一部分人,开个座谈会。座谈会记录不便公开发表,省委不是有个内部的《内参简报》吗?这份”简报“,因为是”内参“性质,发表各种不同意见,这归‘ 政策研究室’ 管,在这个内部刊物上发表,谁也管不着。反正是”内参“,谁爱”参“你”参“去!我们把舆论造出去是真的。”
  “开座谈会,找谁参加很重要。老四,林钢还没有我们的人呀!”
  “‘ 人’ 都是培养出来的,大侯,我们一起去蹲几天点,不就‘ 培养’ 出来了吗?插起招军旗,就有入伍兵!”
  侯贵卿和他的“小四儿”,便一起到了林钢。
  侯贵卿第一次来林钢,因为只是一般地参观,林钢领导除了卜奎陪他吃了顿便餐外,全程陪同他参观并负责接待任务的,是公司办公室秘书科的女科长于丽。
  这位于丽科长,对他很热情,像侯贵卿这样的领导人,无论到了哪里,下级的热情接待都是情理中的事。对这个女科长,侯贵卿开始并没有特别注意。这次他到林钢,说是要多住些日子,搞点调查研究,对这位女科长的热情,他的体会就很深刻了。
  陪他参观,陪他吃饭,介绍情况,寻找他要的资料,自然都由于丽负责,只要侯贵卿一句话,她完成得又快又好。陪他参观时,公司派了一台专车。按习惯,应该是司秘书和侯贵卿坐后排座,她于丽作为服务人员也好,以主人身份领路也好,应该坐司机旁边的前排座。可是每次来了车,她总是很麻利的打开门,“请!”侯贵卿钻进车,自己随后上车就坐在领导身旁。司马仁心安理得地坐在前排。他理解,他的领导和朋友侯贵卿也愿意这么坐。
  每天回到招待所,一般说,接待的人员应该告退似的问:“侯书记如果没有别的吩咐,那么我就回去了,请侯书记早些休息吧。”
  可是于丽并不告退,而是陪侯书记喝杯茶,聊聊天。有时还摸摸叠叠被子,问问:“冷不冷?”什么的。
  这天,吃过晚饭,于丽又是如此。侯贵卿觉得这个女人在身旁,有一种温馨感。谈到九点钟了,她还没有告辞的意思。侯贵卿说:“这次来林钢,可太麻烦于科长了。”
  于丽甜蜜地嘻嘻一笑:“什么‘ 麻烦’ ,别人想陪领导,还没有这个福分呢。”
  “于科长这话可说远了……”
  于丽马上说:“您叫我小于好了,叫于科长就生分了。”
  “好好好,我认错。”侯贵卿笑着“你一整天这么陪我,我有点过意不去呀!谁家里没有点事情呀,孩子,丈夫,一大堆家务活儿……”
  于丽格格笑得更响了,说:“侯书记看我像结了婚的人吗?”
  “对不起!”侯贵卿说“我是说,谁家里还没有点私事呀!”
  “我就没有什么家务事,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
  侯贵卿切入正题:“我这次到林钢调查,发现你们的企业搞得真不错。”
  “是呀!我们在全国大大有名。”
  “一切事物都有它的两面性,一分为二,这是辩证法嘛。”
  于丽心中一机灵:“那当然。”
  “你是林钢人,知道的情况比我们多。除了肯定林钢经验,人们还有没有另外一种议论?”
  于丽又是一机灵,在这一两秒钟内,她在脑海中进行了好多次运算之后,说:“改革嘛,很难。当然会有不同议论。”
  “都有些什么议论?”侯贵卿紧追不舍。
  于丽却主动把球踢了回去:“你如果愿意了解这方面的情况,可以开个座谈会,什么人参加会议,我给你推荐一个人,姓鲍,叫鲍中信,原来是薄板厂的厂长,你可以先找他谈谈。”
  次日晚上,鲍中信应约前来。此人不像于丽,在话语中和你打太极拳。他满腹牢骚,直来直往,说:“省委领导要是愿意听听不同意见,我给你召集个座谈会,听听群众的呼声。”
  这样,过了两天,一个座谈会召开了。
  卜奎到林钢不到半年,老书记就离休了。卜奎顺理成章地当了总经理兼党委书记。在侯贵卿第二次来到林钢之后,卜奎给他汇报了一次工作,剩下的是嘱咐下属人员,要为侯书记服好务,搞好这次调查研究。他因为太忙,省委领导在这里做什么事,怎么做,他就不便过问了。
  参加这次座谈会的名单是鲍中信拟定的:绝大部分是在改革中被罢了官,或者在“优化组合”中失去位置和提前退了休的,也有部分离休干部,还有十多个下岗只拿基本工资的老工人。
  座谈会由鲍中信主持,他说:“同志们,我们林钢现在是大大有名了。林钢的名声,传遍全国。谁不知道林钢呀!可是林钢经验到底怎么样?我们过去只听到一种声音,我们广大干部和工人群众的呼声,是听不见的。所谓‘ 兼听则明,偏听则暗’ ,古之定理。现在,咱们省委的侯副书记,到我们林钢调查研究,想多方面听听各种意见,特别是反面意见,讨论一下林钢经验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请侯书记作指示,大家欢迎!”
  一阵热烈鼓掌。
  侯贵卿没有站起来,微笑着,抬起右手,从前往后轻轻理了一下油光水滑的头发,说:“你们这位鲍中信厂长讲得很好,我是来学习的。我不能‘ 下车伊始,就哇啦哇啦’ ,现在,就请你们这些为林钢的建设和生产,奋斗了大半生的同志们讲讲心里话吧!”
  接着是大家的踊跃发言:
  第一个发言的是原一炼钢厂厂长林余。这个林厂长一发言就充满了火药味,他说:“这二年,我他妈见鬼了!从林钢是一片荒草地时,我就转业到了林钢。
  林钢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滴上过我的汗水。当年抓起林钢任何一把土,我都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可是现在我老了,不中用了。在所谓的改革中,我第一个被勒令退出领导岗位!他们说,我没有文化。不懂得现代化管理。老子的文化是背着大盖枪,在行军中看着前面战士背包上的木板,一个一个学的生字。那时候,你们在哪里?你们还在你爹腿肚子里呢。我年龄大几岁是不错,可是我们不是还得承认‘ 姜还是老的辣’ 吗!老了,不中用了,被赶下来,这是什么社会主义?这是资本主义!是资本家的行为!怪不得人们都说:我把青春献给党,到了老年没人养……“因为说得动情,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接着发言的是一个在五十年代全国著名的劳动模范老秦头:“我想大家都认识我,我就是那个老秦头儿。在林钢恢复建设阶段,谁不知道老秦头的‘ 针线簸箩’ 呀!那时建设困难很多,许多机器缺少零配件。我上班,下班,走路,在旯旮转游,眼睛老是盯着地下。遇见个锣丝钉,锣丝帽儿,半截电焊条,生锈的滚珠轴承,齿轮,即是一尺把长的铅丝,也要拣回来……积少成多,形成个零部件小仓库,人称是工厂的‘ 针线簸箩’。现在这些老爷、少爷们倒好,即使好的机器,在露天地里生锈,谁管了!我们这些人也真该倒霉,怎么摊上我下岗!现在只拿基本工资,我儿子也下岗了,我指望谁呀!我早就说过,这么个改革,就是……就是‘ 辛辛苦苦几十年,一觉睡到解放前’。不行,我们决不答应!”
  第三个发言的是原三炼钢的支部书记,姓曲。这位曲书记说:“现在这个改革,在总公司是总经理说了算,在各厂是厂长负责制,在车间是主任负责制。到底是党说了算,还是别的什么人说了算?这是否定党的领导,这种所谓‘ 改革’ ,就是倒退!”
  发言几乎是“一面倒”。第十一个人发言时,他说:“大家的发言都很有道理,也很真诚。可是这么多年,我们的管理落后,设备落后,产品落后,当年轰轰烈烈的林钢,现在没有办法生存下去了。我们面临的是生死存亡问题。不是我们哪一个个人的问题!我看,我们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企业倒闭,我们都喝西北风,一个是让企业的生存和发展,我们暂时忍受些困难……”
  “唱高调!”有人喊。
  “你等一等!”主持会议的鲍中信中止了他的发言“有人比你举手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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