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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委书记和他的秘书们-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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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卜奎问这问那的,问了许多,先是问卜奎的父亲,接着是问她母亲,好像“审干”似的,把卜奎的家庭出身,个人成分,学历和工作问了又问。卜奎如实一一回答。问的结果,好像是这位首长对他的印像还不错。卜奎早想告辞,可是没有机会说话,等这位首长嘱咐他要好好工作并要求进步更快等等,口气略一停顿。卜奎觉得再也耐烦不下去,忙说:“首长没有别的事,我就告辞了。”逃跑似的离开那里。闵青莲追着要送他,卜奎一面跑,一面回头说:“我还有急事,再见吧!”
从此,每隔三两天,闵青莲就约他见面,谈话,征求什么“对我的意见”。
卜奎想了好多次,觉得这个对像,无论她的思想、品格、性格、气质,他都不喜欢,实在不能再“处”下去了。他认真想过,给干部做鉴定,可以这么写:什么“工作一贯积极”呀,“能完成任务”呀,“要求进步靠近组织”呀,“善于团结同志”呀……从这些抽像的空话中,你很难看出一个“人”来。空话写一大篇,远不如举一件小事,能说明一个人的思想品格。而真正能表现一个“人”的真实的,却又常常是文字表达不出来的。像他对闵青莲的印像,就没办法说得出来。
能说得出来的(如工作积极,要求进步等等)并不都真实;说不出来的却是真实的。唉,我该怎么办呢?
可是,闵青莲却对他却格外“积极”,经常去找他,在省委大食堂吃饭,只要她见到卜奎去了,总是买两个人的份,而且在一起吃。见了生人,就主动向人介绍卜奎。她要给人们一种印像:他们的爱情关系已经板上钉钉了。有好多次,闹得卜奎不得不找个借口躲开她。
卜奎感到不能再“处”下去,必须和她谈一谈了。
有一天,卜奎约她到一个僻静的地方。说了几句闲话后,卜奎说:“青莲同志,我想,我们应该认真谈一次。”
“是的。”闵青莲说“我对你也有点意见,最近你怎么老是躲着我呀!”
卜奎说:“我们处了这么几个月,我觉得不能再处下去了。”
闵青莲一惊:“为什么?”
“我们……不合适。”
“什么地方不适合?”说着眼泪立即流了下来。
卜奎耐心给她解释:“你是一个好同志,可是,我们不合适……”
“我好几次问你,对我有什么意见,你,你都说‘ 没有意见’ 呀……”说着饮泣起来。
“没有意见,不等于就可以谈恋爱,我什么时候都会说,你是一个好同志,我今天这么说,以后还会说你是好同志,可是好同志,不等于可以结为夫妻呀!”
青莲悄声哭了一阵,说:“现在,谁不知道我和你处了对像呢?我丢不起这个人,你叫我怎么见人呀!”
卜奎安慰着她:“这有什么?处对像,和办其他事情一样,可能成功,也可能不成功,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哪!”
闵青莲停了一刻,忽然说:“不对,肯定有人从中破坏,你又有对像了。”
卜奎一惊,接着笑了:“这怎么可能呢?没有,绝对没有。”
“有,有,绝对有!”说着一面哭一面往回跑。卜奎想叫住她,再解释几句,可是她怎么也不肯回头。
这天晚上,闵青莲回到家里,先是躺在床上什么也不说,妈妈发现她的情绪不对,一问她,她就哭个不停。
“你到底怎么了,孩子?”
青莲又哭了一会儿,才说:“他,卜奎不和我好了……”
“嗯?他为什么不和你好了?你不是对我说过,你征求过他的‘ 意见’ ,他答应你,没有‘ 意见’ 吗?现在怎么又有‘ 意见’ 了?”
女儿继续哭着:“我问他……他还说,说,我是好同志……可是,他说,不和我‘ 处’ 了……”
“他是什么东西!说和人家‘ 处’ ,‘ 处’ 了一段,又不‘ 处’ 了,出尔反尔的。难道我们家的女儿是那么‘ 好玩儿’ 的吗!”母亲的声音很大,简直是在吼叫。
政委父亲走进来:“吵吵什么?吵吵什么?”
女儿不语,妈妈大声说:“你的宝贝女儿被那小子给‘ 甩’ 了!”
父亲停了一刻,问:“你们的感情发展到什么‘ 程度’ 了?”
女儿还是不语。
父亲又问:“是不是他和你发生了……?”
女儿不回答。
政委也吼起来:“哼!我们的女儿是好‘ 玩’ 的吗?”说着拿起了电话,一下拔到张敬怀家里:“喂!你是张敬怀……老张吗,你那个小秘书,怎么回事?和我们青莲‘ 谈’ 得好好的,怎么说甩,就把青莲甩了?”
好像在电话中他又问了点什么,张书记回答了,他对着电话说:“你得管,他是你的秘书,你得为他的行为负责!……什么你不‘ 干涉’ ?你得干涉,这不是一般问题,这是品德问题!哪有‘ 玩’ 了人家,说‘ 甩’ 就‘ 甩’ 的道理!我女儿又不是一块手帕,擦擦鼻涕就丢!……”
两位首长在电话中又呛呛了半天,这位政委说:“你得管,你们省委机关党委得管,他不回头就给他处分!”把电话摔在桌上出去了。
次日,闵青莲报告了组织,首先是宣传部长找卜奎谈话。
“卜奎同志,你和闵青莲同志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忽然要和她断绝关系?”
“我们处了这一段,觉得不合适。”
“什么不合适?有什么地方不合适?你对她有什么意见?”
“我……”卜奎语塞了“我说不出对她有什么意见……”
“你说不出有什么意见,就是没有意见。……是不是有人在中间插‘ 杠子’ 了?”
卜奎笑了:“没有,没有。我向组织保证!”
“你可不能‘ 朝秦暮楚’ 呀。那是很,很不好,很错误的!”
“不能。我以党性保证。”
“你们处了这么长的时间,青莲说你们快结婚,她家都布置结婚房子了。这么突然要断关系,群众影响很不好呢。你再想一想,这是严肃的婚姻大事,岂同儿戏!”
接着是机关党委书记找卜奎谈话,说得更严重:“在机关,谁不知道你和闵青莲同志谈恋爱?闵青莲同志早就说,要操办结婚了。你突然宣布结束关系,这不仅是为无产阶级道德所不允许,也是党的纪律所不允许的。……闵青莲同志和我谈时,眼睛都哭肿了。你们的关系到底发展到什么‘ 程度’ 了,你很受组织器重,也是很有前途的年轻干部,可不能玩弄女性呀!那是很危险的!”
卜奎为谈话所震动了,觉得这件事情不像他想得那么简单。
机关党委书记又说:“你回去考虑考虑,我觉得,不能这么了结。就谈到这里吧!”又嘱咐说:“你要认真,严肃!”
卜奎暂时觉得和他再没有可说的了,只好告辞出来。
张敬怀夫人艾荣是介绍人,她是对自己的战友杨旭打了保票的,她怎么也想不出来卜奎变卦的原因,无论从地位,家庭,人品,她都想不出卜奎要断绝关系的理由。她认真和卜奎谈了半天。
“怎么回事,小卜?前天青莲和我谈,哭得像泪人似的。她早就和我说过,你们不是都计划结婚了吗?”
“没有的事。”卜奎说“那是她一个人的想法。”
“那……怎么你突然要中断关系?”
“我们处了这一段,觉得不合适……”
“什么地方不合适,你总得有个说法呀!”
卜奎想了想,也实在想不出来,说:“谈恋爱的事,我还是头一次。我也说不出来怎么不合适。也许是性格吧?”
“一对共产党员,都为共产主义奋斗,性格会有什么不合适?有什么事不可以拿到桌面上说的?”
“艾阿姨,”卜奎第一次叫艾荣为“阿姨”,“有关性格,气质方面的事,是说不出来的。”
……
艾荣和卜奎谈了很久,觉得她没有能“既挽狂澜”。
此后一个星期之内,青莲有五六次约卜奎见面,卜奎就是一个“不见”。他想,闵青莲确实爱他,但他觉得这个女孩子不可爱。他想用“不见”的办法拖下去,他认为时间久了,也许她慢慢就淡忘了。
可是卜奎这“不见”的策略,没有奏效。一件使他震惊的事发生了。
那天,他正在浏览上面发来的文件,突然机关党委打来电话,说是闵青莲割动脉血管自杀了,正在医院抢救。
卜奎的心狂跳了半天,觉得自己惹下了天塌大祸。无论从哪个角度说,他不得不到医院去探望了。
闵青莲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有气无力,见了卜奎,拉着他的手大哭。
“青莲,你,你怎么了?”一脸抱愧神情。
“我不能没有你呀!没有你我还活着干什么呀!”又是大哭。
在旁边的政委父亲对他恶狠狠地说:“你这个小伙儿,怎么回事?我姑娘是个茶杯呀?喝口水就摔碎!你得用党性保证,向我讲真话!”
“不是,政委,不是那样的……”
“不是那样的,是怎样的?”政委吼着“你走吧。我女儿有个好歹,这事不算完!”
可是女儿不让他走:“卜……卜!我是真的爱你呀。”
在这种情况下,卜奎是无法离开的,说:“青莲,我,我,我实在不知道,对你说什么好……”
青莲紧紧拉着卜奎的手说:“我爱你,我爱你,我真的爱你!我一生都忠实于你,行不行?我可以做一个家庭主妇,伺候你。给你做饭,洗衣服。让你在外面好好工作,安心工作。争取事业成就,前途光明。我早就想,我们结婚之后,把你母亲接来,我要做一个贤良媳妇儿,你有什么不满意的,我都可以改正……”
“去吧,好好想一想。”青莲的母亲说。
卜奎本来不想为自己的婚事麻烦张书记,可是闵青莲为他自杀的事,是不能也不可能瞒住这位直接领导的。那天卜奎从医院回来,就到了张敬怀的客厅。夫人艾荣也跟着进来了。
卜奎向张敬怀如实地汇报了事情的经过,至于他对闵青莲到底有什么“意见”,他和闵青莲什么地方“不合适”,他仍然不能向张敬怀说明白。
艾荣说:“怎么不合适,我看很合适呀!真是天设的一对,地造的一双。只凭人家对那一片痴情,就十分难得。”
张敬怀沉思良久,缓缓地说:“这事……我也难提出什么意见。婚姻大事,要十分慎重是对的。不然,一错铸成终生恨。……反正,可不要造成一个悲剧呀!”
“你好自为之吧!”停了一刻,张敬怀又面无表情地说。
看来,张敬怀是理解卜奎的。
见张敬怀不再说什么,卜奎只好告退。
这天晚上,卜奎半夜也没有睡,他想了很多:闵青莲对他的一片痴情,确实少有。母亲有这么一个贤良媳妇,实在难得。如今,有几个家庭是十分美满的呀!天底下哪有十全十美的家庭?连张书记的家庭也不美满呀!只要青莲一生忠实于自己,做一个贤妻良母和好媳妇,也就够了。母亲身体不好,早就来信,要他快些结婚。如果她老人家看不见小孙孙,死也不能瞑目。自己对所谓的爱情,不能太理想化了……
这样,卜奎就下了决心,虽然有些不得已,但古往今来,在各种情况、形势、原因的作用下,有几个人能躲过这“不得已”三字呢?可是,这顺从了“不得已”的事,却为以后酿成大悲剧,埋下了伏线。
次日,他提着一包水果、点心,到医院去看望闵青莲了。青莲仍然躺在病床上,看样子身体好多了。
“你好些了吗?”卜奎怜惜地问。
闵青莲见卜奎的面容,肯定是回心转意了,勉强地苦笑着,说:“只要你不变心,我……会好的。”
卜奎打开点心包,拿出一块递给她。她张开口,让卜奎往她嘴里放。卜奎只好顺从地给她放在口中,她苦涩地笑了。
闵青莲很快出院了。她对卜奎说:“我们还像过去一样,以前的事,我全都忘了。就当它根本没有发生过,你说好吗?”
他点了点头。
又过了不到一个月,他们结婚登记了。结婚所需的一切,都是闵青莲和她父母操办的。卜奎没有提出任何要求,办成个啥样,他都没有意见。老岳母,只心痛女儿,只要女儿高兴,什么都能够满足她。
卜奎呢?别的他都可以忍受。只是那位政委岳父,一直记着他女儿为卜奎自杀的事,连个好脸也不给他。
省委在后院宿舍,给卜奎腾出两间房子,算是破例照顾。举行结婚典礼那天,在至爱亲朋中,张敬怀不愿为他预料中的悲剧捧场,没有去祝贺。张敬怀虽然没有出席典礼,送的礼物最贵重:一条双人床单。这条双人床单,是张敬怀在开某次会议时,在一个军队宾馆买的免票高价商品,当时要十尺布票才能买到呢。
那时举行婚礼,不像现在这样大操大办。青莲一家,卜奎在省委秘书圈子里的朋友,只坐了两桌。作为介绍人的艾荣带着胜美参加了。还有省委办公厅的几个同志。
举行婚礼时,夫人带着女儿胜美参加。胜美问妈妈:“今天来这么多叔叔阿姨干什么呀?
妈妈说:“你卜叔叔和闵阿姨结婚。”
“他们为什么结婚呀?”
“不许乱问!”
胜美便问别的叔叔:“他们为什么结婚呀!”
那位叔叔大笑:“你长大就知道了!”
“不!我现在就要知道!”
“为了生个娃娃。”
“不结婚就不能生娃娃呀!”
“不结婚就不能生娃娃!”
“我才不结婚呢,一个女孩子和一个男孩子,住一起,多别扭扭呀!”
参加婚礼的叔叔阿姨们无不哈哈大笑。
所谓的“典礼”,也很简单。由办公厅单主任作主持人,又给发了二斤葵花籽,三斤花生,五斤苹果。有的同志送了一个暖壶,有的送只塑料洗脸盆,还有的同志送了一二斤肉票或鸡蛋票。把这些东西送到食堂,做了七八个菜。
单主任致词后,又有介绍人艾荣,老岳母讲话。当时都是讲些勉励性、政治性语言,不足为记。
之后,卜奎秘书圈里的朋友们,小闹了一通:无非是让新郎新娘站在凳子上,一起啃吊着的苹果,或者谈谈恋爱经过等等。但是,卜奎给老岳父敬酒时,出了个事故:可能是卜奎心情紧张,也可能踩上了块苹果皮,当他走到老岳丈面前时,突然滑倒了。玻璃杯被摔碎,卜奎的手又按在碎玻璃楂上,站起来一看,手出血了。还是艾荣有办法:“红红红,喜喜喜!大吉大利!”忙把卜奎流血的手,让青莲握着“从此你们的感情,就像血肉一样,连在一起了!”才把一场事故冲淡。
席散客走,一对新人入洞房,又让卜奎大吃一惊。
二人进了洞房,青莲笑嘻嘻地说:“我累了,咱们早点睡吧。”同时揭开半面被子,露出双人新枕头,新枕巾。卜奎一看,吓了一跳。原来枕头上放了一把明晃晃的斧头和一把树枝。
“这是怎么的了?”卜奎的话语有点颤抖。
青莲说:“我妈妈说,她们家乡的风俗,新婚在枕头上放把斧子,‘ 斧’‘福’ 同音,以后我们会有福。这树枝呢?是柴火,‘ 柴’‘财’ 同音,以后会发财呢……”
卜奎没有想到,这个经过血和火考验的老革命,居然还那么迷信!他感到浓烈的悲哀。
整个婚礼进行时,卜奎都一直都在朦朦胧胧之中,好像做梦似的。他一直在问自己,难道是我在结婚,是我在办终身大事吗?尽管同志们向他们祝贺时,他也强装笑脸,但整个“过程”,他都觉得自己在演戏,他要演好自己应该扮演的角色,他老是想:“快完吧,快完吧!”
过了很长时间,卜奎才从那把明晃晃的斧头上,镇定下来。但是什么兴致也没有了。
卜奎坐在那里,只是不说话。闵青莲催他:“都累了好多天了。快睡吧!快睡吧!”
卜奎躺下了。青莲紧紧抱着他,可是无论怎么亲他,也不能燃烧起他的热情。
闵青莲问:“你有病呀?”
卜奎说:“我有病,我有病。”
青莲便哭起来。
第五章 张敬怀在炼狱中
作为一位分管文教的省委副书记,当一切工作走上正常轨道之后,就能挤出些时间读书了。这真是过去没有过的高级享受。
从政治层面来说,一九六二年,到一九六五年,在三年多一点的时间里,经过“八字方针”的贯彻执行,各条战线都上了轨道,他的工作也觉得更加顺手。
可是他要写的总结中国革命历史反左经验的文章,断断续续,总是完不成。后来,眼见建国后的“左倾”现像,逐渐得到克服,也就不想再写。文章的草稿,压在箱底下。他原来估计,经过“三年困难”,党和国家受到那么大的损失,全党都觉悟到了它的危害,起码二十年内不会重复。可是刚刚过了三年平静生活,一场更大的风暴又要到来了。这场风暴的序幕,是从对《海瑞罢官》的批判开始的。
一九六五年十月中旬的一天,卜秘书拿着一罗文件来见张敬怀。那些文件像往常一样,都分了类,每份文件前面,都贴有“内容提要”。有些不太重要又需要张敬怀批示的文件,卜奎都根据党的方针政策,写好了批示内容要点,供张敬怀参考。卜奎把文件放在张敬怀的办公桌上,从一叠报纸中,抽出一份,说:“这是本月十号上海文汇报发表的一篇长文,题目是《评新编历史剧〈海瑞罢官〉》,张书记不妨看一看,我看这篇文章很不简单。”
张敬怀接过报纸,大略浏览了一下内容,抬头问卜奎:“你讲讲,这‘ 很不简单’ 在什么地方?”
卜奎想了想说:“我不理解的是:按照党规、党法和一贯政策,像批判吴晗这样一个北京市副市长,历史学界权威,知识界名流,中央对这类批判,事前应该有文件通知,和各省市打个招呼。一九六一年以来,又强调贯彻‘ 文艺八条’ ,此时发表这样的文章,很不寻常。如果是中央精神,都是人民日报先发表,可是这篇文件这么违反常规,突如其来地由文汇报发表,很费解。”
张敬怀又浏览了一遍,问:“这个姚文元是干什么的?”
卜奎答:“原来是上海一个青年团干部,后来搞文艺评论。我以前看过他几篇文章……不怎么的。省报总编打电话来,说这篇文章很重要,要我请示张书记,问我们省报是不是转载?”
“让我看一看再说。”又说“你坐下。”
卜奎坐在张敬怀旁边的沙发上。
“我记得,”张敬怀回忆着“一九五九年,传达中央上海会议精神时,毛主席有一段讲话,大意是说:现在和他讲真话的人越来越少了。他说,海瑞虽然批评嘉靖皇帝,可是他对皇帝是忠心耿耿的,嘉靖死的时候,海瑞哭得把吃的东西都吐出来了。他号召学习海瑞。于是全国文艺界响应号召,写《海瑞罢官》的,《海瑞上疏》的,《海瑞骂皇帝》的,《海瑞背纤》的戏剧、文章兴旺一时。没有毛主席号召,谁能刮起这股”海瑞风“?因此,我找来明史一查看,果然有这么一段内容……”
卜奎说:“如果毛主席有这个讲话,肯定省委还存有文件,我去找一找。”
“好吧。”张敬怀说。
卜奎退出。张敬怀坐在沙发上又细看起来。卜奎已经在该文中,凡是重要的论点,都用红园珠笔,圈圈点点地画了好多记号。张敬怀读了两遍。又把卜奎叫来,说:“吴晗是个历史学家,又是北京市的副市长。像你说的,按正常情况,点名批判这么一个人物,中央事前是应该有通知的。最近没有收到这类文件吗?”
卜奎说:“没有。最近几天,我看人民日报,光明日报,解放军报等中央一级报纸,都没有转载姚文元的文章。”
“既然中央各报都没有转载,说明中央不知道这事。我看是那些个别文人,为了自己出名,要打倒别人的越轨行为。……刚刚过了几天平安日子,有人又要兴风作浪了。”
“不过……”卜奎还是犹豫着“我看此文还是有点来头的。上海也是在共产党领导之下。没有来头,上海市委和文汇报能那么无组织,无纪律?”
“上海的事,我们管不了那么多。咱们省报不是问:我们是不是转载吗?你答复报社,没有中央的通知,我们不转载。”
过了几天,卜奎又拿来几份外省的报纸,向张敬怀汇报:“我浏览了各省的报纸,有六个省的省报,转载了姚文元的文章。省报总编又来电话请示,说是希望转载,不然……我们会被动。”
张敬怀思虑良久,说:“再等几天,看看中央是什么态度。要不,你打个电话问问中央办公厅。”
下午,卜奎回答说:“我打了电话,中央办公厅说,他们也不知道此事。”
“那就是说,这件事是某些个人的无组织、无纪律行为。我们不要转载。”张敬怀说。
又过了十多天,转载“姚文”的省报多了起来。省报总编又来电话催问,是不是转载“姚文”。张敬怀指示卜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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