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闯关东-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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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哭着说:“怎么不至于?我说了怕你不愿意听,我刚到你们府上的时候,你们家的多少爷们儿打我的主意?老爷不是也打算把我收房吗?不是你护着,我早就当你的小妈了,你不清楚?”那文说:“可也是的,你长得也就太招人疼了,哪个爷们儿不想把你弄到手?那你以后怎么办?”鲜儿说:“我想好了,我在外边早就流浪够了,大不了回老家找我爹娘。”那文说:“也好。那你也得送我出了阁。”鲜儿说:“姐,你放心,你出阁那天我去送你。你不是就喜欢我唱的单出头吗?那一天我给你唱,别让他们小瞧了咱娘家人。”
朱家张灯结彩,一派喜庆。朱开山在院里摆了四桌酒席。韩老海带了秀儿也来送礼吃喜酒,夏先生带着玉书也来了。院内外人来人往好不热闹。朱开山夫妇站在院门外应酬着前来贺喜的邻里乡亲们。传武手擎鞭炮候在院门外另一处,秀儿也擎着鞭炮陪在他的旁边,不时地瞟着传武,传武依旧佯装不理,直盯着花轿行来的方向。院内,传杰、玉书招呼着前来贺喜的男女宾客们各自落座。院外,花轿渐渐行近。一时鞭炮齐鸣。七八个孩子跟在花轿后边拍掌唱道:“新媳妇,进洞房,不脱花鞋就上床。傻新郎,摸进房,抱着媳妇喊亲娘……”
花轿停在院门前,跟在轿后的传文下马来到花轿旁边。马媒婆上前掀开轿帘,用手搀扶着头顶红盖头的那文下了轿,并将手中的红绸两头分别递给那文和传文。传文在前用红绸牵着那文进了院。马媒婆搀扶着那文,引导着她跨过火盆,进入堂屋。
司仪念喜歌:“蝴蝶飞上玉搔头,玉人喜登鸳鸯楼。今朝结下连理枝,早生贵子觅封侯!”
喜歌念毕,又引着小夫妻拜堂。
拜完堂,传文用红绸牵引着那文走入新房。马媒婆搀扶着那文在炕上坐好。
宾客们已经开始吃喜宴了,传武、传杰陪着大哥向宾客们敬酒。坐在女桌上的秀儿,眼睛一直不离传武。朱开山在主桌上兴奋地站起,满面春风地说:“诸位老乡台,今天是我儿子传文大喜的日子,蒙各位光临,我朱开山不胜荣幸。朱开山自从来到咱们屯子,没少得到大家的帮扶,为了略表谢意,我特意请了戏班子为大伙唱大戏。大伙喝着酒听戏,一定要尽兴啊!”宾客们鼓掌叫好。
戏班子的人从厢房里出来,各就位。锣鼓点响起,唢呐声声。两个演员舞着跳着唱起了一出二人转喜庆戏。宾客们喝着酒听戏,叫好声不断。传武坐在次桌上大口大口地喝闷酒,秀儿过来劝道:“传武哥,你少喝点,酒喝多了伤身子。”传武有些不耐烦地说:“一边待着去,我愿意!”秀儿说:“传武哥,我这都是为你好,你可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赖人。”传武一摆手说:“好好好,我是狗,你是吕洞宾,行了吧?”秀儿委屈地说:“传武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怕你喝醉了难受。”传武说:“我愿意难受,你别烦我,老盯着我干什么?”
秀儿深感委屈,文他娘走近秀儿悄声地说:“秀儿,别理这狗东西!”边说边狠狠地瞪着传武。秀儿见此忙说:“大娘,我没事。”自己含着眼泪怅怅地离去。文他娘用手指头戳着传武的头说:“你咋就不懂事呢!”
二人转欢快地表演着,玉书看得饶有兴趣,夏元璋凑近她说:“玉书呀,赶明儿你成亲,爹也给你请戏班子唱大戏,唱他三天三夜。”玉书羞赧地说:“爸,你说什么呢!”传杰也凑过来,笑嘻嘻地说:“掌柜的,咱唱猪八戒背媳妇,要不唱猪八戒拱地儿,可热闹呢!”玉书嗔道:“闪一边儿去,要唱就唱朱传杰尿炕!”传杰笑道:“唱呗,反正我现在已经不尿了。”
众宾客推杯换盏,喜宴进入了高潮。朱开山已面色酡红,文他娘喜不自胜。戏台上,二人转告一段落,音乐再起,一个一身红的姑娘站在台中央,亮开嗓子唱了一出传统戏单出头的名段。那声音真如黄鹂一般清脆,乐音婉转处处理得圆润流畅。不用说,这正是鲜儿,她这不只是在用声唱,更是在用心、在用命呵。虽然脸上涂了油彩,那泪水却早已朦胧了双眼。正在敬酒的传文听到鲜儿的唱腔声一愣,转身看来……
喝闷酒的传武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台上的人,他对这声音是多么熟悉啊!
一个人坐在新房里的那文猛地扯去盖头,仔细地辨听着,入了迷。
鲜儿舞着,唱着,赢得阵阵喝彩。传文呆呆地看着,慢慢地走到戏台下。鲜儿目视着传文,声音哽咽起来。传文已认出鲜儿,泪水渐渐涌上。鲜儿难以再唱下去,禁不住停下动作,止住声音,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哽咽声。众宾客皆不解地看着。朱开山夫妇似乎预感到什么,有些揪心地看着。
传武也已经认出了鲜儿,眼含热泪喃喃自语道:“姐……”
传文、鲜儿两人泪眼相望,传文声音颤抖着叫道:“鲜儿。”突然声嘶力竭地喊了声:“鲜儿——”猛然把鲜儿抱在怀中,失声痛哭!鲜儿长久压抑的情感突然释放出来,大哭不已!众人大惊。传武泪流满面,将一大碗酒灌进口中……
那文站在新房门口,呆呆地看着抱在一起痛哭的传文和鲜儿,朱开山、文他娘含泪看着痛哭的两个人,传文边哭边说:“鲜儿,这些年你跑哪儿去了?你让俺好等啊!”泪眼婆娑的鲜儿欲说点什么,忽然看到站在新房门口的那文,立刻下意识地挣脱传文,呆呆地看着那文,那文也同样呆呆地看着鲜儿。
院内有了片刻的宁静……
烛光摇曳,烛泪流满了桌子。传文呆呆地坐在墙角。已经知道了真相的那文早已哭成了泪人儿,喃喃道:“传文哥,咱这是在戏里吗?怎么会这么巧呢?”传文垂头无语。那文抽泣着说:“这可怎么办啊?叫我怎么办啊……”传文还是垂头无语。烛光摇曳着,摇曳着。传文默默地走出屋子。
卸去戏装,坐在炕上的鲜儿目光呆滞,空洞地盯着炕桌上的油灯。月光如水。传武在鲜儿的房门口来回地走着——他怕鲜儿再出意外。
文他娘忧虑地说:“他爹,你看这件事咋办?”朱开山吧嗒烟袋锅子没有应声。文他娘说:“他爹,你说句话吧,俺是没咒念了,早不来晚不来,疙瘩汤出了锅她又来了,上哪儿去找干面粉啊?”朱开山瞪着眼睛说:“你没咒念我就有了?想念咒儿找唐僧,我这儿就有金箍如意棒,只能用棒子把他们打散,没别的办法!”文他娘非常不满地说:“你说的是人话吗?”
朱开山深深地叹了一口长气……
第十四章
这个秋夜过得并不宁静,摇曳着的烛光里坐着一夜没睡的传文,那文仍然呆呆地坐着……鲜儿临时住的屋门前,传武倚着墙蹲在那儿,默默地想着什么。鲜儿无声地收拾着自己的行装。
天还是亮了,那文仔细地对镜理妆,传文无奈而不解地问:“你,你想咋办?”那文背着身说:“我是老朱家明媒正娶的媳妇,我应该尽到一个做媳妇的本分。你是个男人,我相信你会处理好鲜儿的事情。”说罢,缓缓地走出屋子。
那文按照满族的规矩,恭恭敬敬地站在上房门口,等候公婆起炕问安。屋里传出朱开山的咳嗽声,他刚一出屋。那文趋步上前行了个满族礼说:“爹起来了?爹,您吉祥。”朱开山没见过这阵势,吓了一跳,抽身又回去了。
朱开山跳进屋里。文他娘惊诧道:“怎么了?怎么又回来了?”朱开山说:“吓我一跳,媳妇早就等在门口,给我道吉祥呢。”文他娘说:“是啊?这媳妇,按着他们的规矩来了。道就道呗!”朱开山说:“你说得轻巧!咱应该怎么答应?答应个‘嗯’就行了?不那么简单吧?你说呢?”文他娘说:“我也不知道。”
朱开山说:“这可怎么办?还不敢出门了,叫个媳妇憋在家里了。”文他娘说:“憋就憋,憋一会儿就把她憋走了。”朱开山急了,跺脚说:“可我这泡屎能憋住吗?你们老娘们儿能过上话,你先叫她回去。”文他娘埋怨说:“一遇见张不开口的话你就叫俺说,得罪人的事都推给俺,你装好人。”她对着门帘子问,“他嫂子,你在外边站着吗?”
那文应声答道:“娘,是我,给二老请安呢,娘您吉祥。”文他娘说:“吉祥,挺吉祥的。你回吧。”那文说:“娘,那我就去下厨了。”文他娘说:“饿了?别急,我这就去做饭。”那文说:“哪能呢,下厨是媳妇的事,您歇着,我这就去做饭。”朱开山有些意外道:“嗯?这媳妇行啊。”文他娘叹口气道:“唉,鲜儿也不差啊。”
鲜儿提着自己的随身物品,平静地打开房门走出,一直在门外守护着的传武站起来,认真地打量着鲜儿说:“姐,你要走?”鲜儿说:“你在这儿待了一夜?”传武问:“姐,你想去哪儿?”
传文也出来了,心情复杂地看着鲜儿说:“鲜儿,有什么话你就说吧。不管你说什么,哪怕你骂我、打我都是应该的。”鲜儿淡淡一笑,真挚地说:“传文哥,你就和那文姐好好过吧,咱俩的缘分早就断了……我这次来就是想看你一眼……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我没有别的要求,只求你和那文姐好好过日子,别难为她……别忘了你病的时候,在粮他家的那些日子……她现在和那时候的你一样,别冷了人家的心……”
鲜儿的一番话让传文禁不住热泪盈眶。旁边的传杰说:“哥,鲜儿的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你就是把她劝回来又能怎么样?”传文一跺脚,向堂屋跑去。
那文虽然进了厨房,可哪样也不会拾掇,好不容易烧上火,又被灶内不断冒出的烟呛得连声咳嗽,眼泪汪汪。鲜儿走进来,非常麻利地三两下就把灶火收拾旺了。那文不知所措地看着,鲜儿站起来道:“姐,我刚才都跟传文哥说过了,你们俩都是好人,日子一定会越过越顺。”说完后拿着自己的行李,毅然转身离去。那文有些不知所以然地看着鲜儿离去的背影……
传文进了屋,低着头说:“爹、娘,跟你们说个事。”文他娘说:“说吧,什么事?”传文说:“鲜儿回来了,咱能不能把那文送回去,俺还是想和鲜儿成亲。”朱开山威严地说:“这么说你想休妻?”传文说:“爹,不是休妻,俺和她还没成夫妻。”朱开山说:“啊,你把人娶来家拜了堂又进了洞房,折腾了一溜十三遭再送回去,不叫休妻叫什么?休妻有七出之条,那文犯了哪一条?你说!”
传文说:“可鲜儿怎么办啊?俺俩也是定过亲的啊!”朱开山说:“你别忘了,你们没成亲,鲜儿她可是成过亲。”传文哭着说:“可她都是为了救俺啊!”朱开山叹口气说:“唉,这我都知道,我知道你对她有情有义,你那样做于情也许说得过去,可咱们做事不能越了理。你回吧,这件事容我再好好想想,会有个两全之计。”传文说:“可鲜儿她已经走了!”
朱开山、文他娘闻此一愣,朱开山长叹一声说:“鲜儿是个懂事的孩子。”随后向屋外大声吼叫着说:“传武,进来!”传武跑进来问:“爹,啥事?”朱开山说:“你马上去找鲜儿,想办法劝她回来。”可随着又摇摇头,“不行!就算是她回来,天天看着传文和那文,鲜儿这心里更难受。”他对文他娘说:“把咱家的钱都给我拿出来!”
文他娘连忙爬上炕去,从炕头的柜子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递给朱开山说:“他爹,咱家的钱都在这儿。”朱开山接过小布包递给传武说:“你去追她,把这些钱给她!还要给人家说清楚,咱老朱家对不起鲜儿!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她想回来,咱家的大门永远给她开着!”
鲜儿并没走远,传武骑着马很快就追上她,也不多说话,一把把鲜儿拉上马,双腿一夹,马迅疾驶出。夏天的风吹在脸上分外清凉,却怎么也吹不干马上这两个人的泪。
传武没有带鲜儿回家,而是把她安排在屯子边靠近桦树林的一个小木屋里,那是他为冬天打猎方便搭建起来的。“姐,你在这住着,我隔两天就过来陪你一回,把你需要的东西给你带过来,我知道你心里不自在,有我你别怕。我爹说了,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想回家,咱家的大门永远给你开着!”说着从怀里掏出小布包说:“他还让我把这些钱给你!”忽然又把手缩回说,“不行,不能给你!有了钱你更想走了。姐,还是我帮你先管着吧。”
鲜儿说:“传武,你就别费心了,我还是要走。”传武说:“姐,你往哪走?你漂了多少年了?你知道我找了你多少年吗?”鲜儿生气地说:“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不放我走,我就一头撞死在这儿!”传武说:“你想走?我早就想走了!现在是放排的时候,说不定老独臂现在正在松花江下游想着咱们哪!要走咱们一块走!”鲜儿说:“我凭什么跟你一块走?”传武说:“姐,在山场子里咱俩的命就连在一块了,我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走了!”鲜儿说:“你留着我干什么?咱俩这算怎么回事?”传武说:“怎么回事?我说不清楚!一句话,我不能让你遭罪难受!”鲜儿说:“我永远是你的姐姐,听明白了吗?”传武直视着鲜儿执拗地说:“只要你答应先留在这儿!”
夏家客厅里,夏元璋和传杰正在收拾行装,准备进山收山货。夏元璋对常先生说:“常先生,我和传杰这趟进山估摸得个把月吧,家里这摊就撂给你了。”常先生说:“掌柜的,你就放心大胆地走,家里我会照料好的。”玉书跑着进了客厅,说:“爸,我也要跟着你们去。”夏元璋笑道:“不当你的先生了?你要是不当了就领你去。”
玉书说:“你们就不能等学堂放假再去?”夏元璋说:“到那时候去咱们收什么?冬天过去了,现在正是收皮货的时候,耽误不得。”玉书说:“传杰,你这回进山回来可得给我捎好东西。”传杰说:“你想要什么好东西?”玉书说:“你看着办。”传杰说:“要不我给你弄张好狐狸皮,做条围脖儿?”玉书说:“不稀要。”传杰又问:“给你弄点猴头蘑?”玉书说:“也不要。”传杰犯难了,说:“那你想要什么?”夏元璋笑着说:“传杰,你就别问了,她想要什么我知道,回头我告诉你。”玉书羞赧地说:“爸!”传杰似乎明白了,说:“哦,我知道了,一定办到。”玉书拿出一个纸包递给传杰,说:“给,拿着。”传杰说:“什么东西?”说着便要打开看。玉书说:“不许现在看!”夏元璋说:“好啊,闺女对爹也保密。”玉书说:“就保密,谁叫你乱说话呢!”
夏元璋和传杰坐着马车上了路。夏元璋说:“传杰,玉书让你捎什么东西你知道?”传杰说:“知道。”夏元璋说:“你说说看。”传杰说:“掌柜的,玉书最喜欢抓嘎拉哈了,早就央及我给她整一副野猪骨头的了。我这回一定给她整到。”
夏元璋哈哈大笑说:“傻小子,你还是没整明白,她要的不是这个。”传杰愣了说:“那是什么?”夏元璋说:“你想想,姑娘大了,该需要点什么了?”传杰这才恍然大悟说:“你说是鹿胎膏?”夏元璋点点头说:“嗯。哎,玉书给了你什么东西,还挺保密的。”传杰说:“一本书,让我闲着的时候看着解闷儿。”夏元璋说:“哦?书?什么书?拿给我看看。”
传杰把书递给夏元璋,是歌德的《少年维特之烦恼》。夏元璋笑了,说:“传杰呀,你可别辜负了玉书的一片心!”传杰说:“掌柜的,玉书对我好我知道,可我没敢往那儿想。”夏元璋说:“是吗?我看可以想一想了。”
进了山,道变窄了,马车没法走,两人只好下车步行。夏元璋说:“传杰,歇歇吧,再有小半天就到你老山猫爷爷家了。”两人坐下来。夏元璋问:“传杰,知道我这回为什么带着你出来收山货吗?”传杰说:“掌柜的,我知道,你是让我历练历练,多长点见识。”夏元璋说:“对了。我看你柜上历练得大有长进,可是对山货的知识还有欠缺。我是一天比一天老了,再有几年就干不动了,咱这个货栈你以后可要多担些担子,别辜负了我的期望。”传杰说:“掌柜的放心,我一定努力,不会辜负您的!”
夏元璋又问:“传杰,你大哥和嫂子现在过得怎么样了?还别别扭扭的?”传杰说:“好多了。鲜儿姐这一走他彻底死心了,和嫂子过得挺好。”夏元璋说:“这就好。不管怎么说,他俩的婚姻我是多了嘴,要是过不好我心里也不好受。”传杰说:“我嫂子调理大哥可有办法了,大哥现在在嫂子面前猫似的,我都有点看不惯了。”
夏元璋说:“一个男人对老婆好是应该的。在咱关东可不像你们老家,关东的汉子对媳妇都好,不像你们山东人,拿着媳妇不当事儿。你们山东人哪儿都好,就是男尊女卑太厉害了,这一点我不赞成。”传杰说:“掌柜的,其实我们山东人男人拿着媳妇也好,是在心里好,不愿意挂在嘴边就是了。就说我爹吧,对我娘可疼了,我娘要是哪天真生气了,我爹背后净是小话,可当着我们的面硬撑。”夏元璋说:“是吗?真想不出来你爹背后怎么跟你娘说小话。好了,歇够了吧?歇够了就上路,到你老山猫爷爷家里造顿好嚼裹,都是你没见过的野味儿,别撑爆肚子就行了。”
终于到了老山猫的窝棚。老山猫用野味苞谷酒招待夏元璋和传杰,三个人盘腿坐在炕上说得热闹。老山猫豪爽、开朗、大气,说话高门大嗓,他冲夏元璋嚷嚷道:“夏掌柜的,真没想到你能来,高兴死我了。就住我这儿,哪儿也不去了,你点的货我都发下话了,到时候就都送来了。这两天我领你们爷儿俩满山转转,看看咱这老林子里的稀罕景儿。”传杰说:“山猫爷爷,你还要多给我讲些故事,回去我还要讲给玉书听呢。”
老山猫说:“想听林子里的故事?有的是!我这就给你讲个。说起来,在老林子里打猎最要紧的是什么?得懂规矩。这老林子里的野兽多了,你不能遇见什么打什么,什么时候打什么都有一定的规程。咱这儿有句话叫春不打母,秋不打公。怎么讲?春天的母兽大多数都带着崽儿,你打了一只母兽就等于祸害了两条命,山神爷爷不会饶了你,早晚要得报应。为什么秋不打公?秋天公兽要配种,你打死它不就是让它绝了后吗?打猎的人都有讲究:你不吃我不宰,你不买我不卖。”传杰说:“山里的规矩可真不少。”
老山猫说:“那可不!在林子里打猎,不能乱说,也不能乱动。有一年冬天,一个愣小子跟着几个猎户进山打猎,天将将黑的时候看见道边一个猫不猫狗不狗的东西蹲在那儿,猎户们都没理它。愣小子手贱,随手就给了那东西一鞭子。那东西一个高蹦起来,一瘸一拐地跑了,原来是条瘸腿狼。大伙一看愣小子惹了瘸腿狼,一个个都吓白了脸。打头的猎户说,坏了,小子你惹了大祸了!话音没落,就看那只瘸腿狼跑到远处,用前爪扒扒脚下的土,把嘴插进土里嗷嗷地叫了一阵,叫得那个难听啊。打头的说,坏了,咱都走不了啦!天大黑下来的时候,四周出现了一片片绿色的亮光,摇摇晃晃朝着大伙围过来,那都是狼啊,有成千上百只!猎户们和狼群好一场恶战,到底是挡不住了。打头的一看,没法子了,把愣小子绑到一匹烈马背上,说,小子,回去叫人吧,快去快回,说完把马尾巴点上了火。那马发疯似的冲出狼群的包围。等愣小子带着官兵回来的时候,天亮了,那块地方一点声音也没有了,到处是狼的尸体,再就是人和马的骨头架子!”
传杰听得目瞪口呆。夏元璋边听边喝酒,不胜酒力,说:“你们爷儿俩说吧,我可要睡了。”老山猫说:“天不早了,孩子,你也睡吧。”传杰说:“山猫爷爷,我不瞌睡,你再给我说说挖棒槌的事,怎么挖?这真的假的棒槌怎么分辨?”老山猫说:“你真的想听?”传杰说:“嗯。”老山猫说:“要说起棒槌嘛,这里的说道可多了……”
新房内,那文弹着弦子正在演唱京韵大鼓《宝玉见晴雯》,唱得有声有色。传文坐在炕上乐呵呵地听着,不时鼓掌叫好。
院内,文他娘朝屋里努努嘴儿说:“唱些什么!哪赶上咱老家的琴书什么的,啧啧,还有个捧臭脚的。”朱开山说:“你还会听个戏?这叫京韵大鼓,京腔京韵,唱的是贾宝玉去看望有病的丫头。多好听!”文他娘说:“你说这个媳妇,成天挓挲着手,庄稼院里的活什么也不会,烀锅饼子一半儿刺溜锅底儿去,一叫她做个营生眉头就皱皱着,要论起玩来没有够的时候。可就有一样,礼数周全,一天问三遍安,一口一个娘地叫着,还怪甜的呢。”
朱开山说:“这就不易了,人家是大户出身,能在咱家待住就不错了。”文他娘说:“光说是大户人家,到底大到哪儿?”朱开山说:“管那些干什么?要紧的是她现在是咱家的媳妇。”文他娘忧虑起来说:“说心里的话,俺还是稀罕鲜儿,可命里没这媳妇呀,也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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