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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良-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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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六亲不认的。黄四婶又说,不过华裁缝为她取的名字却很好,华晴,晴天自然有太阳,而太阳属阳,这会为她破解一些,可以一生顺遂。黄四婶接着又说,可是华雨这名字就不好了,有雨就要阴天,一个人如果一生都是阴天,难得见到太阳,那后果就可想而知了。华雨这些年经常想起黄四婶的这些话。她觉得黄四婶说的似乎真有些道理。华晴后来的命运,确实一直比她要好。
  那时华雨一直感到很委屈。她不知为什么,父亲总要求她谦让华晴,无论遇到什么事,即使明显是华晴不对,父亲也从不责怪她,却反过来要训斥华雨。这样时间长了,华晴也就更加养成了一种飞扬跋扈的性格,似乎华雨谦让她是一种天经地义的事情。可也有时候,华晴却又表现得异常乖巧,不仅嘴巴很甜,很会哄人,也很会看人的眼色行事。每到这时华雨就知道,她又要让自己为她做什么事了。
  华雨清楚记得,在她上初中三年级时,父亲终因操劳过度突然患了脑溢血。那好像是一个春节前的晚上,父亲又像往常一样坐在缝纫机前为人家赶做一件裤子。就在他低下头去为缝纫机换底线时,身体突然一歪就慢慢倒在了地上。当时华雨和华晴正坐在一旁的小桌前温习功课。华雨一见父亲这样连忙扑过来,问父亲怎么了,是不是感觉哪里不舒服?但父亲这时已经不能说话,嘴角也痉挛着歪到了一边。华雨见状连忙跑去将陈伯找来。陈伯立刻用三轮车将他拉去了医院。事后据医院的医生说,幸好华雨的父亲被送来医院及时,否则后果就很难设想了。
  但尽管这样,父亲还是从此瘫在了床上。
  这时华晴也已上初中一年级。如果她姐妹二人相互照顾,再轮流服侍父亲,哪怕华雨多做一些也是完全可以的。但就在这时,父亲却突然做出了一个不仅让华雨,也让巷子里的所有人都大感意外的决定,他让华雨暂时休学了。父亲没做任何解释。华雨也没有对父亲说任何的话。她只是觉得很伤心。华雨的学习一向很好,在班里是学习委员,老师曾经对她说,她将来很有希望考上市里的重点高中。但是,她明白父亲让她休学的用意,父亲需要人照顾,而更重要的是妹妹华晴的生活也要有人料理,父亲只能牺牲她,让她来替自己照顾华晴。就在华雨休学的当天晚上,陈伯气冲冲地来找华雨的父亲。陈伯质问他,为什么要让华雨休学。他说这会耽误孩子一辈子的。这时华雨的父亲不仅瘫痪,说话也已含混不清。他看着陈伯,嘴唇费力地抖动了一阵才说出几个字,他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陈伯说,华雨在学校的学习情况,你知道吗?
  华雨的父亲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陈伯说,孩子的学习成绩很好,你不能这样做啊!
  华雨的父亲看着陈伯,眼角就慢慢地淌出泪来。
  就在这个晚上,陈伯将华雨叫到自己家里。
  他对华雨说,你千万不要怪你的父亲。
  华雨低着头,轻声说知道,她从来就没有怪过父亲。
  陈伯又说,你父亲这样决定,真的是迫不得已啊。
  华雨又点点头,说她体谅父亲的苦衷。
  这时,陈伯又看看华雨,就说了一句话。
  他说,你父亲曾经答应过的,要照顾好华晴。
  华雨感到陈伯的话有些奇怪,立刻抬起头。
  她问陈伯,父亲曾经答应过谁,是母亲吗?
  陈伯又沉了一下,才说,不,不是你母亲。
  那……是谁?
  陈伯轻轻叹息一声,又沉吟了一阵,才告诉华雨发生在十几年前的一件事情。那是一个深秋的夜晚,一个年轻人突然来敲开华雨家的门。当时陈伯正和华雨的父亲在一起喝酒。这个年轻人一进来就问,哪一位是华师傅?华雨的父亲看看他问,你有什么事。年轻人似乎又犹豫了一下,才慢慢走过来对华雨的父亲说,他已经听说了,在这个巷子里华师傅的心肠最好,所以,他现在只能来找他了。华雨的父亲看了看这个眉目清秀的年轻人,才发现,他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很小的棉被包裹,于是问他究竟有什么事。年轻人却摇摇头,一定要让华雨的父亲先答应了他才肯说。华雨的父亲无奈,只好点头先答应下来。这年轻人就将怀里的棉被包裹交给华雨的父亲说,他现在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拜托他了。华雨的父亲稍稍迟疑了一下,但还是伸手接过这只小包裹。也就在这一瞬,包裹里的孩子突然响亮地啼哭起来。
  陈伯问华雨,你知道这孩子是谁吗?
  华雨没回答,但心里却已经明白了。
  对,陈伯说,这孩子就是华晴啊。
  华雨这时已经泪流满面。她问陈伯,华晴是否知道这件事情。
  陈伯说,她当然不知道。接着又叮嘱华雨,千万不要告诉她。
  陈伯对华雨说,直到这件事过去很久,他和华雨的父亲才听说,原来华晴的母亲在生她时由于难产,大出血死了,而华晴的父亲当时还在上大学,他一个年轻男人,又是个大学生,在学校里自然是不可能照料这样一个孩子的,所以他才决定把她送来尖刀巷。华雨绝没有想到华晴竟然还有这样的身世。她这时才明白,父亲这些年来为什么一直对自己这样,而对华晴却是那样。她在这个晚上回到家里,很认真地告诉华晴,自己今后不去上学了,所以华晴不用再想家里的事,只要安心读书就是了。
  当时华晴正在看书。她听了华雨的话立刻抬起头,很认真地看看她。
  然后,她问,姐,你想好了?
  华雨立刻感到心里暖了一下。在她的记忆里,华晴很少叫自己姐姐。
  她立刻说,想好了,只要你能好好学习就行了,家里和爸爸由我照顾。
  你……不后悔?
  华雨笑笑,说,不后悔。
  谢谢……姐。华晴又说。
  华雨的父亲还是在一个夏天的晚上死了。
  其实在此之前,他已经昏迷了几天,但在去世前却突然又清醒过来,而且口齿也变得清楚了。陈伯悄悄告诉华雨,这是回光返照,应该准备后事了。就在这个晚上,华雨的父亲将华雨叫到自己床前,他叮嘱华雨,一定要照顾好妹妹。华雨流着泪对父亲说,请他放心,她会将华晴照顾好的,她绝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父亲这时说话已经很艰难,但仍然吃力地向华雨摆手。华雨懂了,对父亲说,我明白,今后无论遇到什么事,我都会谦让她的。
  父亲听了华雨的话,又轻轻叹息一声,就闭上了眼睛。
  华雨知道,父亲在临终前的最后一刻仍对华晴放心不下。
  于是,她又冲父亲大声地说,爸爸,您就放心地走吧,我一定会照顾好她的!
  华雨把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清楚,她希望父亲渐渐远去的灵魂能听到这些话。
  这时华晴已经上初中三年级,正准备参加中考。华雨虽然休学两年,在处理完父亲的丧事之后也参加了这一年的中考。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然和华晴一起考入这座城市的重点高中,而且被分到同一个班里。在华雨的记忆中,那是她最快乐的一段时光。那时虽然家里的经济条件已经越来越差,在父亲死后她和华晴就失去了生活来源,每月不得不去街道办事处领取一点生活保障金,但在学校的学习生活还是让华雨感到很高兴。华雨休学两年并没有荒废学业,一边在家里料理家务,还一直坚持自学,因此一进高中学习成绩仍在班里名列前茅,还经常受到老师的表扬。但让华雨不能理解的是,每当老师在班里表扬自己,华晴就显得很不高兴,甚至回到家里还会借故大发脾气。华雨曾试探着问她,你为什么这样,是不是老师表扬了我你感到不舒服?但华晴却并不承认。她说华雨受没受到老师的表扬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她也没理由不高兴。但尽管她这样说,在上到高中三年级时,华晴还是向老师提出要调到别的班去。这时已经快要高考,华雨劝华晴最好不要调班,她说现在调班搞不好会影响成绩。华雨甚至对华晴说,如果她实在不愿跟自己同班,自己可以调走,让她留下来。
  华晴听了立刻问,姐,你真的愿意调到别的班去?
  华雨笑笑说,只要你愿意,我没关系的。
  那……那好吧。
  可是,这究竟是为什么呢?华雨问。
  我就是……就是不想……和你在同一个班里。
  尽管华晴没有直说,但华雨的心里也很清楚,华晴之所以不想和自己同班就是因为老师总表扬自己。华晴一向争强好胜,老师经常表扬自己,她会感到很不舒服。
  就这样,华晴最终还是调到别的班去了。
  那一年的高考结果让所有的人都大感意外。华雨和华晴竟然一起考上了大学,而且都是重点校,尤其华雨,终于如愿以偿地考取了那个城市的医科大学。但这时也就出现了问题。华雨的心里很清楚,凭家里的经济条件是不可能让她们两个人都去上大学的。父亲去世时除去尖刀巷的这间平房,几乎没留下任何财产,现在就是将家里所有的东西都变卖掉也只够一个人的学费。如此一来也就显而易见,华雨想,或者是自己,或者是华晴,在她们两人中间只能有一个去上大学。那段时间,华雨几乎一连几天没有睡好觉,她真的不愿失掉这个去读医科大学的机会。但她又想起自己当初在父亲临终时说过的话。
  于是,她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
  当华雨用尽全身的气力将这个决定告诉华晴时,华晴却没说任何话。她只是冲华雨好看地一笑,说谢谢姐。然后就忙着收拾行装去了。也就在这时,华雨又意外地发现,华晴的手头竟然还偷偷存了一些钱。华雨是在华晴的行李中发现的,在她的行李中竟然有很多新买的文具和日用品。华晴先是向华雨解释,说这些东西都是同学和朋友送给她的,但华雨还是感觉不太对劲,因为有些东西,比如女孩子的一些特殊用品,别人是不会也不可能送的。但华雨并没有继续追问。她不想让华晴尴尬。
  就在华晴临走时,突然又发生了一件更让华雨吃惊的事情。
  那是一个中午,华雨去派出所为华晴办理了户口迁移手续回来,刚刚走进尖刀巷的巷口,就看到几个人正站在自己家的房前指指画画地说着什么。华雨觉得奇怪,就朝这几个人走过去。但还没等她开口,其中一个上些年纪的男人就回过头来问她,你是这房子的房主?
  华雨说是,又问,你们有什么事?
  那男人说,我们想问一问,你什么时候可以把房子腾出来。
  华雨一听更奇怪了,立刻问这男人,我们为什么要腾房子?
  男人笑了,说,怎么,你家的房子已经卖掉了,你还不知道?
  华雨越发糊涂了,说我家的房子卖掉了,是什么时候卖掉的?
  这时那男人就有些不耐烦了,说好了好了,你去问一问你家里的人吧,总之这房子既然已经卖了,就还是尽快腾出来,我们还等着装修,要赶在秋天之前在这里开一个早点铺呢。
  男人这样说罢,就和几个人走了。
  华雨呆呆地愣了一阵,才突然想起回家去看一看父亲当初留下的房契。但她翻遍所有的地方,却都没有找到。
  也就在这时,华晴回来了。
  华雨立刻问她,你把房契拿走了吗?
  华晴先是怔了一下,然后点点头,说是。
  华雨问,你……拿房契干什么?
  华晴的脸上这时已恢复自然,说既然你这样问,就说明你已经知道了。
  当时华雨看着华晴,简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她强忍着问,你……怎么可以这样做呢?
  华晴不以为然地说,我这样做怎么了?
  华雨说,这样大的事,你总应该跟我商量一下。
  如果跟你商量了,你还会让我卖吗?
  可是,可是……
  华雨说了两个可是,竟一时语塞了。
  她沉了一下,又问,你卖了多少钱?
  这你不用管。
  华晴说着,就转身又去忙自己的事了。
  华雨跟在她的身后说,你把房子擅自卖掉了,难道卖多少钱我还不能问一问吗?
  华晴回过头,看着她说,这间破房子能值几个钱,你的心里应该是有数的。
  可是,华雨说,这不是值不值几个钱的事。
  那你究竟想问什么?
  你卖掉这房子,让我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华雨看看华晴,简直不知道她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
  她说,我是说,你让我以后住在哪里?
  可如果不卖这房子,又让我怎么去大学报到呢?
  难道你上大学,就一定要卖房子吗?
  就算卖了这房子,我下学期的学费还没有着落呢!
  华雨立刻不说话了。她这才意识到,华晴的话确实有道理,她上大学要四年时间,而四年就是八个学期,每学期都要花很多钱的。她想,华晴如果不卖房子,又让她怎么办呢?
  这时华晴就拿出一张纸条,抖了抖递给华雨说,我明白你这样问我的意思,从法律上讲,咱们两人都是遗产的第一合法继承人,享有同等的权利,所以我卖这房子确实应该先跟你商量一下,可是我现在也实在没有办法,我只能这样做,这里有一张欠条,房子一共卖了一万六千八百元,你应得的那八千四百元就算是我借你的,等以后我有了能力,会连本带息一起还你的。
  华雨看着华晴手里的这张欠条,眼泪立刻流出来,她说,华晴,虽然你去上大学是读法律,但现在也不要跟我用这种腔调说话,你如果确实需要这笔钱,我就是住到大街上去也没有关系,至于属于我的这八千多块钱我更不会要,你可以都拿去用,我只是说,你不应该不告诉我。
  华晴看一眼华雨,就低下头去不再说话了。
  华雨沉了一下,又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只彩绘漆盒。这是一只圆形的漆盒,有一只茶盘那样大,漆是黑红两色,上面绘着沉实厚重的图案,虽然看得出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东西,但仍很透亮,给人一种高贵华丽的感觉。华雨说,这件东西……是你的,你也带上吧。
  华雨在说“是你的”这三个字时,故意加重了一些语气。这个彩绘漆盒当初是裹在华晴的那条小花布棉被里的,当然,父亲在世时从没对她说过此事,这还是后来陈伯帮她整理父亲的遗物时才说出来的。华雨吃不准华晴这时是否已知道自己的身世,所以才没有说得太详细。
  这时,她又叮嘱了一句,说这件东西,你可不要再轻易卖掉了。
  华晴接过这个漆盒看了看,突然抬起头问,这东西……是哪来的?
  华雨并没有直接回答她,只是说,带上吧,它现在是你的了。
  这也是……爸爸当年留下的吗?
  我……不太清楚。
  你既然不清楚,为什么给我?
  怎么,你不想要吗?
  你刚才说,不要轻易卖掉?
  对,不要再轻易卖掉它。
  这样说,你是知道它的价值了?
  华雨看看华晴问,你究竟想说什么?
  华晴的嘴动了动,不知喃喃地说了一句什么。
  华雨这几年已经养成一个习惯,不愿再去想从前的事情。
  当然,每一个人都有从前,而从前又并非都是令人愉快的。华雨忘记从哪里看到过这样一句话,记忆有一种奇特的功能,它就像是一个过滤器,可以将不愉快的东西都滤掉,而记住的则往往只是令人愉快的事情。可是华雨觉得,记忆的功能其实还远不止这些,它也可以把不美好的东西变成美好的。或许也正因如此,人们才都喜欢回忆过去。但是,华雨却不愿再想过去。过去的事情都已过去了,既然过去了也就不再有意义。一个人如果总去想没有意义的事情,自然是不会有任何益处的。可是如果换一个角度讲,过去的事情尽管已经过去,但它毕竟发生过,就是不想也很难在记忆中抹掉。比如华晴临去大学报到的那个夜晚。那个夜晚不仅是华晴新生活的开始,也是华雨后来生活的开始。
  所以,她对这个夜晚也就更不会忘记。
  华雨清楚记得,那个晚上下起了大雨。北方的雨来得很急,也很猛,雨点打在窗子的玻璃上发出一阵噼噼啪啪的声响。吃过晚饭的时候,陈伯冒雨来到华雨的家里。这时华雨的家里稍能值几个钱的东西都已经卖掉了,除去几块睡觉的床板,屋里四壁皆空,说话都带着嗡嗡的回响。华雨正在帮华晴往一只新买的行李箱里装衣服。这只行李箱是暗红色的,很大,在下面的箱脚还有两只很好看的尼龙轮子。陈伯看了看这只行李箱,又朝旁边一些新买的用具看了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回过头去问华晴,听说,你把这房子卖掉了?
  华晴先是迟疑了一下,然后就坦然地点点头。
  她说是,卖掉了。
  陈伯问,谁让你卖掉的?
  华晴有些奇怪,看看陈伯,没有说话。
  陈伯又说,我在问你,为什么要卖这房子?
  华晴说,可是,我为什么一定要告诉你呢?
  你当然要告诉我!
  陈伯的声音突然一下大起来。
  这是我家的事,我可以不告诉你。
  你……?!
  陈伯一下被华晴的这句话噎住了。
  但他立刻又说,就算是你家的事,我也要管!
  华晴淡淡一笑,问,凭什么?
  就凭你父亲临终前说过的话!
  我父亲,说什么了?
  他说让我照顾你们!
  可是照顾,不等于横加干涉。
  你如果干了侵害别人利益的事,我就要干涉!
  我没有侵害别人的利益,我这样做是合法的。
  就算你合法,可是合理吗?
  为什么不合理?
  你为了自己上大学就把房子卖掉,让华雨去哪里住?
  难道就为了让她有住的地方,我就不去上大学了吗?
  这时陈伯就走到华晴的跟前,瞪着她说,小晴啊,人可不能不讲良心啊,你是怎么上的大学,是你姐姐华雨牺牲自己上大学的机会才让你去的,你现在却连她住的地方都给卖了,你让她以后怎么办,真的住到大街上去吗?陈伯这样说着又用力摇摇头,我真不敢相信,你父亲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
  华晴的眼睛也突然瞪大起来,她说,陈伯,你这样说是在挑拨我们姐妹的关系!
  这时华雨终于忍不住了,她在旁边叫了一声,华晴!
  华晴立刻回过头来对她说,你不要这样冲我吼!
  华雨说,你怎么可以这样对陈伯说话!
  我这样说话怎么了,我知道你们是串通一气的!
  华晴这样说着,看看华雨,又看了看陈伯,突然一转身就跑到外面漆黑的雨里去了。
  华晴是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走的。华雨也拎着自己简单的行李,和她一起离开了尖刀巷的那间平房。华雨先到火车站去送华晴。华晴在要上火车的最后一瞬,突然转过头来向站在月台上的华雨叫了一声,姐。当时华雨听了心里一热,眼泪险些掉下来。她刚要再叮嘱华晴几句,让她注意身体,学习不要太累。华晴却看了一下手表又说,姐……我现在的压力……很大。
  华雨问,你有什么压力?
  华晴沉了一下才说,我已经算过了,我身上的钱去学校办过报到手续,再交了这学期的学费,就是再省吃俭用也只够几个月的生活费。华晴这样说着眼圈就红起来,她用眼角看一眼华雨,又说,可是以后怎么办呢?我……我真的不知道……等花完这些钱以后……拿什么吃饭……
  华雨立刻拍拍她的肩膀,说没关系,有姐呢。
  华晴立刻问,怎么,你……有办法吗?
  华雨用力点点头,说放心吧,姐会给你寄钱的。
  华雨又说,你只要好好学习,钱的事不用担心。
  就在这时,火车沉闷地叫了一声就缓缓开动了。华雨看着车窗里的华晴渐渐远去,心里在想,自己曾在父亲临终时答应过他,要照顾好妹妹。现在,是自己履行诺言的时候了。
  这些年来,当华雨疲惫不堪或心情灰暗时曾反复在心里问过自己,高考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能考取一所名牌的医科大学就更难,或许对于有的高考生来说会难得难以想象,可是现在,自己却为了华晴放弃这样一个上大学的机会,而更重要的是,这也就意味着放弃了自己将来当医生的理想,同时还要背负一个沉重的包袱,为了供养华晴上大学去拼命打工,想尽一切办法甚至不顾一切地去挣钱,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到底值不值得?她每一次这样在心里问自己,最后的答案却都是一样的,她只是感到有些遗憾,甚至觉得这将会成为自己一生都无法弥补的憾事,却并不后悔。
  在那个阳光灿烂的早晨,华雨看着华晴乘坐的列车渐渐远去,就用身上仅有的一点钱买了一张车票,也登上了一列南下的火车。这点钱还是临行前陈伯偷偷塞给她的。陈伯将华雨叫到自己家里,掏出一团钞票塞到华雨的手里,然后重重叹息一声说,拿着吧孩子,都拿着吧,陈伯没本事,不能帮你太多,只有这些了,不过千万要记住,以后在外面遇到为难手窄的时候一定要跟陈伯说,陈伯只要有这辆三轮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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