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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旋之恋-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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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是调整好了心情,要接纳他的一切,学习做个成熟温柔的大人。但是她再怎么学习体谅,也遮掩不了所受的伤。为什么她要这么在乎他的来来去去?何必呢?何苦把心思全挂在他一个人身上,被他的去留撕扯得破碎不堪?
或许她应该要学习的,是薄情。这样就不用在乎他到底会待多久、又要远去多久,对不对?这样他们就能成为成熟又和睦的模范夫妻,对不对?每次都为他的四处奔波掉泪闹情绪,他烦、她也烦,结果两人吵成一团。为什么?祸首不就是因为太多情?
薄情比较好,大家好聚也好散。
一直瞩目着电脑萤幕忙碌的奎恩,半晌后才感觉到这阵沉默的突兀。调眼望向伫立沙发旁的她,她却猝然背过身去,逃往吧台后的厨房。
「你想吃点什么吗?」过分高昂的明朗声调,反倒透露出更隐密的相反情绪。
「我刚已经去外面吃过午饭了。」习惯性地自行解决。
「喔。」
杵在冰箱前的娇小背影,一手搭在冰箱门缘上,似在发呆,又像在思考。僵持好一阵子后,才打开冰箱门,蹲下身子东弄西弄。
「下个月你奶奶要做寿,你有想要送她什么礼物吗?」
「不知道。」他静静蛰伏,远远观察着被吧台挡着的忙碌身影。「你说呢?」
「如果要问我的意见的话……」转为闷窒的细语,难以辨识是不是因为她弯身收拾的缘故。「我觉得送她珍珠项链比较好。老人家会满喜欢的,起码不容易失礼。」
否则要是一个不小心送了人家最忌讳的东西,糟蹋心意,又搞砸关系,多划不来。
「就交给你决定。」
「好啊。」窸窸窣窣的整理声,不曾停歇,仿佛这座冰箱年久失修,需要大清理。「今年奶奶的寿宴不会像往常那样去圆山饭店办了。」
她不知道,奎恩早已停下手上的工作,冷眼远眺她的自弹自唱。
「她最近有点感冒,爸妈觉得在家里办比较妥当,对老人家来说也比较轻省,所以可能指定饭店主厨外烩,大家一起回阳明山老家为她祝寿。」
照理说,他该为她如此认真融入夫家感到满意。但,就是怪,又说不出哪里怪。
那个动不动就跟他拗脾气的小女孩到哪去了?
她的成熟懂事、行政事务报告式的闲聊,令他眯起犀锐双眸。细细观察的同时,急急回溯这股不对劲的源头。她刚起床出来看到他时,并不是现在这种反应。
「最近天气变化好大,一不小心就很容易感冒……」
当话题聊到天气时,就意味着黔驴已技穷,再也变不出花样。
冰箱前的收拾声响悄然停止,好一会都没有动静。蓦地,长发披散的小人儿才缓缓站起,却一直低垂着脸,任长发如帘地掩护住她的容颜。
整理终于告一个段落。
「我好累。」
他暗暗警戒,并不认为她只是单纯地随口埋怨。
「你自己忙,我先去洗个澡。」
她沉寂地消失在卧房门后,整间豪华居所恢复静默。静得十分做作、十分紧绷,充满淡淡的不安气味。
他认命,搁下笔记型电脑,翻下沙发踱往厨房,看她刚才到底在搞什么。
也没什么,只是倒垃圾而已。
这一倒,怔住了他先前的厌烦:被他抽出的隐藏式垃圾桶,装着被丢弃的完整餐点,完整到像是随时等着什么人回来取用,不过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除了这个,垃圾桶里还塞满了仍散发着寒气的各类食材,像是一般家庭冰箱内的日用准备。倘若有人饿了或什么的,就可取出来料理烹煮,供应家人所需。
不需要冷藏的各式香料也丢在内,生的义大利面条也支离破碎地陷在垃圾缝隙中。冷冻速食更不用说,甚至连米,都不在它该在的地方,全被倾倒归入垃圾范围里。
打开冰箱,没什么不对劲,只是恢复成原来的状态:一无所有。徒留他冷藏着的红酒、一些乳酪,以及流理台架上的咖啡豆。
这本就是他原有的生活。她似乎只是把不知何时加入进来的东西,又全面撤出,还他一个自由自在的个人世界。
他懊恼地以掌一抹脸孔,深深吐息。
一时的粗心大意,他又害她缩回自己小小的防备里,再也不要敞开她的心,放任她的感情流泄到他的生命里。每一次她怯怯地、小心地尝试亲近,总以受伤收场。
他还曾嚣张谴责她根本不懂如何谈感情,结果最不会谈的,就是他自己。
奎恩,我虽然不知道你今天回不回来,可是我有买你的晚饭。
我现在有在学做饭,可是还端不上台面,所以你再忍耐一段时间吧。
奎恩,你几时才回家?
你在哪里?
奎恩?
娇柔而落寞的细细呼唤,塞满他手机的留言,空洞地期盼着,自言自语。
他轻轻一拳槌上吧台,结束自己的不知所措,循着卧房深处的浴室莲蓬水声,上前霍然拉开隔帘温柔谈判。
「小娃,我有事跟你说——」
站在莲蓬头下的赤裸人儿被他吓得一怔,双臂本能性地惶惶遮掩,徒劳地尽可能护住自己,不明所以,局促而防备地在持续喷洒的水花中瞠眼回视。
他也被她吓得一怔,只是比她老练地藏在虚伪的稳重里。她被淋得一塌胡涂,使原本娇小的人儿更形瘦弱,畏缩地杵在水帘里。水花太密太急,连连打在她头上,滚滚滑落,分不出她脸庞流下的是不是就只有清水。
戒慎的大眼睛,在雨中又红又肿。
「什么事?」
他不解,微蹙眉头。
「你不是说有事要跟我说。」
啊,对了。他蓦地一怔,讶异于自己竟也有反应迟钝的时候。
「你先到外面等我……」不要这样直接与她面对面,给彼此保留一点私人的空间吧。「我洗好马上就出去。」
「后天你跟我一起去上海开会吧。」不必再分离了。
她没有他预期的欣喜、或深感安慰、或有任何感动,只是怯懦伫立,仍旧缩着双肩,仍旧茫然且空洞。
「怎么样,小娃?」讨好的意味甚浓。
「我有事。」
这句疏离的细语,惹动到他的警觉。「你有什么事?」
「那是……我原先就安排好的事。」
「去哪里?」
她的视线落在浴缸边缘,莫名专注,像在沉迷研究它昂贵的质材成分为何。「你不用刻意把我排进你的行程里,你放心去忙你的,我会安排我自己。」
各过各的平行生活,做一对相互尊重的优雅夫妻。
「你打算怎么安排?」原本的亲昵呢哝,忽然转为公事公办的凌厉。「我的行程对你完全透明化,连往返班机号码都可以公开,你呢?分享一下吧。」
热水淋漓,雾气蒸腾,她却感到愈冲愈冷。
「我想保留一点自己的隐私……」
「当然。」何必罗哩叭唆地事事报备。「我绝对尊重你的个人隐私,只不过我先讲明一件事:别再跟你那个四爷联系。」
她怔住,瞪他半晌,眼神愈发固执。「四爷是我很尊敬的长辈,而且他——」
「你对他了解多少?」
为什么要敌意这么重?又为什么要刻意提到四爷?
「他是爷爷生前的好友。即使是我爷爷,他对四爷也——」
「我没在问你家跟他的历史渊源,我是问你自己对这个人的了解到什么地步?」
「我觉得够了的地步。」
娇柔的倔强,透过水帘与他的霸道对视,毫不让步。
「我不喜欢你这样怀疑我尊敬的人。」
难得她会这么直接地表达自己的想法,令他心底隐隐产生某种很不舒服的什么。他知道自己不需介意,因为他很清楚玛云与那个四爷的关系,不会深过他和她的。但这不是他「需不需要」介意的问题,而是他就、是、会、介意。
八卦杂志的特稿事件,他尚在私下调查中。就算查出了什么,这整件事他也不想给她知道,全面封锁。更何况,特稿的攻击对象显然是玛云,稿件又是来自一名只以电话联系的神秘女子,这事件又可能牵扯到复杂的黑市艺术投资……
他拚了老命保护她,她不但不领情,还站在敌人那方谴责他?
他究竟算是她的什么人?
「你如果不喜欢我怀疑你的四爷,那你回到这个家做什么?」
这份冷淡刻薄,令她不敢置信。
「我们之间的事为什么要扯到四爷?如果你是在吃醋的话,大可不必。因为——」
「我不是要你的辩解,而是要你的信任。我说了,我不希望你接触那个人,就一定有我的理由。你是要直接就坦然相信我,还是要追根究柢以后才决定要不要相信我?」
「我只是不明白——」
「你如果要搞明白了才肯信,你是相信那个证据了,而不是相信我。」
「可是我不能莫名其妙地就任你——」
「为什么不能?你觉得我有可能害你?我有可能完全不为你设想?」
「我不是这个意思,」但他话中的犀利,又好像确实戳中了连她也不知道的什么。
「你先假定我有罪、我有可能图谋不轨,然后要我证明自己是清白的,你才信任我。你是这样羞辱你的丈夫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不要一句句逼迫她了,她哪斗得过他的精明悍霸。
「你如果不想跟我一起走,我接受。但你如果打算去见那个人,我绝不允许。」
「我有我个人的自由!」不再想连人带心,时时刻刻在凡事上都被他牵着鼻子走。
「你没有。」他咬牙狠狺。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她的自由已被约束在他的权柄下。
「我不要!」成为他的,太痛苦。爱上一个人受的牵绊与折磨,实在太深。「你去过你的个人生活,我不干涉你,你也别——」
刚棱的俊容隐隐抽动。他是比较喜爱勇于向他坦诚闹情绪的她,但不是只有她一个人有脾气,他忽略了自己的容忍度也非常有限。莫名的独占欲,完全容不得人挑衅。
「你既然主动回到这个家了,就该照一家之主的规则行事。」
「可是你的规则太无理——」
「不是我无理,而是你无知,根本不晓得自己在危险的环境中受多大的保护。」
「谢谢,我不需要。」她有能力照顾自己。
强烈压抑的怒焰几乎失控,但他仍极力好声好气。「玛云,我们是夫妻,就该彼此信赖,而不是彼此防备。我之所以不要你接近某个人,一定有我的理由。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常常离开,故意拿这事跟我杠上,但我现在的忙碌就是为了让我们之后可以有段长假——」
「这些我都听过了。谢谢你的努力,但是我已经不需要你的——」
再一次的不被需要,爆发了他的火气。
「你敢跟我讲这种话?!」
玛云猛地被拖出浴室,惊骇万分。他的暴喝与蛮悍,吓坏了她。他要打她吗?
不,他绝不会打女性,但气到几乎要掐死她。
他重重地吻上被他摔到床褥里的玛云,报复性地狠劲吮磨。他气,气到没法发泄,就全转移到她身上去。他根本不管她有没有缝隙呼吸、根本不管她抗拒他亲近的连续小攻击。
只因为爱得太深、疼惜过切,他被她的别扭逼到疯狂。
只不过是两个人的沟通,只不过是这么简单的纠纷,为什么会搞到他焦头烂额?
「你居然敢讲你不需要我?」他贴在她脸蛋旁怨毒切齿,长指深深没入她的紧窒,拇指同时重重揉弄前端的嫩弱。「你有胆就再讲一次!」
她艰困地凝聚意识,竭力抗拒陶醉在他指尖高明的玩弄里。她死要面子,身体却背叛她的意志,欣然张腿贴近他的捻揉,渴望他饱胀沉重的充满。
「我不需要你……」她才不要再这样自取其辱。
妖冶扭动的娇躯,大大分敞着,展现她的柔润莹嫩,以淫荡的姿态等待他的入侵。
他却刻意忽视,冷淡地专汪吮揉她的丰乳,任由手指继续捻弄地大敞的隐私。
「奎恩!」她痛苦地挺身尖叫,不满意他这番细琐的回应。「别闹了,快……」
「你自己说你不需要我的。」他对着绷挺的粉艳乳头喃喃自语,三不五时咬扯着,又霍然整团吞进口里,仿佛无暇搭理自己加添探入的长指。
他喜欢和她折磨彼此的肉体,单纯而又享受,什么问题都不是问题。如此热情,如此饥渴,如此淫浪,全是因为他,教他大感满足,永不厌倦。
一再的折腾挑逗,分散了她脆弱的神智,只专注在自己被捻燃的激动,浑身哆嗦。为了邀到他壮硕的充满,她甘愿听他摆布,照他吩咐地依样玩弄她自己,供他冷眼观赏。
她不在乎他的嘲讽,也不在乎自己摆弄的丑态,更不再在乎他残酷的揶揄,极尽贬损,因为她知道这些都是假的,由他激切的亢奋就看得出来。
好想要……
她在公然的自我调戏中挫折啜泣,难以忍受甜蜜泛滥的空虚。
不知何时,他们早已激狂地纠缠在一起,深深地侵吞彼此,盲目摸索着彼此的唇舌,在急急的驰骋中忙乱相吻。她迫切地想把他整个人都吸入她的生命里,他也烦躁地急于把她揉融入他的胸怀,让她再也离不开他,逃不出他的掌握。
后天,他们又要分离,此刻的分分秒秒更形珍贵。即使极度疲累,他们也绝不放开彼此,因为知道缱绻的甜蜜,只有这一刻。这之后,一定又是无止无休的闹脾气、争吵、冷战、疏离、相互误解、彼此伤害,做一些连自己也受不了的蠢事,讲一堆连自己也莫名其妙的气话。
为什么总是这样?
她感伤地带着这问题,来到四爷面前。
「我以为,四爷你搬走了。」所以抱着绝望走这一趟,不料他仍居原址。
「我只是不方便跟任何人联系。」倒不至于迁居。
一如以往,他坐在古朴大椅上,背着身后蓝天的阳光,只显出隐约的俊雅。
「对不起,你虽然交代过要我别再来打扰你,可是……」她局促地急急搬出沉重的登机箱,一层层小心打开严密的防护。「我在拍卖会标到了一整批收藏,想请四爷过目。」
过目,只是个说辞。她知道四爷有深厚的书法功夫,但对瞎子而言,一切功夫全属白费。唯有金石篆刻,能让他凭着触觉享受着书法之美。偶尔也自己以刀代笔,纵横铁书。
刀法是门艺术,印石更是玩味讲究。
四爷虽然从未提及,但她自幼就观察到,四爷喜爱一个人静静琢磨此道。想要讨四爷欢心,当然得先对到他的胃口。
修长优美的手指约略抚遍绒盒中铺列的六十四方玉石印鉴,其中几方,稍稍停留,玛云就知道他中意的是哪几个。但,他竟没有取出任何一方来把玩,很是反常。
「关先生居然允许你来我这里。」他淡淡好笑,令她吃惊。
四爷知道奎恩严禁她接近他?怎么可能,这道禁令是发自他俩私下的争执中,谁会晓得?还是奎恩之前已跟谁提过?
「你应该听他的。」
她不懂他俊逸的莞尔,怎么想也想不通。「为什么?」
「他是你丈夫,你本来就该听他的。」
「不是。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四爷要当着大家的面排斥我、不要我再来找你?」
「就跟关先生的理由一样:因为危险。」
「我不相信。」她虽娇柔,却绝对坚决,不容人践踏她的景仰。「奎恩不懂你,才会有这么无礼的误会,但你不会是个危险的人。」
他无奈苦笑,疼惜她的纯真与全然信赖。「小娃,关先生是为你着想,才会要你远离我。」
「那四爷也是吗?」为了她好,才刻意公然驱离她?
「你说呢?」聪明的孩子。
「四爷不是危险的人。」她竟笃定地向本人证明。
「谢谢你。」有这份心,也够教人安慰的了。「但即使我不像你以为的那么危险,我的周遭却布满危险。」
「所以你才要用这种方法支开我?」迂回曲折地保护她?
他笑而不答,淡淡垂眸,这才自绒盒中摸索出良莠不齐的整批玉石里,暗藏的极品,细细把玩。
这个小娃的眼光,实在出色。光这一方不起眼的小印,就抵过其他硕大虚浮的俗丽收藏章。她评估得不错,为了这小印,砸钱标下这一整批也值得。
「那么,四爷不是因为讨厌我才要我走的?」
「我为什么要讨厌你?」小孩子的脑袋,真是可爱。
「我以为……你比较欣赏语彤。」
「那是不同层面的问题。我是很欣赏她的上进心,但并不影响你在我心里独特的位置。」
这份无可取代的尊重,融化了她这段时日以来承受的挫折与失落,几乎溢出眼眶。她算什么?有什么值得四爷如此看重?
「关先生对你又何尝不是如此?」
她不懂四爷这话,也不懂四爷为什么说奎恩对她的保护更深于他。她的周遭有这么危险吗?
回到台北的家中没几天,危险就真的上门。但陷入危险的不是她,而是奎恩。
他在大陆遭到绑架,勒索高价。
她在奶奶的生日宴会中接到这通私人电话时,当场腿软,晕跌在地。众人以为她身体不适,扶她进客房稍作休息,低调处理。
冷汗渗满她全身,寒气不断由体内散出,令她颤抖。
怎么办,要告诉家人们吗?可以在奶奶的寿宴上报这种事吗?合宜吗?要报警吗?她呼吸困难,脑袋一片空白,热泪狂涌,止也止不住。
怎么办?她现在完全没办法思考。
她吓得六神无主,又不敢给喜气洋洋的亲朋好友们知道,歹徒也交代了不得张扬,否则直接给她好看,那她到底该怎么办?
各种撕票的报导及遇害场面,塞爆了她小小的脑袋。她的手严重发抖,连连掉了两次手机,却仍极力在泪水泛滥的模糊视线中,拨打号码,给粉领新贵。
她的害怕、她的不知所措、她的悲痛,全倾倒给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粉领新贵。她哽咽、她抽搐、她无助、她愤怒,几乎下跪、几乎崩溃。
她愿意用尽一切代价换他回来。
她为什么要在他行前跟他吵架?她为什么不肯信任他?为什么不照他所说的跟他一同前往大陆?为什么会让他遭遇到这种事?为什么会这么不小心?为什么会是他?
粉领新贵在电话中不断安慰、倾听、为她祷告,求主加添她力量面对突来的打击。
不知经过多久,她才在粉领新贵遥远的陪伴下,自恐慌与痛泣中沉淀下来,一点一滴地聚拢涣散的意识。在粉领新贵的柔声安抚与祷告中,她逐渐停下剧烈的抽搐。
「愿主赐你属它的智慧,来处理你眼前的困难。玛云,不要慌,我会一直替你祷告,你不是一个人单独面对这一切的。」
湿濡的长睫缓缓眨巴,其中的眼瞳也愈发清明,仿佛整个破碎迸散的人,正逐步整合回来。她深处的记忆和训练,在她理性的建构中浮现,层次分明。
她想起来了。
这是极其关键的教导:分辨。
赝品泛滥的浮华世界,唯有精准的分辨,才不致下手盲目,被人唬弄。对了,她最擅长的,不就是分辨吗?四爷不也非常止自定她这双精于分辨的眼睛吗?
勒索电话的诸般细节,涌入她的记忆。她独坐、她沉思、她冷静,而后淡淡开眼。
对方要的是钱。
这不是以撕票为终极导向的绑架,因为线索所呈现的气味并非如此。有的绑架,目的只为拿钱,并不想把事情搞大。拿到钱就放人,并不特意刁难——除非她想大惊小怪地迫使歹徒出狠招。
这是她从小就在家中受的教导:分辨危机。
对方出的不是天价。虽然有点困难,但她筹得出来。真正难的,在于该怎么不动声色地办妥这事。她一旦提领这么一大笔现金,必会惊动到一些人。
「玛云,好些了吗?」一名女眷探头慰问。
「好多了。」她优雅收妥手机,回以略嫌苍白的微笑。
「那就出来吧,大家准备要拍合照了。」
「好。」
没有人察觉她的异状,也没有人质疑她的早退。她温婉得体地应对好一切细节,面面俱到,才开车下山,以惊人的平稳驶回家中,泰然自若。
有的艺品,自己虽然一眼就看中,非标到手不可,却不可急躁。要静静地、慢慢地、避免打草惊蛇,稳稳地盘旋在天空,不随便出手。因为机会只有一次。
正如现在。
她的冷静,在上网发布消息时仍露出了小破绽:名画急欲脱手,价格却太朴实。但她已经没空去竞价,也没那心思去与人磋商。开个价码,可以了,立刻搞定。
一幅幅她自己珍藏的宝贝,从没想过要开价转手的逸品,迅速流失,她却毫不觉得心痛。执着的鹰眼,紧盯着萤幕,全力聚焦在如何把奎恩平安换回来。
不到二十四小时,她就筹到赎金。这份急切,连替她处理画作的仲介商都吃惊。该不会她是要逃难去也,还是这批实为赃品,正被警察追缉?
她等,只能等,濒临精神崩溃地持续等,等待歹徒进一步的来电。
以后她再也不让他」人独行。天涯海角,她一定要跟到底。她不要再跟他分离,不要再跟他吵架,不要再闹孩子脾气。她要守护他,珍惜他,尊重他,信任他。
她太在乎他,在乎到什么都不在乎了。
如果他平安回来,她一定要坦诚告诉他那三个字:她——
一阵开锁声,惊动到守在电话旁的她,惶恐万分。
谁?对方想怎样?为什么先响的不是电话?
整批现金,就搁在她脚边的旅行袋里,连拉链也没拉上。她一定要目睹现金,宛如一再确认奎恩安全的保障。
万一来人发现这袋现金,不就知道绑架事件了?
万一来人就是歹徒呢?万一是闯空门的?万一……
一千一万个万一,在铜雕大门敞开时,化为错愕。
「奎恩?」怎么会……
「干嘛?」他也被她慑住,严肃拧眉。「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一身出差回来的正式打扮,显然没进公司就直接回到家来。风尘仆仆,略有疲态,此刻正不解地带上大门,与呆住的她警戒遥望。
「小娃?」怎么了?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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