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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蕊重芳 作者:姒姜-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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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垂绮经由这一拉,也低下头去看他,菁儿歪着小脑袋回视娘亲,继而咧了嘴一笑,拿着自己热乎乎的小手给母亲冰似的手搓着,还小口呵着热气。
骆垂绮浅浅一笑,那眼中如冰棱般的锐利直到此时才稍稍消融了些,她摸摸儿子的小脑袋,“等一会儿你要听话,不可跑来跑去,知道了么?”
“嗯!”
骆垂绮笑着替他拢了拢鬓间微乱的发,将袖中一只精绣的小香囊替他系在腰间。菁儿惊喜地捧着这只艳红的小香囊,上头黄黄的穗儿,青丝盘络的结,以及那个缀着花绣的“菁”字,边上还挂着他最喜欢吃的小桔子。
“菁儿喜欢么?”
“喜欢!菁儿最喜欢娘亲了!”菁儿跳着,钩着娘亲的脖子,开心极了。
这一处笑语喃喃,那边自是无人注意,只一个荻儿有些羡慕地直朝这边瞅着,连柔姬拉他问他话也没听见。顺着孩子的视线,柔姬也瞧了过去,待瞅见这一幕,她心中微微一涩。
这便是骆垂绮吧,自己这样的人,自己这样的事,从来都入不到她的眼底攻不入她美好而高贵的心。即便那样说了,她依旧不曾理会,怕是,自始至终,她都未曾看到过自己吧?这一场仗,自己赢了么?赢了什么呢?永航的心?自始至终,她都明白,孙永航这个人,从来不曾属于过自己。
只是,明白了,又为何还要说那样的话呢?柔姬苦苦地在心底里笑问自己,不甘心吧?是不是不甘心自始至终都只做了回看客?然而,这么挣着,她却从开始就预料到了今后的结局。挣吧!就如同她当初拿自己的一生赌给了这场婚姻,再赌一把,反正,她也一无所有了。
各人各想着心事,一时堂中倒是静极,眼瞧着沙漏沙沙积起,一名家仆奔进来报,“皇上就在一里外啦!”
“快出迎!快出迎!”不知是谁说了这话,一群人便都整了整自己的衣裳。
“走吧!”全没了平日的相互讥嘲,各人整肃了脸色,纷纷出了宅子,在街口躬身候着。
等了约莫有一炷香的时辰,渐渐听到车行的声音,众人的心也随着越来越近的车行声,紧张起来。终于皇舆到了,在众人面前停下。
孙府一干人等俱跪下行礼,口中呼着“万岁”。
效远将舆门打开,扶了女皇下来,“都起吧!”女皇随意扫了眼,见有几个孩子,便又补了一句,“这大冷天的,怎么让孩子也出来了?快进去吧!”
孙骥、孙驰、孙骖三兄弟也早在宴中闻讯,匆匆赶着回来,正巧于半路上碰着,便跟着回来了。此时见说,立时赔笑道:“皇上先请!”
女皇点了个头,边走边状似随意地往人群里扫了一扫,瞧见几个年轻媳妇,便都带上了一眼。
一入正厅坐定,吩咐下人添了火盆子,上了茶,众人便以各自排行一一向女皇行礼。待行到三房时,孙骐刻意将骆垂绮母子拉在了身侧,眼见妻子瞅他,他也不及解释什么,只是行了礼,顺带介绍,“这便是小儿媳妇骆氏!垂绮,快给皇上行礼!”言下竟将柔姬全然撇去了。
骆垂绮眉色微抬,自是注意了这异常之处,心里微忖,便拉过儿子,上前与女皇恭谨一礼,“孙骆氏垂绮率子孙菁恭请皇上圣安!”
菁儿也虎头虎脑地给磕了个头,“皇上圣安!”
奶声奶气,却不失清晰的语声,倒惹得女皇微微一笑,冲着孩子张了两臂,“呵呵,来,过来!”
菁儿朝骆垂绮瞅着,见她点头,便爬起来走到女皇身边,任她拉自己入怀,只是乖巧地笑着。女皇一手抱了孩子,细瞧他长得白白净净,忍不住便拿手摸摸他的小脸蛋,“来!告诉朕,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菁儿,皇上。”菁儿感觉她的手有些凉,便也效法方才为娘亲做的,也用自己的小手包住了女皇微冷的手,呵着气搓着,“皇上,你的手真冷!菁儿给你呼呼!”
女皇新奇地任他给自己搓着,脸上笑得更暖,“菁儿真懂事!这是谁教你的?你娘么?”
堂下众人眼见女皇如此疼宠孩子,一时倒也微微放下了心,只边上的孙骐自入厅来,便一直盯着骆垂绮,背上冒着冷汗,止都止不住。
“嗯,娘亲一给菁儿呼呼,菁儿的手就暖和了!”
“你娘还教过你什么呢?”女皇眯着笑问。
“娘亲教我习字啦!我还会背诗哦!”菁儿仿佛全不怕生,眼见女皇笑嘻嘻的,便全没了顾忌,感觉比自己的奶奶还亲似的,就像是见到自己梦想中的外婆一般。
“哦?菁儿还会背诗啦?背给朕听听!”女皇笑着逗他,“你背下一首的话,朕就给你一样小礼物,你若背下两首,朕就加倍,如何?”
候在边上的效远一听,便悄悄走到外间,在一个内监耳边嘱咐了几句。
“嗯……少年易老学难成,一寸光阴不可轻。未觉池塘春草梦,阶前梧叶已秋声!”小菁儿有模有样地背了一首,很为骄傲地瞅着女皇。
“呵呵,不错不错!那你可知道这诗的意思?”
“知道!娘亲告诉过我的!这首诗就是说,读书一定要用心,不可以贪玩,时间是只狡猾的小狐狸,你一不当心,它就溜走了,再也抓不回来!”
孩子气的话逗得女皇大笑,许久才道:“呵呵,说得好!你解释得真好!”说罢仰起了头,“菁儿会背诗,朕考你的都答出来了,朕就奖你一样东西!”
效远闻声立时将已快马取来的物件儿拿了进来,女皇见是一只小木盒子,打开一瞧,便嘉许地笑了。“菁儿啊,就这个送给你,可好?”
菁儿是颇有些好奇地望着这只小木盒子,但是等女皇这般说话,却又摇头了,“皇上,娘亲跟我说过,读书背诗是自己长学问……是菁儿应该的,不能拿别人的东西……”菁儿有些解释不清,但却坚定地摆着手,示意自己不能拿。
女皇这回可是更喜欢这孩子了,抱着他到怀里,甚至是坐在了自己的腿上,“哈哈!真是懂事乖巧的孩子!又聪明!垂绮呀,教得好!到底不愧是骆相门庭,出来的人就是不一般!”
明明是夸着孙家的孩子,却偏说是“骆相门庭”,这听在孙骐夫妇耳里总是百般不舒服。
骆垂绮再拜谢道:“承蒙皇上抬爱,垂绮不敢当此赞。”
“呵呵,你可比公主府的西宾强多了!那些老儒生,没一个得孩子喜欢,不是教傻了就是教呆了,真要几个聪明伶俐的,又都给自己的娘亲惯得无法无天!难得菁儿这孩子聪明又乖巧,又知礼又伶俐,你带得好啊!”女皇赞着,继而又补上了几句,“赶明儿让朕几个女儿也跟你取取经,怎么才能把孩子教得像菁儿这般才好!”
“皇上抬爱!”
“哪,菁儿,你真不要?”女皇又逗引他,“你要知道,这可是件稀罕物儿!”女皇凑在他面前将盒子打开,里头是两个小人,盒子一打开,两个小人便开始打架,煞是古怪。
菁儿一瞧便奇得叫了出来,“呀!他们在打架!”说着,手便不由自主地凑上去碰一下,然一碰到又马上缩回来,“皇上,这两个小人是活的吗?他们都会动!他们吃饭么?”
“你现在要不要呢?”
“嗯……”菁儿回头看着娘亲,骆垂绮微微一笑,“快谢过皇上赏赐。”
菁儿一见娘亲答应了,便一下将盒子抱在怀里,“谢谢皇上!”
“哎,好!去玩吧!”女皇放下他,任他找着另一个孩子跑下去玩了。“这孩子朕喜欢!垂绮啊,得空儿就带着他来宫里玩!朕想多瞧瞧他!”女皇朝效远看了眼,效远立时会意地解下腰间一块令牌,恭敬递与骆垂绮。
众人瞪着这一幕,心中都不由嫉妒起来,这三房的媳妇自相氏入门后,一直被孙府刻意冷落,此刻究竟怎地居然被女皇如此看中!
骆垂绮也不便推辞,坦然接下,然心中终有些微奇。
女皇抬眸朝众人看了眼,目光巡至于写云身后站着的相柔姬,微微一顿,继而眉尖轻蹙,马上别开了眼,似是刻意亲近地让骆垂绮近旁来坐,“唉,自令尊身后,我碧落是再无这般风采逼人的大才了!这几日,虽是太平过年,但想来你们大家伙儿也都明白了,北边不靖啊!如若,如若骆相还在,又哪会令朕如此愁闷!”
骆垂绮见提到自己的爹爹,心中泛过层层酸楚,公婆的冷待,丈夫的另娶,府中的猜忌,以及……相柔姬的那番话——深刻而清晰地浮于眼前,若爹爹还在,又哪会令自己到如此地步!
你自觉你又有何清高?你又能拿什么来清高?是,我是凭了家中势力才得入的孙氏的门槛,难道你不是?当初不是因为你爹爹的权势才订下的婚约?你与我,都一样!
你真自以为什么都不看在眼里么?不!你嫉妒我的!你嫉妒我的家势如此绵厚,你嫉妒我深得爹娘疼宠,你嫉妒我,你嫉妒我也给孙永航生了儿子!
我或者美貌比不上你,或者才学比不上你,可那又有什么!我有家势,有权势,在孙府里,人人都巴结着我,而你呢?连儿子生病也得求着人!
你是恨着这个家的吧?你一定恨极了吧!却偏偏又装出委婉和顺的样了,你在等什么?等孙家看着你可怜再次接纳你么?你以为孙家还会认同你的存在么?当年,整个孙府可都差点为了你而垮掉!
承认吧,你不过是个凡俗的女子。你嫉妒我,嫉妒我的家势,恨我的存在;你也恨这个孙家,恨他们薄待了你,恨他们牺牲了你;你更恨孙永航,恨他弃你于不顾,恨他抛下了你们母子,恨他娶了我,更恨他让我生下了他的孩子!你恨的!你一直恨的!
那声声冷刻的话,那句句尖锐的逼问,她竟自己苦待自己若此呵!然而这重重尖刀似的话却是让她醒悟了,拿她的话剖析自己。是的,她是恨的,她也是嫉妒的,除却溶月,她,的确在嫉恨!相柔姬或许样样都错,但那句话却对了,孙家,如此薄待她,她凭什么不恨呢?孙永航,在她最需要他时抛却她,又有什么可原谅的呢?
微闭了闭眼,她回望向女皇,心神却是前所未有的冷静,似冰般坚透,“皇上请宽心,碧落地广人稠,朝中俊才济济,只待为国出力,匈奴之患相信一定能妥善解决。”
“唉……”女皇想起这事不由头疼。
“皇上,何苦烦恼?匈奴虽强,但咱们碧落的北防也不差!麟王是惯战的骁勇之将,手握十万雄狮,完全可堪与匈奴一战的。”
女皇一阵警醒,神色有些泛白,不由喃喃自语:“这十万兵马……是敌是友,还远未可知啊……”话一出口,女皇又自觉失口,忙皱眉不语。
然而骆垂绮却微微一笑,“那是碧落立国便许以世袭为王的麟王啊!世人断无舍大利而就大险的,更何况……瀛州还有六叔孙骏将军把守……”
提到孙骏,女皇倒是侧眉朝骆垂绮瞧了眼,继而眼神略深,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阵,才微微一笑,“垂绮,你是个细心人!”
“皇上过誉!”
“呵呵,今儿也坐得晚了,朕就回去了!”女皇站起身来,众人自然起身相送,然而才走得几步,女皇却忽然回过头来,“你们就不用送了,垂绮,你随朕走走。”
“是。”骆垂绮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温婉地随行而去。
“垂绮,朕听说,你与小颇有些交情?”女皇状似很随意地聊着。
“回皇上,端王爷雅好书画,曾向垂绮购求先父遗作。”
“哦,这样啊!”女皇点了点头,继而回头瞧她,“你待在深闺大院里,真是可惜了!呵呵,好一对夫妻,俱是拔尖似的人物!”女皇扶舆上车,在入内时忽又顿住,“骆垂绮,你举荐孙骏,可有为你孙家的私心?”
骆垂绮对于此问似是早有所料,神色未动,清婉地答道:“回皇上的话,垂绮有私心。”她顿了顿,又明明朗朗地道,“这私心是持家。然这家,须得国安。匈奴大患,兵锋一起,碧落何家可保?家若不保,垂绮私心又向何处?”
女皇微露笑意,“朕就喜欢坦诚之人!行了!你回去吧!过几日,朕再与你说话!”说罢便入舆坐定。
效远吩咐起行,瞅了瞅跪在府门处的孙府众人,待骆垂绮行过送礼后,又向她行了一礼,低声道:“效远谢过夫人恩德,但有差遣,便请吩咐,效远当尽力为之。”语罢也不顾骆垂绮微愕的神色,转身追着皇舆而去。

第二十六章 斜晖待雁归(1)

关山梦魂长,鱼雁音尘少。
两鬓可怜青,只为相思老。
皇舆行了一阵,在近宫门时,女皇忽然唤了声,“效远,你马上传召孙永航,南书房来见朕!”
“是。”效远应了声即往政务房过去。
政务房里,孙永航调了内监替他搬了满书案的书卷,一摞一摞,一手执了灯烛迅速翻看。效远入内的时候就瞧见这副情景,他扫了眼案桌一角摆着的,大约早已凉透的晚膳,几乎没动过几筷的样子。
“孙大人。”效远咳了声。
孙永航回头,见是效远,这才将手中的书卷稍释,“公公?”
效远拱了拱手,“孙大人,皇上传召,南书房觐见……先用了饭再过去吧!阿全,去把饭菜热了!”
孙永航知他有话要讲,便一手比了比火盆子边上的一座,“公公请。”
效远也不客气,坐定了,头一句便是:“方才皇上去瞧了骆夫人。”
孙永航微愕,继而长揖作谢:“多谢公公周全!”
“孙大人客气!”效远沉吟了会儿,抿了抿唇,话吐得有些郑重,“跟了皇上那么多年,多少能猜到几分。皇上此番在贵府上刻意抬举骆夫人,就是要动相家的兆头了……相家背后是个信王,这可是个难与的主儿,只怕从今后,贤伉俪便是走在风口浪尖上的人物。”
孙永航低头一笑,再仰面时,已满是自傲的笑容,如夺目的旭日腾空,万丈不避其芒,“多谢公公提点!永航铭记在心!这一程,自我应了相家的亲之后,便再无回头之想!”
效远望着,深深地看了眼,继而也微涩地回了一笑,这般坦诚直白,“应了相家的亲”?这曾经的屈辱,在眼前这位年轻士子的眼里,已是可以明白示以世人的。他……大概已不再介怀曾经的自己了吧?人生是局,走得出来,何尝不是可敬可佩?
出了政务房,正是子初相交,爆竹声隆隆不绝于耳,效远望着远方微映着红白二光的天宇,不由吐了口气,“已入新年了!”
孙永航没有说话,只是遥望着远方的眸中明灭着凌厉之色,一如出鞘的宝剑,令人莫名地战栗。
随着效远来至南书房,女皇正负着手遥望着禁宫中那片喧闹之所,宵庆还未完,也有些臣子并未归家,仍在饮酒唱和。
孙永航躬身行了一礼,“臣参见皇上。”
女皇转过身来,抿了抿唇,便淡问,“这几日的卷宗看下来,有何心得?”
“臣于这几日遍览宫中有关匈奴文献,包括前朝的一些卷帙,臣已颇整理了一些要则,请皇上过目。”孙永航由怀中抽出一卷条文,呈给女皇。
女皇一笑,分不清是何意绪,只踱着步过来,接过,却并未细看,只摆在一边,“你给朕讲讲。”
“是。”孙永航微理思绪,即道,“臣纵观史册,得此三条对匈政策。其一,设府屯兵。其二,战中有抚,抚以战威。其三,战需毕其功于一役。”
女皇听罢,眉宇便再无舒展,只是来回踱着步子,一圈又一圈,良久,才忽然抬眼问道:“设府屯兵一项,麟王已居大,若再设府兵,只怕地方兵力过强,到时生出祸患。”
“诚如皇上所言,然此祸不在眼前。府兵一设,可立时召集当地壮丁,进行武备,又可以民养兵,就地取员,以抗匈奴之来势汹汹。”孙永航眸光炯炯,似是有团火在其中烧着,“以小眚全燃眉之急,最大限度地集中碧落国力,一举打掉匈奴的野心。匈奴势盛,屡有试探之举,因而此一战,无可规避;然碧落立国未久,民生未复,此一战,便不可久,需得一役功成,再战,则碧落已无二战之力。故臣以为,不降则战,战则必速。设府兵,最见成效,且,碧落时日已不多。”孙永航顿了顿,“此际匈奴来犯,主因是冬令少粮,然此背后试探,不容小觑。匈奴势强,碧落国弱,试探终不过一年,一年之后,匈奴来犯,若碧落毫无准备,则后果堪虑!”
女皇抚住了眉,似是那紧锁的眉宇牵出缕缕头疼,过了半晌,她忽然低问,“你说设府兵,先设哪处?”
“瀛州永治。”
女皇蓦地紧盯住他,“孙骏?”虽是二字,却吐得极重极沉。
“正是瀛州卫将军。”孙永航一瞬不瞬地承接住这严厉得近似于苛责的目光,依旧从容而淡定,“如此,则与麟州兵力相当,麟王若无他心,则歼击匈奴多三分胜算矣。”
“到底是夫妻同心。”女皇近似严厉地盯了他半晌,终于只是略带乏力地笑了笑,“你且去吧!朕再看看你的条陈。”
“是,臣告退!”孙永航躬了躬身,朝效远带了眼,低垂着眉目离去。
正月初二,照例是归宁的日子,柔姬一早做了准备,然而愈是准备,心便愈酸愈疼。春阳一边帮衬着,一边出口埋怨,“这都是些势利小人!不过是皇上来了一趟,就尽往那儿靠了!”并不很早了,然而秋芙院却到此刻令人惊异地未见半个丫鬟仆妇进来收拾,然而说是令人惊异,毕竟仍有几分预料,只是未料这般快!
原想自家小姐必定心里有气,可谁知却是幽幽地只望着窗外出神,久久才涩然回说:“当日爹爹送我出阁的时候曾说过一句话:人家本有妻房,现是拿势逼嫁,你若非嫁那孙永航不可,往后入了孙府,全府之人对你不待见,可忍得起?我当时回说:忍得起……”
春阳听着不对,连忙阻道:“小姐打小便是老爷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作什么要忍?咱家又不欠着这儿,小姐凭什么受着冷待?”
柔姬蹙着眉,神色茫然,“我不知道……”有那么一些道理,她似乎一直都未尝明白。她想要嫁孙永航,也知道爹爹很有本事,然而爹爹到底是怎样让孙永航娶她的呢?她有些感觉孙永航的变化,然而,她不明白,她不懂,只是隐隐觉得不安,然而让她细思这不安在何处,她又茫然。
她素不喜思索这些事,尤其这些事还涉及朝政,她厌烦。她厌烦着,却又茫然着,厌烦着等待,然而对于孙永航,除了等待,她还能做什么呢?正如同此刻,他会陪她归宁吗?她不知道,除了茫然地等待,她对他,一无所知。
等到了巳半,已然等不下去,柔姬自去拜别孙骐夫妇。孙骐与于写云的态度倒仍未有多少变化,然而这其间的亲昵总淡了些下来,若是往常,孙永航连着三十晚上不到,初二归宁更不到,自是要说几句的,然而此刻却半句不提,只略略说了些客套话就吩咐备车了。
柔姬未尝不敏感,然而这总总加起来仍敌不过孙永航始终未来的这股子失落与茫然,竟让她站定在府门口,不知该往何处去了。
有些恍恍惚惚地到了相府,相渊一见只柔姬自个儿回来,心就往下沉了一沉,也没多少言语,只把女儿迎入内堂坐了,又唤来春阳,将昨儿晚上女皇到孙家的经过一一细问了遍,神色便没再展开。
相夫人只一味心疼自己女儿消瘦了,见丈夫皱着个眉,不由也抱怨:“女婿没来也就罢了,女儿难得回来一趟,你怎么这会儿仍摆着个臭脸!”
相渊回神,看了眼妻子,又瞅瞅柔姬,心里一转,便连忙强露了个笑脸,“呵呵呵呵!想着朝政上的事呢!一时想蒙了,哎呀,到底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啊!这也老长时候了吧?怎么都不见常回来走走呢!上回一听说你犯了咳嗽,你娘可是把药铺都给翻了个底朝天!”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也半句未曾提到孙永航。
柔姬心中只觉得奇怪,也不应相渊的话,只是问:“爹爹,这些天不是年假么?怎么还要想朝政上的事呢?”
“嗯?啊,哈哈,爹爹当了一辈子的兵部尚书啦!最近又有匈奴压境,总得想好法子呀!”相渊拍拍她,然而一拍之下即感觉到女儿明显有些细瘦下去的肩,脸上又是一沉,却迅速掩了。
“……他,是不是也在忙这些事呢?”柔姬忍不住问。
相渊丢了个眼色给妻子,相夫人立刻笑着刮柔姬的脸,“哈哈,好容易到了娘家,怎么也该想想自己的爹娘吧!整天把丈夫挂在嘴边,也不怕羞!”
柔姬这才露了个微带羞涩的笑,与母亲聊起家常来。一旁的相渊也在心口微微叹了口气。
一连几日,回影苑里算是络绎不绝,院门口原先积着的厚厚的白雪也早不见踪影。起先溶月还陪着坐一会儿,到了后来,一日里要来个几拨人,吵得菁儿都没法玩儿了。溶月知骆垂绮素日脾性,便叫了青鸳摆出泼辣的架子,但凡是来趋炎拍马的,一概不准进。
这么闹腾了几日,溶月却也渐渐觉出骆垂绮的不对劲来,那冷冷淡淡的神情似是融了不太寻常的讥诮进去,小姐以往并非这样的!这一日,待骆垂绮交代历名去送几封信给端王及孟物华后,溶月抽了个空就问了,“小姐,溶月觉着,你近日不太对。”
“嗯?”骆垂绮一侧眉,继而弯弯一笑,起身走至窗台边,那一角支起的窗架正露出一枝欹侧倾近的盘曲老梅,梅苞朵朵,芬芳微沁,却多少都带着冰雪之气,颇见冷冽。
就是这种感觉了!溶月抿着唇,以往的小姐绝不是这般冷峭的,如同一汪寒潭。
“是不是三十晚上那相家小姐跟你说了什么!”溶月面带怒气,就知道那相柔姬找小姐谈话没安什么好心!
“说了什么……唔,”骆垂绮一手攀着枝端,指甲拨弄着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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