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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袖劫-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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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她已经等了很久很久。唇畔凝着浅笑,对于即将面对的死亡,她向来只有期待,没有畏惧,真要问期待之外还有什么,是些微的惆怅吧,她知道,是因为聂飒。
那么,就在想着他的时候断气,在断了气的时候想他,或许,这样就可以减轻那惆怅了……“绯衣——”
那是死前的幻觉么?他的声音竟从背后传来。罗绯衣微微一震,迟疑半晌,仍是掐着心尖儿的跳动,缓缓转过身去……瞬间屏了息!没错,真的是他——聂飒。
终于找到她了!向来自负的聂飒几乎冲动地要谢起天地了。“你怎么会在这儿?”
明眸专注地看着他,罗绯衣呐呐地问,心头泛起的滋味儿是掺了甜的酸涩。
“这不重要——”沉稳声音的背后匿着焦忧,聂飒举步便要往她那儿靠过去。
“先让我替你疗毒。”
“不!你别过来!”既然当初执意要离开玄鹰堂,现在又怎么能跟他回去?
罗绯衣清严地拒绝道,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
“现在不是顽固的时候。”她就这么狠心要离开他么?
绽了朵凉悠悠的笑,罗绯衣又问:“我是不是快死了?”
“你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
“你别再过来了。”眼见聂飒又要靠近,她再后退两步,脚跟已触着河水,湿了。罗绯衣丝毫不放在心上,继续问道:“你早就知道我中毒了?”
“上回的那些银针有喂毒。”时间,已经不多了,而她站的位置又很危险。
“这毒,很厉害么?”她淡淡地问。
“嗯!很厉害。”他急急地答;明明她的人就在眼前,聂飒却没来由地觉得惶恐。“绯衣,你……”
她骤然打断。“你早知道了,却不告诉我?这跟要我死有什么分别?”语气如寒铁,目光似利刃,心里头早就做好打算,在他出现之时。“我没有这……”
“这样很好,我觉得这样很好。”她知道他要说什么,于是再度截了他的话,同时唇边绽开了一笑,眩出了如落日夕晖般灿烂的绝而;接着,迅速回身,丝毫没有犹豫,便往急湍一跃。
“不——”眼见罗绯衣落河,聂飒二话不说便要下水救她,这时却有人对着他的后心发招。
基于练家子的直觉,聂飒想也不想,旋身闪过后一个擒抓,是荆寒笙;但就在这刹那,罗绯衣娇纤的身躯已被卷入滚滚夜流中,再见不着影了。再……见不着影了……
神魂一轰,紧扣在荆寒笙腕间的手指悄悄松落,聂飒所有的感官知觉全和她一起跌落黑暗;他失神地望着吞没她的河流,就这么凝立着……什么,都是空。
复仇的野心、要她的野心,到头来,全是一场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知过了多久,聂飒突然仰首狂笑了起来,笑得既放肆又清厉,回荡在山林间成了惊心动魄的悲壮。
如果,这就是宿命,那么老天确实开了个残酷的玩笑,让他以为一切掌握在手,但最后却什么也没有。堆叠多时的清泪,此刻终于缓缓淌下……
日头,缓缓从东方爬上了天,对聂飒来说,十多年来的黑夜,却再也没有见到阳光的可能!
※ ※ ※
三年后——
“江湖故事传言多,今为大家详细说,若能博君一笑集,请将银两放在桌。”说书人喝了口水,左手敲着响板;就在酒楼里叨说江湖轶事。“大鹏掩日绝天门,名动一时天下闻,枭鹰互斗两相害,燕走鸥亡各自奔……”
坐在二楼最里桌的男子,罩着一身玄黑衣袍,仆仆风尘使他落拓的背影更显萧索。他斟酒慢饮,沉静地听着说书,将顶上的圆边笠压低了些。
说书人口中的江湖故事,里头杂了不少穿凿附会的捏造,和真实相去甚远,这也是莫可奈何的事——当初,就是他让绝天门在一夕之间解散,不管是武林同道还是市井之徒,所有人都在臆测个中原因,却没任何人知道确切答案。
至于她……寻她三年始终没有消息,但他仍然执意如此漫无头绪地找下去,凭的全是血液里残存的负傲不屈。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生当复来归,死当……
长相思……
是的,他是聂飒!
“丑姑娘来啦?真是太好了!”楼下的店小二传来兴奋的高呼,这声叫唤同时也让说书人停下响板。“今儿个,有不少爷特地来等姑娘的字画呢!”
“谢谢小二哥。”清清如水的嗓音,为热闹的酒楼注人些许爽净。
那声音……怎地有点耳熟?藏在圆边笠下的剑眉一蹙,越发凝神谛听楼下的嚷语。
“丑姑娘,这诗也是你自个儿写的?”“是的。
有人立时吟了起来。“一川新柳临溪浅,十里奋山共曙天,杏烟缱绻红将满,蕉雨缠绵绿更连。”接着又说:“丑姑娘,没想到你除了写得一手好字,画得一手好画,作诗也是一流的。这诗,写的是哪儿呀?”
“晤……”那姑娘微微沉吟,才低声轻轻答道:“是个世外桃源。”
“这幅字,我要了!”“这梅雪迎春图,我的,谁也不许抢。”
“我不抢你那幅,但这墨竹帖可要归我。”
楼下一阵喧哗,众人为购买丑姑娘的字画努努不休;但二楼的聂飒却彻底沉静了下来,抡起酒杯的动作在半空打住。会是她么?会是罗绯衣么?她——还活着?
不会错的!那声音和诗句……他记得,是她,不会错的!
当聂飒从震慑中惊起,那位丑姑娘正背着他的视线往外走,而他,再不愿片刻等待,丢下碎银便大步跟了上去。
至于那位说书人,在大家重将注意力转口之后,又开始边打响板边说轶事。
“淮北罗家绯衣女,无妄卷人是非局,谁知罗女命带煞,绝天霸业难再续……”
这长长的故事,可还没完呢!
※ ※ ※
一路上,聂飒远远望着她纤袅的背影在人群中穿梭,偶尔还会停下脚步拣选路旁贩售的东西。
虽然只是背影,但他可以确定,她就是罗绯衣,但这样的罗绯衣,却是他未曾见过,看来似乎过得……很自在,那种自在,又不同于两人初识时那种死生不紊于心的自在。
聂飒不清楚她这些年的遭遇,但观察后的结论,却莫名地点燃了他心底的怒火,三年几乎铲除殆尽的沸腾情绪,如今竟轻易地再被唤起。
罗绯衣怎么可以过得这么无忧无虑——当她在他面前跃落急湍之后?她难道不知道这分痛楚将深烙他的心头,永远无法磨灭?想得越多,圆边笠下的俊客便越发阴骛。
三年前,他不曾想过放了她;三年后,当他除了“寻她”一念再无其他时,就更加不会放了她!她的脸……
当聂飒跟着她回到住处,终于瞧见她的正面时,不禁诧讶……原本罗绯衣虽然额间留有粉色浅疤,但容貌绝丽出尘,现在却有半边脸罩上了靛青色,活像是烙了个胎记似的。
难怪,那些人会喊她“丑姑娘”。“阿娘——”
突然有个童稚的声音打断聂飒的沉思,顾长的身形便凝在暗处窥望,一个扎了双臂的女娃儿,往绯衣身上飞扑。“小招。”她将女娃儿搂进怀里。“该背的书背完了么?”
“嗯,背完了!”小招用力地点点头,接着就朗朗背了起来。“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很好。”浅笑在颊,罗绯衣爱怜地抚了抚小招的头,表示称许。
“阿娘,那我可不可以去找大宝、小宝?咱们想到后山林子去抓雀儿!”
“好,可是记得要在日落前回来,自己当心点儿。”“我知道!”
眼见这幕情景,聂飒心底一沉,女娃儿那声“阿娘”几乎让他为之屏息,妒火狂烧;但随即一想,那女娃儿看来已有六七岁,而他和她分别不过是三年前的事,应该不是绯衣所生,心情又为之一松;再个转念,莫非她是嫁人当续弦?这下子,心又再度沉甸甸地降到谷底。
与其在这里揣测,不如直接问她吧,但——他要怎么面对她?寻她,原是单纯的心思,但真要相对,即使矜傲自负如他,亦不免开始犹豫……
“是谁在那里?”罗绯衣朝他的方向微扬声一问,总觉得似乎有人正瞧着自己。
思忖半晌,聂飒决定现身,缓缓从树后走了出来。
虽然圆边笠遮了他的面容,但她立刻知道来人是谁,是他——聂飒。
他摘下圆边笠,露出了一张清瘦俊逸的面容,剑眉飞扬依旧,目光精炯依旧,但那底层却隐隐沾染了风霜及沧桑。久别重见,两人怔怔相对无语,很熟悉又好像很陌生。
最后,是他终结这迫人的沉默。“你似乎过得很好。”
“嗯,确实很平静。”她轻轻颔首,客气地微微一笑。
该死!他痛恨她这种应付外人似的笑容,这让他觉得……很挫败;聂飒沉寒着表情道:“你只有这些话么?不问我的情形?”
“我不知道该问些什么。”半转过身,罗绯衣语气淡然,神色清悠。“你的事与我无干,而我的事你也不必挂心。”
三年!寻她整整三年,而得到的答案竟是这样?怒火焚着理智,聂飒抢近一步,硬是将罗绯衣的身子转口,强迫她与他正面相对。
“你听好了!”幽遂的瞳里有撼不动的坚定,如鹰的亢做依旧决然不屈,聂飒深深吸了口气,一字一宇像是用刀缕下的:“三年前,我要你;现在,我的决定仍然没变。”
“聂飒,你怎么可以这么笃定?你甚至连我现在的生活都不明白。”水灵的眸子清澈得足以反射出他的形貌,她专注地看着聂飒,清平地说。“你的话,说起来不觉得轻姚么?”
“轻佻?”聂飒冷哼一声,唇角勾起凛冽森意。“你愿意让我了解你吗?不,你不!三年前,你躲开了;三年后,你还以此指责我?”
“我……”他的话,重重捶在罗绯衣平静已久的心间,一时之间,她竟不知该如何以对。
“也许我错了。”撤下扣在她双臂的手,聂飒微微向后退了两步,不忘赏给自己一抹嘲讽的苦笑。“也许这三年,我不该将所有心力都用来寻你。”
倘若,三年来他不是这样过的,如今,是不是就可以少了心底沉沉的悲哀和浓浓的挫败感?他早该知道的——万事到头终成空,三年前是如此,与她重逢后依是如此,一切并没有改变……
“聂飒……”他的自嘲,热辣辣地抽在心头,让罗绯衣的胸口无可自抑地疼了起来。三年了,还是无法消洱他对她带来的影响么?
风打过悉悉萃萃的草浪声,聂飒和罗绯衣就这么无言凝望,在彼此的眼底迷失了心的方向……有没有人可以为他们指条路,告诉他们该怎么走出情雾织成的迷障?
“月亮弯弯一只船,梭罗树,做桅杆,太白金星船头坐,王母娘娘坐中舱,八洞神仙把橹搬,云里走,云里弯,好似天下采莲船。”清朗的男声、甜嫩的童音一块儿念诵儿诗,末了还不忘附加笑语点点。
聂飒、罗绯衣同时将注意力转了过去,远远就看见一名男子牵着小招嘻嘻哈哈地往这里走来。
“阿娘阿娘,你瞧谁来啦?”还有好几大步的距离,小招已经忍不住兴高采烈地大喊。
聂飒专注看着罗绯衣每个神情的细微变化,她笑了,漪圈儿不大,却有如春风般,拂挑起暖暖的触感。再一转眼,定睛看向小招和那名男子,他却怔住了。
那人,他认识,而且认识十多年了。
他是垚冰,他的师兄,亦是绝天门难见踪影的皓燕堂堂主。
“咦?是你?”垚冰言笑晏晏,既有潋滟波光的灿烂,又有流风回雪的轻晒,似乎对于聂飒的出现并不讶异。“三年才找到这里?聂飒,你退步喽!”
旁边的小招偏着头,目光上下打量起聂飒,也不管礼不礼貌,手指着聂飒开口就问:“阿娘,他是谁呀?”“他呀,是阿娘的朋友。”
罗绯衣蹲下身子,替小招顺了顺发,拭了拭汗,又拍了拍衣上的灰尘。“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要跟大宝、小宝到后山林子去抓雀儿么?”
“我瞧见冰叔叔就立刻回来啦!”小招边说,还边对垚冰眨了眨眼,整个表情全透着顽皮的开心。
垚冰虽然对小招回了个笑,却无法忽略来自聂飒的冷冽视线像把寒刃似地,正准备将他千刀万剐。玄鹰玄鹰,模样再怎么落拓,依旧是带着凌霄傲气和伤人利爪的猛禽呀!
“你们先进去吧。”垚冰斜睨了聂飒一眼,夸张地叹了口气,说:“多年不见,这个无情的师弟,却是一见面就要动手,话不快说清楚怎么行?!”
罗绯衣对他的夸张模样含笑摇了摇头,眸光却不敢稍稍移向聂飒,一边轻声诱哄着孩子。“小招,你不是想学绣字么?咱们到屋里学去。”
“好,可是冰叔叔……”女娃儿乖巧地对垚冰点点头,秀眼却偷偷恶瞪了聂飒一眼。“不能太久哦!”“好好好!我的小美人,都听你的!”
罗绯衣牵着小招的手,回身朝屋内走去,聂飒被她留在身后,可堆叠在胸口的沉重反而越发凝滞,几乎使她无法呼息。
三年来,她想他,却从未后悔当初离了他;这磨心的苦,好不容易在有了小招之后慢慢深敛起来,但当他再度出现面前时,费力收拾好的思绪却在顷刻间乱了,再怎么告诉他、告诉自己两人不再有牵绊,最后依旧枉然。
他的在意,她要不起;他要的在意,她给不起——想到未解透的蝎毒,想到因毒泛起青色的半边颊,三年的岁月迁流,在他和她之间,似乎没有改变什么……
※ ※ ※
经风霜洗礼过的俊容,搭上如旧的冷锐视线——垚冰不得不承认聂飒这小子予人的压迫感更胜以往,那种风雨欲来的隐隐强势,连身为师兄的他都感受到了。
“我知道,当初是你伤了她的。”唇边勾起冷冷的笑,聂飒低声道。
啧啧啧……天底下最可怕的笑容出现了!垚冰在心里一叹,已经确知今天若不说清楚的下场会是什么,他擎了个无奈的笑。“是我下的手,没错!可是,你并没有来找我,害我还以为自己留的线索不够多,正自懊恼呢!”
垚冰说话的语气向来带着几分笑谚,但真要细思每字每句,就会发现切人的点有多准多利,聂飒自是明了。“我不讳言当时我的目标是消灭赤枭,所以将计就计。”
“不是这样吧!”故作怀疑地观了他一眼,垚冰笑道:“你真正的目标,是门主。”
“看来,你知道得不少?”
“好说好说,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不该知道的,也差不多都知道了。谁教咱们皓燕堂在绝天门里是专门的包打听?”
聂飒撇开他的戏谚之语,直捣核心。“为什么要伤她?”
“这是交换条件,完成这件事,门主就让我离开绝天门。”垚冰说得轻描淡写,似乎毫不严重。
“是关司鹏?”他可以推敲得出下手的人是垚冰,却怎么也想不透关司鹏竟然涉足其中。
“门主要用罗绯衣的生死试探你;如果你放得下罗绯衣,自然就有资格找他报仇,更有资格做下一任绝天门门主喽!看来,这结果……”讽刺的句子包含着无辜的笑容,他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门主应该很满意!”
“他什么都知道?”聂飒哺哺地说,微觉沮丧,没想到自己竟完全被关司鹏抓在手掌心里。
“唉,别想那么多,反正关司鹏死了,绝天门也散了。”垚冰看他俊容森寒,刻意摆了张笑脸,拉他回归正题。“总之,当年呀,我很快就良心发现啦!没见着你来搬救兵,就自个儿去找倒霉的罗姑娘了,否则,你现在哪有福气再见心上人。”
眼前最重要的,确实是罗绯衣。“你三年前就知道她的下落?而你,却不告诉我?”
“这可不能怪我”收到聂飒可怕的眼神,垚冰连忙陪了个堪称温良恭俭让的笑容。“你知道绯衣的性子,她怎么可能让我跟你说?”
聂飒登时凝语,心里泛出一丝苦味,她要躲他的执念可真是无坚能摧呀。
“那……她的毒可解了?”
“这个嘛,说来话长……”垚冰顿了顿,目光突然肃敛地向四周扫过,淡淡笑了。“不过……”
聂飒也已察觉,于是接过他的话。“不过,在你说明白之前,休息一下比较好。”
“这算什么休息?还不是要劳动筋骨?”垚冰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
“不!我的意思是——”聂飒冷冷一笑,眉眼微动间尽是杀意。“让那些辛苦跟来的人好好休息,永远休息。”
“那些人?我说亲爱的师弟呀,你什么时候变善良了?我向来都叫他们‘乌龟禽兽’!”

第十章

垚冰的话才刚落下,掌风便自四面八方往他们这儿招呼来。
来者约有二十人,武功身手皆属上乘,只可惜在他俩眼中,真的就如垚冰所说的,仅仅是群“烦人的苍蝇”。
“喂!第一次有这么多苍蝇!”垚冰侧身闪过一记金刚杆。“不会都是被我引来的,你也是有分儿,对吧?”
轻轻一跃,聂飒横腿劈倒来袭者,干净利落。“祸首不是你,也不是我,是关司鹏的《绝天神鉴》。”
自从他解散绝天门之后,江湖间流传关司鹏留下一本《绝天神鉴》,内容记载了最上乘的武学。绝天门下,樊汝胤死、练如滟失踪,黑白两道自然就找上了垚冰、聂飒。
半盏茶过后,所有不速之客统统躺平,应了聂飒的话,得到永远的休息。
但这时,屋内却传出了一声尖叫:“阿娘——”
“不好!”聂飒听到小招的惊叫,心一惊,双足一点,没半点犹豫便往屋内奔去。
在他身在咫尺的情况下,罗绯衣会出事么?
不!他不许!三年前的那次,已经够惊心动魄了,三年后的今天,他绝不容许同样的情况再次发生!
※ ※ ※
罗绯衣被人掳走了。
聂飒身形似电,疾奔如风,一边思索这事究竟何人所为。
首先,罗绯衣与《绝无神鉴》无关,此人当不是为神鉴而来;二者,如今没有人知道她是淮北罗家的大小姐,也不可能是为了向罗家勒索银两这么做;最后,虽然他和垚冰分神对付那些刺客,但此人能趁空隙掳走罗绯衣,放眼当今武林,这样的人应该不多。
会是谁?
聂飒心里隐约有了个名宇,但他实在不愿和那人兵戎相见啊……
“站住!”不多时,聂飒已将近追上,那人的背影就在几个纵跃之外。
听到聂飒的喝叱,那人加快了脚步,依旧不停。
目光沉黯了下来,聂飒绷紧了声线,冷然唤道:“寒笙,你已经完全无视我的命令了么?”
那人闻言重重一震,脚步顿时停了下来;迟疑片刻,终于缓缓转过身。
没错,确实是——荆寒笙。
有多久没这样与主子面对面了?荆寒笙无法遏抑心底不断吐出的苦涩。这一等,竟已三年。
“鹰主。”如旧的称呼,他甚至恭敬地微低了头。
聂飒以目光迅速检视了绯衣一回,见她应无大碍,这才淡漠地回道:“把她留下。至于你,你可以走了。”
“为什么……”荆寒笙拧紧双眉,堆叠三年的疑问如狂风卷起,瞬间爆了开来。“为什么鹰主这么看重她?寒笙不明白!她不过是个没有武功、对霸业又没帮助的女子;更何况,她身带邪祟,随时可能替鹰主带来灾劫呀!”
为什么这么看重她?聂飒看了看他,又深深睇了旁边的罗绯衣一眼,然后微微地笑了,有如鹰脾睨的自信矜傲,有筛得出的几许真挚温柔。“原因?我没有向你解释的必要,总之,这辈子,我要定她了!”
“可是,寒笙对您的忠诚,难道……难道比不上她的重要?”年轻俊秀的脸庞满布阴霾,荆寒笙不甘心地冲口而出;他永远忘不了当绝天门解散的时候,鹰主拒绝让他随行的难堪与心痛。
“所以,当年你让她离开玄鹰堂,又在我要下河救她之际发掌?”
“寒笙是为鹰主着想”荆寒笙下颚的线条不自在地崩紧了。
“是为我着想么?”聂飒冷嘲道。“不!这是你擅作主张。”
“我……我……”一时哑口,他仍不愿意承认,尤其,罗绯衣也在现场。“我是为了鹰主好!”
“什么是对我好?寒笙,这是由你决定,还是由我?”聂飒冷冷地说。“这不是效忠,是背叛。”
背叛!
这两个字像是五雷轰顶,震得荆寒笙神魂俱失,当下怔怔无语。他曾说过,无论如何绝不会背叛主子,而今,鹰主却认定他是个……叛徒……
当年,他全家死在强盗刀下,是鹰主在鬼门关前救下他的小命,从那一天起,鹰主就是他的父、他的兄、他的天、他的一切一切,即使以命相搏、以血肉相护,也绝对不容许丁点伤害烙在鹰主身上;但是,所谓的好、所谓的伤害,究竟该由谁来判断,他——抑或鹰主?
答案,已经浮现。
“绝天门内,背叛者唯有以死相抵。”也许是明了了,也许是死心了,如今荆寒笙只觉心湖一片澄明。“鹰主,寒笙愿意领罪。”
“不,聂飒,你让他走吧”旁观已久的罗绯衣终于开口。
“若不是他,我当初可以拦下你的,何况,今晚他又挟持了你。”
“当初,是我不想连累你,他不过是和我同个心思,助我一臂之力罢了。”罗绯衣轻轻摇了摇头,唇角漾起一抹清浅。“今晚,他挟持我,只是想见你一面,如是而已。”
荆寒笙讶异地望着罗绯衣,即便是三年后,这女子仍旧让他大感特别。没想到,这世上最能明白他对鹰主之心的人——是她!直到此时,他也才真正能体会到罗绯衣是以多深的情感恋着鹰主。
“你走吧,寒笙。”思忖片刻,聂飒做了决定。“你的命是我给的,既然给了,我就没想过收回。”
罗绯衣向聂飒微微一笑,转向荆寒笙,清清的嗓音缕下了句。“无论到了哪里,你都要好好地活着。”
“这条命既是鹰主给的,寒笙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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