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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天-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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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 
他忽然缓和的语气第一次让我感觉到他内心深处的不自信。 
“你和我不一样。” 
“你有志气,有魄力,有思想,有目标。说实话,我挺羡慕你的,一个人活着总得为自己做点什么,我们俩是一起长大的,可是你瞧,我总是糊里糊涂地过日子,直到现在都没做过一件让自己骄傲的事。” 
“也没那么差劲,至少,在洛善这件事上你做得够朋友。” 
我说的是实话,沧吾从一开始就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当着老师、父母、所有人的面都说是自己先去招惹洛善的,而洛善根本就不想跟他在一起,是他一直在勉强人家,可惜,还是没能将洛善从人言可畏中解救出来。 
“你为什么要撒谎呢?” 
我忍不住问他。 
“洛善明明也是喜欢你的,她从小就一直跟着你的不是么?” 
沧吾低头不语。 
我觉得他心里烦恼的远不止这些。 
还有更沉重的东西正压在他尚未成年的肩膀上。 
他在承受着什么,独自一人,孤独地承受着。 
“怎么了?洛善真的对你没意思么?我不相信。” 
我试图安慰他,可是语气又笨拙又勉强。 
沧吾摇摇头,对我露出温和的笑容。 
“她不喜欢我。” 
“她喜欢的是‘肖邦’。” 
“肖邦?肖邦是谁?哪个学校的,多大岁数?念几年级?” 
沧吾扑哧一声笑出来,然后急刹车似地忍了忍,紧接着一发不可收拾地对着我狂笑。 
我感到莫名其妙。 
他笑得放肆极了,同时,还散播出一些我以前从未注意过的很引人注目的讯息,让我好紧张。 
“干什么,别笑了,我说你别笑了!” 
他好不容易接上一口气。 
“见鬼,居然连肖邦都不知道,你那些狗屁书都念到哪里去了?” 
我愣了半天,依旧一头雾水。 
就在这时,宁静的校园深处忽然传来一阵轻柔的叮咚声。 
好奇心促使我凝神屏气、仔细聆听。 
15 
它越来越近,越来越明亮了。 
是钢琴,有人在弹钢琴。 
那声音美极了,但好象又不是从校园里传出来的,而是从蓝天的高处、缕缕白云间穿梭而来的。 
这样的音律我从未听过,因此根本辨别不出这里面还有着人的气息,更无法想象那些声音是经由人手的敲击而发出来的。 
“是洛善。” 
沧吾抬起头,静谧地眺望操场的另一头,某间教室的窗户。 
“洛善?是洛善?!” 
我无法相信。 
“是她。” 
他坚定的口吻完全不容我质疑。 
“她在弹肖邦的降E大调第2号夜曲。” 
“不止第2号,肖邦所有的作品她都会弹。” 
原来肖邦是个作曲家。 
怪我自己不好,老在音乐课上睡觉,居然连肖邦都不知道,可是,洛善怎么会和肖邦扯上关系呢? 
“洛善什么时候学会弹钢琴的?” 
我惊奇地问道。 
“她没学。” 
沧吾见怪不怪地对我耸耸肩。 
“还记不记得她小时候第一次唱英文歌的事?” 
“记得。” 
“她的音乐老师告诉我,有一回上名曲鉴赏课,刚好放肖邦的钢琴曲。” 
“结果,下课的时候,洛善居然独自跑到钢琴前面把其中的一段小步舞曲完整地弹了出来,当时,所有的人都被她吓着了,就像那天在馄饨店里一样。” 
“老师问她,学几年了?她说,没学过,只是喜欢看人家弹。” 
“那是她第一次摸钢琴。” 
“老师又问,那么你很熟悉肖邦的曲子咯?” 
“她还是说没有,不过因为觉得好听就把旋律给记住了。” 
“这怎么可能?简直不可思议!” 
“洛善的记忆力你我都是亲眼见识过的,你说可能不可能?” 
我顿时哑口无言。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   
别离(5)   
激动的好奇心促使我抓住了沧吾的手。 
“后来,那位音乐老师看见我常和洛善在一起,就问我是不是她哥哥。我说我是她的邻居,于是,就询问了一些有关洛善家里的事。后来,她拜托我,能不能陪她到洛善家里去跟她父亲谈一谈,我就把她带去了。” 
“那天,我亲耳听见洛善的音乐老师激动地对洛善的父亲说,你女儿是个音乐奇才,教了这么多年书,我还从来没碰到过像她这样,对音符和乐器如此敏感的孩子,你一定要想办法让她上音乐学院。” 
“洛善的父亲怎么说?” 
沧吾的脸色立刻就变暗了。 
“他不说话,没反应。” 
“一直抽烟,好象很不高兴的样子。” 
“等老师把话说完了,他连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了人家。还说什么永远都不让洛善碰音乐的混账话,我觉得他真是脑筋搭错老糊涂了,他不是最喜欢洛善的吗?为什么每次一谈到音乐他就变得那么冷酷无情呢?我说什么也想不通!” 
我很理解沧吾的心情,但同样,也了解到一些洛善父亲的隐忧。 
我不想把藏在心里的实话说出来,怕会伤到沧吾的自尊心。 
“估计还是为了钱。” 
我找到一个比较现实的理由搪塞了他。 
“所以我才找你来商量。” 
“我?我能帮什么忙?” 
“你跟我来!” 
沧吾抓住我的手,飞快地向教学楼跑去。 
16 
走进音乐教室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吃了一惊。 
真的是洛善。 
她就坐在钢琴前面,一双手眼花缭乱地飞舞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 
时而低沉,时而激昂,时而疯狂。 
“她每天放学都会到这里来弹琴,一直弹到天黑。是我哥们儿偷偷帮她配的钥匙,我负责把风,一旦发现有人过来就赶紧躲起来。” 
我有些迷惑地望着洛善的背影,无法将目光从她身上挪开。 
我看到一团烈火,汹涌地燃烧在洛善连绵起伏的背影之上。 
她周身全是光亮的火苗,一波过去了,另一波又跟着涌上来,惊涛骇浪似地将她包围,将她焚烧…… 
一直烧,一直烧,一刻也不肯停息…… 
顿时,一种近乎致命的、难以名状的恐惧席卷了我。 
“洛善说,音乐是上帝赐给我们最至高无上的财富,它可以超越一切苦难,让人们热爱生活,珍惜生命,领略美好的真谛,甚至,不再惧怕死亡,它所产生的可以控制一切的影响力,是没有人能够诠释的。可是,我觉得,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什么人可以诠释的话,那个人一定就是洛善。” 
沧吾持续着刚才的热情,激动地自言自语。 
我忧心忡忡地凝望他的双眸。 
果然,他眼底那跃跃欲试的火光和洛善相映成辉地合成了一体。 
“她还有两年才毕业,我想让她上音乐学院,你觉得怎样?” 
我被沧吾突如其来的问话吓住了。 
“你让她上?怎么个上法?你有这个能力么?” 
“你愿不愿意帮我?算我求你了,我知道你将来一定会有出息的,我们一起努力,想想办法,让她上学好不好?” 
沧吾的神情有些失控了,我忽然觉得似曾相识,不久以前的某一天,我似乎也和他一样,冲动激烈地对着什么人滔滔不绝来着,可当时,并没有人愿意听我的话,而是把我独个儿晾在一边。 
“对不起,我没那么大本事。” 
我冷冰冰地回绝他,然后,一个转身往楼下走去。 
“蓝荻!蓝荻!你听我说……” 
他从后面追上来。 
“贺蓝荻!” 
他恼火地大叫一声。 
我猛地停下脚步。 
“你到底怎么回事?哪里出毛病了?” 
“我很正常,是你有毛病。” 
我依旧理智地保持着先前的态度。 
“我曾经问过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开创未来,不光是你,还有洛善。但是,你们并没有把我当回事,不是么?好朋友?哼,是啊,我们是好朋友。可你到底有没有在乎过我?有没有真正关心过我到底在想些什么?有没有问过我今天过得开不开心?有没有烦恼?除了小时候嘻嘻哈哈,偶尔占占我的便宜,就是借我的功课抄一抄,许沧吾,你到底为我做过什么?现在,居然说要我帮助你、和你共同奋斗?凭什么?” 
“我……” 
他怔住了。 
“许沧吾,我告诉你。” 
我马上打断他,并且决定把心里真正的想法说出来。 
“不管你有多喜欢洛善,多想帮助她,那全都是不切实际的事。” 
“你看看她,仔细看清楚,她不是个普通人,她是个疯子,随时都可能被关进精神病院,倘若你想跟她一起疯,我没意见,可是,别把我也拖下水。” 
话音刚落,他就抬手给了我一个耳光。 
琴声戛然而止。 
洛善从教室里走出来,茫然地望着走廊里的我和沧吾。 
“蓝荻,我……” 
沧吾被自己行为吓到了。 
然后,一个箭步冲上来,把我紧紧地抱在怀里。 
眼泪狂风骤雨般地奔腾起来,迅速渗透了沧吾胸口的衬衫。   
别离(6)   
我闻到一股朦胧的,仿佛渴望了很久的、糅合着汗渍的少年的体味。 
那股独特的味道紧跟着凝聚成一把钢锥,硬生生地刺进了我胸膛。 
我清醒过来,拼命挣扎,紧接着,反手一个耳光扇回到他脸上。 
“许沧吾!我们一刀两断,从今以后,你别想再和我说一句话!” 
然后,踉跄地哭着飞奔而去。 
一路上,我浑浑噩噩。 
完全不明白眼里只有洛善的沧吾为什么要三番五次地招惹我? 
他跟洛善连手都没拉过,却差点吻了我。 
现在,居然还拥抱了我,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许多年以后,当我再度回想起这件事,依旧无法理解沧吾当时的心情。 
那个拥抱代表什么?内疚?了解?怜悯?恳求?还是突如其来的爱情? 
可是,那的确是我和沧吾之间唯一的一次拥抱,在以后漫长的人生旅途中,他再也没有那样拥抱过我。 
也许,那真的是命运隐射给我们最为精确的预兆。 
它预示着我和沧吾之间的爱情,永远都只是一瞬间的。 
17 
就在我和沧吾绝交的第二天,沧吾的母亲风风火火地跑来我家,问我晓不晓得沧吾突然改变志愿的事? 
我说不知道, 
她便叫我去问老师到底是不是真的。 
第二天,我一到学校就直奔办公室。 
沧吾果然改变了志愿,他决定要报考财经大学国际金融系。 
老师们都以为他发了疯,这明明就是鸡蛋碰石头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可是,任凭大家怎么劝,他就是不肯改变主意。 
沧吾的父亲是最吃惊的一个,他又喜又悲,喜的是儿子在一夜之间突然有出息了,悲的是他有出息得未免也太晚了点,而今,怎么可能赶得上呢? 
跟着,沧吾就消失了。 
学校、石库门、乃至城市所有的犄角旮旯全不见了他的踪影,只看见他母亲精神抖擞容光焕发,进进出出手里拎的全是鸡鸭鱼肉,逢人就嚷嚷:“我们家沧吾读书太辛苦啦,给他补补,给他补补。” 
那段日子,我懊恼极了。 
本来,我的脑子是很清楚的,结果因为沧吾的一个拥抱,让我无端地陷入了到底是我改变了他还是洛善改变了他的糊涂中。 
不过,还没等我想明白,高考就已经迫在眉睫了。 
与此同时,改变整个石库门命运的、有史以来声势最为浩大的“延安路高架”市政动迁也全面开始了。 
石库门里无一例外,全都收到了搬迁的通知,个个都象热锅上的蚂蚁乱成一团。我们这些十七八岁的孩子,虽然心里免不了慌张,却还是必须为高考奋战到最后一秒。 
我只知道,我们就快没房子住了,虽然政府已经分别在浦东、江湾、闵行等地破土动工开始建造新房,但是,在就近这一两年内必须自己先找个地方过渡,于是,大人们开始争吵,谁也不想就这么被赶到大街上去,这和打发盲流有什么区别?尤其是那些在石库门住了大半辈子的老人,怎么也舍不得离开,天天摩挲着自家的墙壁以泪洗面,外面住房那么紧张,万一租不到房子,或太小住不下的话,他们就将面临被送到外地子女或远房亲戚的家里,去过那种寄人篱下的生活。 
居委会顶不住动迁组的压力,开始挨家挨户地做工作,道理一讲就是大半天,从支持国家建设到城市发展的宏伟蓝图,如此反复,逐一开导,并且一再向大家保证,政府会尽快把房子造好,每月也会按时分发相应的动迁费作为补偿。 
真所谓工夫不负有心人,没出几天,石库门里所有的遗憾、埋怨、不舍与矛盾就被他们近乎专业的三寸不烂之舌给磨平了,一个个全都心安理得地签下了动迁协议书。 
高考的那天早晨,我和沧吾一前一后地从石库门里走出来,两个人谁也不说话。 
但是,走到巷口的时候,却不约而同地回头看了一眼。 
昔日的木门已经倒塌了, 
墙壁上残花破败,天井里碎石满地, 
到处弥漫着乌烟瘴气的尘埃, 
这栋盛载了不知多少光阴和岁月的石库门终于要永远地消失了。 
事实上,眼前的它,已经是一片废墟了。 
当我和沧吾拿到即将决定我们未来几年命运的考卷时,我们的父母正在城市的另一角、动迁指挥部的办公室里,进行若干年之后新家方位的挑选。 
我父母选择了闵行区。 
沧吾的父母选择了当时同样已经划入城建改革的浦东新区。 
这样一来,隔开我和沧吾的已不仅仅是一座象牙塔,还有一条长长的黄浦江。 
18 
高考一完,浩浩荡荡的搬家就开始了。 
就在这一片乱世逃亡般的混乱中,谁也没注意到,石库门里仍然每天散发着强烈的中药味,而亭子间楼上的那片小小的屋檐,也依旧静悄悄的。 
一个月之后,我和沧吾的录取通知书终于如愿以偿地躺在了信箱里面。 
这也是我们在石库门里收到的最后一封信。 
不知不觉,又过了一个礼拜。 
第八天的夜晚,当我在杨浦区的一间狭隘的小公寓里,帮父母摆好碗筷正准备吃饭的时候,隔壁的邻居突然冲进来叫道:   
别离(7)   
“炸了!炸了!快看电视,你们的老房子今天终于炸了!” 
我立刻打开电视机,屏幕上刚好出现爆破的镜头。 
很沉闷地一声“轰”,硕大的建筑物瞬即夷为平地,什么也没有了。 
“就这么没啦!” 
母亲问。 
“没了。” 
父亲眼睛已经回到餐桌上,他夹起一块糖醋鱼放进嘴里大声咀嚼,然后,补充了一句:“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就在那一刻,我突然想起了洛善。 
“妈,洛善他们搬到哪里去了?” 
“洛善?洛善没有搬呐,他们家的位置刚好挤出高架的范围,根本不用拆。” 
我的脑袋顿时象被人狠狠抽了一棍似地懵住了,外套也顾不得穿,扔下手里 
的碗筷就往外跑。 
“吃饭了你还去哪儿?” 
母亲含糊不清地在背后叫着。 
我跑出弄堂,穿过马路,最后自己都弄不清楚怎么回事就停在了路边的一家 
公用电话前面。 
我一把抓起话筒,飞快地按下沧吾家的电话号码。 
忙音…… 
我放下电话,然后马上又拿起来再拨。 
有了,有了,电话通了,可是没有人接。 
“喂?” 
是沧吾的声音。 
我几乎是本能地,喀啦一声,就把电话给挂了。 
直到听见他声音的这一刻,我才突然想起来,我已经不能再和他说话了。 
也许,是因为跑得太快又饿着肚子的缘故,我明显地感到头重脚轻。 
于是,只好慢慢地把头抬起来。 
这时,我的眼睛让我发现了一样触目心惊的东西—— 
距离两排破旧的话机不远处的一张小桌子上,收费的老伯正在吃盒饭,盒饭边上,安静地矗立着一盆正在盛开的太阳花。 
我立即放下钱币,转身往回走。 
可是,我迷路了。 
天色越来越黑,而我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最后,我再也克制不住,害怕地失声痛哭起来。 
我知道,我回不去了。 
于是,只好独自一人在公寓的小区里打转,焦急地等待着那翻江倒海的眼泪能赶快停下来。 
可是,好漫长啊,真的好漫长啊,它总也停不了,停不了…… 
渐渐地,太阳花的影像从我的视觉中远去,洛善的歌声却悠悠地从远方传来,她唱道:“风儿刚刚吹过来,云儿就要走,有人想拉你的手,对你要挽留,来呀来,来呀就要长相守,走呀走,总有相逢的时候,风儿为谁吹过来,云儿为谁走,花儿自开水自流,天凉好个秋。” 
天凉好个秋。 
天凉好个秋。 
天凉好个秋…… 
…… 
歌声终于把我拉了回来。 
就在那一刻,我悲伤地领悟到一个再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沧吾走了,洛善也不在了,他们就要和这幢古老的石库门大院一起,永远地消失在我的世界里了。   
沉浮(1)   
19 
石库门就这样销声匿迹了。 
没有发出一丝哀鸣。 
仿佛比住在里面的人更了解死而后生的意义。 
不久,它的脊梁上就变幻出了纵横蜿蜒的曲线,宛如贫瘠的泥土上奔涌起一条条延绵的支流,将都市的喧嚣和焦急的车辆高高举起。 
远离了石库门的我,并没有亲眼目睹它重新崛起的繁华,而是默然地躲藏到另一个新奇的世界里去了。 
那是一个有着宽阔的林阴道以及充满了各种茂盛植物的校园,和中学里的很不一样。 
林阴道和教学楼前面的大草坪连接在一起,每到日落黄昏夕阳西下,年轻的情侣们就争先恐后地依偎在碧绿的青叶之间,仿佛刻意地,要把单调的草地点缀出些许浪漫来。 
这些情侣,常常让我想起洛善和沧吾,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遗憾。 
如果当年他们和我一样,对未来有着同一个目标的话,或许今天他们的身影也会出现在这一片甜蜜的绿洲之中吧。 
等到我大学毕业,已经是1990年。 
在这之前,我没有和沧吾见过一次面, 
也不知道洛善究竟还是不是住在原来的地方。 
当时,市政动迁已接近尾声,只剩下最后一批动迁户了。 
想必,洛善家也难逃此劫。 
而我们这第一批离开旧居的居民,也终于在那一年搬进了久违的新家里。 
我感叹着数字作为年纪的标志竟有着如此严苛的界限。 
19岁和20岁,中学生和大学生的差别仅仅只是一年而已。 
可是现在,沧吾在黄浦江的另一端生活, 
洛善在高架桥的尾处飘零, 
沉浮 
至于我,仍旧执着地攀援在梦想陡峭的悬壁上, 
再也看不见沧吾的影子,也听不见洛善的歌声了。 
其实,等到我真正进入大学之后才发现,和我同样向往西方世界的人是那么地多,尤其是在这样一个几乎一踏进它就等于踏出了国门半步的学校里。 
各科各系,为了让学生更好地了解该语种及相关国家的概况,除了多组织外籍教师和学生的交流之外,还想尽各种办法丰富学生的校园生活,即使不上课也能沉浸在“以假乱真”的语言环境中。 
最有趣的便是过节,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独特的节日,学习这个国家的语言也包括了解他们的风俗习惯,由此一来,学校就变成了万花筒,你很可能在食堂打饭的时候发现身后站着一个为庆祝某节日而打扮得稀奇古怪的家伙,尤其是万圣节,要特别小心,晚上去夜自习的时候说不定会被英语系的那些在床单上挖洞,模仿三K党吓唬人的讨厌鬼逗得落荒而逃! 
我并不是这幼稚队伍里的一员,尽管我很热爱我的学校,也很认真地过着每一个节日,甚至有一次,为了寻找一棵真正的圣诞树,我和我的同学不惜跷课,把城市翻了遍。 
我们好像已经忘了这片生养着我们的国土上还有重阳、清明、元旦和中秋这样的节日。那种狂热,确实已经到了彻底崇洋媚外的地步,而我的大学时代,也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度过的。 
那几年,我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学习上,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刻苦更废寝忘食,因为我想更近再更近一点贴近我梦寐以求的彼岸,让我快快地,再更快地看见它最真实最美丽的模样。 
学校、老师、课本、节日都不能填补我想要离开这座城市的欲望。 
它们只能助长我对这城市、乃至生我养我的这片土地产生出更厚实的焦灼和迷惘,同时,也无形中酝酿了对于彼岸,那些个新鲜自由的国度,最急迫也最虚荣的憧憬。 
一直到毕业来临的那天,我才明白,那个向往着“彼岸”的美梦,离我有多么地遥远,恐怕耗尽我的一生也永远无法抵达。 
20 
而今回想起来,90年是既忙碌而又平静的一年。 
如果不是因为遭遇那样的打击,我想,我也不至于走出这最后一步。 
那是我人生至关重要的一步,没有它,也就没有接下来的那些遭遇了。 
可是,那件事情和我回忆中最重要的那两个人一点关系也没有,那个时候,他们到底在哪里,在干些什么,我一点也不知道,也没有时间和力气去知道。 
现在,我意外地想到了“插曲”这个词,思索着是不是该用它来概括这段纯粹有关我个人的回忆。 
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够恰当。 
“插曲”形容的到底是怎样的一件事呢? 
离题的?非重点的?一语带过的? 
还是看完之后会被误解为是废话的? 
如果是这样,我便不能将它视为“插曲”,更不能一笔带过轻描淡写地随便说说。 
人生之中有太多“插曲”就是这样一次又一次被忽略的,而那些所谓的“插曲”,往往都是扭转未来最不可忽视的乾坤。 
否则,你永远不会了解命运是一个怎样充满转折、歧道万象的迷宫,而我们,不过是迷失在其中的一个子,除非找到正确的出口,否则,恐惧和孤独就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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