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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障-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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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品:魔障
  作者:'俄' 米·布尔加科夫
  作者简介:
  布尔加科夫(1891~1940)苏联俄罗斯作家。出生于乌克兰基辅市一个教授家庭。自幼喜爱文学、音乐、戏剧,深受果戈理、歌德等的影响。1916年基辅大学医疗系毕业后被派往农村医院,后转至县城,在维亚济马市迎接了十月革命。1918年回基辅开业行医,经历了多次政权更迭,后被邓尼金分子裹胁到北高加索。1920年弃医从文,开始写作生涯。1921年辗转来到莫斯科。1920年开始在《汽笛报》工作,发表一系列短篇、特写、小品文,揭露并讽刺不良社会现象,以幽默和辛辣的文风著称。1924~1928年期间发表中篇小说《不祥的鸡蛋》(1925)、《魔障》(1925),剧本《卓伊金的住宅》(1926)、《紫红色的岛屿》(1928)。1925年发表长篇小说《白卫军》,描写1918年基辅的一部分反对布尔什维克的白卫军军官的思想行动。1926年小说改编为剧本《土尔宾一家的命运》,上演获得成功,但也引起争论。1927年他的作品实际上已被禁止发表。1930年,在斯大林的亲自干预下他被莫斯科艺术剧院录用为助理导演,业余坚持文学创作,并重新开始写他一生最重要的长篇小说《大师和玛格丽特》(1966)直到逝世。其他著作有剧本《莫里哀》(1936)、传记体小说《莫里哀》(1962)等。
  正文
  一、二十日发生的事
  在那个年月里,所有的人都在从一个单位“跳槽”到另一个单位,柯罗特科夫同志却在“火材中基”(火柴材料中心基地)踏踏实实地当一个正式在编的文书,已在这里供职整整十一个月了。
  在“火材中基”安顿下来适应一段之后,温存、文静、头发淡黄色的柯罗特科夫完全摒弃了这样一种成见,即在这人世间还存在着所谓命运的变幻无常,相反,倒是在自己心中培植起这样一种信念:他——柯罗特科夫——将在这个基地供职直至他在这地球上的生命终结。然而,悲哉,
  结果完全不是这样……
  一九二一年九月二十日,“火材中基”的出纳员戴上他那顶令人恶心的、带有耳罩的棉帽,将那张有彩色条纹的拨款单塞进公文包里,就乘车走开了。这是上午十一点钟的事儿。
  午后四点半才回来的出纳员整个人都被雨水淋透了。赶回来之后,他先是把棉帽上的雨水抖了抖,把棉帽放在桌子上,再把公文包放在棉帽上,然后说道:
  ——请别往这儿挤啦,诸位。
  接着,他不知怎么在桌子里摸了一阵,走出了房间,一刻钟过后,他拿了一只偌大的、脖子已被扭起来的死鸡回来了。他把这鸡放到公文包上,用自己的右手按住这只鸡,然后开口道:
  ——不会有钱的。
  ——明天呢?——女人们异口同声地嚷起来。
  ——没有,——出纳员晃起脑袋来,——明天也不会有,后天也不会有。请别往这边钻啦,诸位,要不然,你们,同志们,都要把我的桌子给掀翻啦。
  ——怎么啦?——大家全都嚷起来,其中也有天真的柯罗特科夫。
  ——公民们!——出纳员用他那副哭腔慢吞吞地说起来,并用胳膊肘推了推柯罗特科夫,——我这可是在提出请求哩!
  ——怎么能这样呢?——一个个全都叫嚷道,而比所有其他的人嚷得更响亮的,便是这个爱逗笑的柯罗特科夫。
  ——喏,请看吧。——出纳员声音嘶哑地嘟哝道,他从公文包里掏出那张拨款单,将它出示给柯罗特科夫。
  出纳员那脏兮兮的指甲所捅戳的那地方,用红墨水斜着书写着这样一行字:
  “发放。苏鲍特尼科夫同志——谢纳特代。”
  在其下方,则是用紫墨水书写的一行字:
  “没钱,伊万诺夫同志——斯米尔诺夫代。”
  ——怎么回事?——柯罗特科夫一人嚷了一声,而其余的人则呼哧呼哧地喘着气,直向那出纳员扑过去。
  ——唉呀,天哪!——那一位张皇失措地抱怨起来,——这跟我有什么相干呢。我的天哪!
  他急急忙忙地将拨款单塞进公文包,戴上帽子,将公文包往腋下一夹,挥了挥手中的那只鸡,叫了一声:——请让个道儿!——只见他在活生生的人墙中冲开了一道缺口之后,便消失在门洞里了。
  紧跟在他身后,带着吱吱的响声而逃出去的,是那位面色苍白的女登记员,她穿着一双又尖又窄的高跟鞋,刚跑到门口,左脚上的那只鞋后跟就发出一声咯吱的碎裂声而脱落下来,这女登记员打了个趔趄,抬起了脚,脱下了那只鞋。
  于是,光着一只脚的她,以及所有其余的人——其中也有何罗特科夫,便在这房间里滞留下来。
  二、产品
  前文所述的那件事发生之后,又过了三天,柯罗特科夫同志在其中办公的那个房间的门稍稍启开了,一个泪痕满面的女人的脑袋探进门来,狠声狠气地说道:
  ——柯罗特科夫同志,去领薪水。
  ——怎么回事?——柯罗特科夫兴高采烈地喊了起来,他一边吹起(卡门)序曲的口哨,一边跑进那个挂有“出纳处”门牌的房间。到了出纳员的办公桌跟前,他收住了脚步,但大张着嘴。由一叠叠黄色纸盒所垒起的两根大柱子,直堆到天花板上。为了不回答任何发问,汗涔涔的、兴冲冲的出纳员用图钉把拨款单嵌在墙上。如今,在这张拨款单上则出现了用绿墨水书写的第三条批示:
  “分发产品。
  鲍戈雅市连斯基同志——普列奥勃拉任斯基代。
  同意——克舍辛斯基。“
  柯罗特科夫从出纳员那儿走了出来,咧着嘴傻笑着。他手里抱着四大包黄色的,五小包绿色的,衣兜里呢——还揣着十三盒蓝色的火柴。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他一边留心听着办公室里惊讶不已嘈杂不清的喧哗声,一边用两张偌大的当日报纸把那些火柴给包起来,他也未对任何人言语,就径自下班回家了。在“火材中基”的大门口台阶旁,他差点儿被卷进一辆小汽车的车轮底下:某人坐着那辆车刚刚驾到。可是,那人究竟是谁,柯罗特科夫一时没看清。
  到家之后,他把那些火柴全都摆在桌子上,退后几步,对着它们很是欣赏了一番。那份傻笑一直挂在他的脸上。然后,柯罗特科夫把他那淡黄的头发弄得蓬乱,自言自语道:
  ——咳,得啦,在这种事上真没必要没完没了地沮丧下去。得想法子把它们卖掉才是。
  他去敲女邻居家的门,她叫亚历山德拉·费奥多罗夫娜,在省酿酒厂仓库上班。
  ——请进。——房间里传出闷声闷气的应答声。
  柯罗特科夫走进去,惊呆了。提前下班回家的亚历山德拉·费奥多罗夫娜穿着大衣、戴着棉帽,蹲在地板上。她面前摆着一排瓶子,瓶口上插着用报纸卷成的塞子,瓶子里盛满浓浓的红色液体。亚历山德拉·费奥多罗夫娜的脸上布满泪痕。
  ——四十六瓶。——她说道,向柯罗特科夫转过头来。
  ——这是墨水吗?……您好,亚历山德拉·费奥多罗夫娜。——惊诧不已的柯罗特科夫开口道。
  ——教堂里用的葡萄酒。——女邻居哽咽了一声,回答道。
  ——怎么,你们也发东西了?——柯罗特科夫发出了一声叹息。
  ——给你们的也是教堂里用的酒?——亚历山德拉·费奥多罗夫娜惊讶起来。
  ——给我们的——是火柴。——柯罗特科夫用他那有气无力的嗓门回答道,用手拎起上衣的纽扣。
  ——哎呀,要知道它们可是划不着的呀!——亚历山德拉·费奥多罗夫娜,喊叫起来,站起身来,掸了掸裙子。
  ——怎么会这样呢,划不着?——柯罗特科夫惊慌不已,冲回自己的房间。在那里,他一分钟也不耽搁,抓起一盒火柴,喀嚓一声就将它拆开,取出一根就划。那根火柴带着咝咝的声响迸出了绿幽幽的火苗,燃断了,熄灭了。柯罗特科夫被刺鼻的硫磺味呛了一口,难受地咳起来,划着了第二根。冒出了火焰,迸出了两个火星。第一个火星溅落到窗玻璃上,第二个呢——则落进柯罗特科夫同志的左眼里去了。
  ——哎……哟!——柯罗特科夫尖叫了一声,手里的那盒火柴都掉了。
  有那么一会儿,他就像那烈马发性子似的,交替着两只脚跺呀,蹦呀,还用一只手掌捂住那只眼。后来,他恐惧地对着刮脸用的小镜子照了照,认定那只眼睛是完蛋了。可是,那只眼睛还在原来的位置上。的确,那只眼是发红了,并且充盈着泪水。
  ——哎哟,我的天哪!——柯罗特科夫伤心极了,刻不容缓地从衣橱里取出美式个人急救包,打开那包,将左侧半个脑袋给包扎起来,一下子就活像那在战场上挂彩的伤兵。
  这一整夜,柯罗特科夫都没有熄灯,躺在床上一根接一根地划火柴。他就那样一连把三盒火柴都划完了,况且他总算成功地燃着了六十三根哩。
  ——她胡说,蠢货,——柯罗特科夫嘟哝道,——这可是一些好使极了的火柴哩。
  及至清晨,房间里弥漫着呛人的硫磺气味。拂晓时分,柯罗特科夫沉入梦乡,做了一个很荒唐而又可怖的梦:仿佛那是在一个绿茵茵的草地上,在他面前冒出了一个偌大的、长着两条腿的、活人似的弹子球。这景象太让人恶心了,弄得柯罗特科夫叫喊起来而惊醒过来。在朦朦胧胧的晨霭中,有那么大约也不过五秒钟的光景,他好像还觉得,那球就在眼前,就在床边,非常浓烈地散发着硫磺味。可是后来这一切全消失了。柯罗特科夫翻了个身过后便睡着了,就此再也没有惊醒。
  三、秃头来了
  次日早晨,柯罗特科夫稍稍推开绷带,确信他的那只眼睛差不多痊愈如初了。然而,过于谨小慎微的柯罗特科夫还是决定暂时不把绷带拆下来。
  他这天上班可是迟到了许多,但狡黠的柯罗特科夫为了不招引下级职员中某些人的闲言碎语,径直奔往自己的办公室,而且一眼就瞥见桌上有一纸公文,那是供应科科长写给站长的报告——请示是否给女打字员们分发全套制服。柯罗特科夫用右眼通读了这份公文,拿起它,就沿着走廊向站长切库申同志的办公室走去。
  就在那个办公室的门口,柯罗特科夫撞见了一个陌生人,其人的那副模样可是着实让人惊诧不已。
  这个陌生人的个头是如此之矮,仅仅能够到高个子的柯罗特科夫的腰部。不过,这个头上的缺陷算是由这陌生人那异常宽阔的肩膀得到了补偿。四四方方的身躯架在两条歪歪斜斜的腿上,况且那左腿还是痛的。但最为引人注目的莫过于其脑袋。这脑袋活像一个巨大的鸡蛋模型。它横卧在脖颈上,其尖头朝前。它也像鸡蛋那样光秃秃的,而且是那样的闪闪发亮,以致于在黑暗中,这陌生人那儿像是总有一颗小电灯泡在闪光。这陌生人那张小脸蛋儿直刮得发青,一双绿幽幽的、像大头针尖那么小的眼睛,坐落于两个深深地凹陷下去的眼窝中。这陌生人的上身披着一件——由灰色的被单缝制而成的——弗伦奇式军装,这军装敞开着,那件小俄罗斯①式绣花衬衫从这军装里露了出来,他的下身穿着也是由同种布料缝制的短裤,脚上套的则是一双亚历山大一世时代的骠骑兵穿的那种矮拗口的开口靴。
  ①俄罗斯人对乌克兰的谑称。
  “瞧这鬼模样,”——柯罗特科夫心里过了一遍,就匆匆地朝切库申的办公室那边奔去,一心想从这秃头身边绕过去。可是那一位完全出乎意料地挡住了柯罗特科夫的道。
  ——您要干什么?——秃头用那样一种嗓门冲着柯罗特科夫发问,弄得神经质的文书不禁打了个哆嗦。这嗓门活像那铜盆发出的声响,而且独有这样一种音色,它使得每一个听者听到它发出每一个词语那会儿都有这么一种特别的感觉,仿佛是那粗糙扎人的金属丝沿着脊柱直捅下去。此外,柯罗特科夫还觉得,这陌生人的话语透出一股火柴味。目光不够远大生性不识时务的柯罗特科夫却并不把这一切放在眼里,而做出了无论如何不该做的举动,——他生气了。
  ——嗯哼……真够奇怪的。我这可是来送公文的……那么,敬请奉告,您是何许人也……
  ——您倒是看见这门上写着什么没有?
  柯罗特科夫朝门上瞥了一眼,看到了早就熟知的告示:“没有报告不得进入。”
  ——我这正是带着报告而来的呀。——柯罗特科夫指着手中的公文,故作糊涂地对答。
  这四四方方的秃头陡然间大为光火。他那双小眼睛里迸溅出淡黄色的小火星儿。
  ——我说您呀,同志,——他将他那铜盆般的声音灌进柯罗特科夫的耳鼓,——竟然是如此的没文化,竟然连最简单的公务告示都看不懂。我着实惊讶,您怎能供职到如今。总的看来,你们那儿是有许多怪事儿,譬如说,到处可见这种被打伤的眼睛。喏,这没什么大不了,我们会把一切整治就序的。(“啊——啊”——柯罗特科夫暗自惊呼了一声。)递过来吧!
  这最后一句话话音刚落,陌生人就从柯罗特科夫手中夺去那份公文,一眨眼的工夫就把它通读了一遍,从裤兜里掏出那已经被啃咬得光秃秃的化学铅笔,把那份公文按在墙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了几个字。
  ——走开吧!——他大声呵叱道,并把那份公文那么直愣愣地捅到柯罗特科夫的脸上,差一点没扎破他的最后的一只眼睛。办公室的门吱吱地响了一声,就将那陌生人的身影吞没了,柯罗特科夫却木然地滞留在那儿。——切库申并不在办公室里了。
  半分钟过后,甚感受窘的柯罗特科夫才醒过神来,这时,他瓷瓷实实地撞到了莉达奇卡·德·鲁妮的身上,她是切库申同志的私人秘书。
  ——哎……哟!——柯罗特科夫同志惊呼了一声。莉达奇卡的一只眼睛上也包扎上了那种个人急救绷带,所不同的只在于,绷带的两端系上了那精美而娇媚的蝴蝶结。
  ——您这是怎么回事呀?
  ——火柴呗!——莉达奇卡气呼呼地回答道,——该诅咒的玩艺儿。
  ——里面的那位是谁呀?——沮丧的柯罗特科夫低声问道。
  ——难道您不知道?——莉达奇卡悄声地说起来,——新来的。
  ——怎么回事?——柯罗特科夫用他那尖细的嗓门问道,——那么,切库申呢?
  ——昨天就被撵走啦,——莉达奇卡恶狠狠地说道,她用她那小手指头朝办公室那边戳了一下之后,又补上一句,——喏,这也是个坏蛋。我说的是这家伙。这等令人讨厌的,我平生还从未见到过。就会大声叱责!动不动就要开除人家!……这个光秃秃的长村裤!——她出乎意料地加了这样一句,弄得柯罗特科夫瞪大了眼面呆呆地望着她。
  ——他姓……
  柯罗特科夫没来得及问下去。办公室门后面突然响起那令人发怵的声音:“通信员!”文书与女秘书立刻便迅疾地各奔东西。奔回自己的房间之后,柯罗特科夫在桌旁坐下来,冲着自个儿发表了这样的一番演说:
  ——哎呀呀,哎呀呀……喏,柯罗特科夫,你可是碰钉子捅娄子啦。应当把这事补救过来才是……没文化……哼……厚颜无耻之徒……行了!让你这就会看到,柯罗特科夫究竟是怎么个没文化。
  文书用他那一只眼把秃头所写的批示通读了一遍。公文上歪歪斜斜地写着一行字:“给所有的女打字员以及全体妇女及时地分发士兵用的男式长衬裤。”
  ——这才算开心哩!——柯罗特科夫以激赏的口吻赞叹道,设想出穿着士兵用男式长衬裤的莉达奇卡的模样,色迷迷地哆嗦了一下。他当即抽出一张白纸,在三分钟内就撰写出:
  电话通知
  供应科科长冒号对您于19日报来的文件号为015015(6)的公函的批复
  逗号火材总站通知逗号将给所有的女打字员以及全体妇女及时分发士兵用
  男式长村裤句号站长破折号签字破折号
  经办文书破折号瓦尔福洛梅·柯罗特科夫
  他摇了一下铃,对应召而来的通信员潘捷列伊蒙吩咐道:
  ——呈递给站长签字。
  潘捷列伊蒙咬了咬嘴唇,拿起公文就出去了。
  之后,柯罗特科夫整整四个小时里都没出房间,而一直在留神谛听着,他指望的是新来的站长会心血来潮而巡视各个办公室,那时便一定会看见他在埋头工作。但是,从那个令人发怵的办公室里并没有传出任何动静。也就是有那么一次,飘过来一种浑浊的、生铁一般闷声闷气的嗓音,好像是在用革职开除而威胁什么人,至于那究竟是冲着谁来的,柯罗特科夫没听清,尽管他都把耳朵凑到锁孔上去了。午后三点半,从那办公室外面传来潘捷列伊蒙的声音:
  ——坐车走啦。
  办公室立即喧闹起来。大家纷纷散开离去。比所有人下班都要更晚一些而孤零零地折回家的,便是柯罗特科夫同志。
  四、第一条——柯罗特科夫被开除了
  次日早晨,柯罗特科夫高兴地确信,他那只眼睛再也不用缚捆法来疗治了,因而他便怀着轻松的心情把绷带给扔掉了,这一来,他整个人儿立刻也就显得好看了一些,变了一副模样了。他十分利索地灌饱了茶,熄灭了煤油炉子,就赶紧上班去了。一心惦记着别迟到,但还是迟到了五十分钟。这是因为有轨电车走的不是6路线而是在7路线上兜圈,钻进了尽是一片又矮又小的平房的边远的街区,又在那里抛了锚。柯罗特科夫徒步走完了三俄里,气喘吁吁地跑进办公室,正赶上那“阿尔卑斯的玫瑰饭店”厨房里的挂钟敲出十一响。在办公室里,等待着他的可不是往常上午十一点这种时刻所常见的那种场面,莉达奇卡·德·鲁妮,米洛奇卡·莉托夫采娃,安娜·叶甫格拉福夫娜,主任会计德罗兹德,指导员吉季斯,诺梅拉茨基,伊万诺夫,穆什卡,女收发员,出纳员……总之,办公室全部人马都不是守在各自的岗位——昔日的“阿尔卑斯的玫瑰饭店”那厨房的餐桌旁,而是紧紧密密地挤成一堆靠墙站着,那墙上用钉子钉着一张四开的纸。就在柯罗特科夫走进来那会儿,这里陡然间就寂然无声了,人们一个个全都垂下了眼帘。
  ——你们好,诸位,这是怎么啦?——惊讶不已的柯罗特科夫问道。
  人群默默地让开道,柯罗特科夫走到那张四开纸跟前。那头几行字尚且还能确切而清晰地瞅着他,最后的几行呢——则是透过那泪蒙蒙的、直让他脑袋发懵的迷雾来盯着他。
  一号令
  第一条:鉴于不能容忍的玩忽职守,——这种草率与疏忽导致重要的
  公文上出现了令人发指的错乱,同时也鉴于以不成体统的面孔——看来是
  在斗殴中被打伤的面孔——来上班,柯罗特科夫同志自本月26日起被开除
  公职,给他购买电车票的钱发到25日为止。
  这第一条同时也是最后一条。在这一条的下面,则是用大号字体书写的十分醒目的签字:
  站长  卡利索涅尔
  足足二十秒钟里,“阿尔卑斯的玫瑰饭店”这落满尘土的水晶大厅里,笼罩着一片极度的沉默。在这场合,比所有人都更好、更深沉且更为死寂地沉默着的,当推脸色发绿的柯罗特科夫。及至第二十一秒,这沉默爆裂了。
  ——怎么是这样?怎么是这样?——柯罗特科夫接连两次这样发问道,这声音犹如那摔碎在鞋后跟上的“阿尔卑斯的玫瑰饭店”里的高脚杯,——他的姓竟然是卡利索涅尔①?……
  ①卡利索涅尔:这个词在俄语中本义为“士兵用男式长衬裤”。作家用这个词作为人物的姓氏,是用谐音构成双关。
  一听到这个令人发怵的词,办公室的全部人马立即像火星似的飞溅开来,一眨眼工夫就在桌旁一一落座下来,犹如一群乌鸦落在电线上一般,柯罗特科夫的脸色由唐颓的、衰弱的霉绿换成了斑斑点点的酱紫。
  ——哎呀呀,哎呀呀,——斯克沃列茨从总账室那边探出头来,在隔得很远的地方,用低沉的声音说起来,——您怎么这样,老兄,怎能出这种差错呢?啊?
  ——我……以为,以为……——柯罗特科夫结结巴巴发出他那像碎玻璃片般清脆的嗓音,——我是把大写的“卡利索涅尔”误看成小写的“卡里索涅尔”。他竟用小写字母书写自己的姓!
  ——我是不会穿男式长衬裤的,让他放心得啦!——莉达奇卡那清脆的晶莹的嗓子发出银铃般叮当的响声。
  ——嘘!——斯克沃涅茨发出了蛇那样的嘘声,——您还能这样?——他冒出来一下,就隐身于总账室里了。
  ——可是,关于人家的面孔他还是没有权力议论的!——柯罗特科夫嗓门不大地叫了一声,脸色由酱紫变得像小白融那样惨白,——我可就是被我们的极恶劣的火柴灼伤了一只眼,就像德·鲁妮同志一样!
  ——小声点!——面色苍白的吉季斯尖声尖气地说道,——您说什么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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