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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卵-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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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玛涅奇卡,我们去看看那些鸡蛋吧。——亚历山大·谢苗诺维奇提议道。
  ——真的,亚历山大·谢苗诺维奇,你可完全让你那蛋呀鸡呀的给迷住了。你还是稍稍歇一会儿吧!
  ——不,玛涅奇卡,我们还是过去吧。
  暖房里,晶莹的球形灯燃亮着。脸蛋儿烧得红扑扑眼睛里直闪着亮光的杜妮娅也赶来了。亚历山大·谢苗诺维奇温柔地打开监视孔玻璃,大家便纷纷朝分光箱里面看去。白色石棉板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排排已然烤得鲜红的满是斑点的蛋,分光箱内一点动静也没有……只听见那15000支烛光的球形灯在头顶上悄悄地发出咝咝的声响……
  ——咳,我一定能孵出小鸡来的!——亚历山大·谢苗诺维奇兴冲冲地说道,一会儿从箱子一侧的小监视孔里,一会儿又从箱子顶部的大通风孔往里看,——你们瞧着吧……怎么?我孵不出来么?
  ——可是,您知道吗?亚历山大·谢苗诺维奇,——杜妮娅微笑着说道,——康佐夫卡村上的庄稼人说,您这人是个敌基督者①。人家说,您这些蛋是魔鬼蛋。用机器来繁殖可是罪孽。人家都想杀死您呢。
  ①敌基督者——基督教教义中所说的基督的对头。他在世纪末出现,由撒旦派到人间,干下各种坏事,后为基督所败,堕入深渊。
  亚历山大·谢苗诺维奇哆嗦了一下,转身而望着妻子。他的脸色都发黄了。
  ——喏,您是怎么看的呢?瞧这些百姓!您又能拿这样的百姓怎么办呢?啊?玛涅奇卡,应当把他们召集起来开个会才是……明天我就从县城里叫几个干部来,我也要亲自给他们讲一讲,总的看来,在这件事上应当做些工作才行……要不然,这个偏僻的地方可真的……
  ——愚昧。——那个倚在暖房门口坐在自己的军大衣上的警卫开腔道。
  次日,一些最为令人发怵而又莫名其妙的怪事接二连三地发生了。清晨,在太阳发出其第一道霞光之际,小树林通常总是以其势头强劲的百鸟齐鸣来欢迎这个天体,可是今儿迎接这朝阳的却是一片寂静。这情形让所有的人都绝对地注意到了。就像是要面临着一场大雷雨。但是,大雷雨的兆头是一点也没有。国营农场里的那些议论,让亚历大山·谢苗诺维奇听起来都有些奇诡而蹊跷的意味了,尤其是那个绰号叫山羊脖子的大叔,那个来自康佐夫卡村的有名的捣蛋鬼与万事通所散布的那一说法——好像所有的鸟儿都成群成群地集合起来,在黎明时分就离开这舍列梅捷夫庄园,朝北方的什么地方飞去了,——这简直就是愚蠢之见。亚历山大·谢苗诺维奇的心绪乱糟糟的,这一整天,他全都泡在往格拉契夫卡镇上打电话这一件事情之中。那边答应两天之后给亚历山大·谢苗诺维奇派两个演讲人来讲两个专题——国际形势与爱鸡问题。
  晚上也少不了要闹出一些意外。既然早晨小树林的沉寂已经十分清楚地表明树林中鸦雀无声会使人多么疑虑而不快,既然正午时分农场院子里的那些麻雀又全部一溜烟儿地飞走了,及至黄昏,连舍列梅捷夫庄园的池塘里的喧闹也消停下来了。这情形着实令人惊讶不已,因为舍列梅捷夫庄园出众的蛙鸣可是这方圆四十俄里的居民们人人都极为熟悉的。而现如今这些青蛙像是一下了都死光了。池塘那边没有传来一点点声音,那片苦草地上也是没有一点点动静。应当坦言,亚历山大·谢苗诺维奇的心绪已是全然乱套了。人们已经开始对这些怪事说三道四了,而且还是以那种最令人不快的方式,也就是说,是在亚历山大·谢苗诺维奇的背后闲言碎语。
  ——的确,这事真有些怪,——午饭时,亚历山大·谢苗诺维奇对妻子说,——我弄不明白,这些鸟儿为什么一定要飞走呢?
  ——我怎么知道?——玛妮娅回答说,——说不定,就是因为你的那种光?
  ——哎呀,我说你这人呀,玛妮娅,可是一个平庸之极的糊涂虫,——亚历山大·谢苗诺维奇把羹匙一扔,回击道,——你——你同那些庄稼汉是一般见识。这跟那种光有何相干?
  ——这我可不清楚。你别烦我。
  夜晚又出了一件意外——康佐夫卡村上的那些狗又号叫起来,而且其势头可凶啦!那没完没了的呜咽,那恶狠狠而又悲戚戚的呻吟,在披着月光的原野上空许久地盘旋。
  还有一件意外——已是件令人愉快的意外,亚历山大·谢苗诺维奇可以视之为对自己的些许的犒赏,这意外则发生在暖房里。在分光箱里,从那些红蛋里面已开始传出那种接连不断的啄击声。“笃笃……笃笃……笃笃……笃笃……”——忽儿是这个蛋里响了一下,忽儿是那个蛋里响了一下,忽儿是另一个蛋里响了一下,啄击声一个接一个。
  这些蛋内的啄击声,对于亚历山大·谢苗诺维奇来说无疑就是凯旋的敲击声。小树林里的、池塘里的那些怪事立时都被忘得一千二净。所有的人都聚汇到暖房里来了,玛妮娅来了,杜妮娅来了,看门人来了,警卫把他那枝步枪扔在门口,也凑过来了。
  ——喏,怎么样?你们还有什么可说的呢?——亚历山大·谢苗诺维奇以胜利者的口气发问道。所有的人都好奇地把耳朵贴到第一分光箱的小门上去听动静。
  ——这可是它们在用小嘴啄蛋壳哩,这些小鸡,——亚历山大·谢苗诺维奇喜形于色地继续说,——你们还能说我这人孵不出小鸡来吗?不能说了吧,我亲爱的朋友们。——由于过分的得意,他拍了警卫的肩膀,——我要孵出那样的,都会叫你们大吃一惊的。现在呢,你们可要给我加倍留神仔细观察,——他以严厉的口吻补了这么一句,——只要它们一开始破壳,立即来向我报告。
  ——好的。——看门人、杜妮娅与警卫齐声回答道。
  “笃笃……笃笃……笃笃……”——第一分光箱里,忽儿是这个蛋里忽儿是那个蛋里闹腾起来了。的确眼看着这些新生命在这种闪闪反光的薄壳里茁壮成长,这个景观是太有趣了,于是,大家伙儿便久久地坐在那几个倒置的空木箱上,好好地观看着这些深红色的蛋在神秘地闪烁着的那束光线的照耀下孕育成熟的情景。大家回去睡觉之时已是相当晚了,其时这国营农场及四周已然完全披上了这无奇不有的夜色。这一夜是神秘莫测的,甚至可以说是令人发怵的,这大概就是因为它那完全的静谧,时不时由康佐夫卡村上那一阵阵无根无由地就爆发的悲戚戚而揪人心的狗的号叫而打破了。那些该死的狗何以疯叫——完全不得而知。
  次日一大早,亚历山大·谢苗诺维奇就遇到一件不快的事。警卫显出极其窘迫的样子,他把两手按在心口上,又起誓又赌咒,声称他并没有睡觉,可是什么情况也没发现。
  ——莫名其妙的事儿,——警卫一心要让人家相信他,——我在这事上可没什么过错呀,罗克同志。
  ——谢谢您啦,我由衷地感谢您哩,——亚历山大·谢苗诺维奇训斥这警卫,——我说,同志,您是怎么想的?派您守在那里是干什么来着?是叫您盯着。那么,就请您告诉我,它们在哪儿?它们不是破壳而出了吗?那就是说,让人家给偷走啦。那就是说,您就那样让大门开着而擅自溜开了。给我把那些小鸡找回来!
  ——我没地方可去。我这人怎么啦,连自己的职责也不清楚吗?——这军人终于觉得受委屈了,——您怎么平白无故地责备我呢,罗克同志!
  ——它们究竟往哪儿去了呢?
  ——这我凭什么知道,——这军人终于也发火了,——难道我是为它们站岗放哨的吗?派我来是有任务的,是要盯着这几个分光箱别让什么人给弄走,我就是在履行自己的这一职责。瞧,这几个分光箱我都给您看住了。至于说去捕捉您的那些小鸡——按规定,我可并没有这个义务。谁知道您孵出来的都是些什么样的小鸡,也许,骑自行车都追不上它们呢!
  亚历山大·谢苗诺维奇有点儿卡壳而说不出什么来了,他还嘟哝了两声,就陷入那种惊讶得出神的状态。这事还的确有点蹊跷,在最先装上蛋品的第一分光箱里,放在光束根基部最近处的两只蛋破壳了。其中的一只甚至滚到一旁去了,蛋壳还躺在石棉底板上,落在那道光束里。
  ——鬼知道是怎么回事,——亚历山大·谢苗诺维奇嘟哝道,——窗户全关上了呀,它们莫不是穿过屋顶飞出去了吧!
  他仰起头往屋顶那儿瞅了瞅,玻璃格子的顶栅上是有几道宽缝儿。
  ——您这是怎么啦,亚历山大·谢苗诺维奇,——杜妮娅十分惊讶地说,——难道到您这儿小鸡会飞起来了?它们该是就在这附近什么地方的……咕咕……咕咕……咕咕……——她开始唤起鸡来,朝暖房的边边角角寻摸着,那些地方堆放的都是些落满了灰尘的花盆花体呀、废旧的木板与无用的破烂。哪儿也没听到什么小鸡的叫声。
  全体职工足足折腾了两小时,在这国营农场的院子里搜寻那伶俐的小鸡,哪儿都搜过了,什么也没找到。这一天是在极度不安的氛围中度过的。给那些分光箱又增添了一个看守,并且对那看守下了一条极严格的命令,每隔一刻钟就得向分光箱的小窗内观察一番,发现一点情况都要去叫亚历山大·谢苗诺维奇过来。警卫把步枪夹在两膝之间,愁眉苦脸地守在门口。亚历山大·谢苗诺维奇前前后后地张罗着,十分忙碌,到了下午一点多钟才吃午饭。饭后,他在一个阴凉的地方——先前舍列梅捷夫家的土耳其沙发上——小睡了个把小时,醒来后,饱饱地喝一通这农场自产的饮料——用面包干酿制的克瓦斯,然后上暖房去了一趟,确信现在那边是一切正常平安无事。担任看守的那个老头正趴在那张粗席上,眼睛一眨一眨地贴着第一只分光箱的监视孔,留神地盯着呢。警卫精神抖擞,没有离开大门。
  然而,还是有些新鲜事的,最后装上蛋品的第三只分光箱里开始传出一种“吧嗒吧嗒”的咂嘴声与短促的啼啭声,仿佛有人在里面啜泣似的。
  ——嚯,它们就要成熟啦,——亚历山大·谢苗诺维奇说,——瞧,这一箱就要成熟啦,这回我可看见了。看见没有?——他冲着那看守问道。
  ——是呀,这事是不一般。——那看守摇摇头,并以完全模棱两可的语气回答道。
  亚历山大·谢苗诺维奇在分光箱旁蹲了下来,守看了一会儿,可是他在场时并没有小鸡破壳而出,他站起身来,活动活动了膝盖,他声称,他不会离开庄园,他哪儿也不去,而只是上池塘里去洗个澡,如果有什么情况,就立即去叫他。他跑进这座贵族宫,跑进了卧室,那卧室里摆着两张很窄的弹簧床,床上堆着一些揉得皱巴巴的内衣,地板上则是一大堆尚未熟透的苹果与一大堆黍子,这是为解出的小鸡而准备的,他披上了那块绒头长的大毛巾,寻思了一下,又把长笛带上了,心想一得空暇就在平静的水面上奏一曲。他兴致勃勃地从贵族宫里跑出来,穿过农场的大院,沿着一条柳荫匝匝的小径直向池塘奔去。罗克腋下夹着那根长笛,手里挥舞着那条毛巾,兴冲冲地往前走去。老天将炎热的暑气从柳枝之间往下撒落,肉身问得难受死了,渴望着钻进水里泡着。罗克的右侧路旁已是一片牛蒡丛生的野草地,他边走边往牛蒡丛里吐着唾沫。这时,从枝蔓缠绕的草丛深处,突然传来一种沙沙的声响,就像是有人在拖一根大圆木。亚历山大·谢苗诺维奇觉得自己的心口好像是被什么东西蜇了一下,有那么一刹那挺难受,他朝草丛那边扭过头去,吃惊地瞅了瞅。池塘已经一连两天没有闹过任何动静了。沙沙声消停了,这片牛蒡上闪出了池塘那诱人的平静水面与更衣室那灰色的屋顶。几只蜻蜓从亚历山大·谢苗诺维奇面前飞过。他都已经打算转过身来往木桥那边走去,突然间,那绿草丛中又响起了沙沙声,这一回还添上一种短促的咝咝声,就像是蒸汽车在吸油与放汽。亚历山大·谢苗诺维奇警觉起来,开始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一堵墙似的杂草丛。
  ——亚历山大·谢苗诺维奇,——就在这一刹那,响起了罗克妻子的嗓音,她那件白短衫闪了一下,不见了,可是过后又在马林丛里闪了一下,——等等我,我也去洗个澡。
  妻子急匆匆地朝池塘走来,可是亚历山大·谢苗诺维奇根本就没搭理她,他在全神贯注地盯着那牛蒡丛。一根有些发灰的橄榄色圆木从那浓密的牛蒡丛中升起来,眼看着它越升越高。亚历山大·谢苗诺维奇还觉得,一些湿乎乎的浅黄色的斑点,布满了那圆木的表面。那圆木开始往上伸,它扭动着,晃悠着,往上伸得那么高,都超过了一棵不太高的歪脖柳树……然后,那圆木的顶端弯折下来,稍稍前倾,于是,亚历山大·谢苗诺维奇的头顶上就出现了一个高得好像莫斯科城里的电线杆那样的东西。只是这东西却有电线杆的三倍粗,而且也比电线杆要好看些,这是由于它表面上还有鳞片似的花纹。什么也没明白,但已经觉得浑身直打冷颤的亚历山大·谢苗诺维奇,刚一抬头朝这可怕的柱杆看了一眼,他那颗心脏猝然间就停跳了好几秒。他直觉得,这八月的天气里突然袭来一阵严寒,而眼前马上就变得那样昏暗,就像他这是在透过夏季的单裤布料直视太阳。
  那圆木的顶端原来是一个脑袋。它是扁平的、尖尖的,那橄榄色的底色上还带有一些黄色的、浑圆的斑点。那两只没有眼皮的、裸露在外的、寒气逼人、又小又细的眼睛,坐落在头顶上,这双眼睛里熠熠地闪烁着一种空前罕见的仇恨。那脑袋做出了这样一个动作,像是啄了一口空气,接着这整个柱杆又缩进牛蒡丛里,只露出那两只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瞅着亚历山大·谢苗诺维奇。这会儿已是浑身直冒冷汗的他,喊出了几个词,这几个词完全难以使人置信,只有那种吓得魂飞魄散的人才会喊出的。要知道隐没在树丛里的这一双眼睛着实是够好看的了。
  ——这是在开什么玩笑……
  紧接着,他想起的是那些江湖术士……没错……没错……印度……藤篓与图画……念咒。
  那脑袋又扭动着伸出来了,接着露出来的是躯干。亚历山大,谢苗诺维奇把长笛贴到嘴唇边,干哑地咳了一声,就吹奏起《叶甫根尼·奥涅金》中的那支圆舞曲来,他心急如火每秒钟都要喘一口气。绿草丛中那两只眼睛立时燃烧起凶恶的火焰,像是对这部歌剧怀着不共戴天的仇恨。
  ——你怎么啦,犯傻了,是不是,这种大热天里吹什么笛子?——传来玛妮娅娇嗔的声音,亚历山大·谢苗诺维奇用他的眼角在其右侧的什么地方还扫见了那白色的斑点哩。
  紧接着便有一声撕心裂肺的凄厉尖叫响彻整个国营农场,它扩散开来,腾空而起,而那支圆舞曲却像是被打断了一条腿似的乱跳起来。绿草丛里的那个脑袋向前方冲过去,它的目光离开了亚历山大·谢苗诺维奇,就像是暂且放开他让他的灵魂先去仟悔似的。一条蛇——一条大约有十五俄尺长、有一人粗的巨蛇——像很大弹簧似的从那牛蒡丛中窜了出来。那条道路上腾起一团尘雾,那支圆舞曲也就此中止。这巨蛇从国营农场经理身边嗖的一声游走了,径直朝着道路上的那件白短衫扑过去。罗克清清楚楚地看见:玛妮娅的脸色变得黄一阵白一阵,她的长发顿时就像一根根青丝似的在头上竖起来,足有半俄尺高,罗克眼睁睁地看到,这巨蛇在一刹那间就张开血盆大嘴,那嘴里蹿出个叉子似的东西,随即它便用牙齿一下子就咬住直往地上瘫下去的玛妮娅的肩膀,一晃头就把她甩起了离地一俄尺多高。这时,玛妮娅又发出一声垂死挣扎的直揪人心的惨叫。这巨蛇一扭动就把它那五俄丈①的身躯扭成螺旋,它那尾巴旋风似的向高处腾起,而开始绞缠玛妮娅的全身。玛妮娅再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罗克只是听到她浑身骨骼的断裂声。只见玛妮娅的头温存地偎依在这巨蛇的脸上,高高地腾空而起。玛妮娅的嘴里喷吐出鲜血,一条被绞断了的胳臂甩了出来,每根手指指尖里,血也像小喷泉似的喷射着。然后,巨蛇扭了扭它的下巴,张开大嘴,一下子把自己的头套在玛妮娅的头上,接着便一点点把她的头往里套,就像往手指上戴手套那样。这巨蛇呼出的那股灼热的气流向四周扩散开,那热浪都扑到罗克的脸上,这巨蛇的尾巴则差一点儿就把他从这尘土腾飞十分呛人的道路上给扫下来。也就在这一刹那,罗克的头发全白了。他原先那简直如黑皮鞋似的黑发,这会儿先从左边接着便是从右边,完完全全地变成银白色了。在恶心得要命的状态中,他终于把身子从那条道路上挪开,他什么也不看,谁也不看,用他那充满野性的哭叫声淹没这四周的原野,疯狂地逃命……
  ①一俄丈等于三俄尺,约等于2。12米。
  第九章  渊薮
  国家政治保安局驻杜吉诺车站上的特派员休金可是一个什么也不怕的勇夫。他胸有成竹地对他的同志、那个红头发的波莱吉斯说道:
  ——喏,那有什么呀,我们走一趟吧。啊?你去推摩托车,——接着,他沉默了片刻,转向那坐在长凳上的报警者说道,——您把那长笛放下吧。
  可是,坐在国家政治保安局驻杜吉诺车站派出所里长凳上、满头白发浑身哆嗦的这一位,并没有把那笛放下来,倒是哞哞地号啕起来。这时,休金与波莱吉斯都明白了,得把那长笛强行拽下来。那人的手指头粘在长笛上了。几乎像马戏团里的大力士那样力大无穷的休金,便将那人的手指头一个一个地掰开。全都掰下来了,那长笛这才得以被放到桌子上。
  这是玛妮娅死后第二天的清晨。一个阳光明媚的晴天。
  ——您跟我们一起去吧,——休金冲着亚历山大·谢苗诺维奇说,——给我们指指什么地方出了什么事。
  但是罗克惊恐地避开休金,用双手捂住脸,就像是在躲避一个可怕的幽灵。
  ——必须指出现场。——波莱吉斯厉声地补充道。
  ——不必了,让他留下吧。你看,这人都不能自制了。
  ——请把我送往莫斯科吧。——亚历山大·谢苗诺维奇哭着哀求道。
  ——难道您再也不想回国营农场去了?
  然而罗克并没有回答,他又一次用双手捂住脸,只见那份恐惧从他的眼里流露了出来。
  ——喏,那好吧,——休金决定道,——您这人的确是不行了……我看得出来的。信使这就要去了,您就跟他一道儿去吧。
  然后,就在这站上的门卫给亚历山大·谢苗诺维奇喂水喝而后者的牙齿把那个斑痕累累的破茶缸磕得咯咯响的那么一会儿,休金和波莱吉斯俩人进行了会商。波莱吉斯认为,压根儿这种事就没有发生,只不过这罗克有精神病,而在他这人的脑子中产生了可怕的幻觉。休金则倾向于这样一种想法:眼下那格拉契夫卡镇上正有个马戏团在巡回演出,是从那里跑出一条大蟒蛇。听到他俩这种怀疑性的低声交谈,罗克欠起了身子。他多少镇静了些,就像圣经里的先知那样,向前伸出两手开口道:
  ——你们且听听我的。且听我说。你们怎么就不信呢?那是真的。要不然,我的妻子哪儿去啦?
  休金不言语了,一脸的严峻,立即就往格拉契夫卡发了一封电报。另一位特派员,遵照休金的吩咐开始寸步不离地守在亚历山大·谢苗诺维奇身边,他是应当将罗克护送到莫斯科的。休金与波莱吉斯这二人呢,则开始作出征的准备。他俩总共也只有一支电手枪,但就这也已经算是相当好的自卫武器了。这是1927年型的50发手枪,法国技术的骄傲,适用于近战,只打一百步远,可是它能生成一个直径达两米的电场,它能将处于这个电场之内的一切生物当场击毙的。要想不击中倒是很难的。休金将这个挺漂亮的电气玩意儿佩挂在自己身上,波莱吉斯则带上一挺普通的225发挂带式轻机枪,拿上几夹子弹,这俩人骑上一辆摩托,踏着清晨的露水,迎着早上的冷风,沿着公路,朝国营农场驶去。摩托车只消十五分钟就跑完了车站到农场之间这二十俄里①路程(罗克则走了整整一夜,在极度的恐惧之中,他的惊恐一阵阵发作,时不时就躲到路旁的草丛里),当太阳开始火辣辣地灼人时,在小河从它下面婉蜒而过的那座山岗上,在一片绿丛中那个带有圆柱的晶莹洁白的宫殿已然依稀可见。四周笼罩着一片死寂。快到农场大门口的时候,这两位特派员的摩托超到了一个农民赶着的一辆大车的前面。这大车满载着一口袋一口袋的什么货物,慢吞吞地往前爬行着,很快就落在后面了。摩托车从一座小桥穿越过去了,波莱吉斯吹起了号角,想召唤出什么人来。但是,哪里都没有什么人来响应,惟一可以听见的便是康佐夫卡村上那些隐隐约约地发了疯的狗叫声。摩托车减慢了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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