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富士康小说网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女工-第6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浦小提依然拧动闹钟,定到了早上六点。她要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自己当自己的长工。浦小提睡得还不错,只是根本没等到闹钟响,就猛然警醒了。一想到再也没有工作等着自己去干,禁不住酸楚。必须立刻开始自谋生路。
  浦小提打开报纸,这是她头一天特地买下的,细细看来,需要招聘人的单位倒是不少,但都要35岁以下的,她40多岁了,这是一个可怕的年龄。没有任何一个机构需要这个年纪的女人。对学历的要求,天啊,不是大学本科就是研究生,有的干脆就点明了要博士,浦小提连自卑的力气都没有了。她甚至理解了女儿对于大本的执迷,是啊,没有学历简直就像没有腿,寸步难行。
  浦小提漫无目的在街上走,看到很多小饭馆都贴着招聘女服务员的告示。一家小店,门脸上横七竖八贴着糙树皮,直往下掉锯末碴子,浦小提壮着胆推开了门,心想如此简陋的商家比较容易录用吧。艳装小姐走过来:“几位?”
  浦小提说:“一位。”马上觉出不妥,改口道:“我不是来吃饭的,是来应聘的。”常年在嘈杂的车间工作,她说话的声音很大,小姐嫌恶地退后。一位中年男子走过来,叼着很短的烟屁股说:“谁来应聘?你?让你姑娘来吧。”
  浦小提转身就走。她不死心,又进了一家饭店,这家比上一家的门面要大些,浦小提想可能会正规一些吧。浦小提一口气表达了自己的求职意愿,补充道:“我当过车间领导,还是劳模,我说这个不是摆什么资本,只说明我不怕吃苦。我能刷碗端盘子……”这一家的经理倒还认真,说:“我相信您能干得好。只是我们这里不缺人,您再到别地儿看看吧。”浦小提疑惑道:“窗玻璃上写着招聘服务员,怎么又说不要人了?不要我可以,做人要实在!”
  浦小提的高声大嗓引动了食客注意,经理赶紧把浦小提拽到一旁说:“这位大姐不要恼,小点声,别坏了我们的买卖。你说我们不实在,食客还以为偷工减料以次充好,这不是败坏我们名声吗!大姐,实话跟您说吧,这个店位置不好,生意不红火,窗玻璃上写的招聘广告,是做给别人看的,聚聚人气,算不得数的。”说着,半推半送把浦小提请出了店铺。浦小提基本上死心塌地了,知道自己胡乱冲撞,一点胜算也没有。
  有一位同是下岗女工的姐妹拉浦小提干保险,说是干得好了,一天就能挣一辆桑塔纳。浦小提疑惑:“这是干保险还是抢银行啊?”小姐妹说:“真的。现在正在招人,像你这样有工作经验又当过小头目的人,最受欢迎了。”
  浦小提半信半疑,好在这是一家国营机构,一切都很正规。只是除了有限的底薪之外,全看你的业绩如何了。浦小提干了没几天,就发现自己不是干这工作的料。保险是个柔声细气能说会道的活儿,除了专业知识之外,还要有老着脸皮百折不挠的韧劲。浦小提喜欢快刀斩乱麻,喜欢干脆利落明朗爽快。可保险就是个钝刀拉肉的磨蹭活儿,讲究的是苦口婆心无微不至,这都不是浦小提的长项。在把自己的亲戚朋友都发展成客户之后,浦小提的业绩就再无起色。倒是那个以往在车间里三脚揣不出个屁来的小姐妹,干得不错,一头扎下根来,浦小提只有退出。
  第二十九章
  听说有一家公司招人,年龄文化一律好商量,惟有一条———务必是下岗女工。浦小提得知这一信息,感激得几乎落泪。到了招募地点,是座破败的小楼。浦小提再不敢以貌取人,也不敢挑剔人家的办公条件,只是眼巴巴地问:“分给我什么工作?”
  “工作吗,很简单,就是打打电话,推销一种酒。”老板是个中年男子,嘴里倒是没有酒气只有烟气。
  老板把浦小提领到一架电话旁,丢过来一本厚厚的企业名录,说:“这就是你的家伙。跟这上面的企业联络,让他们买咱的酒。”又正色道:“知道穆桂英吗?”浦小提说:“知道。”
  “知道佘太君吗?”老板问。
  “知道。她们是一家的。佘太君是穆桂英的婆婆。”浦小提老老实实地回答,不知道卖酒和古代这一家子有什么关系。
  老板意犹未尽,继续说:“知道十二寡妇出征吗?”浦小提说:“知道。”老板说:“知道就好。我看你穿得这样素淡,想必也是个寡妇了。”
  浦小提自从离婚之后,还真没有一个外人直言不讳地称她是“寡妇”,愕然不快。冷眼扫去,老板泰然自若地挖着鼻孔,并不觉得这是冒犯。浦小提求知心切,压下不满,回答道:“是。”且听他如何分解。
  “这不就得了!”老板高兴地一拍大腿,好像那里趴着一只大蚊子。似乎如果浦小提是个全和人,就是他的大不幸了。“你要把这些都说出来啊!”浦小提愕然:“让我说什么?”老板说:“说你是下岗女工!说你是寡妇,说你有瘫痪在床的老母,说你有品学兼优没钱上学的孩子!怎么苦你就怎么说!你知道兵法上什么最厉害吗?”浦小提目瞪口呆,回答:“不知道……”
  “哀兵……懂吗?哀兵必胜!你是一个大大的女哀兵。要向孟姜女学习,孟小姐能哭倒长城800里,你还哭不出一瓶酒?一定要在电话里带出性感的哭腔,平均每隔三句话,就要重复一句———我是下岗女工……我是下岗女工……我是……”老板说得兴起,在破旧的地板革上走来走去,差点没叫卷起来的接缝绊个跟头。浦小提默默地开始收拾东西。其实她也没有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个破的蓝布包,布包里装着瘪瘪的钱包,还有一支圆珠笔,这笔几乎从来没有派上过用场,但浦小提出门的时候总会摸摸笔在不在?如果在,就算齐全了,如果不在,她会找到它。其实,对她一个买断了工龄的女人来说,那支笔有什么用呢?
  浦小提缓缓地站起身来,对吞云吐雾的老板说:“我是下岗女工,这不错。可下岗是不卖的,女工也是不卖的。”说完,她慢慢地走出了这座小楼,听到老板在后面气急败坏地喊:“你个臭娘们还挺狂的!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下岗女工多的是!”浦小提本已走远,听到这句话,嗖地转身,腾腾折回来,盯着老板:“你敢把你刚才说过的话再说一遍吗?”
  老板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工居然又杀将回来。按照市井战法,这种时候,她应该装作听不见逃之夭夭是为上策,不想她全不守规则。看她目光发狠,还是不要惹她为好。老板这样想着,叉着腰说:“好话不说二遍,我已经说过了。你听到是你的福气,你没听到,还想再听,我还就不伺候你这一份。”说罢,一口烟朝天吐出,把天花板上的灰串嘘得飘荡。浦小提说:“旧社会有个资本家,也说过类似的话,后来叫工人把脑袋给揪下来了。”说着,浦小提做了一个利索的手势。
  老板缄口不言。他不怕浦小提的嘴巴,怕的是浦小提的手。这是个干粗活的女人,手指伤痕累累,指甲毫无光泽,没有丝毫养尊处优的柔嫩和滋润。这女人没准练过九阴白骨爪,可不能跟她一般见识吃眼前亏。老板兀自抽烟,装聋作哑。
  第三十章
  浦小提回家后,痛痛快快地大病了一场。浦小提从未这么严重地生过病,不发烧,却衰弱已极。头晕目眩耳朵嗡嗡作响,浑身骨节寸断之感。整整10天躺在床上难以行走。当浦小提玉树临风重新出现之后,邻居惊叹道:“你吃了什么减肥药?这么见效?”浦小提怅然一笑,并不解释。
  躺在床上,她思前想后,为自己的命运哀伤。眼泪把荞麦皮的枕头浸透了,她就把枕头翻一个个儿,畅畅快快地继续流泪,直到另一面枕头也湿透。她的自尊心在暗夜中被击得粉碎,黎明时分又被眼泪黏合起来。她对自己说,浦小提,怨天尤人没有用,你擅长的翻动金属板操纵生产线,现在不需要了。剩下的本事就是洗衣做饭收拾房子买菜打扫卫生。世上专做这些活的那个岗位,长期的叫做保姆,短期的叫作小时工。你只有这一条路了。靠双手吃饭,你不丢人。
  想妥之后,浦小提穿上一套洁净的素布衣服,到保姆市场找活。也许是她气定神闲的态度,再不就是粗糙的双手让人信任,总之她立刻被几家主顾包围了。最后把她抢到手的是个20多岁的小媳妇,活计是照顾病人。
  “你到我们家当保姆,那可是福气。单独卧室,管吃管住,洗衣有洗衣机,做饭有煤气灶。干的活就是给老人翻翻身,揉揉背。洗洗澡,没事的时候上街买买菜做做饭……”小媳妇语气轻松,好像她不是来请保姆,而是邀请浦小提去她家享福。
  浦小提跟随小媳妇到了她家。一套老式的单元楼,说是三室一厅,厅小到连张饭桌都摆不下。三间房子倒是还算规整,两间紧闭着门,另一间塞满杂物,气味恶劣拥挤不堪。
  小媳妇先推开一间房门。一个枯瘦的老汉,躺在床上,脑壳瘪得如同风干了的茄子,五官枯萎,眼皮菲薄,只剩下一对大眼珠子叽哩咕噜地转着。“他是我爸。你的主要工作就是伺候他。”小媳妇说着,掀开了老汉的被子,浦小提这才看到,老汉下体赤裸着,髋骨处生着粉色的褥疮。
  当小媳妇做这个动作的时候,老汉脸上毫无表情,眼珠子还是叽哩咕噜地乱转。浦小提惊骇地说:“他什么都不知道了吗?”
  小媳妇说:“植物人了。”
  浦小提不放心地说:“我一个女人家给他按摩换衣服,他也不会害臊?”小媳妇一撇嘴说:“他巴不得呢!”说罢觉不妥,补充道:“他反正人事不知,你就当他是段木头好了。”
  看完了病人,小媳妇领着浦小提去见女主人。推开另一扇紧闭的门,浦小提吓了一跳。洁白清新明亮芬芳,一水的白色家具,镂空的窗纱也是白色,轻拂桌面,女主人鬓发银白,拿着放大镜,正在伏案读书。小媳妇说:“妈,保姆我找来了。您看看。”
  浦小提低眉顺眼地走到老太太跟前。倒不是下人的身份让她如此恭顺,而是老人如此高寿,还在孜孜不倦地读书使她敬佩。
  “我叫浦小提,以后请您多指教。”
  老太太抬起眼帘,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说:“你既然是浦小提,我这里就不能用你了。”
  浦小提设想了100种主人对待女佣的开场白,却想不到因了自己的名字,就要砸了饭碗。她说:“我哪儿做得不是了?惹您生气了?”
  老太太说:“浦小提,你还认得我吗?”说着,她把脸转了过来,看浦小提茫然的样子,索性站起了身。这个体位的变化是非常重要的,从那虽老迈却竭力挺直的身形,浦小提认出来了,她是她的小学老师———钟老师。
  第三十一章
  “钟老师,您这些年还好吗?”浦小提扑过去握住了老师的手。一种干燥的冰冷传达过来。她不敢用力,怕捏痛了老师的手。
  “好不好你都看到了。那边是老姚,我跟他从来就没有共同语言,但早些年,看在孩子的面子上,我一直忍着。心想一生也没有什么幸福可言,为了孩子再付出一次吧。后来孩子大了,我想可以离婚了,老姚坚决不干,就拖了下来,等我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不想他突然脑溢血瘫在了床上。我跟他虽没有感情,但就是路上看到有个人神志不清,也得管不是?我开始尽心尽意服侍他,巴望着他早早康复,我就可以和他名正言顺地分手了。不料他一病不起,刚开始还能咿咿呀呀地蹦出点单个的词,挣扎着走几步,后来继发大面积的出血,意识几乎全部丧失了。从我断定他不能痊愈,再也不能成为一个正常人开始,我不再伺候他了。让孩子去雇人,我从此不理他了。我只能做到这些。我不离婚,是出于人道,可我再也不愿看到他。他那间屋子,我从不进去。我盼着他死,可我不会害他。我会找人照顾他,可这个人不该是你。浦小提,你离开学校这么多年了,没想到咱们师生这样相见,当年的小姑娘,如今都有白发了……”
  钟老师平日很少说话,既使是对自己的女儿小媳妇,也不深聊内心。当年的学生使那个清淡高傲的女教师有了片刻的复活。
  浦小提实在没想到,那厢垂垂老矣气息奄奄的老汉,居然是当年不可一世的老姚,心中百感交集。她定定神,说:“钟老师,别难过了,让我来为您做这些事吧。”钟老师说:“小提,我知道你一定也不舒心,才出来找这类工作。我不能让你服侍老姚,他做过太多伤天害理的事。宁夕蓝从海外回来了,找到我,说是很想和当年的同学聚聚。我来召集大伙儿,也顺便看看能不能帮你?”浦小提忙说:“老同学好不容易聚一次,是高兴的日子,别用我的事坏了大家的兴致。”
  前些年,虽然大部分同学都在这座城市中,但各人都有自己的一摊事。女生忙着孩子和家务,男生忙着创立事业。未见分晓的情形下,彼此来往很少。如今,尘埃落定。事业有成的已经打开了局面,潦倒失意地也放弃了梦想。古人有衣锦还乡之说,没有故乡的今人,只有在幼年的朋友那里收获怀旧之感。落魄者也期望着能和老同学联络感情,看有无实惠的帮助。总之,伙伴们从不同的角度开始热衷于聚会了。
  钟老师出面号召,大家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有几位发达了的同学表示愿意做东,但钟老师坚持要在自己家里。浦小提像小时候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一样,把房间收拾清爽,又预备了诸多家常食品。买了几块美丽的布,把不适宜见人的部分遮盖起来。约定的日子到了,浦小提一大早先把老姚的吃喝拉撒拾掇完,紧闭了那间房门,静候着同学们到来。
  门铃响起来,浦小提三脚两步跑去开门。一位盛装的女人亭亭玉立,鸽灰色的高腰毛裙,瓦灰色的高筒皮靴,斜披一件圣女果红的羊绒披肩,挽着的手袋和口唇的颜色,也都是纯正的圣女果红。全身上下的用色吝啬到了极点,只有灰红两种,却在单纯中显出逼人的艳丽,不经意中透出卓尔不群的矜贵。
  她们几乎是同时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浦小提!”
  “宁夕蓝!”
  钟老师看着这一幕,喉头发热。逝去的岁月如同干花,在甘露浇灌之下恢复了生机。钟怡琴突然察觉到了自己生命的意义。因为有了老姚,她几乎觉得自己的生命是毫无意义的了,但这两个已经不年轻的学生的高声惊叫,让她的青春蓦然苏醒。
  第三十二章
  高海群说,当年他在大海深处的潜艇里,总是希望返航时能收到浦小提的回信门铃声不停地响起,同学们一一到来。浦小提像个真正的保姆一样扎着围裙招呼着大家,以至于有几个同学进门后,相互打着招呼,完全忽略了她。学生时代的浦小提是一颗耀眼的星,岁月洗去了光芒,只剩下杏核儿一样坚硬平凡的心。当他们认出这个端茶倒水的女佣,就是当年的中队长时,十分不好意思,倒是浦小提很坦然,说:“女大十八变,我已经几十变了,认不出来是正常的。”不停地招呼大家嗑瓜子喝可乐。
  一位高大的海军军官走进来。大家惊呼:“高海群,你都当上了将军!”浦小提拎着水壶倚着门框,注视着这一幕。其实,从知道了同学们要聚会的那一天,她就在期待着这一刻。她知道钟老师联系上了高海群,但她没有多问一个字。不知道为什么,她要在钟老师面前装得毫不在意。有人认不出来她的时候,她也正中下怀。她就是要打扮成女仆的样子,她就是要让人认不出来。现在,高海群站在大家面前,宁夕蓝扑上去,和高海群一个亲热拥抱,然后撅起圣女果红的嘴唇说:“高海群,你把衣服脱下来。”
  高海群微笑着注视着大家,温和地说:“班主席,天寒地冻的,你这个命令,让我执行起来有点困难啊。”大家就跟着起哄,说:“是啊,脱到哪一层呢?”宁夕蓝说:“你们这是想到哪里去了?我只不过是想摸摸上面的星星。你说,要不是咱们的同学当了将军,谁让你摸将军的衣服啊!”
  高海群就端端正正地把帽子摆到了桌上,然后,开始脱下自己的将军服。就在他展开臂膀褪下袖子的时候,一侧脸,看到了倚着门框的浦小提。他就把衣袖重新套上,迅速把刚才解开的扣子重新系好,甚至把帽子重新戴上了,大家看着纳闷,好像将军刚刚得到了紧急的命令,要从同学聚会的场所撤走,奔赴战场。在大家的目光中,高海群走到了浦小提面前,说:“浦小提,真没想到能见到你!我苦苦地寻找你,这次同学聚会,我都不敢问是不是能找到你,没想到真见到你了!小提,你为什么不给我回信?”他的手握住浦小提的手,很大很温暖,浦小提甚至可以感到一滴滴的汗水从他的手心沁出。
  同学们看着他们,不知说什么好。钟老师说:“来,大家都坐下。先让他们俩叙叙。”
  浦小提来到厨房。高海群把将军服脱下了,也跟进了厨房。只穿一件羊毛保暖衬衣,这使得他的威严之感退去不少,变得年轻而活泼了。“你不可以叫我小提。要叫我浦小提。”浦小提不知说什么,突然就说了这句。
  “好。我就叫你浦小提。浦小提,你为什么不给我写回信?你知道,那时候,我在大海深处的潜艇里,多么希望当我返航的时候,能收到你的信!可是,从来没有!”高海群的激动迅速演变成了愤怒。
  “高海群,我告诉你,这个原因简单极了……”浦小提一边说话,一边习惯性地用手指点着高海群,“这个原因简单极了,就是我从来没有接到过你写的信啊!你让我往哪里回信呢?你总不能让我在信封上写着:寄给大海浪花收吧。”高海群惊骇道:“这不可能!你说你会分到环卫局,我就不停地往环卫局写信。你总可以到环卫局去打听到的!”
  浦小提立刻明白这之间有巨大的误会,约略猜到了事情的真相。本来想说,我是去过环卫局很多很多次的,但是,从来没有看到过你的信。将军领花上的星光刺痛了她的眼,她突然觉得历史的陈账,还有必要翻动吗?为了让自己不再痛苦,也为了让自己曾经倾心挂念的男生不再痛心,她淡淡地说:“那是一句玩笑话。高海群,我分到工厂,和环卫局没关系,我怎么会想到去找你的信呢!”
  第三十三章
  高海群说:“浦小提,我听说你和白二宝结婚了。”浦小提说:“是。”高海群说:“我还听说,你和白二宝又离婚了。”浦小提说:“你听说的还挺周全的。”
  正说着,外面传来了白二宝的声音:“我说钟老师,你这个螺丝壳里能做多大的道场?我请大家到五星酒店去,一应的开销算在我的账上,也让我有一个还报师恩的机会。”大家纷纷说:“白二宝,看来你真是大发了,普渡众生的架势。”
  离婚之后,浦小提没见过白二宝几面,有事都是白金自己去张罗。在这种境况下遭遇白二宝,对浦小提是个折磨。她向高海群笑了一下,这个笑是什么意思呢?相当于小时候,面对一场突然的考试,向同桌表示自己胸有成竹吧。
  浦小提端着茶壶走过去,说:“白二宝,天这么冷,喝口热茶暖暖。”这一刻房间里很安静。如果说白二宝和浦小提的结合曾在同学中引起震动,他们的分手被认为是对白二宝的惩罚的话,那么,此刻见到光鲜帅气的白二宝和黯淡憔悴的浦小提相逢,就有颠倒错乱之感。浦小提不卑不亢,很自然地擎起了水壶。白二宝心中立刻充盈了复杂的情绪。多年商海历练,他打着哈哈说:“中队长的茶,咱是一定要喝啊。”
  大家纷纷落座。钟怡琴说:“今天聚在一起,不容易啊。沧海桑田,我老了,你们长大了。你们,先把这些年自己的经历讲一讲吧。”老师的话说完了,先从谁开始呢?宁夕蓝立刻恢复了当年班主席的感觉,一指白二宝说:“就从你开始吧。然后顺时针方向,一个个来。不过,咱们不谈文革。”
  真奇怪啊,白二宝在别处已是颐指气使,一到了这昔日的同学之中,立刻落回原来的地位,听从安排。他开始介绍自己,工厂的经历一带而过,重点是以后的发家史,唾沫星子乱溅。宁夕蓝不客气地打断他说:“好了,白二宝,你后来的日子,你的行头已经代你发言了。打住吧,下面是高海群。”
  高海群就站起来,大家说:“坐下吧。这里也不是司令部。”高海群说:“习惯了。坐下反倒说不出话来。”高海群说了自己从海军潜艇的列兵当起,从班长到排长到连长到营长团长……一步步地走过来,成为最年轻的师级干部,以后又上了高级指挥班,毕业出来,经过锻炼,升任了将军,现任舰队的副司令员,又来深造……大家听得咂舌,说:“真是一步一个脚印,不对,是一步两个脚印地走过来。”
  从高海群之后发言的人,就都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好像是在回答老师的问题。命运丰富多彩,有上山下乡的,有支援边疆的,有在街道上一直砸洋铁壶的,当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