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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子矜-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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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品:青青子矜
  作者:兰泽陆离
  内容简介:
  她一步一步走上台阶,轻轻地,悄无声息。
  门推了一下就开了,她正要去按墙上的开关,猛的觉得有些不对头——空气中漂浮着一股淡淡的烟草味,这才发现不远处有一点微弱的星红,忽明忽暗。“谁?谁在那里?”她很镇定,就算是刺客,她也不想逃,她逃不动了,好像所有的力气都弃她而去。
  正文
  前篇
  清朝末年。
  南京城里的一座高门大院,门栏极高,两个宝蓝色的门档。左右两只貔貅立在书箱上,威武狰狞。只见两扇朱红漆门扇,门上钉着七七四十九个铜钉,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右首左三的钉子少了半颗。门进极深,是所谓的三进门。白玉拱门上隶书“白宅”二字,笔力遒健,这还是白家第三十二代长孙白元熹的亲笔,他是嘉庆爷那朝的探花,是当时有名的才子。白家也是从那时兴盛起来的。
  这里原是已故恭忠亲王奕?在南京的别邸,自老王爷失了势悒悒而终,合家也跟着日见式微。奕?次子载滢年前作主把大宅盘给了白家。
  院落深深,穿过几重院子,还步几道走廊,进了一个海棠叶式的门内,旁边一道长长的曲廊,一排直通的红木廊柱,再走过一个月亮门,看得见一个小花园,植着玉兰和芭蕉,绕过花园,这才通到上房。房内的桌椅清一色是乾隆四十三年款的紫檀雕花木,摺扇门窗,一律上了新的朱漆,整齐而肃穆。供桌上摆了三件古玩,一件是冻石屏风,是整块的黄田冻,上面有自然的风景纹理,烟雨朦朦;一件是镶玉石金线古景泰蓝三足鼎,还有一个宋朝的汝窑耸肩美人觚,插着几枝孔雀翎毛,倒也雅致。墙上左右各一条幅,左边是米襄阳的山水泼墨,右侧竟是西晋陆平原的书贴,正对着的墙上还有一张展子虔的《游春图》,都用玻璃罩子罩着,擦拭得一尘不染,光亮直能照出人影来。整个屋子表现出来的氛围,是堂皇之中又不失高雅,富贵之余又不乏天然。一张高的红木桌子,四把椅子上坐了三个人,北侧的女子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身上只穿一件粉玉折枝烟罗衫,下穿蜜合色绣金钱桂的薄纱裤,头发盘得整整齐齐,上头缀着几朵茉莉花和一支玳瑁流苏钿儿,显得光润玉颜,华容婀娜。她边上两人也是穿着精致,年纪在三十左右,看得出都是养尊处优的富家太太。
  这当口一名丰润俏丽的女子正袅袅婷婷、一步三摇地走下楼来。她身着玉桃色的绮乔琪纱短衫,高领圈,荷叶边袖子,腰以下是半西式的百褶裙,头上挽了个芭蕉髻,其间插着三两只宝石珠花,左右又零落簪了几个碧水翡翠镙钉,正是柔情绰态,媚于语言。这位是白老太爷的九姨太,比老爷子足足小了四轮,这几年正是得宠的时候。牌桌上的另外三人看到她都立起身来。九姨太未语先笑道:“快请坐下!呦,连沁芳妹妹都来了?妹妹好久没来了,真是稀客!”说的正是那年轻女子,只见她盈盈浅笑道:“听说老太爷最近身子不好,本该早点来探望的,又怕打扰了老太爷的清休。偏巧昨儿家父得了一只上好的长白山老参,原是江南巡抚进上的……错赏给了家父,他老人家惦记着老太爷,这不今天一早就催着我送来了。没想正赶上您的牌局。”九姨太在她脸上轻轻捏了一下,冲着另外两位太太笑道:“瞧这一张嘴——多会说话!难怪老爷子疼你。”言毕又似笑非笑地打趣她:“照我说,就算不来探病,你也要常来走动走动的好。不然别说我会惦着你,别人也会啊!”那名叫沁芳的小姐脸上红了红,装着没有听懂的样子不接话。于是四个人坐下来搓麻将。打了一阵子,九姨太手气甚好,不多时就已赢了两把,这会儿正打第三圈,正缺一张二饼,另一位太太朝沁芳递了个颜色,她会过意来,故意出错牌,平白塞了一张二饼给九姨太。九姨太摞下牌来,眯着眼笑道:“这可便宜了我——糊了!”因对着沁芳笑道:“看你心不在焉的样子——难道同那一位吵架了不成?”沁芳还未答话,边上一位太太就笑道:“我听说,白少爷最近同一个姓林的小姐走的很近。妹妹可要多长个心眼儿!”沁芳啐了一口:“这与我有什么相干!”她似乎恼了,眼角的余光却微微瞟向九姨太。九姨太的眼角斜斜地向上一挑,虽嗔视而有情:“哪儿的话!少爷他每日在家里用功念书呢!老爷子说了,明年就是科考,让他收了心好好做学问,这阵子都不准他出门呢!”沁芳这才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来,暗暗忖道,如此说来,传言是真的了。
  眼前的少女不过二九的年纪,出落的玉立婷婷,双目顾盼间,便觉转眄流精,容色神光四合,说不出的一股子灵秀之气。并不失脂粉,素颜如菊淡雅,眉色远黛,秋水空濛。
  即便是白老太爷见了,也忍不住在心底暗赞了一声。难怪自己的孙子为了她不惜忤逆自己了。
  林宛音好几日没见到白舜华的面,这日在街上又突然被人带到了白家,心里也猜了个大概。白家的老太爷是传奇中的人物,如今虽然老了,却是余威犹在,饱含沧桑的老眼仍是电石火花一样地把人看了个通透。在这样咄咄逼人的注视下,饶是她再镇静,也有些局促起来。老太爷要说些什么,那是用脚趾头也想的出来的。
  果然、老太爷打量了她一阵,就四平八稳地开了口,带着他这样身份的人特有的官腔:“听说令尊是唱戏的?”
  她不卑不亢地微笑:“是。”
  “嗯,”像是早就预料到她的反应,白老太爷又缓缓道:“听闻日前令尊受了伤——可好些没有?”
  林宛音霎时一怔,从心底冒上寒气来。她父亲被一帮砸台闹场的无赖所伤,还以为是对头戏班使的阴招,原来却是…… “原来是您。” 她的脸色也愈见冷凝起来:“没想到当年挥斥金殿,连老佛爷都敢得罪的白老爷,如今也做起下九流的事情来。”她在心中微微冷笑,白老太爷看不起她父亲是个戏子,殊不知她只是一名弃婴,连父母姓甚名谁都不知道。若非林玉琛,也就是她的养父收留了她,还遍请名师悉心教诲,更有甚者,因为怕她受委屈,至今不曾娶妻……所以,她绝不能容忍任何人轻侮她的父亲。
  白老太爷也不气恼,饶有兴味地瞅了她一眼:“哦?林姑娘知道老朽的事情?”
  林宛音早已看出老人的强硬态度,今日这鸿门会,只怕难以善了。索性破釜沉舟,几乎是冷哼了一句:“盛名之下,其实难符。”
  “好好好!”白老太爷不怒反笑,“很久没有人敢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了……好,好”他连说了几个好,这才肃容道,“林姑娘,你和我孙儿的婚事,我是不会同意的。两年前他就订了亲——我们白家不能食言。”
  林宛音只是垂着眼不语,她知道老太爷还有下文。果然听得他又说道:
  “还有林姑娘那位赌债缠身的叔父,时常上门纠缠索钱,可有此事?”
  她家的二叔,就是天下一等一的泼皮无赖,和他哥哥简直有云泥之别。林宛音不由得蹙起眉头——他提二叔作甚?
  “你叔父昨儿又欠了几十两银子,自作主张把你许配给宁家二公子了,这你还不知道吧?如今你父亲抱恙在床,只怕也难为你出头。”白老太爷还是不疾不许的语调,仿佛是吃准了她会妥协。
  林宛音气得浑身发颤。这是一个圈套,一定是的!不然事情不会那么巧。
  “还有你那位亲梅竹马的朋友,家里开个铺子也不容易……”
  一种无力的悲哀感涌上心头。她极力去忽略心中的钝痛,再开口已是平静如初:“不必再说了,我明白‘您’的意思——但是我要一个理由,一个真相!”这一切的背后一定另有隐情,否则区区一个自己,也不值得这位权高势重的老太爷这样大费周章。
  白老太爷瞅了她一眼,脸上枯瘦的褶皱仿佛更深了。这姑娘的敏锐和魄力让他有一瞬间的讶异,也难怪,她到底是那个人的女儿——“你是戊子年寅时出生,左脚脚底有一颗红痣,襁褓里有一块长命锁,上面刻着你的名字和生辰八字——我说的对也不对?”
  “不可能!”林宛音震惊不已,“你怎么会知道这些?”这是自她进了这道门后第一次露出惊惶失措的表情,之前的她,冷静果决得不像是同年纪的人。
  “因为当年——就是我派人把你送到了林府。”
  林宛音走了。
  白老太爷知道他没有看错这个姑娘,事情也会依着既定的方向发展下去。这会儿他只觉得深深的疲倦,连连咳嗽起来。
  管家张进连忙端了汤药过来,适才林姑娘就是他带进来的,他还恰当地暗示了一下少爷如今的处境,好绝了她的退路。
  “老爷,”张进跟着老太爷也有三十几年了,算是个说得上话的,“这林姑娘品貌都是上上之选,何不成全了他们?即使不能做正室,娶来做偏房也是可以的。”
  白老太爷凌厉的目光射向他:“你哪只眼睛看出人家是愿意做妾的?”
  张华躬下腰:“是,奴才糊涂了。”两手还举着托盘,毕恭毕敬的。
  白老太爷从鼻子里哼了一记,把药碗往盘子上重重一摔,语气波澜不惊:“说吧,你收了王家多少好处?”
  张进诚惶诚恐地立着不敢抬头,冷汗却一直从脖子流进衣服领子里。
  “他姓王的虽然在朝为官,可如今这形势……到处都是革命党……联姻固然有不少好处,可是我们白家也未必就希罕了!你怎么越活越糊涂了?!”张进一个劲地点头,大气也不敢出。他还记得十几年前家法处置的那个仆人,就是被老太爷活活打死的。最后白老太爷叹了口气,到底人老了,心肠也跟着软了:“罢了罢了,你也上了岁数,明儿起,就让你儿子来当差吧。”
  张进这才松了口气,却仍是小心翼翼揣问道:“那、孙少爷那里……”
  “这孩子父母去的早,又是独苗,平日里太惯着他了,以至于他从来没有一件不顺心的事儿——”白老太爷又咳嗽了几声,唏嘘感慨起来:“这世上的事不是你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是该让他历练的时候了……俗话说创业容易守业难……这白家的将来可都指望他了……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困在男女私情上头?”
  张进连连称是,直到老太爷说完了才婉言暗示道:“可是看孙少爷这样子——会不会当真离家出走了?当年少爷不就是……”
  白老太爷的龙头拐杖重重一顿,眼中一闪而现的精光、犹胜拐杖上镶嵌的那鸽蛋大的祖母绿宝石。“若是连这关都过不了,我还指望着他来继承家业?”我自己的孙子,我还不了解么?他可不是感情用事只会吟风弄月的才子之流。
  “更何况——”白老太爷闭目半响,那阅人无数的脸上竟也飘过一丝惋惜之意,“这林姑娘心思太重,不是个有福之相。”
  “我要出去!你给我滚开!”白少爷足足被关了四天四夜,这四天里院子四周都密密麻麻守着人,老太爷请来的护院榆木疙瘩一样,任凭他好言好语或是威逼利诱都软硬不吃。他爷爷的手段他最了解,直觉告诉他要出事,难免心中的焦躁日盛一日,这会儿已接近爆发的边缘,俊丽明亮的凤眼里满是暴戾之气,偏偏那护卫门神一样杵着就是一动不动,他唰的一个窝心脚踹过去,对方不敢还手,痛得蹲在地上缩成一团。其他几个护卫没想到平日里清秀雅逸的少爷也会发怒,只团团围作一圈堵在门口,呈面面相觑状。
  “孙少爷!”阿来闻声赶来阻止。阿来和白少爷一块儿长大,名为下人,实为伴读,交情自然不一般。“您消消气!”只见他十分为难地耷着手,“老太爷吩咐过了,谁要是敢放你出去就家法处置,他们也是没有办法……”
  白少爷咒骂了一声,砰的一声把门摔在了他脸上。阿来目瞪口呆,少爷也会骂粗口?他傻眼了。之前老太爷怕他通风报信坏了事儿,索性连他也关了起来。这会儿不知怎么了,又把他给放出来了。过了一会儿阿来叹了口气转身要走。谁知门哗的一声又开了,“阿来!既然你出来了,你替我去看一下林小姐,告诉她如果老爷子找她,不管说什么都别答应……”
  “孙少爷,”阿来犹豫着还是说了,“老爷子今儿找过林小姐了,她刚走……”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把推开——
  “站住!你这是去哪儿呢?!”老太爷柱着拐杖出现了。
  白舜华硬生生煞住脚步,只恨恨瞪着他爷爷不说话。
  “呦,”白老太爷笑起来,“跟爷爷较上劲了。得了,关也关不住你——你去找你的林姑娘吧。”
  女子雪白的瓜子脸微尖,手腕纤细剔透,似不胜柔弱之态,然而面容怡然沉静、目光清澈坚定,看得出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
  “你来了。”她给他一个很明媚的笑容。明媚,而又忧伤。
  她穿了第一次偶遇时穿的衣服,月白色的衣袂上衔着一枝小小的野菊,是金丝线绣成,灿烂非常,他却凭空生出一分不祥的预感来。
  这笑容让他害怕:“是不是老头子威胁你了?你别听他的,我们一起想办法……”
  “没有。”她的回答突兀而快,低垂的眼睑掩去眼底的一点冷意,“我不愿意的事,谁也没有办法逼我。”
  她抬首,薄唇微抿,“所以,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她的衣袖里还藏着十八年前她生身母亲的亲笔绝命书。
  方才白老太爷什么都对她说了。
  “……是宫里的鸩酒……老佛爷……如果被发现了……那可是灭门的罪……”
  “我答应过老王爷……所以你不能冒险,我也不能……本来我并不想告诉你……”
  “这都是天意……”
  接下来林宛音说,说他们不适合,齐大非偶,他们不会有好结果的。而且她就要离开南京,和她父亲一道。她不让他打岔,最后她说,早些断了也好,两个人都少些苦楚。
  他无法置信地盯住她的眼睛,努力地、想证明这是一个谎言。然而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寸气息都表现出来一种绝不反悔的倔犟和倨傲。每次她露出这种表情,他就知道,谁也说服不了她了。
  他终于下了决心:“我不管老爷子跟你说了什么;我什么都不管了,你去哪儿,我也去哪儿……”
  “别说这些没志气的话!”她蹙眉不悦,“你有你应负的责任担当,我也有我的。且不说你们白家的祖业,你那经世济民的愿望呢?何况……”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他曾经说过,后者要比前者好……她咬牙——她不能一时心软而连累了他,“何况,坦白说,我不喜欢过苦日子。”今日割舍之痛,总好过将来终日生活在忧虑恐惧之中。更何况,没有了林妹妹,总还是有宝姐姐的。
  他深深看她,眼中是痛彻心扉的惶恐。
  她说的很对,他们的感情,并没有到焚毁一切的地步。
  既然不能玉碎,就只有瓦全。
  他问她:“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这样,对谁都好。”
  痛到极点,也只能问一句:“为什么,要如此骄傲?”
  这样问,说明他已默认了这一结局。
  果然,他最爱的还是自己。也许她也是。两个太过理智的人,也许本来就不应该在一起。
  知道今日一别,即是永别。而他,也许还不知道这一点。想到这,她的眼底终于也起了波澜,笼烟罩雾的:“这不是骄傲,是妥协、是接受现实。”
  是她放弃爱情在先,他接受现实在后。
  前事种种,瓢泼而来,像一场濠雨,哗然溅在两人身上……初见时就已怦然心动,待那元宵灯会,月上柳梢人约黄昏;诗社联句,二人合璧语惊四座;春游郊外,牵马花丛两情相悦……桩桩件件,怎能忘?如何忘?何堪忘?一个是阆苑玉树,一个是广寒琼花;一个是琳琅梅雪,一个是凌波芙蕖,一个是温雅蕴藉风神俊秀,一个是明眸善睐靥辅承权。原本是谦谦君子,窈窕淑女;奈何天不遂人愿,他与她,终究是缘份已尽,情深而福薄。蓦然回首,她已在水之湄,即使是他,亦无法溯洄从之。美人如花隔云端,镜花水月一场空。到头来,也只有叹一句奈何。
  两年后白老太爷去世,白舜华卖了大宅,搬进了新建的三层小洋楼——也就是后来赫赫有名的白公馆。林宛音并没有离开南京,而是躲了起来,从此深居简出过着几乎隐居的日子,至死都不曾再见。
  公元一九零八年十一月十五日,叶赫那拉?杏贞,即慈禧太后薨逝,谥号“孝钦慈禧端佑康颐昭豫庄诚寿恭钦献崇熙配天兴圣显皇后”。
  注释:
  1。门进越深,表示这户人家官阶越高。王侯家才有三进门,普通官员只有一进。两个门墩的是四品以上大官,四个门墩是五至七品大官。门槛高是内拦财气,外拦小鬼。所谓的门当户对,就是这些个讲究。貔貅下的书箱,是文官的意思。如果是圆鼓,就是武官。
  2。只有皇宫才能镶九九八十一个门钉,王侯家是七七四十九个。老太爷为了避嫌,这才命人凿掉了半个。
  3。雨霖铃——取“行宫见月伤心色,夜雨闻铃肠断声”之意。
  4。 慈禧统治中国长达四十七年。光绪死在她前一天,据说是被她毒死的。这个老太婆的事没啥好说的了。如果当年不是咸丰而是六王爷奕?当了皇帝,也许中国的近代史会好很多。咸丰就一大麻子,除了好色,什么政治才能都没有。
  5。 ‘宝姐姐’(沁芳)的手段这里很明显吧?双管齐下,多厉害。
  作者有话要说:俺这也算是让林宛音复活了一把来人间走了这一遭了。
  林宛音的名字,林姑娘林姑娘的,怎么着都觉得像在叫林妹妹。汗一个。前传写的有点扯,不过说不定某人某年某月某日兴致来了,写个恭王爷、某绝世女子和戏子的故事也不一定。题目我都想好了,就叫“玉樨黛”,玉樨就是奕?的谐音,黛么就是林姑娘的母亲……扯远了,估计我也没那美国时间……
  北京的胡同很有味道,那会儿我去后海的时候那个导游黄包车夫还是正黄旗的,讲了很多典故轶闻,家里开了个特色小吃点,糊塌子炸咯吱什么的,都是很有趣的面食。那儿的糖葫芦特好吃,真的,是我吃过的最好的,而且还便宜,才一块钱一串儿,种类也多。上海那些个五块钱的,又硬又腻,有什么意思。……又扯远了我……皇城根下的故事……文化断层啊……
  上卷 春·秋
  往事如烟
  民国十九年。
  金陵城。
  春末夏初的夜晚,没有月亮,连一颗星子也无。
  乌夜啼,一灯如豆。
  一名眉蹙春山,目似琉璃的少女坐在窗前,眼角眉梢尽是挥不去的忧色。
  清凉的夜风从窗口吹进来,油灯一明一灭的摇晃,在墙上投下奇怪的、巨大的阴影。终于噗的一声灭了,屋里登时漆黑一片,一如苏子矜现在的心情。
  父亲遭人陷害入了大牢,也让她明白了什么叫做世态炎凉,亲戚们一个个忙着撇清关系,店里的伙计也都树倒猢孙散……耳畔是日间纷繁的人声:
  “老板也是时运不济——前头进的一批货在路上被人劫了去,接着客人送来抛光的那串钻石项链就不见了。铺里所有的现金拿来抵债都不够!偏偏惹上的又是李家——就是当初想娶你做八姨太的……”
  “我说二侄女,早知如此你,还不如嫁给李老爷呢。不是我说你,你那个男朋友有什么好的,一副穷酸样。这回你爹出事,说不准就是李家报复来着……”
  “苏小姐,不是我不肯帮忙――你也知道,我只是个当差的,说不上话,对方在黑白两道都有势力,不好惹啊。”
  “对不住,公归公,私归私,这事我爱莫能助。”
  接着是哐当的关门声……一声一声,天旋地转。
  突然有人轻声叩门,门开了,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她积攒多时的彷徨委屈再也忍不住,止不住的泪凝于睫……
  那一个凉风习习的午后,年少的子矜第一次见到这个温文尔雅的男子。当他从容地踱入教室门时,女生们都窃窃私语起来……
  忆起好友倩倩曾经提到:“我将来的恋人,必得记得我们相遇的所有细节,这样才浪漫。”当时她颇有些不以为然。
  直至后来有一次问及修文,却出乎她的意料——教室里很吵,只有你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窗边,我就想,怎么会有这样清雅恬静的女子……“
  她听了,面上虽是羞涩,心里却忍不住欢喜:原来,他真的都记得……
  那时她就想,这样的人,只怕是再也遇不到第二个了吧。
  修文家住上海,父母是开绸缎庄的,家境小康。
  他自己因着对金融生意的喜爱,在好友文清的推荐下到南京最大的一家“春茂”钱庄做事。
  庄子里和上海的分铺和西洋银行多有来往,所以修文常往上海出差。
  子矜每次遇上没课的空档,就跑去车站接他。
  每一次他都会从上海带回些新奇的小玩意儿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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