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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子矜-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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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矜忙道:“是我的不是,你别生气。”
  翠墨忍不住噗哧一笑:“我逗你玩的哪。我怎么会生气?倒是太太,最近鲜有笑容,让人见了揪心。”子矜垂眼黯然不语。
  翠墨边替她整理床铺边又道:“今儿一早有位倩倩小姐送喜贴来了,偏巧你还歇着,三姨太又让人家坐了冷板凳,她等了一会儿子就走了,说是让你得空去找她。”
  子矜点头:“我知道了。还有什么别的事么?”
  翠墨想了想道:“也没什么,倒是三姨太房里添了个丫头,打扮的妖妖调调的,一看就是个狐媚子。不定起个什么名也就罢了,竟然还叫什么惜兰,也不想想凭她也配?谁不知道三太太打的什么鬼主意,依我看,十有八九是派来勾引老爷的。”
  子矜笑着瞅了她一眼:“也不知这位惜兰哪里开罪我们的翠墨大小姐了?”见翠墨不好意思地笑笑,才又正色道:“背后说人是非终究不是件光彩的事,这府里已经够复杂的了,你别把自己也掺和进去才好。”抬眼瞥见翠墨一脸不服气,也明白她是一心为主,因又劝道:“你别不爱听,我这可都是为你好。三姨太本来就和咱们有过节,何必再去惹她。再说了,她爱找什么样的丫鬟也不关我们的事。”
  翠墨连连点头,又笑道:“可不是,老爷也看不上这样的货色。她哪能跟您比啊……”
  子矜见她还心心念念着这一点,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道:“我看是你天天没事做,闲的无聊了。”
  翠墨也笑着点头称是:“让这府里就这么点人和事儿,可不是闷的慌?”
  子矜听了怔怔地出了会儿神,又问她:“那可有什么是你想做的?”
  翠墨不知她的用意何在,却歪着头想了想道:“那日看见三小姐画画儿,觉得怪有趣儿的——西洋人的画真神奇,远远看去就像真的一样……”说着悠然神往。平日里心思玲珑的一个人,难得显出几分憨态来。
  子矜一拍手道:“可是巧了,我也正想着学油画呢。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你陪我一起去学画画可好?”
  翠墨一惊,忙的摆手道:“这哪儿成?我只是个下人,哪里配学这个?被别的丫鬟佣人知道了,我还做不做人了?”
  子矜却道:“这你不用担心,就说是我的主意。别人要是不服,就冲着我来好了。至于花费,就从我的日常开销里扣,不定哪里省一抿子也就足了——也就不会有人说三道四了。”顿了顿又柔声道:“我心里面就当你是妹妹一样。以后没人的时候你就喊我名字,再不许说什么丫鬟下人的话了。”
  翠墨怔怔地呆住了,忽而觉得脸上湿辘漉的,抬手一抹,尽是泪水。半天方哽噎道:“除了我父母,还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这辈子能遇上太太,想必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分。”
  子矜见她如此,知道勾起了她的伤心往事,心下怜惜万分,又拉了她的手道:“没有人天生就是是做丫鬟的命。等到你再大些,或是遇上喜欢的人了,我就求了老爷放你走。只是现如今我还舍不得你走,你可愿意再留在这里陪陪我?”
  翠墨听了扑嗵一下跪下道:“太太的大恩大德,翠墨铭记在心。我没有亲人,也并没有地方可以去的,只要您不赶我走,我就一辈子留在这里服侍太太。”
  子矜赶忙拉起她道:“别说傻话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再说了,难道你这辈子都不嫁人了不成?”说着掏出帕子替她拭泪。
  当晚子矜去三太太屋里,便有一名丽色无双的丫鬟上来斟茶,两弯新月眉,一张红菱口,打扮的也很精致,看得出花了不少心思。虽然作低眉顺眼状,可是眉宇深处却隐藏着几分乖戾之色,子矜见了微一皱眉——也难怪翠墨不喜,只是她的野心这样明显,三姨太难道就不怕引狼入室……
  三姨太见她表情奇怪,不由得问道:“妹妹可是嫌茶的味道不好了?也难怪,我这儿没有好的,比不上妹妹平日喝的。”
  子矜回过神来,却道:“没有的事,我尝着就好。”接着说了学画画的事。
  三姨太听完古怪地一笑:“这事老爷必是答应了,妹妹又何必来问我?”
  子矜知道她心里不舒服,因道:“到底也不算小事,还要您拿个主意才好。”
  三姨太又是一笑,让人看了如鲠在喉,说不出的别扭:“学画是件雅事,我又怎么会反对?”接着却道:“只是我们府里却没有出钱让丫鬟去学本事的先例,别说我们家,就是别的大户人家,也没听说过这样的奇事。”
  “我也知道这事听着希罕;但一来翠墨不比旁人,我一个人学也怕半途而废,有人做伴就不同了。再者也费不了多少钱,都从我的月例里扣就是了——断不会让姐姐难做的。”
  “妹妹既这样说了,我难道还不乐得做个顺水人情,反倒去做那恶人不成?倒底是妹妹——这样体恤下人,到底是知书达理的人。”
  子矜听出话中讽意,却也不愿与她辩驳。
  从三姨太房里出来,却撞见白致立正拾级而上,见了她笑吟吟的点点头,却又返身下楼去了,子矜微微觉奇怪,并没有放在心上。
  还是那条路,还是黑漆漆的一片。每走一步,空气中就浮现一双绿莹莹的眼睛,像一盏盏油灯一样荡来荡去……
  她从噩梦中挣扎着醒来,披衣而起。
  园子里的桂花开了,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怡人香味,秋夜的凉风习习,那梦魇的影子渐渐淡去。
  见墙上的藤萝枯萎,丝丝纠结,风过起舞,无端端的浮上几分清冷惆怅来。
  清角吹寒,空空荡荡,正是素秋难敌,凉意袭人。
  一旁的灌木丛里突然飞出几只萤火虫来,却在秋风中瑟瑟发抖,曾经他对自己说:萤火虫就是坠落的流星,对着它许愿也是灵验的,还说抓住它就能抓住幸福……然而那时许下的心愿早已成空,当日在草丛里扑抓萤火虫的两个身影也渐渐隐去……徒然地伸出手去,却只握住一把冰冷潮湿的空气——
  竟是满园的寂寞。
  在这样的夜晚,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渐渐的死去,
  一寸一寸,相思成灰。
  金玉良缘
  白府。
  “小姐,程先生又来了,正在客厅等着您呢。”紫菱回道。
  白静媛闻言一喜,自那日程素素出事以后,他们还未见过面。正要往门外冲,转头却瞥见紫菱一脸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不由得面上一红,重又坐下来正色道:“我不去了。”
  紫菱见她突然又扭扭捏捏起来,知道是她害羞,之前还口口声声说要和人家一刀两断,面子上难免有些下不来。因劝道:“我的好小姐——您就得饶人处且饶人吧。您要是再不去啊,这乘龙快婿可就丢了!老爷太太怪罪下来,我们做下人的怎么担当的起?您就当可怜可怜我们,做一回好事吧。”
  白静媛笑着推了她一下:“你如今也学坏了,变得油嘴滑舌的。”想了想,还是慢慢踱下楼去了。
  程果夫见她终于肯来见他,不由得心下喜悦。待得她走近,却觉得多日不见,她脸上的稚气褪去了不少,眼角眉梢多了几分妩媚的成熟韵味,原本圆润的下巴变得有些尖尖的,显是消瘦了不少,还未及开口,看见白静媛冲着他盈盈一笑,明艳动人又一派天真,竟让他把原先想好的话都给忘了。只听得她走到跟前道:“我们去园子里走走吧。”
  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上洒满了金黄色的落叶,踩在上面喀嚓喀嚓的作响。
  程果夫轻声问道:“静媛,你可是原谅我了?”
  白静媛扭过头来,两只乌溜溜的眼珠子盯着他默不作声,倒让他又忐忑起来。
  突然她又转过头去,声音轻的仿佛在自言自语:“你知道吗?当时我想的最多的就是你。我还想过:如果我就这样死了,我最大的遗憾就是不能再见你一面——但是我知道我不会死——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的。”
  程果夫心下微微一颤,动容道:“都是我不好。过去的事,我们就不要再提了好不好?”
  白静媛对着他甜甜一笑:“好。我以后只要和你开开心心的和你在一起就好。别的我都不管。”她笑起来还是那样开朗稚气,仿佛天地间的忧色也随之散去。
  程果夫心中一暖,牵了她的手道:“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无忧无虑的过一辈子。你只要开心的笑就好,烦心的事情都不要管,都有我在。”说着缓缓低下头去……
  这一吻,倾尽了两人多日以来的思念和焦狂,缠绵与爱恋,良久方才结束。
  白静媛伏在他怀里半天没有动,末了又呢喃道:“从今以后,你只许对我一个人好。要是有一天你对别的人好了,我会很伤心的。”
  程果夫抱着她的手一紧,柔声道:“不会有这一天的,我发誓。”
  果夫,你可知道——其实我并不是很了解你。
  你的心思太复杂,我的心思又太简单。
  也许你不一定是最适合我的人。
  可是就算了解了一个人又怎样?人的心是会变的,今天他喜欢你,明天他又可能喜欢别的人了。
  但是我就是想跟你在一起。
  我不贪心,我只要今天开心就好。
  倩倩的和文清的婚礼虽然朴素,但是温馨。
  子矜看着娇俏动人的新娘子:她有足够的可爱,她的幸福满满的像要溢出来似的。
  趁新房里只有她俩的时候子矜劝她:“你如今你嫁了人,可别再使小孩子性子了。虽然文清脾气好,你也要多顺着他些。”
  倩倩撅了嘴道:“我才不管呢——一向都是他听我的,从来没说个不字。”
  子矜微微一笑:文清对倩倩的宠溺谁都看得出来,当下不再多劝,也由衷地替她欢喜。她伸出手去轻轻地覆在她的手背上,带着祝福:“你一定会很幸福的。”
  倩倩见子矜眼底一片温暖的关怀,笑意却是淡淡的漂浮,心中咯噔了一下,难得的敏感起来:“那你呢?”
  “我?我过得挺好的。”
  倩倩急道:“我不是说这个。”嗫喏了一下又道:“报纸上宣传得沸沸扬扬的——说什么‘舍身相救,佳偶天成’之类的话;还说修文和程三小姐下个月就要结婚了……”
  子矜打断她:“倩倩,你不要再说了好么。”停了停又轻声说道:“这些我都知道。”
  倩倩一脸担忧的看向她——她嘴角仍然凝着微笑,可是这笑就像一颗透明的水滴,挂不住似的悬在半空中,颤悠悠地摇晃。心里一阵难过:“你既然不愿说,我也不多问了。可是今天你们俩见了面,客气的像路人一样,我和文清见了都难受。”
  却见子矜默然,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两道极深的阴影,眼睑半阖,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倩倩以为自己惹她伤心了,不由得慌了手脚:“是我不好,不该问你这些的。今天是好日子,我们不说这些。”她极力的想逗子矜开心,又道:“我婆婆可心急了——这才刚结婚,她连小孩子的衣服帽子都做好了,”说着掏出一堆鲜亮的活计来,“你看看,是不是特别可爱?”子矜笑着接过来……
  末了临别时倩倩却收起一贯的嘻笑表情:“子矜,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相信你做事总有你的道理。所以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的。”
  子矜闻言感动莫名——这么多日以来,此刻方才听到一句温暖知心的话,不禁泪凝于睫,伸出手来轻轻抱了抱她。
  程府。
  程素素已经从医院搬回来了,只是身体依然孱弱,动不动就会头晕,需要有人时时照料,一日倒有半日是倚在床上。燕窝金翅、人参鲍鱼等补品像汤水一样的灌下去,却也迟迟不见起色,一时急坏了程家的上上下下。
  修文虽然日日来陪她,却是寡言少语,鲜有笑容。程素素也深知缘委,并不追问他什么。
  这日修文拿了报纸进来,面上难掩不豫之色。
  程素素心下一凛,却柔声道:“那些记者们胡说八道,你别放在心上。”
  久久都不见修文作答,便有些急了:“消息不是我散布出去的,你一定要相信我!”一口气呛住,连连咳嗽起来。
  修文过来替她拍背,边道:“我没有怪你。我只是心情不好,你不用介意。”
  程素素缓过气来,抬眼见他一脸淡漠的疲惫,无悲无喜,无欲无求地看着她——近来他的眼神总是空洞洞的,面上常常浮现一种颓废的憔悴,那是对生活失去了希望的人的脸色……心里一道刀光划过,破碎了嗓音:“你还是不信我。”
  修文见她面色凄楚,不禁心下一软:她这么做总是为了自己。她是病人,总不能再让她伤神。终是放柔了脸色,露出一丝习惯性的温柔来:“我相信你。”却瞧见她因了自己的一句话、眼角眉梢浮上淡淡的喜意来。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你且安心养病,不要胡思乱想的。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辜负你的。”素素闻言脸色一变,笑意僵硬地凝在嘴角——知道他并非心甘情愿是一回事,听他亲口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心底潜藏的梦想和希冀呼啦啦地裂开,痛彻心扉。她颓然阖上眼,轻声道:“我累了,想歇一会儿。”
  听得修文合上房门,她才重新睁开眼睛。
  我知道你不爱我。
  但是没有关系,只要你留在我身边就好;
  也许将来某一天,你对我会有那么一点点真心,也许永远不会。
  倘若万一,不幸你知道了真相,你肯定会恨我拆散了你们,
  但是没有关系,讨厌我也好,恨我也好,请你留在我身边。
  教子矜她们油画的Steven是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长了一张娃娃脸,高大英俊、单纯热情。他父亲是英国大不列颠驻华大使,和白家颇有交情。他早年跟随父母来到中国,因而说得一口流利的中文,对中国的风土人情也有些研究,在师范学校教美术,很受学生们的欢迎。
  几次课下来,竟出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Steven自从撞见了一身乳白色连衣裙清新如天使的白三小姐后,惊为天人,一见钟情,继而展开了热烈的追求,不管来不来教课,每日均亲自到白府送红玫瑰花束,中间还夹着热情奔放的中英文双语情书。白静媛不胜其扰,只好来找子矜帮忙。
  这日上完了课,子矜婉转的表达了拒绝的意思,Steven却露出不理解的迷茫表情:“她喜欢别人是她的事,我喜欢她是我的事,这是我的权利,我有追求爱情的自由。”
  子矜见他孩子气的脸上一副振振有词的样子,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可是你这样会造成白小姐的困扰。而且你又不了解她,哪里来的伟大的爱情?”
  Steven听了却困惑地皱了皱眉:“我的感觉告诉我我喜欢她,想跟她在一起。世界那么大,我却能远渡重洋遇见她,不就是你们中国人所说的缘份吗?”
  子矜有些惊讶他会这么说,正想再劝劝他,却瞥见他蓝湛湛的眼睛里写满了固执,不由得头疼地抚上额头。
  也许爱情就是一种遇见,但是有时候遇见也会是一种错误。
  天时,地利,人和,缺了任何一样,往往就成遗憾。
  有一个词,叫做有缘无份。
  红艳艳的请柬,精致的暗纹压花牡丹水云筏,上面熨着烫金正楷:
  兹定民国十九年十一月十六日晚七时,于沪上百乐门举办婚宴,敬备菲酌,恭请尊驾。
  楚修文 程素素
  谨上
  合上它,扉页右下角四个墨色的裱花大字:天作之合。行云流水般流畅的字体。那黑色层层地晕开来,就像砚台打翻在宣纸上,迅速地渗透了纸背,一直往下淌,滴到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里去……
  三姨太派丫环送来的请柬,子矜打开后发了半天的呆。
  晚上白舜华对她说:“你最近身体不好,跑来跑去的也累,就别去了。”
  子矜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她本来也没打算去——其实程小姐把地点定在上海,她就明白了。
  同一时间,
  夜阑人静。
  修文一个人自斟自饮。
  请柬已经送出,她也应该看到了吧?她又会怎么想?也许她早已不在乎了,只有自己,还傻傻的担心她会不会伤心。
  那时花开,一树一树的洁白,梁燕呢喃,绿光轻盈,取次花从,伊人巧笑嫣然;而今落花满地,瑟瑟夜风,一片一片的月光,苍白孑然,她对自己说——忘了我,不要错过眼前的幸福。
  忘了你谈何容易?你已活在我的血液里。
  忘了你,除非我死。
  程家最受宠爱的三小姐的婚礼,奢华已极,仅那天鹅绒的红地毯,就铺了十里路之长,说不尽的烈火烹油,鲜花着锦。
  “我看程士元是真疼这女儿——光是送嫁妆的飞机就有好几架,都是从国外运过来的。你是没看见:他俩到了教堂里啊,那神坛顶上的大钟哗啦一下拉开,成千上万的玫瑰花瓣落下来,别提有多浪漫了;那新娘子的婚纱老长老长的,要八个花童牵着……”三姨太嘻笑炫耀的声音此时听来分外刺耳,穿破清晨凉凉的空气,就像针扎一样,刚扎进皮肤还没什么感觉,回过神来却是钻心的疼。
  子矜站在楼梯上,客厅里站着刚从上海回来的三姨太,早有丫鬟上来替她脱外套,二太太正坐在一旁的沙发上,面上露出几分艳羡神往的样子。
  三姨太转头看见了子矜,脸上又换了一副惋惜的表情:“这么大的热闹妹妹没去看,真是可惜了见的。人人都夸是郎才女貌,金玉良缘,程小姐昨晚可风光了……”
  三姨太的声音渐渐模糊远去,原来只要你不想,就可以听不见看不见。
  三姨太见她脚步有些不稳,又娇笑道:“妹妹这是怎么了?再羡慕也不用这样激动啊。惜兰,还不上去扶四太太一把。”
  子矜挥开惜兰的手,面无表情地看了三姨太一眼。
  钱凤君只觉得一阵凉飕飕的寒意从皮肤直渗到了骨子里,不由得哆嗦了一下,待回过神来子矜已经出门了,不由得暗骂自己怎么如此没用、反倒被一个黄毛丫头唬住了,瞥见随身的丫鬟香玉在一旁抿着嘴偷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骂道:“还不赶紧拿条披肩来?想冻死我吗?这么大个人了,也没个眼色!就只会偷懒,赶明儿都撵出去了才干净!”……
  春去秋来,或纷繁,或清冷。
  身边的人来了又去;有多少人擦肩而过,又有多少人驻足停留。
  繁花落尽,盛筵散去,最终我们所有的不过是我们自己。
  Steven仍是每日孜孜不倦地送花来,子矜也不再劝他,想着日子久了,他也许也就会死心了。
  这日学素描里的构图,老师走后,翠墨手里攥了支炭笔在画版上比来比去,琢磨了半天都落不下笔,不由得有几分急躁起来:“太太,你说我是不是没有画画的天分啊?”
  子矜见她愁眉紧锁的样子,因笑道:“你这么暴燥怎么成?这本是循序渐进的事,急不得的。”
  “我这不心里没底么——你都学的有目有样儿了,我还在这边浪费时间。”
  “只要心情舒畅,自己喜欢就是了,你又何必急于求成?若是只想着赶紧画出好的来,反倒不美了。纵然有了技巧,缺了‘天然’二字也是枉然——你看那香菱一心想学诗,可是作诗讲究的是随性而至,又不是一字一句憋出来的。所以你且心平气和的,慢慢想、慢慢学、慢慢练,时间久了,自然就会水到渠成。”
  翠墨这才转忧为喜,忽而又道:“我看咱们老师挺痴心的,可惜他来晚了,我们三小姐已经名花有主了。也怪可怜的。”
  “你倒是什么事都上心——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强求不来的。”
  翠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道:“也是,你看那程三小姐,就是个有福之人:什么都有了,姻缘也这样好。”
  子矜拿着调色版的手微微一滞:修文的事她并没有同翠墨说,并不是不信任她,只是不愿再提,故而只是动了动嘴角,扯出一个苍白的弧度来。
  翠墨见她面上淡淡的,也就不再多说,又埋头专心作起画来。
  当初她犹豫再犹豫,还是送了一份贺礼过去,希望修文见了能理解她的一片苦心。
  命运插手得太急,来不及拥有,就已经失去。
  时间安安静静地走过,生活还是要继续。
  然而心中还是会难过。也许习惯了就好,习惯了,就没什么了。
  程府。
  程素素蜜月归来,修文有事先行去公司了。
  管家上来请安,她漫不经心地问道:“我不在家的时候,有客人来访么?”
  “白家的四太太,派人送了一个盒子来,说是没能亲自来贺喜很过意不去,备了份薄礼聊表歉意。”
  程素素微微一怔:“拿来我看看。”
  却是一个精致的法式五彩珐琅首饰盒,里面装着一枚缠丝璎珞金锁片,正面是一朵雕工典雅的清水芙蓉,背面却镌着八个蝇头小字: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她看了一会儿不明所以,啪地一声合上盖子,又转过来放缓了声音曼声道:“这几日家里可有人来过?”
  管家呆了呆,继而会过意来,耷着手恭恭敬敬地答道:“回三小姐,并没有人。”
  番外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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