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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子矜-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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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也不恼,反笑道:“就只许你赢不成?我是个没钱的,你看不上的小彩头,我却丢不起!”
  姬婵娟笑骂了一句,偏过来问子矜道:“我听说你还会做点心——今儿凤君一说,我可连口水都要下来了。”
  “一时兴起做着玩的。”那日她原想着这点心做一回不易,故而各房都送去了一些,连翠墨紫菱都尝到了,却没想到三姨太还要在这上头做文章,也不同她计较,当下微微一笑又道:“你要是喜欢,我得了空专给你做。”
  三姨太一直在对面观察她的表情,见她面上淡淡的似不以为意,反倒自讨没趣的很,顺嘴道:“妹妹就是能干,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难怪人见人爱了。”
  话音刚落,却见白致立兀地叫了一声:“这可奇了!”众人都奇怪地侧目看向他,他摸了摸鼻子,一双眼睛笑意满盈的:“饺子还没做好,怎么蘸饺子的醋倒先端上来了?”姬婵娟噗哧一笑,手里的牌洒了一桌,见三姨太的面上有些讪讪的,因指着白致立笑道:“油嘴滑舌的也没个正经——今儿就数你输的最多,还不赶紧打起精神来,又在这里充什么外围子的回护了。”子矜也怕三姨太面上下不来,因起身道:“这屋里好热,我去换件衣服再来。”别人始终没有参透他们三个人的玄机,也都一笑了之罢了。子矜转头瞥见紫菱眼中似有一抹怪异的神色凝聚,再看时却又是柔和无波,有些困惑的上楼去了。
  数日后。
  子矜用了午餐走回办公室,一路上只见公司里的女职员们十有八九都在窃窃私语中,正觉得奇怪,走过秘书前台时小林姐悄悄的拦住她道:“经理,等一等,您的办公室里有人!”她的语气异样的兴奋,脸上还泛着可疑的红晕。
  子矜诧异道:“今天这是怎么了?你们一个两个都鬼迷心窍的样子。谁在里面?”依目前的轰动效应来看,多半是大少爷才有这样的魅力,她心中正自嘀咕,却听得林慧敏压抑着自己的语调说道:“是二公子!我还从来没见过他本人呢,没想到是这样的人品……”她还要继续往下说,突然醒悟过来及时刹住了车,抬眼去偷看子矜的脸色,不看则已、这一看之下竟突突的打了个激灵——只见上司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肃凝,只得小心翼翼的说道:“对毋住哦经理,我又多嘴了。”子矜却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似的,蹙眉低叹了一声,推门进去了,留下小林一个人忐忑不安地站在原地。
  冬日淡淡的一道阳光隔着窗帘透进来,照在窗台上的玉茘水仙上,空气中漂浮着的细细尘埃、好像都随了那刀剑一样的光线落进了水晶花盘里去了,透明的盘里装着彩色的玻璃弹珠和黑沉沉的鹅卵石,琉亮剔透。淡雅的一点香气里,他的侧影镀上了一层薄纱,柔和了几分那冷峻的线条。日影瞳瞳,花影无声,瞬息间迷离光华流转,接踵而至的却是现实残酷。
  “幕后的那个人,你也查出来了?”——她不得不叹服他手下的办事效率,不过一周的时间,就像捏起一根线上的蚂蚱一样,揪出了一串人,就算有的原本不在线上的,也被挂上去了。所谓匹夫无罪、怀壁其罪,想个名目原比澄清来的简单。不过就算她有一百二十个同情心,也不敢在他面前泛滥。
  他淡然地嗯了一声,却道:“表面上看,一切的证据都指向方锦鸣——他和东印度公司的人密谈过,和那两个律师有来往,他的银行帐户上每月都有一笔很大的进帐……但不是他。”
  “那却是为何?”
  “问题就在于这一切都太完美了——似乎有一只手在暗中牵引。只可惜、再完美的布置本身就是一个破绽。他们弄巧成拙,竟然让人匿名检举了方锦鸣在瑞士银行的户头,这恰恰说明主谋不是他,而是别人。”
  “难道是施主管?”她脑中精光一现,脱口问道。
  “哦?”他饶有趣味的看了她一眼,“为什么怀疑他?”
  “几次主管会议,他提出的方案很有针对性,感觉就是在对症下药——我们都不太清楚的事,他又是怎么知道的?不过我并没有证据。”
  “即使有证据,也不能动他。”
  她一怔,“莫非还有人……”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立钦是和我们作对做到底了。”
  子矜诧异的微微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半响方道:“你打算让方锦鸣做替罪羊?”留着施天华,才能进一步掌握何立钦的动向,化暗为明,化被动为主动。她眼中晶莹的亮色划过,潺潺横波如水流淌。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容色沉静,一双眸子却是黑涔涔的深不可测。“他竟敢勾结英国人私自倒卖鸦片,如果不是留着他还有用……”早该拉出去一枪毙了。一种慑人的煞气从他身上静静地弥漫开来,让人不敢逼视。子矜微微撇开头去,闷闷地道:“我明白了。”
  他走到办公桌前坐下,拿起连接秘书室的话机:“通知所有的人来经理室。”
  子矜略一迟疑,才开口问道:“你要亲自裁员?”
  他低低的轻笑了一声:“知道你心慈手软,这个恶人还是换我来做算了。”
  白家和美国商贸公司的官司持久不下,足足拖了一月有余,最终还是败诉了。
  是日晚膳时间。
  白家祖藉浙江,口味偏清淡一些,用餐向来以清净养生为主,用料讲究但不铺张。三姨太是四川人,嗜辣。掌勺师傅是从杭州的“醉仙楼”请来的,精通湘粤闽浙苏各大菜系,手艺非凡。有时候也会请洋餐馆的师傅来做一顿西餐。今日桌上是满满的八菜一汤:三丝麻辣烩猪肚、蒸山水豆腐、松鼠桂鱼沙参、荷叶凤脯、龙井虾仁、宫保鸡丁、玉竹蒸鸭、清炒芥兰,还有一盆鹧鸪八宝汤,色泽晶莹,香气扑鼻,闻之令人食指大动。
  子矜因为吃了败仗的事原本有些郁郁,明明是很精致的菜肴,吃在嘴里也不知道是什么味道,这时伸手舀了一勺汤,突然吃到了一颗黄豆,咀嚼了几下,脑中灵光一现,差点兴奋地脱口出声。
  白舜华奇怪地瞅了她一眼:“不好吃?”
  她摇摇头,轻声道:“不是,运货的事,我想到一个好办法了。”
  白舜华笑着瞅了她一眼:“吃饭的时候还想着公司里的事,你倒是敬业。”
  他们两人在一处窃窃私语的样子,看在旁人眼里说不出的亲密。
  三姨太这时清了清嗓子,噙着一丝笑意说道:“今儿吴女士让人送拜贴来了,邀妹妹过府一叙。真是好大的面子。”
  子矜微微一哂没有接话。她去国父府邸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三姨太也真会拣时候。
  翌日。
  办公室内。
  “把生的黄豆浸泡了掺在瓷器箱子里,不出几日就会发芽,瓷器间的空隙一旦填满就不容易碰碎了。至于绸缎,拿塑料袋装了,用洋蜡封起来,就不会进水了。”
  林慧敏惊喜地叫了一声:“哎呀经理,您真是太聪明了!我这就吩咐他们去办。”自从上次的大裁员之后,子矜以董事会全票的票数当选了总经理一职,施天华现在是副总经理,小林也升了职,如今大小事务都是她一并传达,俨然成了子矜的代言人。
  子矜点点头:“这次的官司输了不要紧,关键是以后。”
  “我知道了。”她恭谨地答道,心中的钦佩之意又多了一分。对于那次可怕的裁员风波,林慧敏至今都心有余悸,没想到公司这么多人都做了见不得光的事,也没想到上面竟然知道的一清二楚,隐隐她也觉得不对劲,好在她一向安分守己的,从未出过什么大的差错。这次反而因祸得福加了薪水。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已经知道总经理赏罚分明,用人不疑,虽然为人平和,看上去不温不火的,实则洞若观火,见事是极透明的,而且对自己很好——连她儿子的生日都记得。能遇上这样一个上司,她觉得是她的运气。
  想起林慧敏方才的神色,子矜不由得微微一笑,看来她是被二少爷的雷霆手段给吓到了。而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公司很快就招齐了一批新人填补空缺,想来也是他早就开始着手安排的。如今总公司率先试行了竞争上位机制,即没有固定的主管,公司一百多号人分成十二组,每个月的业绩冠军就是下个月的领导小组。故而下属诸事都尽心尽力,唯恐落了人后,倒是呈现出一片前所未有的“新”气象。白舜华又找了几员得力干将助她一臂之力,她也渐渐做的得心应手起来。众人齐心协力,到了月末盘点,七家公司除了总公司因为败诉的缘故有亏损之外,其余六家的业绩均平稳上升,跌破了一干等着看好戏的人的眼镜。原本那些被裁员的资深人士还不以为意,以为公司撑不下去了自然会重新求他们回去,离去之前还放下了狠话,这时才知道自己打错了算盘,只能追悔莫及。而且白致远说了,由于欧美各国用来对付中国的法典都不一致,打算请父亲向议会提交议案,要求加入各国1924年在布鲁塞尔签订的国际《海牙规则》,这份约定条例清晰权责明确,一旦能成为成员国,别的国家也不会再利用我方律法的薄弱环节来混水摸鱼了。心中盘桓多日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她打算给自己放一天的假期。
  不辞冰雪
  “还说要休息一天呢,怎么又在这里忙活了?你也真是的,就是个闲不住的命。”翠墨见她大清早的就在厨房里做起糕点来,不由得嘀咕了几句。
  “这就好了,我的小祖宗。”她小心翼翼地把做好的点心从蒸屉里挟出来摆到桃木盒子上,翠墨凑过去一看,只见第一层是八切白里透红的枣泥馅饼,第二层是六块小巧雅致的翠玉豆糕,顶端一层却是四个软糯晶莹的紫米糍粑,胖嘟嘟的,热热的香气直透过桃木篾片的细缝里溢出来。翠墨啧啧赞叹了几声,转而用爱娇的口吻嚷道:“我也要吃!”
  子矜噗哧一笑道:“放心,你的给你留着呢。”说着把盒屉一层一层叠上,递给她道:“把这个送到周太太府上——你亲自跑一趟,顺便把她上次应承我做的的吉祥如意结给拿来。”
  翠墨嘟了嘟嘴道:“为什么要我去啊?这么冷的天,找个小厮去不就行了。”
  子矜笑着在她脸上捏了一记,打趣道:“你如今也越发娇贵起来了,横针不动竖针不捻的。只是你不知道——周太太有个怪脾气,小厮拿过的东西她不希罕,非得要你这样的大美人去才给面子。”翠墨早起只穿了一件石榴红阔银缎边的短坎小袄,一张脸粉雕玉琢似的,乌黑如玉的发丝也打成几十根小辫盘成一左一右两个环髻,比平日更多了几分娇俏可爱。听得子矜调笑她,一时没了词儿,跺了跺脚拎起盒子转身就走。
  “这就生气了?还不快回来呢。”子矜忙的拉住她胳膊,边笑道:“别使小性子了,我同你说正经的——你赶紧送了东西回来,咱俩去公园逛逛,再去街上买些年货,你说好不好?”
  翠墨喜的转头道:“真的?就我们两个?”见子矜点头,忽然想起一事又道:“还是把三小姐一道叫上吧?上次把她落下了,她可一直‘怀恨在心’呢。”
  子矜微微一笑:“她今儿约了人了,没空陪咱们。再说了,我还打算去验看她的结婚礼物呢,可不能叫她。”
  翠墨“嗳”了一声,转而欢天喜地的去了。
  百年老字号“宝福记”糕饼铺子里。
  各色的瓜子话梅,蜜饯饼干、干炒年货的团团围成一圈,中间两排是琳琅满目的点心——藕丝蜜酥、琥珀花生、核桃粘饼、重阳栗糕、三色豆糖、芙蓉芝麻糯米团等等,一色干干净净地摆在搪瓷缸子里,上面盖着透明的玻璃罩。
  翠墨兜了一圈,拉着子矜悄声道:“看上去都很好吃的样子。”她一双乌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好像小狗一样。子矜好笑地瞅了她一眼:“那我们每样都买一点好不好?”
  “好啊好啊,我小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将来有一天可以吃遍宝福记的所有点心。”
  “那今天就让你当一回小孩子得了。”
  “可是会不会很贵啊?”她那样子就好想是半大的小孩子——明明很想让妈妈买玩具,嘴上却还是欲迎还拒的意思一下。
  子矜忍俊不禁道:“你放心好了,我刚领了薪水,喂只小馋猫不成问题。”知道翠墨是逗自己开心,她也和她一答一唱的闹了一出。
  “老板!我要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到底也没有全要,只拣了两人爱吃的七八样,让伙计放在漂亮的彩绘富贵花卉纸盒里装好,出了门又去别的店子了。
  出了中药铺,翠墨手里提着一串红绳系着的油纸包疑惑道:“我们买这些做什么?家里又有人病了不成?”
  “拿来炖汤的。你也知道,老爷的伤口到了阴雨天就隐隐作痛,医生也束手无策——我看不如试试食疗的法子好些,说不定会有些用处。”
  翠墨哦了一声,想了想却道:“可是你哪里来的时间?这个又是最费功夫的。不如交给我来做,反正我最近闲的很——Steven老师也回英国去了。”
  “这样也好。回去我把做法写在单子上,你照着做就是了。”
  两人说说笑笑地边走边逛,翠墨又问道:
  “你打算送三小姐什么啊?”
  “你猜猜看。”
  “她可什么都不缺,衣服、首饰、香水……一般的礼物都不行,还真是让人伤脑筋呢。”
  “所以啊,我上个月就让人去腊像馆订了一座小洋房。那样品我见过——里面除了新郎新娘,还有小椅子小桌子什么的,连小猫小狗都有,前面还有花园和喷泉……今天就可以去看模子了。”
  “这主意真新鲜,三小姐一定喜欢的很……”
  正说着,两人走到了一个小摊前,只见面板上各种小首饰紧埃在一起:有翡翠钉螺玉簪子,紫铜金镶璎珞发簪,仿红宝石镀银坠子,蓝田白玉扳指……虽然都不是名贵的饰物,做工倒也精致整齐。
  翠墨随手拿起一对坠满了铃铛的银镯子把玩,戴在手上丁零当啷的一阵乱响,老板忙陪笑道:“这镯子卖的顶好,这位小姐又是年轻漂亮,偶尔戴些可爱的首饰也不错嘛。”
  翠墨笑了笑:“老板你真会说话,”扭头却对子矜道:“刚才你给我买了好吃的,我也买样东西送你吧——可有看的上眼的?”
  子矜笑了笑,又扫了一眼摊子,正要去够一支淡绯的玳瑁流苏钗,边上一只手抢先一步拾起了那支叉子:“老板,我要这个。”
  子矜应声望去,却是一个衣着不起眼的年轻男子,身形不甚高,面容清瘦俊美,有如刀刻,一双鹰一样的眼睛炯炯有神,那人见子矜缩回手去,仿佛也才看见她,露出歉然的神色道:“既然这位小姐先来,应该归你。”口音有些生硬,不像本地人的样子。他说着微微欠腰地递过钗子去。
  子矜却没有伸手去接,漠然道:“多谢你的好意,可是我又不想要了。”说完拉了翠墨转身就走,急的那老板在后面直叫:“小姐,镯子也不要了?给你再便宜一点……”
  两人走出一段路了,见那人没有再跟上来,子矜才松了一口气,翠墨停下脚步疑惑道:“太太,干吗走那么快?那个人你认识?”
  子矜摇摇头:“不认识。”但是那个人的眼中潜伏着一种嗜血的光芒,直觉告诉她这不是一个普通的人。而且刚才在中药铺子里,她似乎也见过他的身影……怕翠墨担心,嘴上却道:“只是觉得他有些奇怪罢了。对了,那对镯子改天再去买可好?”“买不买的有什么打紧,倒是可惜了那支钗子,我也觉着挺好看的……”
  花园路二号。
  乐乐一见子矜,就像八爪鱼一样贴了上来。子矜笑着把他抱到自己的膝盖上,掏出买来的糖果剥给他吃,吴女士在一旁制止道:“你再买糖给乐乐,他的牙齿就要蛀光了!”
  乐乐不乐意了,一把把装糖的纸袋子护在胸前,警惕的大眼睛看向他妈妈。
  子矜摸摸他的头发:“蛀了还会长出新的来,反正要换牙的——对不对呀乐乐?”
  乐乐见有人帮腔,更是得意地扭了扭身子。
  “可是蛀了牙就会很痛,就不能吃好吃的了。”见他一张小脸要垮下来的样子,又道:“所以我们每天吃一颗好不好?妈妈也会夸乐乐懂事。”乐乐听话地点点头,两个人在那里勾手指,吴女士忍不住笑道:“我看你比我还宠他,这孩子也和你投缘,就爱听你的话。”说着拍拍乐乐的小脑瓜:“乐乐乖,和保姆去外面玩好不好?——妈妈要和阿姨说正事。”
  见乐乐跑远了,吴女士才开口道:“找你来也不为别的——日本人要向政府收购铁路的事,你听说了没有?”
  “略有耳闻,具体我也不太清楚。”
  “他们的野心很大——长图铁路、滨绥铁路、蓝烟铁路、胶新铁路,还有烟大铁路轮渡,竟然都想要。要知道从哈尔滨到京冀一线的铁路,是四省两江的锁喉之地,历来是兵家要道——如今日本人竟然要向政府强行收购,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前几日的协约国远东铁路会议上,我方代表和詹先生虽然据理力争,但是……”
  “可是詹天明先生之子,现任交通部技监和中华工程师学会会长的詹黎詹先生?”
  “正是他。原来你也知道。”吴女士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道,“无奈日本人以武力要挟,又以资助为名,行掠夺之实。”
  “别的国家是个什么态度?他们也不会甘心让日本人独吞了好处吧?”
  “你说的对,英美和俄罗斯人都不同意,所以妥协的结果是:如果政府能把铁路主权买回去的话,他们就放弃收购。”
  子矜一时气结:“这叫什么道理!这铁路是我们中国人自己修的,又是在中国的土地上,凭什么就变成他们的了?真是一群无耻的强盗!”
  吴女士黯然长嗟了一声:“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各国列强瓜分势力范围的斗争从未止息,日本的野心更是明显,政府步步退让,也只不过是苟安一隅,换来面上暂时的和平假相罢了。
  “他们狮子大开口,竟然开价一亿两千万白银,谈判的结果减到了一亿——可是政府忙着筹备军资,只怕出不起这个钱。一旦失了铁路,后果不堪设想、日本人的铁骑踏上国土的日子也不远了。”她的眉宇间忧色凝聚,仔细看去,她头上已经染了几缕银丝。
  子矜迟疑了一下,问道:“您的意思——是想让财政部拨款么?”
  “不,总统他也知道事态的严重性,怕只怕他也是有心无力。”顿了顿又把希冀的目光转向她,“你觉得全民募捐怎么样?”
  子矜愣了一下,这才恍然醉翁之意、却是要白家起头的意思了,她很快答道:“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当晚。
  白舜华听了子矜转达的意思,却是迟迟都没有表态。
  子矜忍不住先开口道:“其实京津沪三地的富人就不少,我只担心有的人不肯拿出来。”
  白舜华淡淡的瞟了她一眼,叹了口气道:“你倒是应承的快。”
  子矜一愣:“难道不应该答应?”
  “你没有错,我只是担心……”他停顿了一下,似是在考虑如何开口,“如今天下不太平,日本人又是步步紧逼,政府的官员和他们勾结的也不少,如今白家若是公然领头和他们作对,只怕……”
  子矜默然了一会儿,她的确没有想到这一层。
  “日本人的谍报和暗杀组织都是一流的,之前死在他们手里的爱国仁人志士就有不少,虽然我们不能因此就退缩,但是也没有必要作无谓的牺牲。”
  子矜点点头,思索片刻突然灵机一动,却道:“依我之见,还是让总统夫人发起号召最恰当不过。她的影响力大,实则代表了总统,那些不想出力的高官富贾也不敢不从。”
  “不错,这对大总统的名声也不无裨意。”停了一下才道:“我看吴女士也正有此意,只不过她和第一夫人略有狭隙,不便开口求她,所以想让白家传达此意。”
  子矜微微红了脸:“是我想的太简单了,误会了她的意思。”
  他笑着瞅了她一眼:“如今时局复杂,你有拳拳之心固然是好,却也要谨言慎行才是,千万不要在外人面前露了痕迹。”顿了顿又道:“这事还要借助媒体的力量,另外海外的华侨同胞也是一股有力的助益……一切交给我来办就行,你只要安心管好公司里的事。快过年了,不要太操劳。”
  “别光顾着说我,你自己还不是忙起来就废寝忘食的。对了,我让翠墨煲了玉竹老鸭汤,这就给你端来。”
  过了几日国内外各大报刊上都登出了有关铁路一事的报道,强烈呼吁国人自救,最引人注目的,就是总统夫人的一封《告全国人民书》。五日后,全国募捐白银几近八千万两,仅程白王何四大家族,就捐献了壹千捌佰万两,不足的那部分由政府出资。在年前的第二次远东会议上,日本政府迫于其他七国的压力,最终放弃了这一企图。
  农历庚午年的冬天特别的冷,也特别的漫长。
  年后不久,南京城里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清早起来,入眼一片银妆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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