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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子矜-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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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矜怔怔看着咫尺之外的那个人,一时只觉得很难保有思考的能力。
前世今生,醒里梦里,好像是第一次、不知所措。
漱石枕流兮,有脉脉静夜生香。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好像是隔了很远的云端,依然镇定:“谢谢你。”
“谢我什么?”他的声音平稳,可是尾音上挑,竟带了一分调侃。
子矜没有想到他会有此一问,犹豫了一下才道:“谢谢你的礼物。”
他细长深邃的双目直视她的眼睛,有着让人心旌神摇的迫力。隔了很久才说了一句:“你明白的,对不对?”寂静的光华流转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欲破茧而出。
“我不明白。”她急急的回答,顾不上礼貌,掉头就走。
这么久日子以来,她有时候也会有揣测,自山洞脱险后,这种怀疑愈发强烈。然而那答案让她恐惧。她可以和大少爷谈笑自若,可是白致远那犀利明亮的目光总是让她紧张,仿佛她在他面前是透明的,无所遁形。
隐隐约约的,她只是害怕。尤其是刚才那一刹那的感觉,让她无所适从。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姐姐?”翠墨惶惑的抬头。
“罢了。”子矜看到她捧在手中的绣幅,“给我的?”那鸬鹚冷艳的眼睛,孤傲的神情,俯击长空、一而中的。绣工考究复杂,层次丰富多变,风格明媚细致,跃然纸上,看得出花了极大的心思。“好精致的活计——哪里找的底样子?”
“姐姐?”翠墨见她只字不提,反而不自在。
“你是好意。”她顿了顿,语气平静:“只是以后不要再做同样的事了。”
“姐姐!”翠墨犹豫了一下才道,“现在才三月,二少爷可是费尽了心思,才在暖房里培育出萤火虫的。”
子矜微微偏过脸看她。
“我只是想让姐姐的生日过得开心一点,才骗你去了小池子——姐姐你最近好像都闷闷的。”
她只是不语。温柔的凝睇,看在翠墨的眼里,却觉得带了种漠漠的烟愁似的,如影随形。
“谢谢你的礼物,我今天很开心。”
“只是有些事情、你不明白。”
第二日她去周府做客,周太太快人快语,一众名媛贵妇中,子矜倒是与她最合得来。姬婵娟总爱打扮得出人意表,此次亦不例外:紫戚戚的旗袍下摆绣满了滟滟含苞的粉色菡萏,配一条孔雀绿的流苏披巾,肤光胜雪,容色如画,美得肆意张扬。
她俩闲聊了一阵,只听得姬婵娟道:“你知道程家的三小姐——之前不是中过枪么?去年秋天去了美国疗养的,”她一顿,脸上的笑有些意味深长,“前两日刚回来,听说都有了身子了。”
几个月前。
美国加州。
一座标准的三层美式洋房前,白洋铁铸的栅栏里,绿意满园。
郁郁苍苍的葡萄藤上结了累累的果实,阳光下晶莹的发亮,空气中满是葡萄甜美馥郁的香气。
客厅里是明净的落地玻璃窗,宽敞的布艺沙发,高大的北卡罗迪冷杉木家俱,气派非凡。
“爸爸,您怎么来了?”素衣恬然的少妇,微白的双颊隐现丰腴,见了坐在沙发上的来客,面露惊喜。
“素素,理查德医生跟我说你有身孕了,是不是真的?”
“您知道了?”她面上一红,眼中氤氲着切切实实的喜悦。
气势卓然的老人沉默不语,开口却是斩钉截铁,“素素,这孩子你不能要。”
“爸爸?!”
“有些事,也该告诉你了。”程士元长长叹了一口气,“你的生身母亲——另有其人。”
程素素的眼皮别的一跳,这时正巧佣人端上茶来,她正好转过头去。
程士元瞟了一眼女儿的反应,接着道:“你的亲生母亲是婉怡的陪嫁丫头,当年我一时糊涂……因为这个缘故,婉怡差点自杀,所以后来也不怎么待见你……你妈生你的时候是难产、流了很多血,没熬了几天就去了。”
他说到这里,只听得啪的一声,程素素手中的茶碗盖跌落地上,摔了个粉碎。
他这个小女儿从小恭谨懂事,有什么事也都是埋在心里,所以很得做父亲的怜爱,程士元以为是她一时受的冲击太大,婉言道:“这也是陈年往事了,后来婉怡去的也早,这些孩子里面,佩佩最肖我,可是我最疼的还是你。”见素素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只道她心里仍不舒坦,话峰淡淡一转:“本来也想过去的事就过去算了,但是你妈的病传给了你——你若执意要生孩子,只怕要担很大的风险,倒不如趁早拿掉的好……”
“爸爸!”程素素霍然抬头,倒把程士元吓的一愣,“爸爸,我们家以前有个废园子,你还记得吗?”
“好端端的提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问问:为什么封了那个园子?”
“也没什么缘故。就是来了个有名的风水先生,说这个园子风水不好,会给家门带来不幸,所以我就命人封了。怎么了?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没什么,只是我小时候一直以为那里闹鬼呢。”
“你这孩子。”程士元还以为是女儿故意打茬,也没有怎么放在心上,正了正颜色肃容道:“听我的话,这孩子不能留。”他没有看见程素素隐藏在身后的双手,一直在微微颤抖。
“我不能答应。”过了许久她眼中的暗流激荡才逐一褪去,平静却坚定的恳求道:“父亲,我想要这个孩子。”见程士元皱眉,就试图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我好不容易怀上了孩子,怎么忍心杀死他?哥哥姐姐也都没有所出,您不是一直觉得遗憾么?何况今日的医学比先前昌明了好多,找个好医生来,想来也不会有太大问题的。”
程士元见她眉间一股执拗和凄婉,心中触动,思虑再三,终是含饴弄孙的心情占了上风,再者觉得她说的也有几分在理,这才缓缓点了点头:“既如此,我也不勉强你。那你小心待产,我再找几个可靠的医生给你瞧瞧身子。”
他临走前程素素又道:“这事您别告诉修文——白白让他担心不说,且依他的脾气,定是不愿让我冒半点风险的,反倒多生出一桩事来。”程士元点头允了,她才好似怅然的略舒了一口气。
修文回到家的时候,就看见程素素极端正的坐在葡萄藤下,单薄的姿态凝成了一纸剪影,凭空生出几分孤绝的意味来,突然心里就咯噔一下,钝钝的涩然。
“你回来了。”她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依然是恬静的笑容,却有些魂不守舍的迷惘。
“坐在风地里做什么?回头又病着了,还是进屋去吧。”说着就要去拉她。
她摇头,“我有话要跟你说,就在这里说。”
“——什么?”
“你就快当爸爸了。”
他的脸上除了震惊还是震惊:“你不是、你不是不……”
“我不是不能生育了?”她很古怪地笑了笑——“我骗你的。虽然受孕的机会比较小,但也不是全然没有机会。”说着往修文脸上细细瞅去,语气是强自压抑的、纠结的平静:“怎么,是不是很生气?”
修文深吸一口气,奋力掩去眼底几欲汹涌的种种情绪,又恢复了一贯的滴水不漏:“我不生气。”见她好像不信,只淡然道:“都好久以前的事情了,有什么紧要的?”
程素素先是难以置信,继而有些恍惚的问他:“那你高不高兴?”
“我喜欢小孩子。”他只说了一句。
她盯着他良久,终于毅然决然道:“那好,我要告诉你一个很久很久之前的故事,你要不要听?”
因为大妈的冷眼相加、下人风传的流言蜚语,她用了整整七年去处心积虑的复仇,结果直到今天才发现:一切都不是她想象的那样——
她错杀了人。
多么荒唐可笑。
故事说完了,她仰头灼灼的盯着他:“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怕?是不是?”
修文还没有从这整件事中回过神来,见程素素神情透着诡异,下意识的掉过头去。
“你看着我说啊!你为什么不敢看我?”她想笑,想叫,却只挤出嘶哑绝望的泣音。脑中好像有只怪兽张开血盆大口,随时会把她的灵魂吸进去一样。
修文反倒镇定下来,扳住她的肩膀:“你冷静点,你冷静点听我说。”
素素大了眼睛看他,眼底空落落一片,又仿佛透着虚无的决心。
“素素——你是我的妻子,将来也会是我们孩子的母亲。”听到“孩子”这两个字,她眼中的生气似乎有一点聚拢回来。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他抬起头看天空,加州柔和纯净的阳光洒到脸上,让他微微眯缝起眼睛,思绪似乎飘到了遥远的某个地方,“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按照圣经的说法,我们每个人生来就是有罪之身,信主的人才能得到救赎。”他伸手在胸前虚空比了个十字,“通向天国之门已经打开,主会洗清你的罪,让你重获洁净灵魂。”
他低下头,修长的手指点上她的额头,语态温柔:“忘了它,重新来过,好不好?”
她如中魔咒般阖上眼睛,喃喃道:“好。”
晚饭的时候她说:“我要回南京,我要我们的孩子在那里出世。”
杯中的茶水漾起了细小的涟漪,才知道是自己的手晃了晃。
她隐约就猜到了又一隐藏在事情背后的真相,不由得觉得一种模糊的茫然。那份滴水不漏和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决心,突然间又经别人的口中听到,还是有难以抑制的震惊。曾几何时,日子过得仓惶而麻木起来,刚才那一瞬间,好像由又有一枚细细的麦芒刺了一下又弹开,虽没有戳破那壳,却也痛了一下。情绪的潮水涌上来,连带着昨晚的事,让她莫名的烦躁起来。
姬婵娟见子矜只端着杯子不说话,还道她是一直为自己无所出的事情烦忧,因笑道:“昨儿我见到翠墨这孩子了,出落的跟水葱似的,难怪我们家那傻小子到现在还念念不忘的。”
子矜回过神来,听周太太这意思,是又想替她家大公子说媒来着,想了想还是笑道:“可不是,月月都有来提亲的人,也没见她松过口。”
“年轻的女孩子都这样,总想着后头还有更好的——” 她脸上的笑有些慵懒,又好似悠然的想起了往事,“依我说,未必都能事事称心如意的,遇到个肯对自己好的,嫁了也就是了。”
子矜觉得这话有些不入耳,又想起一些事来,只觉得烦躁莫名,闷了半响才道:“她倒不是这样的人。”
姬婵娟是何等的乖觉,知道再说也是白费力,岂不没趣,因自己先一笑揭过不提:“缘分的事也强求不得,就当治平他没那个造化了。”
子矜怕她心里不快,只以别的话分解。顿了顿只听得姬婵娟又笑道:“你们家的丫头、个个出众的离谱——尤其是那个叫绿珠的,模样真是整丽——和当年名动京师的余安安倒有几分相像。”
余安安是数年前红透大江南北的歌星,人称“银嗓子”的,只是后来一夜之间无缘无故的消失了影踪,有人说是嫁了富商,也有人说是自杀了。传奇中的人物,大抵也就是如此了。
子矜曾经听过她的老唱碟,一曲《何日君再来》缠绵悱恻,嗓音却是甜美清亮,不知人间风雨疾苦。
“那样的美丽、竟让人忍不住替她挂心。”说到这里姬婵娟仿佛微微唏嘘了一下。
子矜想起绿珠的单纯柔弱,及当日雪地里不食人间烟火般的惊鸿照影,心中的烦躁之意似乎又添了一分。
她在周府用了午膳方回家,一进门就看见静媛在客厅里眉飞色舞的比划着,看到她就兴奋地扑上来:“我一听说哥哥他们要带你去学射击就拉着果夫过来了,你不知道,我好久没看到他们这些人打枪了!”一边回头瞪程果夫,“你们去靶场回回都瞒着我这次可找不到借口了吧…”她唧唧呱呱的说个不停,听得子矜头晕,这才看到静媛一身利落的束衣靴裤,还戴上了皮手套,竟是已整装待发跃跃欲试了。程果夫只宠溺的看着她微笑不语,还是白致立笑吟吟的过来拉她:“你从午饭后就换上行头了,聒噪到现在也不嫌累?”白静媛这才不好意思的让子矜去换衣服,边附在她耳边偷偷笑道:“他们之前练习总不爱带女生去,这次我可是沾了你的光了。”几分跃跃欲试,几分得意。子矜好笑的瞅她——静媛总是这样可爱,好像一束跳跃的阳光、照得人心里亮堂堂的。她越娇痴,旁人就愿意宠她。她是所有人的欢乐天使。
到了靶场,子矜才知道静媛为何如此雀跃——他们第一轮试枪下来,一个个十环让她目瞪口呆,还以为自己误到了军事演习基地。静媛在一旁道:“他们从小就跟着顾将军学枪法,果夫现在还是黄埔的名誉教官呢。”顾炎之当年只是军校的一名普通教员,后来在一次平叛中立下大功,如今已是津京冀三区上将兼军校校长。慕容皋曾经说过:“炎之与吾,手足也。”足见其情。他在左右两党的关系都不错,与白家也颇有渊缘。
说话间那枪靶又朝后挪了五十码有余。枪响,静媛早举起望远镜来抢着看数:“29。2,29。2,29。2……啧啧,”报完她“喛”了一声笑语,“你们三个还真是较劲儿哪!”
白致立摇头:“好一阵子没来,都生疏了。”
“可是撒谎——你天天办大案,还会少的了用枪的时候?!”
白致立放下手中的枪,转头看静媛:“哦?我都没看到大案的影子,你反倒见着了?”
静媛刚想接口,瞅见程果夫的眼色,才乖乖的闭上嘴巴。
白致立又重新支起枪来,看似漫不经心:“政治上的事你别管。还有,别耳根子软,旁人一撺掇你就激动了。”
静媛不服气的瞪他:“我怎么耳根子软了?你做的不对,我就是要说。你这会儿做了大官,就不听平民百姓的意见了?”白致立拿她没辙,只有苦笑的份儿:“你还平民?”程果夫笑笑劝她:“你大哥做事自有他的道理,你别为难他。”静媛哑了声不说话,前一秒还气鼓鼓的,后一秒又喜笑颜开:“不如这样——你打那个‘移动小人’给我看,如果都打中了,我就不追究了。”
子矜问静媛:“移动小人,那是什么东西?”
静媛悄悄附在她耳边笑道:“刚才大哥肯定没尽力,咱们就逼他现出原形来。”子矜见她笑得好不得意,心想明明是你自己想看热闹,还用上“咱们”的名头,就无声的笑了,一转头,正好对上白致远清冽的目光。好像还有一点别的东西,在明亮的阳光下慢慢消融。
她不敢与他对视,匆匆转到另一边看白致立打枪——前方六百米处的机动导轨尽头架起三个真人大小的假人来,几个致命的部位做有红色的标记。这个练习场的全套设备和枪械据说都是从德国进口的,就是现在一室的阳光也是人工模拟的,下雨天和阴天也可以调设,为的是可以随时做野外环境仿真。
金色的光束照在他们三个人身上,微微眯缝起的眼睛,全神贯注的神情,就像是见到猎物后蓄势待发的苍鹰,让人不由自主的摒住了呼吸。白致立抬手朝监控室做了个手势,那三个假人瞬间开始呈Z字型朝他们近。一阵震耳欲聋的枪声过后,纷纷不支倒地。
过了片刻守卫把三个假人抬过来,子矜不由得骇笑:不仅是心脏和眉心,凡是红笔标记的七个地方,都印着一个窟窿。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打中所有要害,还是快速变化中的目标物,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要千锤百炼多少次才能达到这样的境界?
CC就是不一样呵,她心中感慨,更何况是CC的两大首脑?忽又想到白致远并不是吃这碗饭的,那么他学的这么卖力做什么?
她微微疑惑的偷瞄他一眼——他细长深邃的双目黑的发亮,微微俾睨倨傲的神态,却只是冷静自持的负手而立,见静媛在一旁拍手叫好,俏薄的嘴唇抿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她忽然就明白了:这个人,只怕是从来就不甘人后的吧,什么都要争个第一——那样的要强。
他曾经说她:那么要强做什么?那么他呢?那么要强做什么?还是他会那样说,只是因为在心底看不起女人?……她的思绪越散越开,竟忘记了自己正盯着人家发呆。白致远似乎感受到她的注视,回眸凝视,仿佛亦感受到她眼中的诸般疑问,眼中有一道异样的光闪过,依稀是讶异,仿佛是触动。
过了稍许子矜奇怪的发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走神了。看看白致远,并没有回过头来,这才松了一口气,不然可就……如果他再提起昨晚的事,她该怎么回答?她现在心里乱得很,什么一二三四都想不出来。她自认为不算笨,可是一到了他跟前,再聪明的人也只得自叹弗如。她不了解他,可是他呢?好像什么都知道。那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态度,让她觉得不舒服。
几个人到外间坐下休息。程果夫突然想起往事说了一句:“要是洛辉在,我们就可以打野战了。”刚说完就哎呦一声,看来是被人在桌底下踩了一脚。白静媛脸上笑容可掬:“你们不是‘青梅竹马’的‘好兄弟’吗,难道也没有她的消息?”她这一说,一桌人都沉默下来。白致远侧目看他大哥,白致立只面无表情的低头喝水,佯装咳了一记道:“这水好酸!”静媛啐他一口,自己也觉得老大不好意思的,一笑不提过了。这时白致立的一个下官跑进来,低声说了句什么,白致立咒骂一声,就行色匆匆的走了。没多久程果夫和静媛交谈了两句,静媛就跑到子矜跟前陪笑道:“不好意思,家里只怕是有客人要来——本来想多玩一会儿的,”她似是无限惋惜唏嘘,“现下只好丢下你一个人了——好在还有二哥在,他枪法也算不错了啦,虽然还比不上大哥和果夫,”说到这里看到她二哥瞪他,回敬了一个鬼脸又道:“有他教你也差不多了,你就将就一下好了。我走了,回见!”就一阵风似的拉着果夫走了。
子矜看他,带着一丝她不自觉的紧张;然而白致远怡然自若、气定神闲,并不提旁的事,只简短的讲解了一下注意事项,就带她到了另一间新手专用的射击房。
“准备好了?”他看她。
一、二、三,“乒”的一声,强大的后座力几乎让她握不住手中的枪。
枪是没飞,子弹却不知飞到何处去了。
白致远的表情,将笑未笑的样子,她脸上微微一红,有些讪讪的。
“第一次不要紧。”他递给她一把小一号的手枪,“手要稳,开枪的时候略往后压——你换这个试试。”
十分钟后。
还是脱靶。
子矜觉得不好意思:“我控制不来——你们都是怎么打的?看上去像切菜一样轻松。”
他为这有趣的比喻笑了一下子。
“论技术,就是‘三点合一’;论技巧,就是‘心神合一’。你再试试。”
靠的近了,看得见侧面他弧状优美的眼睑,和长长的一丝一丝的睫毛。笑的时候,睫毛像蝶翼微颤。一种清净的冶姿。这样的眼睛,真是罪过。
结果这一分神,她又失了准头。
白致远有些无奈的看她,微笑:“原来你也有不会的。”
“啊?”她一怔。
他已经走到她身后,一手轻轻的扶在她的手腕上。
虽然他戴着手套,仍是有一种炙热,隔着沁凉的肌肤透进血管。
她脑中轰的一下子,混乱的眩晕。只是人家心无旁骛,秋水般坦然,自己又怎好扭捏。深吸了一口气,强自镇定下来。他镇定,她就要比他更自若。
枪响。
射中了。
当然只打在边上,没有太离谱而已。
又试了几次,还是如此;他一松手,就几乎擦边飞走。
白致远皱了皱眉,抬起手握住她的右手。
“什么都不要想——我数到三,你就扣扳机。记住:什么都不要想。”
她心想:我是真的什么都没有想。
手与手一起。
坚定、有力。
子弹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
Perfect。
毫无悬念的十环。
白致远这才看见她的耳朵,白得几近透明,此刻却红的像要滴出血来。
他嘴角微抿,松开手去。
她穿的是月白浅紫滚边的短旗纱衫,领子很高,几乎盖没后脑的发际线。只在微微俯下头去的时候,才露出一小截白皙如玉的脖子,和绒绒的细小碎发。
天色渐晚。
一室的寂寂光华,在这样一个春日。
让人几乎错以为时光也有自己的脚步,嘀嗒嘀嗒的走过。
好像有清澈透明的流水穿过指间,在默默无声的流淌。
进步甚微,她有些沮丧,歉然道:“看来今天很难有进展了——倒浪费了你一下午。”
周围很安静。
春风带动她鬓角的发丝,有一股极淡的木兰的香味飘过来,不知道是远处风中的花香,还是她衣服上的薰香;温雅清冽而恬静。
隔了几秒,子矜才听见他的回答。
岑静而平和的声音,虽然近在咫尺,却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恍惚——
“没关系,我有足够的耐心。我可以等。”
袖口香寒
王猴子大摇大摆地带着手下在大街上溜达,名为“巡街”,说白了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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