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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子矜-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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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矜眉毛一挑,却也不觉得意外他能猜到:“那你倒是说说:是什么料?”
他细细咀嚼品尝道:“有鲫鱼、螃蟹、河虾……”半响咂了咂舌头:“是不是还有蛤蜊?”
“真服了你了,是放了蛤蜊,不过你漏了一件——还有带子。”
“这也太奢侈了吧?竟拿这么多好东西配它?!”静媛瞪大了眼睛。
程果夫点了她一下笑道:“你就一吃客,哪来那么多意见?”
子矜也笑道:“自然不是了。我让人从‘醉仙楼’拿的多余的海鲜汤,不然我也觉着怪浪费的。一般地谁吃这个?又不是皇帝他家。”
“哎呀!”白致立这时冷不防拍了下桌子:“这里面还加了牛奶!难怪如此嫩滑。这太妙了——不但去了海鲜的腥气,口感也更上了一层……”
静媛一边忙着大块朵颐一边啧啧称奇道:“天哪,你从哪儿学来的?我以前怎么都不知道?”
“‘醉仙楼’的老板和我父亲是老朋友了,我以前在那儿做过学徒。这道菜啊,是贵州的做法,嘉庆年间还进过御膳房呢!”她说起做菜来,比平时多了一分跳脱。
静媛听了一个劲地点头:“这样啊,那你以后可要多多表现才是!”
白致立拿筷尾敲了一记她的脑袋:“你也好意思说!”
“其实我也懒,要是让我天天做,我可就没那心情做复杂的菜式了。”几个人又说说笑笑了一阵,只有白致远没怎么开口说话,不过他本来话就少,所以大家也就习惯了。子矜几次看他,他似乎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注意到旁人的目光。
饭后的甜点是蜂蜜莲子羹,甜而不腻,爽滑可口。静媛着实又赞不绝口地美誉了一番,见时候已晚,这才起身告辞。
子矜梳洗完出来,问了下人四处都找不到白致远。她想了想,去了后花园的池子,他果然坐在那里。
她走过去,在他身边的石头上坐下来。
“你怎么了?不高兴嘛?”
白致远没有说话,这样的沉默给人带来一种无形的压力,逼得旁人忍不住想开口。
“好啦,不要这样——下次就做给你一个人吃好不好?”她推推他的手肘,语带笑意。虽然猜到他是为这个生气,可是这也未免太孩子气了吧。
果然白致远蹙眉不悦道:“我是为这个吗?就为这种小事?”
“那你倒是说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她强忍着笑意,故作严肃地问他。
白致远很是犹豫了一下,虽然是晚上看不真切,可是她仍是疑心他的脸红了。
“我是觉得,”他似在考虑该如何措辞,“我觉得你和大哥比较聊得来。我是说很多时候都看到你们有说有笑的……”说到这里他说不下去了,懊恼地:“算了,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子矜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却抑制不住眼里的笑意:“嗳,我可以认为:——你是在吃醋吗?”他转过头来,看见她的表情,眉头拧得更紧了:“你还笑!”
她心里有丝莫名的喜悦,也怕他真生的气了,于是直视着他的眼睛道:“我是和你大哥聊得来,而且我也认为他比你更随和好相处。”看见他因她的话语变得有些僵硬的表情,她很轻很轻地说了一句:“可是我喜欢的人又不是他。”话一出口只觉得双耳沸热,匆忙调转视线不敢看他。
他神色顿颐,原先绷紧的脸部线条一瞬间转为柔和。清明的眼却有些迷离了,唇角弯成温柔的角度,慢慢低下头去。
如穆风清娴,碎月醉软。今夜星斗灿烂,满天碎钻一样的星光晃花了人的眼。
“你知道吗?我们现在看到的星星只是它们亿万年前发出的光芒,而那些星星,很多已经不存在了。”
“是吗?真是难以想象。”对于他说的话,她现在想起来她竟是从来不曾怀疑,也从未想到要去怀疑。
他转过头来,眼中的辉芒亮过天上的明星:“人的一生是如此短暂,如果能在银河里留下哪怕只有一秒的光,也就没有虚度了。”
“嗯。是的。”她抬头望天,今晚的星空是如此苍茫,很高,很远。她伸手,纤细的手指搭在他的手背上。他冰凉的手指动了一下,反手扣住了她的,不重,但是有力。十指微沁,触动彼此的心弦。
夜色凉如水,有一颗一颗的星子闪过,划亮了渺远无垠的天际。
似此星辰非昨夜。无需为谁立中宵,便已是金风玉露的心有灵犀。
作者有话要说:个人觉得吴尊的长相演二少还不错,就是气质还差了点,演技就不敢恭维了,希望若干年后他能有梁朝伟那样的气质(虽然目前看来非常难)……
背花一笑
凌晨六点钟的小巷,天还是青灰色的。
路上行人稀少,老王的馄饨铺子却已开张。
热气腾腾的白烟从锅子上方向四周袅袅散开。不多时就有了顾客,这么早来光顾的,多是住在附近的居民。都是相互熟识的常客了,说说笑笑的颇不寂寞。
“老王,昨天来这儿的那个年轻人,是哪处的富家少爷?倒是很和气。”
老王眯起一双老眼,笑呵呵的:“他呀,也是老主顾了;没什么本事,就吃吃家业。整天游手好闲的,也没个正经。”
“哟!那可不坐吃山空了!”问话的原来心里打着小九九,听闻此言,立马打消了念头——女儿能嫁给有钱人家固然好,可纨绔子弟如何要得?
老王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眼睛深处闪了一下,转身去招待另一桌客人了。
这时巷口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一个满身血污的男人跌跌撞撞跑在前头,很快就被身后的几个便衣特务抓住塞进了一辆吉普车里。周围的人纷纷低头,不敢惹祸上身。老王趁着起锅的当儿,朝打杂的小伙计使了个眼色,伙计小曹抓过一顶破毡帽,悄悄尾随那车而去。
日头渐渐高照,两个钟头过去了,小曹还是没有回来。老王觉得事情不太妙。他匆忙收好摊子,赶到几个巷子外的路口,把一个药丸递给了坐在地上打盹的黄包车夫。
半小时后,药丸到了白致立手里,里面只有一张纸条:第五名特勤失踪。
“报告长官!第一百名丸太已经抓到!!刚才有人跟踪我们,也一起抓来了!”城外的一处废弃工厂门口,那几个便衣跳下吉普车,用日语向一名穿着军服的上级报告。
那人看着被打昏的两名中国人,点点头露出满意的表情:“做得好!清洗完毕马上给佐佐木医生送去!”他转过头来:一张阴骛的脸,嘴角隐藏不住的残忍破坏了原本清俊的线条——正是此刻理应仍驻守在东北战场上的黑木。
“白家。”他冷冷地笑了。
白公馆里正在厨房洗菜的子矜突然觉得背上凉飕飕的,如同阴风刮过的寒意。
白致远刚好进来,看到她发颤就问:“你怎么了?很冷吗?”
“没事。刚才背上凉凉的——”子矜皱了一下眉,“觉得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别洗了,一定是受凉了。”他伸手去渥她的手。
“最近比较有闲,做做家事也无所……”尚还未说完她就倒吸了一口气,“你的手又没沾水,怎么比我还冷?”
“我也不知道,一直都这样。”他的笑容还是薄如寒霜,看向她的目光却是暖的。
子矜故意作出沉思的样子道:“那是因为你脾气太糟的缘故!”
“我脾气不好?我怎么从没听人说过,你是第一个。”
“那是别人都不敢说。”她心中暗笑,趁机挖苦他,“我刚认识你的时侯,就想这个人怎么像千年玄冰一样都不会融化的……”
“是么?”他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看来我以后要对你好一点。”
“嗯。你也知道你以前对我不够好了?——知道自我反省,总算还有救!”
说笑间她一手抚上脖子:“昨晚落枕了,酸的很。”
几缕碎发痒痒地腻在她的颈侧,她穿立领的水绿秋衣,流线型的滚边衬得脖子的线条尤为柔美。看的人心里一动。
“过来我替你揉。”
“不要!你的手好冰。”她一掌拍开他的手,边笑着躲边嗔道:“像什么样子!”
“你怎么又在厨房?静媛今天又要来?”他似乎有些郁卒。自从上次静媛发现新大陆以后,几乎隔天就往娘家跑,也不管子矜有没有下厨。
子矜看见他的表情觉得好笑,因道:“不然我做些难吃的东西把她吓走?”
“那倒不用,稍微做得差一点就行了,”顿了顿他又很正经地补充了一句:“要比他们家的厨子难吃。”
这种孩子气的赌气话从他口中说出来特别滑稽,子矜忍不住莞尔。
“好啊!我好像听到我的名字了,你们是不是在背后说我坏话?!”正说着静媛跑了进来,外厢客厅毫不意外地听见果夫的声音。她狐疑地瞅瞅两人:“你们都窝在厨房里做什么?”
子矜推着她往外走:“那你呢?你又跑进来作甚?”
静媛抗拒了几下:“我来给你打下手啊!”
“罢了罢了,您不给我添乱就不错了,小的不敢指望。”她给白致远使了个眼色。
静媛不服气地被她哥哥拉着往外挪步:“你也和二哥一样,说话越来越刻薄!就知道你们躲在这里说我不是呢!”
“哎哟,咱家的大小姐来了!谁敢说你的不是?”白致立正巧从外边回来,随手把帽子挂在衣架上。
子矜和白致远互望一眼:一桌子吃客“又”聚齐了。
开饭没多久静媛就道:“嗳,我跟你们说,我今天发现一件奇怪的事:以前对面的街角总有一个卖花的小姑娘,这几日怎么不见了?”
正埋头吃饭的白致立闻言抬起头来,似乎想到了什么,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子矜也想了想道:“经你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跑马巷的那个老乞丐,好像也很久没出现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说不定去了别的地方。”
“也不是没可能。就是觉得有点怪怪的。还有啊,我们以前买面人的那个小摊,我寻了几条街都没找着,你有没有看见?”……
他们聊了几句就把话题抛开了,倒是白致立,匆匆吃完就离席了。饭后静媛提议去看戏,子矜推说困了,于是作罢。
静媛两夫妻走后屋里就剩他俩,颇有些冷清清的。子矜坐在二楼小厅的沙发上削水果,白致远就坐在她对面看报纸,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自白舜华走后,家里大部分的丫鬟佣人都遣散了,也是怕人多嘴杂的缘故。
“果夫今晚有些心不在焉的,你看出来没?”说着她把削好的梨递给他。
“好像是有点。”他从报纸后面回答,“不要,你自己吃。”
“我听静媛说他最近几个月经常晚归,而且也不告诉她去了哪里。”
“果夫的工作性质不同,也许是应酬多了些。”他还是专注于新闻要事,却无意识地伸手接过半个水果咬了一口。
“我总觉得有点怪怪的。”子矜显然对他的回答不太满意,“男人总是拿工作来说事,这种情况十之八九有猫腻。”
白致远这才放下报纸,有些严肃地:“你知道你最大的缺点是什么?”
“什么?”
“就是爱管闲事。”
“好歹也是你妹妹,你难道不该关心一下?”
“清官难断家务事。他们自己会处理好的。你就不要操心了。”说完他又端起报纸来。
子矜啪地一下打在报纸上:“吃完再看吧!我看你也是心不在焉的很。”
白致远这才看见手中的半个梨,皱了皱眉头,心中突然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感。他强行按下这种不详的感觉,装着若无其事地对子矜道:“以后不要把梨切成两半——这不吉利。”
子矜愣了一下,意识到的确是自己疏忽了,当下也有些慌张起来。恋爱中的人,仿佛额外地虔诚些,很容易为了诸如此类的小事紧张。她此际也是胡思乱想,愈发就觉得事态的严重,几乎就要湿了眼眶。
白致远见她惶急起来反倒宽慰她:“没事的,我就不信这个邪,你不要紧张。”
他的目光坚定清明,子矜心下略宽了宽,也觉得自己是反应过度了,揉了揉眼睛不好意思地:“你看我,好好的怎么多愁善感起来,真是莫名其妙的很!”
“你本来就比较敏感。我都习惯了。”
他原是想安抚她,然而此言一出,两人同时都想到她的预感一向灵验,不由默默,气氛就有些冷下来,似乎一时之间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合适。还是白致远先打破这沉寂:“等时局好些了,咱们就去周游世界。”
她甩甩头,努力挥去心底盘旋不去的那一份阴霾感,随口说:“你想的倒长远。要是全世界都打仗了呢?”说完立马觉得不妥,自己这样的反应未免扫兴,又忙忙地补充道:“如果不打仗,我就跟你去。”
“好。”他坐到她这一边,她靠在他肩上,从掌心传来的温度让她渐渐平静下来,心里充满了淡淡的愉悦宁和。
两人静静地坐了一会儿,过了一阵子矜开口道:“那咱们找个机会告诉静媛吧,早晚要说的——就怕她到时候接受不了。”
“她会理解的,你不要担心。”他在她的面颊上轻吻了一记,子矜微红了脸,抬起眼睛瞪他:“光天化日的……”未说完自己也觉得好笑,其实她是想说不要动手动脚的。“万一被人瞧见了怎么办。”她小声道。
她晶莹清丽的脸上尚余微甜的笑意,睫毛如薰风拂过花蕊轻颤,一股醉人的气质袭面而来。
他的瞳孔微黯,目光变得锐利。“瞧见了又怎样?”他说。
子矜察觉到空气中的暗流汹涌暧昧,脸一红,下意识地伸手想推他坐远些,却来不及。他线条优美的手指已托起她的下颚,深深吻了下去。
唇齿缠绵间有芳香清挹的气息,幽愫甜蜜萦绕,如罂粟诱惑人沉沦。
她身上的衣料触感光滑柔软,一如裸露在颈间的肌肤,此刻就像是白瓷上泛起的粉色晕泽,让人心动神旌。
脖子下面传达的凉意让她倏然一惊,低头看时才发现斜襟的盘扣不知何时已分离,急得推开他道“你真是的。”
却正对上他的一双眼,通澈流离,深沉如海子,直欲把人溺毙在里头。
他的瞳孔慢慢由墨蓝转为深琥珀色。听得见两人的呼吸和心跳声。他拥着她,在她鬓脚轻浅地吻了一下。
她瞪他一眼,略背过去扣扣子——无奈这菊花盘扣做工复杂,箍的又紧,她平日穿戴时都要颇费一番功夫,此时双手犹自微微颤抖,试了几次都没有扣上,生生急出一身汗来。恍惚间听见他无声的笑:“我来。”不容她反对就从身后探过手来。
她不敢抬头,只瞧见他灵巧的十指,有干净优雅的力度,三下五除二就扣好了。
“谢谢。”她嗫喏道,有些讪讪地。待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一张俏脸映得越发红了。
他薄唇微抿,只是凝视着她,眼角眉梢都带着不自觉的温柔。在他的注视下子矜突然间就手足无措起来,她眼中尚残余着几分扑朔迷离,少了平日里的端凝,极显楚楚动人。窘迫中她抬起手想要挽拢头发,宽大的袖口就沿着手肘滑了下来,三寸阔的墨色滚边映衬得一截雪白的胳膊宁馨如玉。
“不要盘了。”他拉住她的手,连带抽掉了她脑后盈盈欲坠的簪子。
她似是知道他要做什么,微微垂下眼睑。睫毛如扇,在晶莹的脸上投下蝴蝶敛翅的倩影。然双颊绯红,色若春晓。
他叹息一声,又低头覆上了她的唇。
起初还是燕语呢喃细水长流,然而他的吻和手指如携着奇异的魔力,点燃一簇簇火苗,渐次野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
这时“哐当”巨响,门被撞开——
“哎哟!”白致立一记惨叫,一手捂上眼睛,“对不起对不起!我什么都没看见。”
他转过身去,嘴角的一丝浅笑却泄露了促狭。
白致远几乎在他破门而入的同时扯过外套盖在子矜身上,更是没好气地冲他大哥:“你来干什么!不知道敲门吗?”
白致立还是背对着他俩,声音却异常沉重——“绿珠失踪了!”
众人兵荒马乱地找了她一宿,第二日晌午的时候绿珠却自己跑回来了。
子矜看见她穿的衣服不是去的时候的那件,吃了一惊忙问:“绿珠你去哪儿了?衣服怎呢,没出事吧?”
看到这么多人迎上来,绿珠似乎愣了愣,她试图解释:“大姐他们今早走了,我去送他们。昨天晚上就住大姐那里了。”
子矜放下心来,让下面的人都散了。这才有些责怪地对绿珠道:“也该和我们说一声——大家都很担心你。”
“对不起,下次不会了。”她的神色比平常安静些,仪容都整整齐齐的,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你这孩子,还想有下次!”子矜也不疑有他,“看你挺累的样子,去楼上休息吧。”
白致远在一旁却问:“你原先的衣服呢?”
“路上钩破了,我就丢了它。”
白致远皱眉:“那头有电话,怎么不打电话回来说一声?”
“昨天挺忙乱的,很多人……就给忘了,早上又赶了个大早去码头……”
白致远还待开口,子矜斜睨他一眼:“你怎么不去送送人家?现在人都走了……”登时把他未出口的话给噎了回去。半响他铁青着脸道:“我去给大哥打电话。”
子矜微微一笑,再看绿珠神思有些恍惚的样子,以为她是想起了过世的姐姐心中伤感,很是安慰了一番。
白致远给乐乐教习已有数次,吴女士执意要请一次拜师酒,于是这晚他们一同去了花园路二号。
一行人进花园的时候,恰逢吴女士送客至门口——是吴家新请的家庭医生。原先的老医生不幸上个月出了车祸,已撒手人寰。那人看见来人压低了帽檐,匆匆告辞走了。子矜无端怔忡了一下,手背上如一条凉凉的小蛇嗖地蹿了上来。她于是多瞧了那医生一眼,觉得背影依稀眼熟,可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疑心是自己看错了。白致远这时也回头凝望,瞳孔危险地缩了起来。
乐乐头一个看见子矜走进屋,立刻欢欣鼓舞地跑上来想腻着她撒娇,然而转头就看见了紧随其后的新老师,立刻噤了声,恭恭敬敬叫了声老师。子矜觉得好笑,想必白致远对这位年幼的学生十分严厉,一点也不照拂他母亲的面子。不过乐乐的性子过于娇惯,管教督严些也是应该。
内厅已坐了不少人,吴女士走上前替他们双方介绍身份——在座的有几位是民主党派人士和新文化运动的倡导者,都是常常见诸报端的人物,其中有几位他们也是相识的。看来吴先生在教育乐乐方面颇费了一番心血,子矜这样想着,无意间看到俞青柏也在场——他现在已经恢复了真实姓名,在总统办公室任秘书长,也算是炙手可热的人物,难得的是这人八面玲珑,竟也能入吴女士的法眼。他同白家的关系比较复杂,白致远同他关系还算不错,偏偏他喜欢对白致立冷嘲热讽的,两人又是政治上的劲敌,所以甚少看到他们同时出现在同一场合。
乐乐下个月初就满六岁了,子矜发现吴女士今晚看向儿子的目光格外怜爱些,仿佛还带了丝不易觉察的哀伤,心中暗自讶异。
饭后吴女士邀她到了内室,先是细细端量了她一阵:一件浅红的丝棉旗袍并同色小披肩,脖子上一串圆润的绯色珍珠,那晶莹的光晕微微反映在脸上,她那薄的透明一样的皮肤益发洁净美丽。头发齐整的挽在脑后,发髻上斜插着一把晴光翠玉梳,除此之外别无它物。
她似是赞叹的语气:“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白夫人这样的人物了!”很多年前,她曾在一家戏院的后台,见过同样美丽的一名女子,至今不知道她姓甚名谁,可是那惊鸿般的风姿刹那犹如闪电照亮夜空,让人一见即难忘。
知道必有下文,她没有接话。
“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去美国?”
这个问题子矜答不上来,脸上微红了红。
吴女士以为她有什么难言之隐,也就没有追问,她叹了口气:“去不去美国都不打紧——我今天求你件事:我想把乐乐托付给你。”
“吴先生,您……”
“噢,是这样的:我和几个朋友打算去苏北,路上多有危险,不敢带着乐乐一道去。思前想后,就只有托付给你我才放心。”
“这……乐乐那么小,怎么舍得离开妈妈?我多嘴问一句:您去了‘那里’还回来么,什么时候回来?”她觉得责任重大,不能贸然应了。
“什么时候回来我也说不好,也许几年,也许……”她看向灯火通明的大厅,语气中有难以察觉的割舍,却又坦然坚定,“乐乐的身份特殊,我不敢把他交给旁人,所以才提出这个不情之请,希望你能体谅。”
子矜沉默了几秒:“对不起。我不能答应。”吴女士这一走,随时都可能会有不测,即使走成了,也就是和政府彻底决裂了,那么白家还能护得乐乐周全吗?乐乐在南京只会比在其他地方更危险。
吴女士默默道:“我知道这是强人所难了,你即使拒绝也是人之常情,我不会怪你。”
“其实我觉得,您应该带乐乐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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