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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届-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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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俩不说,金鑫也就不问,这样一直过了好长时间,曹非才慢慢说道:“金书记,小钟今天急来找你,的确是有大事情的。你这几天一直不在雁云,一些事情可能不清楚,检察院把王霞,也就是陈见秋老婆给逮起来了。”
“是吗,那好啊!”金鑫的眼皮跳了一下,“这是好事情嘛,陈见秋可是一直反对我的。”
“这……我们知道。但是,王霞和白老板的关系,可是深得很啊。我们怕王霞出来,白老板就保不住,白老板保不住,那我们就……”
钟丽婷的声音愈来愈低,慢慢听不清了……金鑫却忽然坐直了身子,严厉地盯着他们俩看来看去,好半天才说:“你们真的这样认为?”
“是的,有些事儿……你也不清楚,我们俩本来不想让领导分心……”
“分心?平时不分心,现在不省心……你们俩真是混蛋哪!”
金鑫低声骂着,就感到一阵头晕,许是没吃饭,血糖太低了吧?
十四
从雁云市医院出来,杨涛简直气坏了,眼前不住闪现着杨波老婆那一张令人讨厌的白生生大脸盘,耳朵里不断轰鸣的全都是她那赶他出去的责骂声。他气呼呼地紧捏着拳头,就像一只暴怒的熊瞎子那样,漫无目标地在街上逛着。
该去哪里呢?矿上是再不能回去了,平时一直对他挺够意思的白老板,如果知道是他把那个四川女人给放了,不整死他才怪呢。二楞子那里虽然还有一个可以栖身的窝,但是那里面几乎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破破烂烂,那股子说不清楚的奇怪味儿简直能把人熏死,况且现在又养了那么个病瘫子,他是一天也不能够在那里待下去了。
那天夜里,从白老板的办公室出来,杨涛虽然面色平静如常,心里却着实有点儿吓坏了。这些年来,在本乡地面上,他虽然也号称是一条好汉哩,平常和周围人们吹起来,什么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听起来简直能够吓死人,但是在实际上,他一直认为自己其实还是一个很守本分很有操守的好公民嘛。打打闹闹磕磕碰碰的事情虽然免不了,但是要说真的杀人,他可是从来也没有想过。真想不到,平常文文雅雅白白净净的白老板,竟会冒出这样让人可怕的想法来,而且还把这“活儿”给派到了他的头上,这不是要他的小命吗?
在矿上这种地方呆得久了,死人的事他自然见多了,但是不管怎么说,不管是什么原因,说到底都是让石头砸死的炸药炸死的瓦斯熏死的,对于这个可怜的四川女人,白老板却是要让他给亲手弄死啊……一想到这个,杨涛就不由得感到全身发冷,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冰雪寒风的严冬。
他当时不动声色地退出屋,一路走一路紧张地思索着。
要说那个四川女人,他早就在二楞子那里见过面,只是没留下多少好印象。后来二楞子来找他,才知道已经让他的几个手下逮起来了。真不知道怎么搞的,二楞子这个光棍一条、穷困潦倒的家伙,好像中了邪似的,竟然会对这样一个连名字也叫不出来的外地女人着了迷,一再央求他一定要想办法救救这个可怜女人。他当时只觉得挺好笑,要抓要打那都是白老板的意思,他吃饱了撑的来管这样的事情,犯得着吗?可是现在不同了,老板是要取她的小命啊,而且事情办成了要给他那么一大笔的钱嗷,那可是他这一辈子所见过的最大一笔钱了,他该怎么办呢?
就这样头脑乱哄哄地什么也没想清楚,已经来到那几间破旧仓库门前了。这个地方,他当然是非常熟悉的,自打跟上白老板干了这几年,在这里打过吊过的人数也数不清了。可是今儿走到这个地方,杨涛却不由自主就觉得腿有点儿打颤,犹豫了好半天才慢慢推开那扇并不沉重的门。
里面的光线很暗,他当时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楚了蜷缩在墙角破铁床上的那一个活物。准确地说,那不过是一堆破衣物中间所露出来的一张惨白得没有任何血色的脸。他在地上一直站了好久,那双眼睛都没有睁开一下,只有鼻子里发出呼呼的喘气声,蜷缩在破衣物里面的身子不时痉挛地抖动一下……手下那几个亡命之徒都跟进来,默默地站在他的身后,大概正等着他奖赏吧。
“她……能站起来吗?”
“不能,两条腿断了。”
“吃过饭没有?”
“她不吃,大概只想早死早转生呢。”
什么屁话,这些个王八蛋!在那一刻,杨涛突然对这些个一向言听计从的部下产生了深深的厌恶。他挥一挥手,转身就往外走。
“怎么办,大哥?”
“准备一副担架,抬到东沟那片杨树林里。”
他一边走,一边低声嘱咐道。
是的,我也必须尽快地离开这里。他的心里十分着急,表面上依旧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只是一离开这伙人的视线脚步就倏然加快,急急地向他那个小工棚走去。走了不到一半路,忽然心里又一动,立刻掉转头,就像一只机敏无比的猎狗,三步并做两步,抄最近的路,不一会儿便迅速离开了这个几乎让人无法呼吸的地方……夜色正浓,坎坷不平的土路上浮土足有半尺厚,当他心慌意乱摸到二楞子那间堆满破烂的小屋里,已经快变成一个土人儿了。那片杨树林离二楞子这里倒不远,只是刚好隔了一道陡崖,多少年来那里一直就是个扔死人死畜的地方。二楞子真是好样的,身材不大却很有一股蛮力,没过了一个小时,他刚刚犯困,这家伙就已经把那个奄奄一息的女人背回来了。
此后一连几天,他就一直躲在二楞子的小屋里。二楞子也很少出门,用他在农村放羊时学的一手接骨技术,给这女人揉捏半天,说是骨头接好了,把一块旧床单撕成条儿,蘸着面糊和蛋清结结实实地给她绑了起来……在农村呆了多少年,这种接骨头的活儿杨涛见得多了,但是二楞子这一手他还真是第一次见,心里根本就不相信。但是,整日闷在那么一间透不过气来的小屋里,看着笨手笨脚的二楞子一下变得极耐心又极小心机敏,就像戴着老花镜绣花鞋那样,小心翼翼又乐颠颠地忙里忙外,杨涛也实在深受感动,而且愈来愈佩服得五体投地了。在这个不知道名字和来历的女人身上,二楞子显然太用心了,不仅每一顿饭都是一勺一勺亲手喂,而且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只老母鸡,炖起一锅热辣辣香喷喷的鸡汤,说是要给这女人补一补身子……自打认识二楞子这些年,这样奢侈这样破费这样大气他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呢。
大概是命不该绝吧,那女人早就到阎王爷那儿报到了,谁知道在二楞子这样的精心服侍下,竟慢慢活过来了。要说她可真够坚强的,等到第二天一早突然张开眼,看看他又看看二楞子,既没有嚎啕大哭,也没流出一滴眼泪,惨白的脸上居然还艰难地笑了一下……这些年来,杨涛动手打过的人多了,就没见过一个在这样景况下还能笑出来的。即使是那些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亡命之徒,沦落到这种地步也没有一个不失魂落魄、痛哭流涕的,要是换了一个女人,早就又吓死了。在和她目光对视的那一瞬间,他甚至感到了某种莫名其妙的惊恐不安。是仇恨,是怨艾,是愤怒,还是别的什么,他实在说不清楚,但是总感到那目光冷飕飕的就像刚磨出刃的刀子一样……
老实的二楞子大概也看出什么来了,赶紧伏在耳边对她说:“你醒过来了?那太好了!你知道他是谁,他就是我大哥,你这一次要不是他呀,早就死过不知道多少回了。”
女人的眼依旧像死鱼眼一样,盯着他只管看,那目光依旧冷飕飕的。
关在矿上的那些日子里,杨涛只是来看过两次,并没有动手打过她嘛。而且在看的时候光线那么暗,相跟的人又多,按理说她是认不出他来的。
杨涛不想再理她了,赶紧扭过脸去想别的事儿。
其实这一次,要不是因为这个臭逼女人,他怎么会惨到这一步呢?
好好的工作丢了,相处多年的老板绝交了,矿上他是再也不能回去了,下一步他该干什么呢?就因为一时冲动,害得他把个稳定的饭碗给打了,保不来白老板还会到处派人抓捕他呢。别看白老板平时文文静静、慢条斯理的,这一次他才算是看透了,人家那才真正是拿得起放得下的男子汉大丈夫,到了关键时候砍瓜切菜,办起事儿有一股狠劲儿,杀个人和捻死个蚂蚁没什么区别。人人都骂他们这些粗人为武化人,其实哪有他们文化人心里歹毒,人家那才真叫做杀人不眨眼啊……他相信,如果白老板知道是他把这女人给放了,不把他大卸八块才怪哩。
矿上是不能回去了,那该到哪里去呢?自打从矿里跑出来,他就把身份证和那些随身用品全丢了。当时什么也没有想,现在才知道有点麻烦了。也许,还是离开这里,找个地方做买卖吧。那两天他窝在屋里没事,就一直绞尽脑汁想啊想,怎么才能够尽快地发一笔财呢?
要做买卖,关键是需要赶紧弄一笔垫底的本钱。几天来为了这个烂逼女人,二楞子仅有的那几个钱早花光了。那天一早,又非向他借钱不可。他当时走得急,身上实际上只带了几十块钱。看着二楞子那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他心一软,只好把所有的衣服口袋都翻了个底朝天……手机倒是还有一部,但那是人家白老板的,这样不辞而别已经够对不起白老板的了,这手机无论如何也是要还人家的……这些年认识的哥们儿倒是不少,但是钻在那小屋子里,电话都不敢打,一个也联系不上,况且这些人全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主儿,也没有一个展活的……
入夜,听着山风呼呼地吹过,和二楞子挤在地铺上,浑身一阵阵燥热难耐。忽然,那女人呜呜地哭起来。三天了,第一次听到女人这样凄厉而决绝的恸哭,又是在悄无人迹的静夜里,他们俩都吓了一跳。二楞子爬起来伏在她的耳边,反反复复地劝啊劝,那恸哭声反而愈来愈大,急得二楞子就要去捂她的嘴……杨涛只好呼地坐起来:
“哭哭哭,半夜三更的,你嚎什么丧啊?!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是怕别人听不见怎么的……要是再这样嚎下去,我立刻就打电话,把你再送到矿上去!”
经他这么一叫喊,那女人立刻就哑巴了,只是依旧哧哧地喘着气,好像要断气的样子。
他妈的!杨涛心里还不解气,依旧气狠狠地说:“你要知道,要不是我们俩,你早就他娘的死球了。而且要按我的意思,我才不想救球你呢。你他娘的还不满足,有本事你再去死啊!”
谁知道他这样一番骂,却似乎把这个女人给骂醒了,立刻哽咽着说起来:
“……我知道你们对我好,我也知道是你们救了我……可是,你们知道吗,你们那个矿上还有那么多的人,你们怎么去救他们呢?你们这儿的一些矿啊,真的是比过去的万人坑还险恶呢……一想到他们,一想到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我哥,我就再也不想活下去了……”
“好啊,你既然不想活,那我明天就真把你给白老板送回去,也不用我们在这里活受罪了。”
杨涛觉得真好笑,正想再狠狠地刺她几句,二楞子忽然以从未有过的那么一种眼神扫了他一下,便不由得一怔,不再吱声了。
“……我知道你很有本领,是那个白老板的铁杆红人,你要把我送回去还不是一句话?”这女人不呜咽了,更加激动起来,口齿也变得清楚犀利了许多:“但是,你们矿上每年都有人那么不明不白地死去,你就不感到难受吗?我相信你也是有良知的人,看着那样的血腥场面,你就一点儿也不感到良心的谴责?”
杨涛当时低下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不服气地说:“你弄错了。其实你并不了解情况,你说的那些死人的事情真的就没有发生过,至少在我们矿是这样……”
“得得得!快算了吧,别再想糊弄老百姓了,你以为我们都是瞎子、聋子?实话告诉你,这些日子以来,我已经反复调查过了,而且做了好多的笔记。只可惜你手下的那几个打手,简直都是一些草包,我这些东西就装在这个破挎包里,竟然翻了几次都没有发现。不过,你一定要记住,我这样做根本就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利,更不是为了讹诈一点儿钱什么的。我实在是心里面难受,想为那么多可怜的民工出出气啊……我想,你毕竟是矿里面的保卫科长嘛,这种事情你知道得太多了。你一定好好地和我配合,等我好起来,咱们一起去找个打官司的地方,一起去举报他们,怎么样?”
“这个嘛……”他当时再也说不下去了。
第二天天不亮,他把手机悄悄托人给白老板捎去,就迅速离开了二楞子的这个“家”。
他这一回决心做一笔大买卖,好好地赚他一把钱。矿上已经指望不上了,说到底,眼下这才是最实实在在的啊。女人嘛,去他妈的吧,老婆娃娃还在家里等着他讨生活哩。已经好几个月没有给家里寄钱了,两个孩子都在上学,那样张开了红泊泊的两张嘴,就像刚孵出窝的小雀一样,没有钱可是万万不行的。
是的,是该做点买卖了,还是做买卖好哇。这么琢磨了几天几夜,有一个好买卖他已经看中了。但是,做买卖的钱又从哪里来呢?他一路上琢磨着,只好又想到了他那个阔堂哥。这些年来,其实他早已经对这个阔亲戚绝望了,曾经发过多少毒誓,就是饿死累死也再不会登他家的门了。他哥倒还算凑合,特别是他那个狗屁媳妇,一见面就好像谁欠了她二百吊钱似的。真奇怪,像他哥那么个人,怎么就会娶了那么一个女人呢?记得有一回快过年了,他好心好意从家里拿了一小袋绿豆去看看,那还是老婆一晚上挑出来的,做哥的坐在沙发上什么也不敢说,那女人叽叽喳喳说个没完,连正眼也没看那袋绿豆一下。而且从始到终连一杯水都没让他喝,只是一个劲儿瞅他脚上的泥……他当时也就不客气了,故意在她家的地毯上蹭了好半天,才心满意足地退了出来。
但是,这一次实在没办法,他只好又一次着脸来了。不过他心里一直在发誓,不管怎样,这绝对是最后一次了。
果然,依然是那么的盛气凌人,依然是那么的不通情理……好在钱还是给了一些,虽然不多,但是总比没有强吧。而且他估摸着,有这二百块钱垫底,做一锤子买卖已经足够了,当然来回的吃喝花费就只能全省下来了。
天色黑下来。就这样一路逛一路想,一直到麻麻夜,杨涛似乎终于想清楚了,抖一抖精神,怀揣好那一笔讨来的钱,连夜趴了一趟北上的货车。在新买卖开张的前夕,他决定先回一次家,已经记不清楚究竟有多长时间没回家了。
十五
老郜死了,这个消息是柳成荫第一个得到的。
这几天的雁云,表面上虽然一切如常,该上班上班,该吃饭吃饭,好像和过去并没有什么两样,但是那都是假象。搞了一辈子政治的柳成荫很清楚,愈是平静如水,愈是不动声色,背后也许就愈是刀光剑影、杀声震天,就像暴风雨前的海面总是格外平静和沉寂一般。
别的不说,其实你只要眼瞅着门力生就可以了,这可是柳成荫几十年历练官场的经验总结。这些日子,门力生倒是什么事情也没有,每天按时上班按时下班,一上班就钻进他那宽大的办公室里,表面看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其实不然,如果不是酝酿什么大的动作,如果不是等待什么大的变化,老头子早到县里或别的什么地方转悠去了……果然今天一上班就听到消息,可怜的老郜已经去世了。
老郜去世是迟早的事情,这一点他非常清楚。那些天在北京的时候,他几乎天天都要到老郜的病榻前看看,感动得老郜他们一家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金鑫就不同了,在北京呆了十几天,只去看望过老郜两次,有一次还中途接了个电话先走了。柳成荫心里清楚,这家伙心里巴不得老郜早死呢。因为老郜死得愈早,组织和个人愈是猝手不及,他这个常务副书记也就愈有可能接了班。金鑫在偌大个京城里到处马不停蹄地乱跑,就是在拉关系找门路“搭桥铺路”呢……他这种“抢班夺权”的急迫心情实在表现得太明显太露骨,以至于连一些
工作人员都看不下去了,有的人干脆当面就叫他“金候补”。他不知道那是在挖苦他,反而乐呵呵地应着,大概以为这也代表了一种民意吧。所以说金鑫这个人哪,毕竟还嫩得很哩。
在雁云这块地面上,我柳成荫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样的关没闯过,什么样的事情没做过,金鑫要和我来扛膀子,那不是自己找不愉快吗?其实,要说当市长,第一个应该的就是我啊。而且也不是老郜倒下了才轮到的。要说资历,现在班子里所有的人,即使把门力生算上,哪一个能够和我比呀。早在十年前,门力生还没有来的时候,我就是正厅级的后备人选了。那时的杨波充其量还只是一个小小的经委总工程师,金鑫也不过是省里面的一个处长而已。记得有一次在省城吃饭,隔壁的几个处长过来敬酒,其中就有一个白白净净的小青年,听说他是雁云地委的宣传部长,一口一个柳叔地叫着,非要和他连干三杯不可。对于喝酒,他这一辈子就从来没有爱好过,总觉得那种一天到晚醉醺醺的样子和“国家干部”的形象相差太远。谁知道这小子却摆出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好像觉得他软弱可欺似的……后来,他的火气终于被逗起来,就干脆和这个小白脸放开肚子喝起来。那一喝,可就有点儿收不住了,到最后任谁也闹不清究竟喝了多少,反正是没了就倒,倒上就喝,一直到小白脸跪在地上叫开了“爷爷”,被同来的一伙人给生生地抬了出去,听说连夜又送了医院……一直到好多年以后金鑫来雁云上任,不知怎么又说起这事儿来,柳成荫才知道,原来他就是那个“小白脸”啊……
在中国这块土地上,有的人当官,每前进一步,都需要付出百倍的努力千般的小心,真的是如履薄冰、如临深渊,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哪一天都必须小心翼翼,只要有一小步走错,就可能前功尽弃,把过去所有的努力和付出都变成了一个零……也有的人,则几乎什么都不需要,就像一出大戏中的某个角色一样,整个剧情早已经编排好了,有编剧有导演有化妆师摄影师灯光师等等伺候着,你只要一幕一幕地演下去,不要出现明显的犯规动作就行。说得更干脆点,你简直就是一具木偶,大幕后面还有一个牵线拉绳的人呢,保证你每隔一两年总会自动地上一个新台阶。柳成荫心里清楚,自己生在农村、三代贫农,没有后面那根线牵着,能够混到这一步已经够造化的了,怎么能够和人家金鑫这类人比呢?
搞政治就是在搞人呢,没有人是万万不能的。人和人之间,说到底都是一种互相利用的关系,若要取之,必先与之,即使是一条狗,只要你给它扔几块骨头,也一定会向你摇尾巴的。这些年来,柳成荫虽然做过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官儿,但是为人的事情天天做,惹人的时候就躲得远远的,只要是找到他的门上,不管原则不原则,什么是呀非呀能呀不能呀,一路都是绿灯,从来就没有说过一个“不”字。即使是批阅文件,他也自有一套很独特的方法。一般情况下他只写一个柳或者在自己的名字上画一个圈,如果比较重要这一招不灵,他就一定要写一大段话,上呈领导下转各有关部门,反正自己决不轻易表态。等到这一圈又转回来,那就更好办了,一般都写上“按某某意见办”就可以了……后来有人给他推荐了一本美国人写的书,书名儿早忘记了,作者好像叫什么什么“卡耐基”,说是人际交往的一个最基本的原则,就是从来不说“不”,从来不要批评任何人,因为“死不认错”是人类最普遍的天性之一。看到这里他不禁哈哈大笑,原来我这一套是有理论根据的,连一向认为最不讲情面、最具有法治意识的美国人都是这样,在我们这样一个人情网关系网密布的礼俗社会里,就更不用说了。
正因为这样,这些年来虽然他一直没有升起来,但是不管谁来雁云当一把手,都不会无视他这个人的存在的。作为一个本地人,在这块土地上一晃五十多年了,雁云的山山水水他没有叫不出名儿的,雁云大凡有点儿眉眼的人,他也没有一个不熟悉的,在内心里他一直就认为,雁云其实就是他柳成荫的家,雁云的三百万人民也就都是他家里的成员儿女罢了,这些年来虽然他并没做什么事情,但是不管是大事小情,只要他往那里一坐,就一切都摆平了……这一点,连门力生也是不能不服气的。所以这一次老郜死了,只要把他列为候选人之一,只要让他来出面竞选,他相信高票当选就一定是十拿十稳的事情,别的人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啊……
只可恨事到临头,金鑫那小子居然会使出那么下作的手段来,一时间搞得全省沸沸扬扬,这是成心要诋毁他的名声嘛……现在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但是这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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