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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届-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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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手锏哩。
  老婆依然沉默着,似乎有点儿发呆了。她独自一个站起来,在狭小的房间里走来走去,就像是一头大黑熊。陈见秋也不说话,目不转睛地紧盯着她慢慢移动的身影。在这一刻,他的心也早已提到了嗓子眼。这些年来,他其实一直想从老婆的嘴里得到点儿什么,但是王霞可不是能够随便开口的,所以关于曹非和白过江的事他居然一点儿也不清楚,充其量只有一些模糊不实的猜测而已……想不到蓄谋已久的那一切,竟会在这么一种情形下出现,他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不知道究竟过了多长时间,王霞突然背过脸去,再也不理他了。
  陈见秋失望地长叹一口气,只感到一阵头痛,全身瘫软地跌坐在水泥地上。
  二十三
  整整一上午的大会,门力生尽可能端端正正坐在主席台前排正中央,从始到终一副笑微微的样子,目光有规律地从前排一行一行扫过去,又从最后排一行一行扫过来……除了几个农村和企业来的,那下面的每一张面孔他都是熟悉的,只不过有的能叫上名儿来,有的却叫不上来。在和每一双目光相接的那一瞬间,他总是短暂地停留一下,然后又迅速地滑开了。以他多年的经验,这么短暂的一个停顿,给对方留下的印象是好长时间都抹不掉的……
  但是,现在不行了,他感到自己的身子很虚弱,目光也不像过去那样有力度了,台下每个人的目光好像都是飘忽的复杂的,有的交头接耳,有的左顾右盼,吵吵嚷嚷的声音连他都听得很清楚。
  会议日程还没有过半就出了好多的怪事情,他真担心无法控制这个局面了。
  今天的会议就是在一片混乱中开始的。不到八点,会场外就聚集了许多人,据说都是金山来的,打着横幅,喊着口号,口口声声要见领导,要求保卫金山的改革成果,要求尽快恢复金山各矿的生产,要求追查“搞乱金山”的责任……这些人虽说是自发的,但一看就不是那么回事情。他当时生气极了,只好当着代表的面大骂一通杨波,责令他去和这些人对话,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今天的议程主要是两项,听取计委和财政局的工作报告。一年一年都是这样。基本建设,技术改造,以工代赈,十三大考核指标,去年完成情况,今年计划任务,指导思想基本原则和主要措施……这是计划这一块儿。财政嘛就更简单了,预算,决算,国税,地税,还有自己组织的一块儿,无非是这么几大项,无非是一大堆或长或短的阿拉伯数字。阿拉伯是个民族,但是好像又不完全是,他也实在搞不清楚。但是那个地方是全世界的是非之地,一个永不消退的热点,这一点地球人都知道。特别是那个头上罩一块花头巾的老头,从他年轻的时候起就听得耳朵都起腻了。好在那时没有电视,收音机也不过是偶尔听听。后来有了电视,这家伙简直就是一个强盗,强行地顽固地硬是占据了每天新闻画面中的好大一个部分……有时他忍不住开玩笑说,这简直就是一种精神虐待嘛,一直把人们从青春焕发虐待到白发苍苍,而且看那样子很可能还要长期地虐待下去。
  不过,听叶欣说,人家罩的那不是什么花头巾,而是他那个国家的地图,是土地的象征。叶欣是典型的理想主义者,看落花流泪,见鸟儿伤心,对那个老头子的爱情更是十分赞赏,有时说着说着还会掉下泪来。也许,她骨子里就有一种深刻的恋父情结,要不当年也不会嫁给我吧?
  想起叶欣,门力生也有点伤感起来,扫视下面的目光就变得游移不定,一下子失去那种炯炯逼人的力度了。
  自从中师毕业步入社会,在事业上政治上他不能不说是成功的,一帆风顺的,在感情上却实际历经坎坷。当时中师毕业在学校教书,倒有一个特漂亮特温柔的女学生爱上了他,每天有事没事都往他那间简陋的办公室里跑。那女孩儿单名一个洁字,虽然家境贫寒,她以下一溜儿还有七八个娃娃,但是望着那一双比甘泉还要清澈的毛眼眼,他的心完全被融化了……然而,不等他真正表示些什么,一个大雨滂沱的夏夜,在放学回家的路上,一个恶魔竟把小洁拖进庄稼地里奸污了,又残忍地把她勒死,扔进了附近的一眼机井里。那一年,小洁才不过十七岁。尽管费了天大的劲儿,这个案子一直也没有破获,反而有一段时间把他列入了怀疑对象。
  等到解除审查,他立刻就从那个地方调离了。再后来,他便进了机关,开始了在这个漫长的阶梯上奋勇攀登的艰难历程。
  在此后的许多年里,只要一有人介绍对象,他的眼前立刻就浮现出那一双毛嘟嘟水汪汪的大眼睛,心头就感到一种撕裂般的痛……他知道自己完了,如果再这样下去,就只好打一辈子光棍了。所以,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整,他决定再不谈什么恋爱,一上手就结婚,而且第一次见到谁,就和谁结婚……新婚之夜,那是在机关的一间车库楼上。那个已经成为他妻子的女人很壮实,两个大奶子中间放得下一条胳膊,结实又光滑的小肚子上似乎有一层亮晶晶的东西……在那个饥饿的年代里,健康真是一种无比宝贵的财富啊。他当时趴上去又跌下来,再趴上去再跌下来,却怎么也找不到一个门道。事后想起来,那女人似乎是有经验的,一直在用她那一双不安分的手在前面引导着……可是说不行就是不行,他已经大汗淋漓了,却依旧在大门外站着。而且经过几上几下的折腾,实际上连站也站不住了,后来还是那女人依靠嘴的力量,才重新站直了。但是,还来不及再试,一到门边就吐得一塌糊涂了……
  那些日子,真是难为了那女的,每一次都得靠嘴巴,而且也只能维持那么一下子,一真正上阵就败下来……半年过去,他只好离婚。用那女人的话说,他是个二姨子,要不就是见花谢。谁知道呢,那时的他失望极了,有好长时间神情恍惚,一个噩梦时时跟着他:这一辈子我真的完了!
  后来,要不是一个极其偶然的机会,遥远的叶欣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哪里还会有今天,还能够在如此庄严神圣的场合,如一个子孙满堂的家长慈祥而又严厉地俯视着台下的百数千人?
  人说五十而知天命,他现在都快六十了。搞了一辈子的政治,要说对这一切不钟情不热爱,那自然是假的。但是,要说他心里最钟情最热爱的,实际上只有一个,那就是叶欣了,这是任何权力任何地位任何享受都无法代替的……当然,这一点也是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理解的。
  叶欣当然是厌烦政治的,平时只要一谈起本地那些鸡零狗碎的事情来,立刻就皱紧眉头,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说:“得了得了,你有完没完啊,人家都劳累一天了,哪里有心情听你们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你知道,我是一个搞技术的,只有我们所做的才是实实在在的事情,而且是救人命的,你们那算什么呀,无非是你上我下,争权夺利而已。”
  “但是,不管是什么吧,你离得开政治吗?就说你们医院,如果没有政府在后面支撑着,不垮了才怪呢……”
  “这事我和你说不清楚,我不和你说了还不行吗?”
  叶欣说着,讨饶似的朝他笑笑,似乎再也不理他了。
  然而,过不了多长时间,看着电视里一个什么镜头,她又立刻兀自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和他热切地争论着,非要听听他的看法不可……她就是这样透明的一个人,很单纯也很率真,说她心地善良也好,说她幼稚不成熟也对,反正是有什么说什么,不存一丝的内心梗芥。感谢上帝在他最孤独的时候把这么一个玻璃人送到了身边,使他重新找回了生活的温馨和美丽。几十年来,也正是靠着这样一个温暖的支撑,他才在她所厌恶的勾心斗角和争权夺利中自由往来,有一种天马行空的好感觉。
  这么多年来,他所欠叶欣的实在太多了。别看她嘴上不说,他心里清楚着呢。一开始是两地分居,等到把她调到身边,他又到县里去任职了。一个县一个县地倒啊倒,他有时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头在沙漠上漫游的野骆驼,一直要流浪好多天才会回到那片青草地里歇一歇……直到来雁云当了一把手,才总算是团圆了。但是,这个时候他的身体也不行了,工作又总是千头万绪没完没了,昏头昏脑一整天,一直到半夜才能回家,一回家倒头便睡,实际上一天都说不上几句话的。在外人看来,当第一夫人多风光啊,实际上他们哪里知道,叶欣最需要的,既不是钱也不是那些虚伪的尊重和肉麻的吹捧,而她真正需要的他实际上从来也没能给予过……
  想到这里,门力生觉得眼前有点模糊起来。作报告的人还在那里慷慨陈词,不知道说错了一句什么话,台上台下腾起一片笑声。他也跟着笑了笑,却一点也不明白大家的意思。他知道自己今儿走神了,这可是过去没有过的。这些日子,他真的感到身心俱疲,甚至可以说是心力交瘁,精神头儿大不如前了。看看左右那几个,柳成荫满脸堆笑,桂再庸一本正经,哼,谁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呢?
  这一次,等到他真的退下来,他一定把所有的时间都交给叶欣,带着她全国各地乃至全世界走走看看,好好地享受一番,把多年失落的那些美好和温馨全找回来。
  他站起来,身边几个人赶紧挪挪椅子。红地毯上有一根电线,差一点把他绊倒。
  从厕所回来,那根电线已经不见了,大会秘书长正在后台严厉呵斥几个戴牌牌的工作人员。他想制止,等走过去却改了口,只嘱咐这位秘书长把柳成荫叫下来。
  这些日子,柳成荫一反常态,工作劲头大多了。这一次,看来也只有靠他了。
  对于这个老油子,他其实一直是很有看法的。但是,有什么办法呢,政治嘛,说到底就是一种妥协的艺术,天下没有一个事情是那么完满的,这一辈子,我虽然做了那么长时间的一把手,但是回想起来又有几件事情能完全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但是,即使这样,在这些年来,与全省各地的许多书记们比起来,我门力生还一向是以杀伐果断心硬手辣著称的。不是这样,省委也不会这样死缠着不放,非让我来迈这个坎儿。所以说,政治嘛又是一种看不见的操作,看见的都是一种表演,看不见的才是它的本质呢。必要的时候,该出手时就出手,关键是要神鬼不知,迅雷不及掩耳,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门力生让工作人员打开一个房间,耐心地抽起烟来。
  叶欣早不准他抽烟了,如果再吸下去,据说那情况是非常严重的。在家里,他真的不吸了。但是,在今儿这么关键的时候,没有烟是绝对不行的。秘书长早已经知道了他的这个习惯,等给他点上一支,才匆匆去了会场。
  金鑫躲进了医院,桂再庸新来乍到,一看就是个没头脑的主儿,他所能依靠的也只有柳成荫这个老油子了,这真是他的一种悲哀。
  在他当书记的这些年,最得力的干将还是杨波啊。把这个人用起来,是他一生中很值得骄傲的一件事情。知人善任,这是为官者最重要的能耐了。这个人真的各方面都太优秀了,又没有一点私心,在当今社会实在是很难得的。当然,这里面也免不了有叶欣的一点小作用。但是,柳成荫这个人就不同了,平时几乎什么事也不做,只是一个态度好,见了谁都笑哈哈的,当然每次考评也自然都是满票……他是本地人,上上下下几十年,几乎到处是他的人。这一次,要实现省委的意图,也只能借重一下他的这个优势了。
  对于这次省委的人事安排,他至今都是耿耿于怀的。为了一个像桂再庸这样的人,怎么能置一个地方的多次反映于不顾,而且他们对于这种可能局面的估计也完全是错误的。但是,既然省委决定了,他就必须坚决照办,而且一定要办好,绝不能把省委定的人选给撸下来。这不仅是一个组织原则,一个态度问题,更主要的是一个声誉问题。一个全省出名的硬书记,最后却在这个问题上栽了,这个脸是怎么也丢不起的,特别是在他即将画句号的这个时候。这个句号画得圆不圆,是一辈子的大事情,他门力生是在为自己的声誉而战。他很清楚,省委的某些人,也正是因为看准了这一点,才绝对不改口的。这里面,实在是有点儿很卑鄙龌龊的心理的……但是,他现在已经顾不得这些了,几天的情况表明,有的人已经铁了心,是非要逼着他拿起手中的刀来呵……
  无奈。这真是一种说不出的无奈。要知道,不管成功与否,会议之后就要退下来的一个老头子了,他又何必非要这样呢……
  诸葛不幸扶阿斗,伊尹何苦遇纣王……这是他年轻时写过的两句诗,现在倒真的用得上了。
  柳成荫进来了,无声无息在他对面坐下,也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他。
  门力生拿起茶几上的烟,扔给他一支。
  柳成荫本来是抽烟的,但是近年来由于知道老书记在努力戒烟,也就习惯在书记面前不吸了,拿起那支烟来左看看右看看,像是在欣赏一件珍贵的文物,却始终没有点起来。
  他这种做派,门力生也感觉不舒服,但是不想再怎么着了,只好说:“今天会上有什么新的情况,是不是又有什么新花样了?”
  “新的花样倒是没有,但是我听各个代表团的人说,几乎每个团里都有人在活动,如果现在就投票,恐怕连半数都过不了的。”
  “你说的是桂再庸吧?他过不了半数,有的人就可能得满票喽。”
  “那倒也不一定。现在的形势比较复杂,金鑫的人虽然活动能量不小,今天早上那伙人就一定是他们组织的。但是我听说还有别的情况,这样下去恐怕无法控制了……”说到这里,柳成荫突然顿住了。
  “不要吞吞吐吐的,你把话说完,这里只有你和我。”
  “那……我就直说了,有的代表团可能还会把杨波也提出来……当然,杨波本人倒什么也没有表示。”
  “杨波你放心,我去做他的工作,我的话他敢不听!现在的关键还是在金这里啊……”
  “是的,我同意您的看法。他妈的,金这个人的确太不像话了。不仅是无组织无纪律,纯粹是品德就有问题。”说到这里,柳成荫显得很激动,“还是关键时候考验人啊!平时也人模狗样的,这一段自从老郜出事,我算是把这个人看透了。他现在纯粹是狗急跳墙,个人主义恶性膨胀。咱不要说省委,不要说原则、纪律,就说门书记您吧,平时对他够不错的了。这时候跳出来,明摆着就是在给您难堪啊。依我看咱也别客气了,他不仁咱不义,现在就立即请示省委,把他开展非组织活动的情况好好查一查……”
  柳成荫愈说愈激动,门力生却只有冷笑了:“哼!非组织活动,那倒便宜他了!我看,这一次是必须破釜沉舟了。但是我想,对于他还是要稳一稳,毕竟是一个副书记,即使有确凿的证据也要先请示省委。但是,别的人就不一样了。我记得前些日子你曾经转给我一份材料,我让你先放一放,首先在白过江这个人身上寻找突破口,现在进展得怎么样了?”
  “还不行。虽然许多人都说几年来白峪沟矿多次发生重大安全事故,死了不少人都没有报案,悄悄地就埋了,但是,由于当事人王霞一直不肯说话,白过江那里还没有什么大的进展……现在,他们正反咬一口,说自从杨波副市长下令金山各矿停产整顿以来,特别是这些天公检法上去,把好端端的一座金山给毁了,给他们造成了巨大损失。刚才我出去看了一下,杨市长和他们这伙的对话激烈着呢……”
  “既然如此,我们就要另想办法了。我想,根据你的那个材料,可以肯定白过江和曹非关系密切,在白峪沟建矿问题上,曹非起码是负有领导责任的,这方面陈见秋也有一个材料……至于这里面的经济问题,曹非这个人我清楚,只要一审就全知道了。”
  “这一点,我完全相信。那……您现在的意思是……”
  “我只问你,就凭现在有的这些材料,能不能把曹非给弄起来,或者说即使将来没有别的情况,仅此一条还能不能办成铁案?”
  “这、这……”柳成荫嗫嚅起来,久久地盯着门力生,思索了好半天,才低沉地说:“我看可以。”
  门力生捻灭烟头,站了起来:“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在这方面你可是专家。我看,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办。通知有关部门,立刻采取行动……张謇书记那里,我来直接请示。”
  柳成荫也站起来,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只郑重地点了点头。
  二十四
  这些日子,曹非正处在多少年没有的兴奋之中。
  金鑫虽然躲进了医院,但是大会上的一举一动他都了如指掌。曹非把几个铁关系都调动起来,已经形成了山雨欲来的满弓架势,门老头玩了一辈子,这一次可是玩住他自己了。金鑫已经答应,只要他当了市长,就一定让曹非来当副市长。再下一步,门力生一退,陈见秋一倒,只剩一个杨波能翻了什么天,雁云就真的是他们的了……到那时还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更重要的是,这一次省委定的人选没选上,门老头也就在全省全国威风扫地,再也抬不起头来了……那才真是大快人心呵。这几天大会小会进进出出的,每碰一回面,都感觉老头子的脸色更黑干憔悴了一些,目光凶凶的好像人人都亏待了他似的,曹非心里感到特别舒服,抵得上和钟丽婷上床那样美气了。
  趁着开大会,曹非悄悄地溜回房间,洗一个热水澡,舒舒服服躺在床上,开始拨打那一个令他心跳的电话,他要好好庆祝一下了。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钟丽婷也答应了,洗个澡马上就过来,然后吃吃地一笑。这个小女人,真是一个尤物啊,笑起来都那么浪那么勾人,挠得人耳朵根麻酥酥的。
  曹非把枕头摆好一点,头枕着双手,眼盯着洁白的天花板,嘴里哼哼着“二人台”中男女青年谈情说爱的“打樱桃”曲调,开始有一搭儿没一搭儿地想心思。
  都半辈子的人了,这些年来他其实一直都在退让,蹑手蹑脚,循规蹈矩,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气,这种状况再也不能继续下去了。从此往后,一定要挺起胸膛来,堂堂正正地活一回,否则就真是太不值得了。
  他是没有念过多少书,是没有一张响当当叫得亮的文凭,但是那不是历史造成的吗,那能怨他吗?再说了搞政治又不同于别的,有多少书呆子能吃得下这碗饭来?而且从古到今,翻遍二十四史,这才是一个铁规律呢。他虽然没什么文化,但是特喜欢读史的。什么刘邦朱元璋,哪一个不是起于民间的草莽英雄,孔老二倒是圣人,周游列国一辈子,其实说到底无非就是想弄个一官半职当当,最后还不是灰溜溜地回到鲁国教他的书去了?
  一开始参加工作,曹非是在一家县办企业里。当时那家企业的厂长是个从大城市下放的大学生,文质彬彬的,满口的上海话,一个人也听不懂。厂里有一个泼皮,天天迟到早退,厂长要扣他的工资,他就赖在厂长办公室不走,又拍桌子又瞪眼,文质彬彬的厂长能读懂一尺厚的外国书,却拿这么个小子一点办法也没有。有一次和他说起来,他不禁哈哈大笑说,厂长,小事一桩嘛,你不要管,交给我就得了……当天夜里,他便叫了几个铁杆弟兄,把那个小子叫到一个空车间里,一绳子就吊到了半空里,然后也不理他,弟兄们坐在地上喝起酒来……没用了一个小时,那小子就哭爹喊娘,头摇得像拨浪鼓了,问一句他说一句,赌咒发誓再也不敢找厂长的麻烦了。
  当然,如今的这位厂长倒是今非昔比,抖起来了,不仅调回上海,而且已经当了一个跨国公司的大老板,出门坐的起码是宝马奔驰什么的……但是,想当年如果不是我,也许他早就让那个赖小子整得趴在地上了,还能有今天这样的风光吗?
  曹非呆过的第二个单位是老干局。人生在世,不吃苦中苦,难为人上人,这一点他真的体会太深了。那时的老干局侍候的都是战争年代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资格老,级别高,脾气也特别的大,为了把这些人服侍好,他的确下了很大的辛苦。特别是有一个姓周的老头子,当过解放后的首任地委书记,连后来的许多省部级大官儿都是他的部下呢。老头子爱下象棋,曹非就天天陪着他,有时候一下就下到了后半夜。后来老头子病了,后妻和惟一的女儿都厌烦起来,曹非端屎倒尿地服侍,有时拉不出屎来他还亲自下手掏过呢……正因为这样,等到老头子的一个老部下当了省委副书记,一个电话打去,曹非就当了个副县长。如果不是老头子很快死了,那个省委副书记也调到了外省,他哪里还会怕一个小小的门力生呢,相反,恐怕门力生也要天天溜着他一点胡须的……
  这就叫此一时彼一时吧。自从门力生一来,他的运气好像就全没了,这究竟是怎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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