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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学记-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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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我不敢收。
  “你带着它去,相信它能保护你。一切的邪恶都会因为这块蓝宝而离开你——包括你的忧伤和那神经质的胃。好吧?替我保管下去,直到我们再见的时候。”
  “不行,那是你父亲给的。”
  “要是父亲看见我把这块石头给了你——一个值得的人,他会高兴的。”
  “不行。”
  “可以的,好朋友,你收下了吧。”
  “才三天,见面三次。”
  “傻孩子,时光不是这样算的。”
  我握住那块石头,仰脸看着这个人,他用手指在我唇上轻轻按了一下,有些苦涩的微笑着。
  “那我收了,会当心,永远不给它掉。”我说。“等你再见到我的时候,你可以还给我,而后,让我来守护你好不好?”
  “不知道会不会再见了,我——浪迹天涯的。”“我们静等上天的安排,好吗?如果他肯,一切就会成全的。”
  “他不肯。”
  “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了,很早以前,就知道的,苍天不肯……”我有些哽咽,扑进他怀里去。
  他摸摸我的头发,又摸我的头发,将我抱在怀里,问我:“胃还痛不痛?”
  我摇摇头,推开他,用袖子擦了一下眼睛。
  “要走了,你今天早班飞机。”
  那时候,已是清晨四点多,清道夫一个一个在街上出现了。
  “我送你回旅馆。”
  “我要一个人走,我想一个人走一走。”
  “在这个时间,你想一个人去走一走?”
  “我不是有了你的星石吗?”
  “可是当我还在你旁边的时候,你不需要它。”
  在他旁边慢慢的走起来。风吹来了,满地的纸屑好似一群苍白的蝴蝶在夜的街道上飞舞。
  “放好我的地址了?”
  我点点头。
  “我怎么找你?”
  “我乱跑的,加纳利岛上的房子要卖了,也不会再有地址,台湾那边父母就要搬家,也不知道新地址,总是我找你了。”“万一你不找呢?”
  “我是预备不找你的了。”我叹了口气。
  “不找?”
  “不找。”
  “那好,我等,我也可以不走,我去改班机。”“你不走我走,我去改班机。”我急起来了,又说“不要等了,完了就是完了,你应该感激才是,对不对?你自己讲的。刚才,在我扑向你的那一霎间,的确对你付出了霎间的真诚。而时间不就是这样算的吗?三天,三年,三十年,都是一样,这不是你讲的?”说着说着我叫了起来。“ECHO——”
  “我要跑了,不要像流氓一样追上来。我跟你说,我要跑了,我的生活秩序里没有你。
  我一讲再见就跑了,现在我就要讲了,我讲,再——见,亚兰——再见——。“
  在那空旷的大街上,我发足狂奔起来,不回头,那种要将自己跑到死的跑法,我一直跑一直跑,直到我转弯,停下来,抱住一根电线杆拚命的咳嗽。
  而豪华的马德里之夜,在市区的中心,那些十彩流丽的霓虹灯,兀自照耀着一切有爱与无爱的人。而那些睡着了的,在梦里,是哭着还是笑着呢?
  美女、欲望、权利的争斗,一碗泡面搅热的三国,风情万种的皇后指引你进入争霸时代,机智、计谋、高智商的争斗,尽在,开启网游智商比拼先河!
  爱马落水之夜
  飞机由马德里航向加纳利群岛的那两个半小时中,我什么东西都咽不下去。邻座的西班牙同胞和空中小姐都问了好多次,我只是笑着说吃不下。
  这几年来日子过得零碎,常常生活在哪一年都不清楚,只记得好似是一九八四年离开了岛上就没有回去过,不但没有回去,连岛上那个房子的钥匙也找不到了。好在邻居、朋友家都存放着几串,向他们去要就是了。
  那么就是三年没有回去了。三年内,也没有给任何西班牙的朋友写过一封信。
  之所以不爱常常回去,也是一种逃避的心理。加纳利群岛上,每一个岛都住着深爱我的朋友,一旦见面,大家总是将那份爱,像洪水一般的往人身上泼。对于身体不健康的人来说,最需要的就是安静而不是爱。这一点他人是不会明白的。我常常叫累,也不会有人当真。
  虽然这么说,当飞机师报告出我们就要降落在大加纳利岛的时候,还是紧张得心跳加快起来。
  已是夜间近十点了,会有谁在机场等着我呢?只打了电话给一家住在山区乡下的朋友,请他们把我的车子开去机场,那家朋友是以前我们社区的泥水匠,他的家好大,光是汽车房就可以停个五辆以上的车。每一回的离去,都把车子寄放在那儿,请他们有空替我开开车,免得电瓶要坏。这一回,一去三年,车子情况如何了都不晓得,而那个家,又荒凉成什么样子了呢?
  下了飞机,也没等行李,就往那面大玻璃的地方奔去。那一排排等在外面的朋友,急促的用力敲窗,叫喊我的名字。
  我推开警察,就往外面跑,朋友们轰一下离开了窗口向我涌上来。我,被人群像球一样的递来递去,泥水匠来了、银行的经理来了,电信局的局长来了,他们的一群群小孩子也来了,直到我看见心爱的木匠拉蒙那更胖了的笑脸时,这才扑进他怀里。
  一时里,前尘往事,在这一霎间,涌上了心头,他们不止是我一个人的朋友,也曾是我们夫妇的好友。“好啦!拿行李去啦!”拉蒙轻轻拍拍我,又把我转给他的太太,我和他新婚的太太米雪紧紧的拥抱着,她举起那新生的男婴给我看,这才发觉,他们不算新婚,三年半,已经两个孩子了。
  我再由外边挤进隔离的门中去,警察说:“你进去做什么?”我说:“我刚刚下飞机呀!进去拿行李。”他让了一步,我的朋友们一冲就也冲了进去,说:“她的脊椎骨有毛病,我们进去替她提箱子——。”警察一直喊:“守规矩呀!你们守守规矩呀……”根本没有人理他。
  这个岛总共才一千五百五十八平方公里,警察可能就是接我的朋友中的姻亲、表兄、堂哥、姐夫什么的,只要存心拉关系,整个岛上都扯得出亲属关系来。
  在机场告别了来接的一群人,讲好次日再连络,这才由泥水匠璜杠着我的大箱子往停车场走去。
  “你的车,看!”璜的妻子班琪笑指着一辆雪白光亮的美车给我看,夜色里,它像全新的一样发着光芒。他们一定替我打过蜡又清洗过了。
  “你开吧!”她将钥匙交在我手中,她的丈夫发动了另外一辆车,可是三个女孩就硬往我车里挤。
  “我们先一同回你家去。”班琪说,我点点头。这总比一个人在深夜里开门回家要来得好。而那个家,三年不见了,会是什么样子呢?
  车子上了高速公路,班琪才慢慢的对我说:“现在你听了也不必再担心了,空房子,小偷进去了五次,不但门窗全坏了,玻璃也破了,东西少了什么我们不太清楚,门窗和玻璃都是拉蒙给你修的。院子里的枯叶子,在你来之前,我们收拾了二十大麻袋,叫小货车给丢了。”
  “那个家,是不是乱七八糟了?”我问。
  “是被翻成了一场浩劫,可是孩子跟我一起去打扫了四整天,等下你自己进去看就是了。”
  我的心,被巨石压得重沉沉的,不能讲话。
  “没有结婚吧?”班琪突然问。
  我笑着摇摇头,心思只在那个就要见面的家上。车子离开了高速公路,爬上一个小坡,一转弯,海风扑面而来,那熟悉的海洋气味一来,家就到了。
  “你自己开门。”班琪递上来一串钥匙,我翻了一下,还记得大门的那一只,轻轻打开花园的门,眼前,那棵在风里沙沙作响的大相思树带给了人莫名的悲愁。
  我大步穿过庭院,穿过完全枯死了的草坪,开了外花园的灯,开了客厅的大门,这一步踏进去,那面巨大的玻璃窗外的海洋,在月光下扑了进来。
  璜和班琪的孩子冲进每一个房间,将这两层楼的灯都给点亮了。家,如同一个旧梦,在我眼前再现。
  这哪里像是小偷进来过五次的房子呢?每一件家具都在自己的地方等着我,每一个角落都给插上了鲜花,放上了盆景,就是那个床吧,连雪白的床罩都给铺好了。
  我转身,将三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各亲了一下,她们好兴奋的把十指张开,给我看,说:“你的家我们洗了又洗,刷了又刷,你看,手都变成红的了。”
  我们终于全部坐下来,发现一件银狐皮大衣不见了,我说没有关系,真的一点也不心痛。在沙发上,那个被称为阿姨的ECHO,拿出四个红封套来,照着中国习俗,三个女儿各人一个红包——她们以前就懂得这个规矩,含笑接下了。至于送给班琪的一个信封,硬说是父母亲给的。长辈赐,小辈不可辞。班琪再三的推让,我讲道理给她听,她才打开来看了。这一看吓了一大跳,硬是不肯收。我亲亲她,指着桌上的鲜花和明亮的一切,问她:“你对我的情,可以用钞票回报吗?收下吧,不然我不心安。”
  璜——泥水匠的工作收入不稳定,是有工程才能赚的。班琪因此也外出去替人打扫房子贴补家用,而三个宝爱的女儿,夫妇俩却说要培植到大学毕业。他们不是富人,虽说我没有请他们打扫、他们自动做了四整天,这份友谊,光凭金钱绝对不可能回报。不然,如果我踏进来的是一幢鬼屋一样的房子,一定大哭去住旅馆。
  班琪不放心我一个人,说:“怕不怕?如果怕,就去睡我们家,明早再回来好了。”
  我实在是有些害怕,住过了台北的小公寓之后,再来面对这幢连着花园快有两百五十坪的大房子时,的确不习惯。可是我说我不怕。
  那个夜里,将灯火全熄了,打开所有的窗户,给大风狂吹进来。吹着吹着,墙上的照片全都飞了起来,我静听着夜和风的声音,快到东方发白,等到一轮红日在我的窗上由海里跳了出来时,这才拉开床罩躺了下去。
  很怕小偷又来,睡去之前,喊了耶稣基督、荷西、徐讦干爸三个灵魂,请他们来守护我的梦。这样,才睡了过去。“呀——看那边来的是谁?”邮局早已搬了家,柜台上全都装上了防弹玻璃,里面的人看见我,先在玻璃窗后比划了一下拥抱的手势,这才用钥匙开了边门,三三两两的跑出来——来拥抱。
  我真喜欢这一种方式的身体语言。偏偏在中国,是极度含蓄的,连手都不肯握一下。好久不见,含笑打个招呼虽然也一样深藏着情,可是这么开开朗朗的西班牙式招呼法,更合我的性情。
  “我的来,除了跟你们见面之外,还有请求的。房子要卖了,邮局接触的人多,你们替我把消息传出去好不好?”我说。“要卖了?那你就永远回中国去了?你根本是西班牙人,怎么忘了呢?”
  “眼看是如此了,父母年纪大了,我——不忍心再离开他们。”我有些感慨的说。
  “你要住多久?这一次。”
  “一个半月吧!九月中旬赶回台湾。”
  “还是去登报吧!这几年西班牙不景气,房子难卖喔!况且你只有一个半月的时间。”
  告别了邮局的人,我去镇上走了一圈,看老朋友们,谈到最后,总是把房子要卖的事情托了别人。他们听了就是叫人去登报,说不好卖。房价跌得好惨的。
  “那我半价出售好了,价格减一半,自然有人受引诱。”我在跟邻居讲电话。
  “那你太吃亏了,这一区,现在的房价都在千万西币以上,你卖多少?”
  “折半嘛!我只要六百万。”
  “不行,你去登报,听见没有,叫份一千两百万。”邻居甘蒂性子又直又急,就在那边叫过来。
  那是“有价无市”的行情,既然现在的心就放在年迈的父母上,我不能慢慢等。
  就在抵达加纳利群岛第二天的晚上,我趴在书桌上拟广告稿,写着:“好机会——私人海滩双层洋房一幢,急售求现。双卫、三房、一大厅,大花园、菜园、玻璃花房、双车车库,景观绝美。可由不同方向之窗,观日出,观日落,尚有相思树一大棵,情调浪漫,居家安全。要价六百五十万,尚可商量。请电六九四三八六。”
  写好了字数好多的广告,我对着墙上丈夫的照片默默的用心交谈。丈夫说:“你这样做是对的,是应该回到中国父母的身边去了。不要来同我商量房价,这是你们尘世间的人看不破金钱,你当比他们更明白,金钱的多或少,在我们这边看来都是无意义的。倒是找一个你喜欢的家庭,把房子贱卖给他们,早些回中国去,才是道理。”
  果然是我的好丈夫,他想的跟我一色一样。
  第二天的早晨,我将房基旁的碑石捡了一小块,又拿掉了厨房里一个小螺丝钉,在赴城内报社刊登广告之前,我去了海边。
  当,潮水浸上我的凉鞋时,我把家里的碎石和螺丝钉用力向海水里丢去,在心里喊着:“房子,房子,你走了吧!我不再留恋你——就算做死了。你走吧,换主人去,去呀——”
  大海,带去了我的呼叫,这才往城内开去。
  替人刊登广告的小姐好奇的对我说:“那一区的房价实在不止这么些钱的,你真的这样贱价就卖掉了?可惜我连六百万也没有,不然就算买下投资,也是好的。”(注:六百万西币等于一百八十万台币左右。)
  登报的第二天,什么地方都不敢去,倒是邻居们,在家中坐了很久,甘蒂看了报纸,就来怪责我,说我不听话,怎么不标上一千万呢。卖一千万不是没有可能,可是要等多久?我是在跟岁月赛跑,父母年高了,我在拚命跑。
  就在那个中午,有一位太太打电话来,说想看房子,我请她立即过来,她来了。
  打开门,先看来人的样子就不太喜欢。她,那位太太,珠光宝气的,跟日出日落和相思树全都不称,神情之间有些傲慢。
  我站在院子里,请她自己上上下下的去观望免得她不自在。看了一会儿,她没说喜不喜欢,只说:“我丈夫是位建筑师?剑
  “那你为什么要买房子?自己去盖一栋好了。”我诚恳的说。
  “我喜欢的是你这块地,房子是不值钱的,统统给推倒再建,这个房子,没有什么好。”
  我笑了笑,也不争辩,心里开始讨厌她。
  “这样吧,四百万我就买了。”她说。
  “对面那家才一层楼,要价一千一百万,我怎么可能卖四百万?”我开始恨起她来。
  “那没有办法了,我留下电话号码,如果你考虑过之后又同意了,请给我电话。”
  收了她的电话,将她送出去。我怎么会考虑呢,这个乘人之危的太太,很不可爱。
  加纳利群岛的夏天到了夜间九点还是明亮的,黄昏被拉得很长。也就在登报的同一天里,又来了好几个电话,我请他们统统立即来看。
  门外轰轰的摩托车声响了一会儿才停,听见了,快步去开门。门外,站着两个如花也似的年轻人,他们骑摩托车、这个,比较对胃口了。男人一脸的胡子,女人头发长长的。
  他们左也看、右也看、上也看、下也看,当那个年轻的太太看见了玻璃花房时,惊喜得叫了起来,一直推她的先生。“我们可不可以坐下来?”那个太太问。
  当然欢迎他们,不但如此,还倒了红酒出来三个人喝。好,开始讲话了,讲了一个多钟头,都不提房子,最后我忍不住把话题拉回来,他们才说,两个人都在失业。
  “那怎么买房子呢?”我说。
  “等我找到事了,就马上去贷款。”
  “可是我不能等你们找到事。”
  “你那么急吗?”他们一脸的茫然。
  “不行,对不起。”
  “我们有信心,再等几个月一定可以找到事情做的,我们大学才毕业。你也明白这种滋味,对不对?”
  还是请他们走了,走的时候,那个太太很怅然,我一狠心,把他们关在门外。
  接了电话之后,来的大半是太太们,有一位自称教书的太太,看了房子以后,立即开始幻想,这间给自己和丈夫,那间给小孩,厨房可以再扩充出去,车房边再开一个门,草地枯死了是小意思,相思树给它理理头发就好了,那面向海的大窗是最美的画面,价格太公道了,可以马上付……她想得如痴如醉,我在一旁也在想,想——房子是卖掉啦!可惜了那另外六天的广告费。没想到第一天就给卖了。
  等到那位太太打电话叫先生飞车来看屋时,等到我看见了她先生又羞又急的表情时,才觉着事情不太顺利了。
  那位先生——又是个大胡子,好有耐性的把太太骗上了属于她的那一辆汽车,才把花园的门给关上,轻声对我说:“对不起,我太太有妄想症,她不伤人的,平日做事开车都很正常,就是有一样毛病,她天天看报纸,天天去看人家要卖的房子,每看一幢,都是满意的啦!你这一幢,我们并不要买,是她毛病又发了。你懂吗?我太太有病。”
  我呆看着这个做先生的,也不知他不买房子干什么要讲他太太有毛病来推托。我根本不相信他的话。
  “过几天我拿些水果来给你,算做道歉,真对不起,我们告退了。”
  他弯着腰好似要向我鞠躬似的,我笑着笑着把门关上了。卖房子这么有趣,多卖几天也不急了。想到那个先生的样子,我笑了出来。他一直说太太有毛病,回想起来的确有点可疑。
  这种人来看房子,无论病不病,带给卖主的都是快乐。
  那个黄昏,我将厨房的纱窗帘拉开,看着夕阳在远方的山峦下落去,而大城的灯火一盏一盏亮起,想到自己的决心离去,心里升出一份说不出的感伤和依恋。心情上,但愿房子快快脱手,又但愿它不要卖掉。可是,那属于我的天地并不能再由此地开始。父母习惯了住在台湾,为着他们,这幢房子的被遗弃,应该算做一件小事,不然住在海外,天天口说爱父母而没有行动,也是白讲。
  既然如此,就等着,将它,卖给心里喜欢的人吧。父母是我的命根,为了他们,一切的依恋,都可以舍去。
  就在那么想的时候,门铃又响了,那批打过电话来的人全来看过房子了,这时候会是谁呢?我光脚轻轻的往大门跑,先从眼洞里去张望——如果又是那位建筑师太太来杀价,我就不开门。
  门开了,一对好朴实好亲切、看上去又是正正派派的一对夫妇站在灯光下。
  “听说,你的房子要卖?”我笑说是,又问怎么知道地址的,因为地址没有刊登在报上,而他们也没有打过电话来。“我叫璜,在邮局做事的,ECHO,你忘了有一年我们邮局为了你,关门十五分钟的事情吗?”
  我立即想到六年前的一个早晨,那一次我回台不到四个月,再回岛上来时,邮局拖出来三大邮包的口袋,叫我拿回去。当时,我对着那么多邮件,只差没有哭出来。怎么搬也搬不上汽车。而小汽车也装不下三大袋满满的信。
  就在那种进退不得的情况下,邮局局长当机立断,把大门给关上了,挂出“休息”的牌子,在一声令下,无论站柜台的或在里面办公的人,全体出动,倒出邮袋中所有的东西,印刷品往一边丢,信件往另一边放,般空报纸杂志全都丢,这才清理出了一邮袋的东西——全是信。那一场快速的丢和捡,用了十五个人,停局十五分钟。
  “对了,你就是当时在其中帮忙的一个。”我一敲头,连忙再说:“平日你是内部作业的,所以一时认不出来,对不起!对不起!”
  恩人来了,竟然不识,一时里,我很惭愧。
  那位太太,静静的,一双平底布鞋,身上很贴切的一件旧衣。她自我介绍,说叫米可。
  我拉开相思树的枝叶,抱歉的说,说草地全枯了,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璜和米可只看了一圈这个房子,就问可不可以坐下来谈。在他们坐下的那当儿,我心里有声音在说——“是他们的了。”“好,我们不说客气话,就问了——你们喜欢吗?”我说。那两个人,夫妇之间,把手很自然的一握,同时说:“喜欢。”看见他们一牵手,我的心就给了这对相亲相爱的人。“要不要白天再来看一次?”我又问。
  “不必了。”
  “草死了,花枯了,只有葡萄还是活的,这些你们都不在乎?”
  他们不在乎,说可以再种。
  璜,先喊了一声,脸就红了,他说:“讲到价格——”“价格可以商量。”我说。看看这一对年轻人,我心里不知怎的喜欢上了他们,价格这东西就不重要了。“我们才结婚三年,太贵的买不起,如果,如果——我们实在是喜欢这房子。”
  “报上我登的是六百五十万,已经是对折了。你们觉得呢?”
  “我们觉得不贵,真的太便宜了,可是我们存来存去只有五百八十万,那怎么办呢?”
  米可把她的秘密一下子讲出来了,脸红红的。
  “那就五百六十万好了,家具大部份留下来给你们用。如果不嫌弃,床单、毛巾、桌布、杯、碗、刀、叉,都留给你们。”
  我平平静静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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