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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冷长河-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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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定的社会需要,是谎言滚动的“势”,是扩充体积的积雪,是顺坡下溜的速度。因此我觉得不应该过多地责怪这位热处理技工。我仔细地分析了有关这个事件的调查报告,发现这个人其实并不坏,谎言构建起来之后也没有乘机做什么坏事,谋什么财物,相反,倒是为补漏花费了不少冤枉钱,而他的经济情况一直很不好。直到谎言揭穿,他仍然生活在贫寒之中。揭穿之后很多报刊嘲笑他,但我认为这些报刊不应如此轻松,当年一有风声就把他推上危险高坡的,还不是报刊?报刊对他,应有巨大的亏欠。
报刊在这一问题上的责任,是只求轰动,不求实证。这是当代很多报刊的共同毛病。一有新奇的消息,就急匆匆地赶发出来,一阵爆炒,然后紧紧追随。在我看来,这是谎言发生机制和扩张机制的关键。这件事的最后揭穿,居然也不是记者,这实在是一种职业性的失职。
由此联想,待些年来,我曾近距离地目睹过很多谎言的扩张过程。都或多或少与传媒有关。前些年,有人转告我一家报纸的报道,一个中年作者刚发表一个作品,就受到海外五所大学的联合邀请,他正在准备演讲稿云云。我当时一听就为这位老兄着急,心想你说一所大学邀请,旁人还能马虎过去,怎么扩充到了五所?大话由媒体说,收场还得靠自己,这个场怎么收?世界上的大学校长都是很高傲的,他们很少联手做一件什么事,据我本人对海外的了解,好像不大可能出现五所大学联合邀请一个人讲学的事,哪怕他是一代宗师,或退休总统。幸好这位先生聪明,没再就这件事弥补和延伸。更惨的是一些老人,不小心进入了谎言系统,传媒一加播扬,他们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当众继续把谎说圆,只得随口乱说,实在让人同情。例如我曾见到两个老人,开始只是出于一点小小的虚荣,编造了一个创作上的谎言,后来就越吹越大,也越来越说不明白了,让听的人都为他们着急。记得我当时就托人转告那些报刊,饶了这两位老人家吧,但报刊不依,仍然以声援的方法捉弄他们,直到最后不得不“大音希声”。
我想,天底下最劳累的事情之一,就是编造谎言。因此谎言揭穿,对他们是一种解脱。从报道看,江西这位当事人终于败露的时候,他正在外地,当地领导紧急传唤他回来。在一间会议室,他刚进门,领导就问了一句:“你到过美国吗?”他连停顿也没有,立即急不可待地说:“假的,我全是假的!”然后和盘托出。
他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全身放松地坐了一会儿,终于慢慢地站立起来。
我猜,他当时心中想的一定是:好了,这次可怕的“热处理”总算完工了。
街道已经不是昨日的模样,他摇摇晃晃,回家了。
心中的恶狼
在各种凶杀案中,最让人感到恐怖的是哪一种?我认为是没有具体理由的那一种。有理由,就有逻辑,伤害具有针对性,人们也有可能提防;如果没有理由,只能听天由命,谁都手足无措了。
其实,没有具体理由的犯罪,总还是有心理理由的。因此,我们有必要更加关注人类的心理黑箱,说不定什么时候,那里会蹿出来一条恶狼。
一九九四年五月二十七日夜,云南省通海县县城的一个歌舞厅里,一个握着长剑的青年男子见人就刺,不到半小时就刺死四人,刺伤多人,他边刺边大声吼叫:“我孙玉峰曾经是社会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我事业的成功,对社会有益,我事业失败,就会给社会带来灾难。”
那么,他有什么事业呢?这完全是一个只有初中文化程度、读过一些江湖武侠故事的农村无赖子的狂想。他偶尔进县城,见路上没什么人理他,就在日记里写道:“每走到人群之时,竟然当我是死人,视如无物,阴恻恻地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地过去。”他恨一切不理他的人,但所有的人都不怎么理他,于是他断言“天下人人可杀”。
看来,他走向罪恶的心理程序,是从狂妄自大的心理幻觉开始的。总觉得自己十分重要,应该引起人们的注意,但人们实在没有注意他的理由。我估计他曾多次自我卖弄,一再招惹别人,甚至恨不能把一个有点小名气的人引出来与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吵一架,可惜连这也没有发生。他的招惹因形态卑下,别人只须眼角一扫就会立即厌恶地转过头去不再理会。这种极度的孤独和无聊引起了他的仇恨,但仇恨又没有特定的对象,只能拿起长剑,朝那些活得最快乐的人群走去,按照他的认知范围,他选择了歌舞厅。
应该说,这个心理程序的前半部分,我们在日常生活中也十分眼熟。明明是自己招惹了别人,却不躲开、不道歉,反而觉得别人对不起他,甚至越来越义愤填膺,这是为什么?
有一位作家曾大惑不解地问我:“某某人,我完全不认识,他在五年前一边剽窃我的作品发表,一边写文章骂我,这样做我还能理解,贼喊捉贼嘛!我不理解的是,五年来我对此事完全不理,而他对我的批判却接连不断,而且口气越来越凶,这是为什么?”
我想了一想,说:“问题大半出在你的完全不理上。开始,他一边剽窃你又一边骂你,是为了堵你的口,遮人耳目;但你居然对这两件事完全没有反应,使他感觉到,他在你心目中太微不足道,他的所作所为完全无足轻重,这使他产生了彻底的自卑,并由自卑变成愤怒。”
“不是欺软怕硬?”他问。
“不是。欺软怕硬只是表象,”我说:“你的完全不理,看上去是软,但已超出了软的底线,是一种不可理解之软,而不可理解之软其实就是一种超强度的硬,因此引发了他极度的不自信。”
其实,这种现象并不深奥。
儿时在乡间,常见夏天的中午一头头水牛浸在池塘中消暑,总有群蜂围着它们转。有的水牛被吵得不耐烦了,会甩起尾巴驱赶一下,而有的水牛则纹丝不动。群蜂先是集中在甩动的尾巴附近,恣意逗乐,但时间一长,全都向着纹丝不动的水牛进攻了。它们不是在纹丝不动中寻找安全,恰恰相反,它们一浪接一浪地去招惹,频率越来越快,恨不能把顽石般的水牛整个儿挑动起来。
在“文化大革命”中,我也目睹过类似的现象。
一个同学,来自农村,生怕城市里的同学瞧不起,成天找机会作态,连夜间上厕所时穿的拖鞋都坚持用木拖板,响彻楼层,还声言是“保持贫农本色”。这样的人,“文革”一来,很容易造反。一天,造反派开会斗争教师,适逢他外出,回来后听说,深感失落,居然决定一个人拉一名教师出来游街,补补“风头”。他来到集中关押教师的地方,吆喝几声,教师们诚惶诚恐,唯独余上沅教授不惊不怒,平静如水。这个同学一看,突然傻住,似有恐惧,然后火气上扬,独独把余上沅教授拉出来,由他一个人押着,在校园里游街,招摇过市。作为这次恶性事件的代价,这个同学在十年之后被审查了很长时间。
这个同学犯了错误,但我们都熟悉他,深知他其实并不坏,此前此后也没有做过其它更坏的事,那次冲动,完全是他长久来煎熬于内心的过度自卑和过度自重的突然迸发,迸发的直接起因是两重失落,失落于一种热闹,又失落于余上沅教授超常的平静。
但是,这种突然迸发有时会产生极严重的后果。据报载,一九九八年三月六日下午,洛阳工学院一个姓金的硕士研究生,由于长期以来觉得老师和同学处处看不起他,在交纳课程重修费的时候,突然举起水果刀,向一位正在开发票的女教师猛刺十三刀。直到被警方逮捕,他在监狱里清醒了一阵之后才沉痛地说:“我把自己看得太重了,老觉得别人有意和我过不去,现在想想并没有什么根据,老师和同学们对我其实都挺好的。”他还说,他并不是针对那位被刺的女教师的,如果那天路上碰到别的老师和同学,心里觉得过不去,也会举刀。
这就是说,由于种种心理病灶的夸张性诱发,他心中的恶狼放出来了。这只心中的恶狼也会吃人,既吞噬了别人,也吞噬了自己。由此联想开去,那个在美国爱荷华用手枪刺杀了多名物理学教授的中国留学生卢刚,也进入了类似的心理程序,当然后果更加严重,制造了一个震惊世界的血腥事件。卢刚是博士研究生,洛阳的那位是硕士研究生,云南那个叫孙玉峰的人什么也不是,但在自己村庄里也足可自命为一个孤独的哲人了。他们最后都把自己置身在血泊中,干下了人世间第一等的坏事:杀人。因此,我们切莫轻视了这只心中的恶狼。
据我看,这些人的心中之所以会培育出一只恶狼出来,大致有以下一些共同点:
第一,他们都有过一段奋斗史,使他们超出了原来的生活环境。这种经历带来一种力图排除一切阻力的行为惯性。他们已经把世界看得很小,以为再努力几步就能抵达某种极致,因此把眼前的障碍看得很大,以为生死存亡就在此一搏;
第二,他们的起点比较低微,因此在把世界看小的同时又十分自卑,永远敏感于别人对自己的态度,每天都虎视眈眈,疑神疑鬼,总觉得随时都有一种莫名的力量能把自己颠覆;
第三,他们从来执著于成败的界限而无所谓善恶的界限,因此在心底不拒绝用恶的方式来争取成功。善良对于他们,从未有过感召力和控制力;
第四,他们永远逼视着高于或有可能高于自己的人物,不管这些人物与自己有没有关系。对于那些以平静的生态高出自己的人尤其嫉恨,形成了一种强烈而又辽阔的“泛嫉恨”,最后甚至嫉恨整个文明世界。
有了这四个共同点,只要出现了燠热的温度,便立即可以在心头听到恶狼的嗥叫。
不是危言耸听,我认为,这种心理上的恶狼今后会越来越多,而且有可能带来很大的世界性灾难。因为在很大的范围之内,个人不再受到群体意志的严密控制,跋涉在精神荒漠上的心理孤儿层出不穷,而现代社会的生存竞争又如此激烈,处处隐藏着危险的触发点,因此,接连不断地出现一些骇人听闻、又没有理由的凶杀事件是不奇怪的。至今仍在美国监狱里接受马拉松式审判的智能杀手卡钦斯基就是一个例子,让我们每次想起总要为人类的前途增加忧虑。此人是毕业于哈佛大学的数学博士,由于仇恨高科技社会,专门用邮包爆炸方式杀害大学教授和科学家,十八年间制造了十六起血腥大案,造成一片恐怖。他过着极端孤独的生活,却又渴望着自己在公众中的知名度。他希望自己的行为一直引起全社会的关注,如果社会上突然冒出来一个大新闻掩盖了他,他会坐立不安,很快再次作恶。为了让社会更关注自己,他居然会给受害者写信,说自己“夜以继日制造炸弹是多么辛苦”,而且还寄长篇文章《工业社会及其未来》给报社要求发表,声言如蒙发表就不再制造爆炸事件。不管这个案子多大,受过高等教育的卡钦斯基在极端孤独中因渴望成名、嫉恨成功者而不择手段行恶的基本特征,与我们前面所说的杀人犯没有什么两样,他让我们警觉,心中的恶狼对人类的残害会达到什么地步。
对于这样的人该怎么办?他们的行为终点当然已属于警方的事,但行为的起始和中段却发生在我们身边,而且时时有可能走向终点。像往常一样对这种邪恶现象完全不予理睬以求太平,显然已经不是办法,因为对这样的人来说,并不是有谁去招惹了才会引起他们的行恶,我们不去招惹,他们仍然会找上门来,将巨大的罪恶向着完全无关的人群泼洒。在他们面前,不存在明哲保身的空间,不存在任何个人的安全。
因此,对付这些人心中的恶狼,只能是全人类的集体行为。在社会上普及心理咨询和缓释机制,当然是一个办法,但更重要的还是要重复我心中的圣典:大规模地激发善和爱。只希望街市间忙碌的人群,努力减轻在成败问题上的沉重压力,而多多关顾善恶之间的界限。只希望我们经常自问:何苦到处开辟战场,风声鹤唳?何必时时寻找对手,枕戈待旦?如果这是成功的代价,那么成功又是什么?如果这是个人成名的方式,那么个人的名字又是什么?
——我知道当今社会上多数聪明的年轻人都拒绝作这种自问,认为这些问题过于浅陋,不符合生存竞争的原则。但是,生存竞争、生存竞争,当我们居住的星球,竞争到已经不适合生存,竞争到互相剥夺生存,一起结束生存,那么竞争又是为了什么?
从上述几个杀人犯的心理轨迹来看,他们在竞争之初可能还与改进自己的某种生存环境有关,但竞争到后来完全进入到了一种野心勃勃的精神层面,只想成名扬名,而没有其它更多的实利追求了。连制造了那么多爆炸大案的卡钦斯基,最后居然也是为了在报纸上发表一篇署名文章,真有点不可思议。更不可思议的是我国云南的那个杀人犯孙玉峰,他刺杀了那么多无辜者,最终被判死刑,在执行死刑前法庭问他还有什么最后的愿望,他的愿望让人大吃一惊:“把我的经历编成一本书。”可见他实在太想成名了,而这个农村无赖子的成名理想,竟然是书籍。但他的全部经历,满打满算,至多只能写成一篇文章,而且很多段落都毫无意思,怎么撑得成一本书?
卡钦斯基为了在一篇文章中成名而大量杀人,孙玉峰为了在一本书中成名而大量杀人,文化对于邪恶世界的诱惑会大到这个地步,这是我以前没有想到的。由此我也终于领悟,为什么文化界会发生那么多争名夺利、诬陷造谣的阴暗事件,原来已有不少卡钦斯基和孙玉峰混迹其中了。我想我们今后都不必大惊小怪了,更让人惊恐的狼嗥虎啸,也有可能光顾这个斯文的天地。以后的日子比较严峻。
想要让文化去阻止他们?不,他们正惦念着文化呢!
真正急于做的,是高贵的博爱精神、慈善情怀的重建。
只有这团火光,才能把深夜荒山间的狼群阻退。千万不能让这团火熄灭了,无论如何应该到四处捡拾柴枝维持着,直到霞光初现。
为自己减刑
一位朋友几年前进了监狱。有一次我应邀到监狱为犯人们演讲,没有见到他,就请监狱长带给他一张纸条,上面写了一句话:“平日都忙,你现在终于获得了学好一门外语的上好机会。”
几年后我接到一个兴高采烈的电话:“嘿,我出来了!”我一听是他,便问:“外语学好了吗?”他说:“我带出来一部六十万字的译稿,准备出版。”
他是刑满释放的,但我相信他是为自己大大地减了刑。茨威格在《象棋的故事》里写一个被囚禁的人无所事事时度日如年,而获得一本棋谱后日子过得飞快。外语就是我这位朋友的棋谱,轻松愉快地几乎把他的牢狱之灾全然赦免。
真正进监狱的人毕竟不多,但我却由此想到,很多人正恰与我的这位朋友相反,明明没有进监狱却把自己关在心造的监狱里,不肯自我减刑、自我赦免。
我见到过一位年轻的公共汽车售票员,一眼就可以看出他非常不喜欢这个职业,懒洋洋地招呼,受理不理地售票,时不时抬手看着手表,然后满目无聊地看着窗外。我想,这辆公共汽车就是他的监狱,他却不知刑期多久。其实他何不转身把售票当作棋谱和外语呢,满心欢喜地把自己释放出来。
对有的人来说,一个仇人也是一座监狱,那人的一举一动都成了层层铁窗,天天为之而郁闷忿恨、担惊受怕。有人干脆扩而大之,把自己的嫉妒对象也当作了监狱,人家的每项成果都成了自己无法忍受的刑罚,白天黑夜独自煎熬。
听说过去英国人在印度农村抓窃贼时方法十分简单,抓到一个窃贼便在地上画一个圈让他呆在里边,抓够了数字便把他们一个个从圆圈里拉出来排队押走。这真对得上“画地为牢”这个中国成语了,而我确实相信,世界上最恐怖的监狱并没有铁窗和围墙。
人类的智慧可以在不自由中寻找自由,也可以在自由中设置不自由。环顾四周多少匆忙的行人,眉眼带着一座座监狱在奔走。老友长谈,苦叹一声,依稀有银铛之音在叹息声中盘旋。
舒一舒眉,为自己减刑吧。除了自己,还有谁能让你恢复自由?
灯下回信
秋雨按:上海《青年报》有一个“青苹果热线”栏目,一度邀请我做主持人,回答青年读者们的各种来信。报社转来的信件,多数是中学生写的,这让我想起,我从初中开始读报,读的也就是这份《青年报》,而且,我也是在这份报纸上第一次发表自己的文章的,因此备感亲切。我乐于做这个栏目的主持人,也与此有关。我给青年读者们的回信,一九九六年十一月在该报集中发表,此后收到的来信就更多了。以前大家是写给报社,由报社转给我,后来则成沓成沓地寄到我的单位来了。我当然不可能一一作答,有时随手翻阅,也会顺便回几封。有几封是已经参加工作的大学毕业生写来的,涉及的问题也比较大,我就花费较多的时间来写回信。
以下摘录的来信和回信,有些在《青年报》刊载过,有些则是首次发表。删去了每封信首尾的礼貌性、说明性词句,来信者的署名,遵照他们自己的选择。
我写这些回信,大多在半夜,因此有了这个总题。
一
来信
余教授:
学生爱上自己的老师只是从书中看到的特别多,而我也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竞会落入这个俗套。
他是体育老师,年轻帅气,操一口正宗的北京话。他的课上得很棒,还常和我们一块儿玩耍,幽默可亲。我不得不承认自己陷得很深,几乎天天都会想起他,有时一个人坐着发呆——整整一下午。向别
人谈起,得到的只是对那一份不成熟感情的嘲笑。于是只能自己救自己:给他写些永远也寄不出的信;在日记上记下心灵的点点滴滴;心里实在乱七八糟了,就干脆坐在黑暗中,放些很纯粹的音乐,让那超负荷的心灵尽情发泄。常常因此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我真的好无助,欲哭也无泪。
真不该那么早就尝试爱的感觉,特别是陷入这种暗恋兼单相思的痛苦。幻想和压抑都不能让我轻松好受些,难道必须任时间来冲淡一切吗?
依叶
回信
依叶:
很抱歉,我先要给你泼一瓢凉水:你现在所陷入的状态,既不美好,也不深刻,很多少男少女都经历过,属于青春期的一种浮浅躁动,一般很快会过去,算不了什么事。
不要再写那些信和日记了,更不要在黑暗中边听音乐边胡思乱想了,因为你目前所经历的不是爱,只是一个傻孩子对异性的过分关注,事情做得越多就越傻,形式感越强则更傻。爱情,以两颗成熟心灵的交流为起点。体育老师什么也不知道,根本没有与你产生过这方面的交流;如果他知道了,请想一想,他怎么会爱上一个不好好学习、又没有长大的女孩子呢?在你这一方面,你其实连自己也不了解,怎么可能了解一个大人?
打一个比方,你想游泳,但游泳池还在远方,你看见脚下有一个小泥潭,以为是游泳池,一脚踏进去了。
我看还是赶快跳出这个小泥潭,狠狠嘲笑一下自己,从明天起,好好上课,包括专心地上好体育课。二十年后,你再遇到体育老师,当众告诉他,当年我还给你写过很多没寄出的信,大伙必定笑作一团,包括你自己。
余秋雨
二
来信
余教授:
我在高中一年级时就爱上了同班的一个女同学,现在已经恋爱了一年多时间。在我们班级,差不多的情况还有四对。
但是,我们的班主任老师对此一直反对,说我们这样做影响学习,还会带来不良风气,因此每次开会都批评,搞得我们烦透了。
恋爱是不良风气吗?我们读过古今中外一些写爱情的作品,懂得了要用斗争来保卫爱情,你支持我们吗?
陈晓铜
回信
晓铜:
爱情非常珍贵,不仅值得用斗争来保卫,而且即使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值得。
在这茫茫人世间,一定有一个生命特别适合你,她已经来到世间,等着你。为了找到她,你会经历很多事情,周游很多地方,终于如电光一闪,充分成熟的你找到了充分成熟的她,然后互相托付漫长的生命。
但我不相信,她,正恰就降落在同一所学校、同一年级、同一个班级,降落在高中一年级。那么巧,那么准,又那么早。而且,同样的巧事还发生了四对!
当然,勉强说来,你们的交往也可算作初恋,但初恋毕竟是一个人的重大事件,任何人都不可能有第二次初恋,你们大家难道就这么随意地集体打发了?
今后有人问起你们的初恋,如果你们齐声回答是高中一年级时的同班同学,别人听了一定会大叫:不算,不算,把公式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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