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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河边上的纤夫-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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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惊叫道:“新阳,你,你抽哪门子的风子,这么冷的天你这是干什么?”
那人双手抱着胸,缓缓地蹲了下来,也不回答,只是愣愣地望着她。她不敢出去,只伸出头探脑的又问了几遍。那人开始并不理,后来才道:“你过去,把仁树叫来!”
赵仁树媳妇明显感到有几分不对劲,心里有发毛道:“新阳,你有事好商量,先等一下,我这就去叫他!”她拔脚就往屋里跑,不巧一头撞在赵仁树身上。
赵仁树拉住她道:“撞鬼了,跑得这么快,要死啊!”
她忙向门指道:“你快去看看,快去,叫你呢,赵新阳他发了疯了,在门口叫你呢!
赵仁树愣心想:“我平日不曾亏待过他,他找我发什么疯呢?”又拖着她老婆道:“带我来,不要怕,看这个小杂种想什么夹屁股的来着!”
“新阳?你日娘的疯了!”赵仁树在离赵新阳一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我才走几天啊?你就不认得我了?”赵新阳用一种老态龙种的口气答道。“
“新阳,你神经病啊,你发烧昏了脑袋,还不回家找你老婆暖暖脚去!”赵仁树骂道,
“我老婆?噢,我想起来了,我的儿,我找你妈去!”他站起身来就往屋里跑,一边跑一边叫:“仁树娘,我回来了,我才去几天,你儿子就不认得我了!”
赵仁树本能地抢上前去,一拉胳膊,对着他胸脯就是一拳。赵新阳喊道:“哎呀!你打我,你浑蛋!我回头再找这个畜生算帐!”
他“咕咚”朝后跌倒,双眼紧闭。赵仁树只觉得一阵阵寒颤,又壮着胆儿道:“新阳,你他妈的邪崇侵身了,快起来,快起来!再不起来,我叫你老婆来管你!”地下的人依旧闭眼不答。赵仁树吓得只叫他媳妇儿去喊赵新阳老婆。
不一会,赵新阳老婆来了,一见丈夫这样子,也不顾别的扑上去就哭道:“作贱的死鬼啊,你再下贱嘛地向阎王门口求食,你丢下我怎么办哪……”
赵仁树并他家老太太媳妇早吓得在一边怔怔地看着。赵新阳老婆哭得不成个样子了,一面又爬起来朝赵仁树撕掳道:“你们有钱有势,咱不羡慕,如今他遭了什么法儿,你打他在这个样子,你再连我一并治了就好了,也省得你们再看眼中钉,你快来打啊,快来杀呀!……”她嚎啕着又撕又打,赵仁树只慌得沿墙角躲闪,他妈把他媳妇朝前一推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上去撕了这下贱胚子!”一面又指着赵新阳骂道:“没由地就来闹,你男人操的自己跑来,人又没碰他一根毛!”
赵新阳媳妇,听到这话,放开赵仁树又朝他娘俩骂:“你这老不死的货,我家哪辈子冲了你阴坟,你叫你儿子干吗好事!我先撕毁了你,看你再咬舌子的人!”一边又要伸手来抓,忽看着赵仁树媳妇已操了根竹条来了,她不由退了两步多,又躺到地下叫嚎骂起来了。
大家正闹着,忽然大门被“呜”一声撞开了。那个曾管过账房的赵七爷从外面跑进来喘气道:“了不得了,了不得,你……你们怎么闹成这样了,我刚才……”他咽了唾沫道:“刚才……我,我看见我五哥老葫芦了,正朝这几跑呢,我就急忙跑来了,他没显给你们看么?”
一阵风刮过来,光秃秃的树晃了几下,赵仁树心砰砰地跳腿已经发软了。他颤颤地着在地上的赵新阳:“这,这……”突然赵新阳一下子,睁开眼跳起来,一把拉住赵七爷道:“老七,还是咱老弟兄好啊……”赵七爷立刻软得像一摊泥一样扑嗵跪倒道:“五哥,是我不好……我不好,与孩子们无干!”赵仁树心下一惊忙伏在地鸡叨米似的磕头道:“父亲在上,儿子不孝,儿子不孝……”他想扬手朝脸上打,可那手却被吓得像面条一般立不起来了,趴在那儿头拱在土里,只剩下嘴里嘟囔道:“我不好!让你老人家挨了冻,明儿我就去上坟,多烧些个上好的衣服给您送去!”
这一院子人都爬在一团生怕被鬼拉了去。
赵新阳冷笑道:“送去?你刚才说什么来着‘烧昏了脑袋’这点就想打发我走了!”赵仁树颤抖着说:“父亲你还缺什么,你讲……出来,我……我全给你……送去,送去!”赵新阳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只板着脸厉声说:“你不孝,我也不深究了,我只和你要一样东西!”
“什么?”赵仁树像得了大赦般地抬头瞅了瞅。
“你命!”赵新阳斩钉截铁地说,又朝他逼近一步。
“啊……不要,我不想死……”赵仁树双手紧抱着身子缩了一团,嘶哑地哀号道:“饶了我罢,求求你了……爸……救命啊……”
“五哥!”赵七爷也爬在地上求道:“孩子千错万错,也是你儿子啊,求求你开恩吧……!”赵仁树已吓地说不出话来,只在那儿抱着头拱在稀泥里,两腿直刨腾。
末了,他听到一声沉重的叹息。
“算了吧!”赵新阳无奈地说:“谁让我养了你这个孽种!”又索性干骂道:“天啊,我老葫芦一辈子没干过什么丧良心的事心,居然养出这样儿子来!”
一家老小也都跟着他哭。他停了下来那些人也赶紧停了下来。赵新阳只用手擦了擦了眼道:“好了,天不早了,不要再哭了,你们好好过着吧,仁树,明儿去给我送几钱儿,再化些棉衣被子过去,免得我干尸枯骨地着冷风刺着!”说罢,又掉了几回眼泪,朝后“咕咚”一跤栽倒。
这院子的人忙将赵新阳抬进屋里擦洗擦洗。赵仁树又找了件半旧的袄儿给他穿上,又给他裹了床被子拥在炉火旁边焐着。正忙着,赵新阳又大叫一声跳起来,把众人唬得都瞪了眼,魂儿也飞散了。赵仁树他妈怯怯地问道:“老头子?还有什么要交待的么,赶快吩咐树儿一并办了罢!”
赵新阳抚了把泪道:“老婆子,你也不要说了,我刚准备回去的,后来又想着了一件儿未了,只是我一辈子不曾亏欠别人什么的,今儿无缘无故地借了新阳的身子把得人家闹的,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想来想去,还是让那不孝的孽子来替我偿了这一宗才好!”
赵仁树连忙跪下道:“父亲要我怎样我一定照办,父亲叫我怎么偿吧!……”
赵新阳冷笑道:“这可是你说的,今个大家都听见了!”赵七爷又上来劝道:“老哥也莫要太生气了,你还有什么尽管吩咐吧!”赵新阳又转过去对赵仁树道:“唉!说什么呢!看着你七爷和你老娘的份上,我也不太难为你了,只要你拿千把块钱给新阳补补胆气,他可是虚了,我对不起他,平白叫他受了这一场,你就与我做个好事吧!”
听了这话,赵仁树缓过来道:“这钱……丧事都花……花光了,一时拿不出……来……别别的呢!”赵新阳一拍桌子道:“放屁!你当我不知你是什么玩意,你不拿是吗,我……”
赵仁树连忙“扑通、扑通”磕响头道:“我拿,我拿!”又转向他媳妇道:“还死呆着不成,快去东屋柜子里拿千把块钱来快点!”他媳妇慌忙去屋里摸索了一千元钱,如数数给新阳媳妇。
赵新阳媳妇接过钱慌忙跪在赵新阳面前道:“葫芦爹,求您别再折杀了我们,我们要收了这钱儿,往后还怎么做人,这钱是断乎不能要的,只求能下次换个人吧,别再缠我家新阳了!”
她双手颤抖着向赵新阳递上钱。赵新阳哼了一声道:“别再惹我心烦,钱你拿去,买些好的,给新阳补补身子!”赵新阳媳妇还是在那儿不动弹。赵新阳把钱朝地上一摔,又扫了一眼赵仁树和他老婆:“你拿不拿?你要不拿,我就天天来闹你们,要治你们!”
那赵老七也起忙爬过来拉住她道:“你怎么就这样拗,他叫你拿你还不拿?”她连忙接了钱道声:“得罪!”便揣了钱在口袋里,可怜赵赵仁树一家都在那儿眼巴巴地看着,又不敢吱声。赵新阳道:“我这就走了,仁树明天去坟上看我!”赵老七忙道:“慢走!”赵新阳朝后“咕咚”摔倒。
待他醒来后,赵仁树便说给他听,他只装作惊恐万状,径自到老葫芦牌前拜了一番,又掏出那1000元硬要还。赵仁树赶忙推辞,硬说着是老葫芦的意思后人不可违拗。
赵老七和赵新阳媳妇满心喜欢的把赵新阳弄回去的时候都快十一点了。赵新阳回到家里,洗把脸用正要睡觉,忽见村东头人声嚷嚷。火光冲天,忙把他老婆拉起来看个究竟。他老婆跑出去。一根烟的功夫灰头土脸的跑回来道:“失火了,东头谢老大家失火烧了,烧了个蘑菇棚子,只救得及时,只烧得他一个棚子,别的都没事!”
赵新阳:“救下来了?”
“嗯!”
“没伤着人吧!”
“没有,谢老大自个睡在旁边看蘑菇,后来不知道怎么着了火,就跑出来喊救火,这下他家门口倒淌成河了,偏偏那时候停了雨。都用水桶从沟里提水浇的!”
“不妨事!”赵新阳道:“没有伤着人就好了!”于是关灯睡觉。
风又刮起来了,一阵紧似一阵的打着呼啸穿过村子,吹得檐瓦格愣愣的响。到了后半夜又渐渐地飘起零星小雨来,然后转中雨,将近黎明的时候又转为大雨,夹着狂风咆哮着到处乱撞,连早起的公鸡也不敢出来打鸣了。
天大亮的时候,雨稍小了些,风也止了。
谢光正穿着雨披忙活着清理烧坏了的蘑菇棚。这倒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儿,烧坏了的碎竹竿劈哩啪啦的断;塑料膜烧成一块块绕结把竹先竿粘在一起,用力一拉“嗤啦嗤啦”的响;烧焦的蘑菇料子散发着焦糊的味儿,给雨水一冲哗啦哗啦地淌一院子的黑水,呛得蚯蚓从洞里都爬出来了。“
上午这家人正忙活着清理院子。谢大宝打着伞从外面进来道:“哎哟,可不成样子了,这棚蘑菇全毁了!”
“你自个长眼睛看看吧!”谢父无奈地苦笑道。
“流年不利哪!他家被骗了,你家被烧了,真真是一对儿!”谢大宝笑道:“昨晚没怎么烧起来的,幸亏我们救得及时,要不,这一棚毁了,那一棚也要遭殃!”他一面说一面把伞朝脖子上一靠,用一只胳膊抵着,掏烟来点。
他刚掏出打火机,谢父忙摇手上住道:“不要点,我现在脑袋还未清醒呢,看见火我就害怕。你还拿烟来消谴我。昨天晚上要不是因为点火,还不会出事呢?”谢大宝收了烟笑道:“不点就不点,我看你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谁叫你不小心呢!”
谢父也停下来拄着把锹把苦笑道:“这也不能全怪我,你知道的我在棚边搭了个小庵子看蘑菇,里面没装电灯,天天都点一会蜡烛,昨晚上我进去后把蜡烛放到小凳上,离顺手去拿一本书看,竟把大衣罩在火焰上了。这一罩上,顿时漆黑一片,我正寻思着蜡烛怎么灭了的呢,谁想大衣烧了起来,在我背上呼啦呼啦烧着。我赶忙甩掉大衣拎在手里摔打。溅起的火花就把干稻草给点燃了。这庵子就烧着了,我赶忙跑出来喊人救火,一面又在另一边隔悟这庵子那一面才没烧到,要不然连另一边也报销了!”
“这么说多亏了你了!”谢母苦笑道:“你也不知从哪辈子起就叫你小心小心,你那个心就能紧张起来,非等吃亏的时候才晓得利害!”
谢父低下头只当作没听见。他费力地撬开一个石块用扫帚把落在石头缝里的大块碎碴子扫出来。谢大宝见他二人话头不对,忙接过来道:“你要这么说谢老哥。那谢老哥自要再烧一个,才遂了她的心愿呢,还有一点好处,你要烧光了,自然有人心里得了安慰的!”
“李长江么,他可被人家弄得几千块钱都丢了,我烧了个棚子,他自然高兴的!”
谢母又冷冷地道:“你既然这样体谅人家,那你再烧一个给他不就行了!”
谢父道:“今天我自己把尾巴送给你抓了。索性随你的便,你想怎么拽就怎么拽,想怎么,想怎么排喧我,就怎么排喧我,反正我都认了!只可惜我遭了这么个鬼道儿!”
“你不说鬼,我倒是想不起来呢!”谢大宝故意低声道:“这事儿听起来挺怕人的,你们听说了么,昨晚老葫芦附在赵新阳身上跑到他儿子家闹了半天夜呢?”
“什么?”谢母唬住了脸问:“谁看见了,有什么?”
谢大宝又道:“昨晚赵老七在场,亲眼瞧见的,本来我不信,后来又见仁树抱了一大箱子的衣服,还有一大捆火纸鞭炮什么的,去给老葫芦上坟,我问他:”年都过完了还去上什么坟的呢!‘他说:“你不知道……’就把昨晚老葫芦附在新阳身上,去要被子棉花之类的,他说的和赵七爷说的一模一样,总该是了吧,他两边邻居都听到了一点儿!”
谢父笑道:“他儿子给他后事办的那么隆重,他还不高兴么!”
“高兴?”谢大宝笑道:“高兴还来闹他?”听说昨晚闹的鬼哭狼嚎,才厉害呢,幸亏我当时没在场,我要在场非给可弄得三天三夜不吃不理!
“你能被吓成那样,我不相信你胆那么小!”谁母也笑道:“你这样害怕,那还敢在这儿说,被老葫芦听去一生气,小心你的小命!”
“我与他又没什么瓜葛只为他办了一场丧事,光为了这点事就来闹我玩,我敢说不会,倒是你们让我放不下心,我得提醒你们当心点啊!”谢大宝故意道。
谢父忙按过来道:“我待他们来日不薄,也没招惹过他们,他来找我干什么,疯了么?”
谢大宝听了这话直摇头起来说:“你与他来日没有瓜葛么,有些鬼专门去报复仇家,而有些个鬼呢,专去弄老朋友玩,你以前越是待他好,他便缠着你不放!”
“我们平日里也没什么好处给他呀!”
“没什么好处给他?真没什么……”谢大宝“嗤”笑了一声道:“单是一点,我问你,你家拖拉机呢?老葫芦不是坐着你家机子去,又坐着你家机子来的么?”谢父道:“还是我拉去的呢!”
谢大宝拍手笑道:“说得好,单凭这点好处,老葫芦一会总要来好好谢谢你的!”
“你这话要讲给三岁小娃娃听成能吓倒一大片!”谢父指着谢大宝笑道:“想拿来来吓唬我,开玩笑来的,我从来就不信有这个鬼啊狐狸精啊什么的,要有叫它们尽管找我就好了……!”
这时谢大宝媳妇来找他回去吃中饭,谢母忙去拉过来笑道:“看看你家这口子没事跑这来侃鬼来吓人,中午回去莫给他饭吃!”
他媳妇笑道:“他没事干专门编这些个邪门外道唬人,嫂子别听他的!”
谢大宝急忙道:“什么什么的,我说的可是真话,不信去问问赵仁树就行了!”
“再胡说,叫老葫芦带几只狐狸去你家闹闹才知道厉害呢!”谢光笑道。
第十一章
一个月后的某天,谢大宝站在窗前,看着外面哗哗而下的雨无可奈何的叹息着。他老婆道:“水涨到哪了,可到我们家地里呢!”谢大宝道:“还差一截,快了,那这都涨到谢方家地里了!”
她道:“老天爷也不长眼睛,偏在这时候下雨,毁咱庄稼人的吗?”
“下雨也没错,前一阵子不失了火!”谢大宝道:“只是下的太多了!”他抬头朝窗外看了看阴暗的天道:“看这雨一时半会的停不了,今年又要有春汛了,你看着,今年可要大干一场了,这水势来得猛,不光地里有水,那淮河水都涨到坝底下了,乡里昨天开会讨论组织防汛了!”
“这么说地里水也没地方放了!”他媳妇道:“淹了庄稼明年咱们吃什么?”
“我怎能知道你吃什么?”谢大宝笑道:“你整天光知道吃吃吃的,恐怕全天下的粮食来也填不了你这张嘴!”
“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要把我饿极了,我就吃你!”他媳妇也笑道。
“你怕淹,我还真怕它不淹呢!”谢大宝笑道:“要不淹咱忙活多累人,要淹了光躺着吃救济粮多好,又不要费事!”
“去你的,懒虫一条,谁像你那样啊!”
远处又一阵狂风刮来,夹着雨滴噼哩叭啦的打在窗玻璃上,外面大树呼啦呼啦左右摇晃,拽得根部的院墙“吱嘎,吱嘎”作响。谢大宝忙打着伞一扭一扭地冲进雨中,从草堆底下抽了几根圆木出来抵上。一只老母鸡从鸡窝探出头来看了看被雨一淋,又“咯咯”叫着缩了回去。
这时屋里的电话大喇喇的响起来,谢大宝一脚泥一脚水的跑进屋里,抓起话筒道:“喂……谁呀……书记?……什么事……现在招呼人?”
他顿了顿叹了口气道:“外面这么大的雨,上哪去组织人?”
那边又道:“下雨不是很正常么?不下雨我干吗叫你去修大坝,我告诉你,这是县里的命令!他愿意也得愿意,不愿意也得愿意!”
谢大宝着急地道:“可是这雨,实在太大,等小一点再去不行么?”
那边道:“现在不比往常,现在没商量,大坝一定要保住,我半个小时后去你那段看,你要不去……”咣当挂了电话。那后半截没讲完的话显得有些恐怖。谢大宝皱着眉放下电话,外面噼哩啪啦的声音像打在他心上。
他对他老婆说了一声,转身跑进雨中,他老婆在后面喊道:“拿把伞去!”
他苦笑道:“拿不拿都一样!”
半个小时以后,雨已经小了些。谢大宝赤着脚挽着裤腿带着十几个人在那儿忙着填泥袋子,打桩。被雨水淋透的坝子土很松软,一个桩几梆子就打到了坝内石头上,再用沙袋子两面顶上。
史书记从车里钻出来挽起裤角小心翼翼地在大石头上点了几步。谢大宝忙跑过来道:“书记,你看怎样了,咱弟兄可是拼了命干的呐!”
史书记道:“就这几个人么,加起来不过十来个,现在没问题,你就保证来了洪峰,这堤坝也能顶得住?”
“那也没办法,咱只好拼了,拼得过更好,拼不过咱一块被淹!”
史书记又道:“上头下了命令,要死守淮河大坝!守不住也得守一定要坚守!”
他俩正谈着,那边赵仁树气喘呼呼地道:“什么死守,咱这不是流洪区么,水大了,得尽咱这儿先淹,淮北那坝子最打紧呢!”史书记冷笑道:“话一张嘴巴就说出来了,事情还得干,上游那个流洪区还未用呢,能用咱这儿么?没接到上头流洪的命令,咱这儿就得死守!”他说完又钻进车里道:“再加固一些,那点木桩沙袋顶什么用!”
待他走后,谢大宝朝地上狠狠的了一口道:“顶你妈的用,老子累得要死,你妈的倒也乐得自在!早迟滚你妈的!”
水继续往上涨,一浪又一浪拍打在土坝子上,啦啦的响,沉闷雄浑。一圈又一圈的泥浆甩在岸边的沙袋上。谢大宝他们也不由得感到了一阵哆嗦。
“这水要真淹过来怎么办?”谢光低低地说。
又一个浪头打来,咣一下子打在人们面前溅起二尺高的泥泡沫,这些人像触电般地苏醒过来。面对这涛涛的水,他们实在有些心虚,本来不情愿的拖沓顿时被这水冲得无影无踪了。这会儿他们所想的,只能是保住大堤别让水淹了家人,本能的自我保护意识促使他们站到一起投入这战斗中去。
天快黑的时候,村里又组织了一些人换班,这一群人交代过几句后,各自回家睡觉。
谢光到家的时候,他媳妇已经备好了热水。他粗粗漱洗一番后对谢母说:“你和子云赶快把家里能带走的东西收拾一下,放到拖拉机上。把桌什么的架起来用绳子拴牢,咱们得早做些准备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丢了东西!”
谢母惊异地问:“坝子保不住了么?要搬家!”
“我看是保不住了,水现在和坝子持平了,他们还在那儿加高呢,咱这里是流洪区,但还没有命令流洪,还有一天半会的功夫得拼命干!”他叹口气道:“我去睡会儿!”
第二天黎明谢光他们去换班当儿,雨小了许多,仍淅淅沥沥地飘落着。河水虽然不像刚才那样汹汹地涨了但在缓缓上升。坝子上竖起了高高的灯,桔黄色的光映在水里一闪一闪。坝子上人们继续忙着。
时不时有几车的巡逻的警车呼啸跑过,溅起一路泥水。人们看着浑浊的大水稍稍松了口气,只忙碌着搬运木桩,沙袋什么的。
雨时小时下,有时甚至不下了,天上竟出现了一个白花花的太阳!人们的心情也随着明朗起来。但一会儿又乌去密布了。大水仍一点一点往上涨,坝子倒也越长越高。大约第三天黎明时,村里接到通知说下游一个大水库水位连续超过警戒线,淮北大堤危急,要启用这个流洪区,限大家两天内东迁到二十里外的一个小山头上,由政府统一补给粮食和水。
在坝子上奋战的人们,都松懈下来。他们现在一点精神也没有了,就好好一个人正兴奋地为某事奔波疲惫,他整天担心这事能不能做好,怎样做才好,突然给他一个命令叫他不必做了,他立刻会松懈失望地倒下去。
谢父回去笑着对谢母说:“怎么样?走我说的道上来了吧,幸亏咱早准备了,不然又忙得手忙脚乱的!”
“亏和你现在还笑得出来,地也淹了,家也毁了,你还能笑出声来!”谢母也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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