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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恕与珂雪-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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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了这些对话后,不禁开始打量起这两个人。
男的身材算是矮胖,而且脖子很短,下巴跟肩膀几乎呈一直线。
他的头发很厚很多,但大部分的头发不是往上长,而是往左右两侧。
好象在两耳旁包了一大团东西一样。
眼睛又圆又大,鼻子是鹰勾鼻,嘴唇很薄,唇上有十几根散乱的胡须。
说话时脸会习惯性左右摇动,偶尔牙齿还咬住下唇,发出吱吱的声音。
看起来有点像是猫头鹰。
女的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镜片非常小,但与她的眼睛相比却又足够大。
脸蛋瘦长,两颊稀稀落落的几个红点见证了青春痘曾经驻留的痕迹。
头发也很长,但似乎不怎么梳理,任其自然流泻在双肩。
坐下时似乎总觉得椅子不舒适,常会不安分地扭动着腰、调整坐姿。
比较怪异的是,她总是仰头向上吐烟圈,吐完后还会伸出一下舌头。
感觉好象是眼镜蛇。
“Jane,你写得如何?”大东问眼镜蛇女。
“不要叫我Jane。”眼镜蛇女又吐了个烟圈,“我改名了。”
“为什么要改?”猫头鹰男问。
“Jane念起来像”贱“,所以我改成一个很有气势的Katherine。”
“Katherine跟气势有关?”猫头鹰男很好奇,脸又开始左右摇动。
“Katherine把中间去掉,像”King“的音,很符合我的王者风范。”
“是吗?”鹰男的脸还是左右摇动着。
“这种姓名学的道理不是你这颗脑袋所能理解的。”蛇女瞄了他一眼。
『姓名学只对中文名字有效吧,英文也有姓名学吗?』
我终于忍不住发问。
鹰男和蛇女同时转头看着我,两个人的眼神都很锐利。
我感觉我好象是这两者共同的猎物——老鼠。
“中国的命理学博大精深,西方人当然也可以适用。”蛇女回答我。
“是这样吗?”鹰男咬着下唇,又发出吱吱声。
“例如面相学上说,鼻头丰满圆润是财富的象征。希腊人的鼻子就是
因为又尖又挺,鼻头没什么肉,所以希腊才会是欧洲贫穷的国家。“
蛇女说完后,瞄了我一眼。
蛇女将左手平放在肚脐的位置,左手掌背托着直立的右手肘,
两手刚好构成一个90度角。而拿着烟的右手,手指弯成弧线。
虽然这种姿势几乎是所有抽烟女性的标准动作,但我此时看来,
却很像中国武术中的蛇拳。
而鹰男的右手五指成爪,正敏捷地抓取桌上的薯条,像鹰爪功。
“听你在唬烂。”鹰男嚼了几根薯条后,摇着头说。
蛇女眉毛一扬,鹰男双眼圆睁,鹰蛇对峙正要一触即发。
大东轻咳两声,说:“言归正传,我们谈剧本。”
鹰男和蛇女听到“剧本”后,眼神都一亮,分别收起鹰爪和蛇拳。
“我一直觉得《荒地有情天》的名字取得不好。”蛇女说。
“我倒觉得不错。”鹰男说。
“荒地哪里好?应该叫雪地才对。”蛇女说。
“愿闻高见。”鹰男说。
“你听好了。”蛇女瞪了鹰男一眼,“爱情应该要发生在寒冷的季节,
这样才会更显现其纯粹与温暖。荒地能有什么?尘土到处飞扬只会
让眼睛睁不开而已,看得到爱情吗?“
『可是很多爱情不都是因为眼睛被蒙蔽的关系?』我又忍不住说。
鹰男和蛇女又同时看我一眼,我下意识闭上嘴巴。
“荒地象征着一片荒芜,也许就像沙漠一样。但如果在沙漠中出现因
爱情滋润而诞生的花朵,这意象不是很好吗?“鹰男边摇头边说。
“意象?”蛇女扭动着腰、调整坐姿,“我只能想象,在沙漠中三天
没喝水的恋人,最后会为了一杯水而大打出手。“
“在雪地里就会比较好吗?”鹰男的摇头速度加快。
“如果是受困在雪地里的恋人,他们至死都是互相拥抱取暖的!”
蛇女呈90度角的两只手,显得有些紧绷。
“沙漠的荒芜意象才可以对比爱情的生机蓬勃!”
鹰男的右手又变成鹰爪,吱吱声听来很尖锐。
“雪地的寒冷感觉才可以产生爱情的经典对白!”
蛇女急速仰头吐出烟圈,吐完后伸出了两次舌头,比平常多一次。
“对白?”鹰男停止摇头,似乎有些疑惑。
“没错!”蛇女伸长腰,“只有经典的对白,才是爱情故事的王道!”
“沙漠的场景中也可以有经典的对白!”
“”我爱你,就像这漫天飞雪“以及”我爱你,就像这风沙滚滚“,
哪一种对白才能凸显爱情的浪漫?“
“但风沙滚滚可以凸显激情!”鹰男弓起身子,大声抗议。
“激情?”蛇女哼了一声,“那干脆叫荒地有奸情,或荒地有情夫。”
『哈哈。』听到荒地有情夫时,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了两声后,突然觉得不对,赶紧拿起水杯喝水,假装很忙的样子。
“好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大东说:“我会再考虑一下篇名的。”
大东仍然沉稳的像只乌龟,丝毫不被鹰蛇的搏斗影响。
“Jane,喔不,Katherine。”大东微笑着,“先讨论你的剧本吧。”
“我现在的进度跟上次差不多,只是加强对白的部分而已。”
蛇女从皮包拿出三份文稿,一份拿在手上;一份递给大东;
另一份拋给鹰男,鹰男探出右手,凌空抓住。
“喂。”蛇女转头跟我说:“便宜你了,你靠过来跟我一起看吧。”
『便宜吗?我觉得很贵耶。』
“嗯?”蛇女好象没听懂。
『没事。』我惊觉刚刚的话可能导致蛇吻,赶紧凑过身看她手上的稿。
于是他们三人开始讨论起蛇女写的场景、人物角色以及对白。
蛇女写的故事和人物都很简单,场景不多,却有大量的对白。
而她的故事果然是发生在寒冷的季节,场景几乎都少不了雪。
在白色的世界里,出现了总是穿蓝外套的男生和总是穿红外套的女生。
故事一开头,便出现了一段话:
“最寂寞的人,是所有的人都不认为他(她)会寂寞的人。”
“这段话普普而已。”鹰男说。
“你懂个屁。”蛇女马上回嘴。
鹰男的意见很多,虽然蛇女总是反唇相讥,但仍旧做了一些笔记。
而鹰男的故事和人物明显复杂许多,主要人物是一男三女。
场景围绕着男主角的成长过程,横跨的时间超过十年。
“一男三女?”蛇女哼了一声,“这男的真烂。”
“这样人物之间的冲突性才高。”鹰男说。
“拖了十年,真是不干不脆、啰哩啰唆。”蛇女还是不以为然。
“这叫结构庞大!”鹰男又尖着喉咙大声说话。
在这段时间内,我通常只扮演听众的角色,很少开口。
他们讨论时很专注,偶尔有争执,但通常是属于抬杠的那种。
由于明天还得上班,所以我频频偷看表。
我怀疑这时候大概只有我还会在乎“时间”这种东西的存在。
后来大东瞄到我的动作,于是也看了看表,然后说:
“今天就到这吧。改天到我那里再讨论。”
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打呵欠。
走出那家Pub,天气有点冷,我不禁打了个喷嚏。
蛇女走近我,对我说:“天气变冷了,多穿一件衣服,小心着凉。”
我吓了一跳而且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微发热,说:『谢谢。』
“怎么样?”蛇女又说:“你是不是有点感动?”
『嗯。』虽然我点点头,但很纳闷她这么问。
“这就是我刚刚所说的,爱情故事应该发生在寒冷季节的原因。这么
简单的对白,却很容易让人感动。“蛇女咧嘴一笑,”如果我说:
天气变热了,少穿一件衣服,小心中暑。你大概会想扁我吧。“
蛇女说完后哈哈大笑,露出两排参差不齐的牙齿。
鹰男和蛇女走后,我和大东招来一辆出租车坐回家。
“他们两个人还不错吧?”在车上,大东问我。
『人还好,就是怪了点。』我说。
“怪?”
『嗯。男的像猫头鹰;女的像眼镜蛇。』
“经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好象。”大东哈哈大笑。
『他们是不是常常争吵?』
“嗯。他们分别有某种程度的偏执,但有时反而可以有互补的作用。”
『偏执?』
“他们都很喜欢编剧,兴趣、工作和生活都是编剧,难免会偏执。”
『是吗?』
大东还没回答我,车子已到了住的公寓楼下。
进家门后,大东直接坐在沙发上,喘了口气。然后说:
“我和他们的生活形态很简单,而且通常是为了写东西而生活。虽然
也会尝试新的生活形态,不过这是因为要取得新的体验来写东西。
久而久之,难免会有一些偏执。只有你,才可以专心生活。“
『专心?』我也坐进沙发。
“你在生活时,根本不需考虑写东西的因素,当然专心。”
『可是我现在也在写啊。』
“你只是从生活中取材,并不是为了写东西而生活。”
大东这些深奥的话,让我坐在沙发上低头沉思。
“去睡吧,你明天还得上班。”大东说。
『嗯。』我点点头,走进房门。
我回房后,便直接躺在床上。
当我闭上眼睛时,隐约在黑暗中看到几双眼睛。
那是小西的眼睛,还有鹰男与蛇女的眼睛。
他们的眼神透着一种欲望,像是正在追求某样东西。
小西要的应该是安定,而鹰男与蛇女呢?
成就感?兴趣的满足?
那么我呢?
我的个性是如果想事情想不出答案,就会想睡觉。
所以我很阿莎力地睡着了。
醒过来时,花了十秒钟,才知道自己人在台湾。
再花了半分钟,才知道该准备上班。
但我不管花多少时间,始终无法让头发平顺地贴住头皮。
以前不管早上起床后多么混乱,总能刚好在八点进入公司。
但自从曹小姐称赞我这种天赋后,我却失去了这种天赋。
太刻意追求八点正进入公司的结果,反而让我迟到了几分钟。
今天特地不看手表,凭本能移动,反而又在八点进入公司。
难怪人家都说:人生总在刻意中失去,却又在不经意中获得。
“早。”曹小姐跟我打了声招呼,转头看背后墙上的钟,“好厉害。”
『哪里。』我用力拉拉嘴角,露出形式上的笑容,掩饰一些紧张。
“我们来做个约定如何?”
『约定?』我的紧张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好奇心。
“嗯。”她笑一笑,“如果以后你在八点到八点一分之间出现,我就
唱首歌。但只能在这一分钟内出现才有效哦。“
『我只要早点到,然后等八点再出现,你不就得天天唱歌?』
“说得也是。”她低头想了一下,“所以你不可以这么做。”
『好。』
“那就这么约定了。”
我往前走了几步,愈来愈纳闷,不禁回头问:『为什么要这么约定?』
“这样上班才会更好玩呀。”
曹小姐笑得很开心,我第一次看见她这么笑。
『更好玩?』
“我一直觉得上这个班很好玩,如果再更好玩一点也无妨。”
『上班会好玩吗?』
“虽然上班是工作,但我还是觉得好玩。”
『是喔。』我应了一声,然后继续往前走。
走了十多步,脑中好象听到写作者最好的朋友——灵感,正在敲门。
我转身跑回曹小姐的位置,跟她说:『想不想听故事?』
“嗯?”她抬起头,表情有些疑惑。
『有个女孩为了可以天天跟喜欢的人见面,用她的声音跟魔鬼交易,
从此她每天只有一分钟的时间可以说话,然而她总是利用那一分钟
唱歌给她喜欢的男孩听。』
“然后呢?”她眼睛一亮,似乎很感兴趣。
『她唱歌的时间,也刚好都在八点到八点一分,只不过是晚上八点。
她每天都会唱歌,同一首曲子今天唱不完明天就接着唱,断断续续
总共唱了几十首歌曲。』
“真的吗?”曹小姐直起身子,“然后呢?”
『那个男孩起先觉得很奇怪,后来不以为意,最后便习惯听她唱歌。』
“结果呢?”
『有一天男孩调到日本工作,女孩费尽千辛万苦也跟了去。但是……』
“但是什么?”
『男孩却再也没听到女孩唱歌了。』
“为什么?”曹小姐终于站起来,身体并稍微往前倾。
『是啊,男孩在日本时也不断问她:为什么不唱了?』
“那她为什么不唱歌了呢?”曹小姐似乎有些急。
“写得如何?”
我正想回她话时,老总突然出现在我身后,问了我一句。
『啊?什么?』我一时之间还回不过神。
“我问你服务建议书写得如何?”
『对白还要加强。』
“对白?”老总歪着头,“你在说什么?”
『没事。』我突然醒悟服务建议书不是小说,『我快写完了。』
“今天已经是星期五了,记得下星期一要给我。”
老总丢下这句话后,就走进他的办公室。
我也想走回我的办公桌时,曹小姐叫住我:“你的故事还没说完呢。”
『可是现在是上班时间。』我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婉拒。
因为上班时要专心工作乃是真理,而我喜欢曹小姐勉强可以算是爱情;
我是学科学的人,当真理与爱情发生冲突时,总是站在真理这一边。
“哦。”她有些失望,慢慢坐回椅子上。
我回到座位上,打开计算机,收拾一下桌面。
想到刚刚说给曹小姐听的故事,其实那是我编造的。
可是在说故事的同时,我却有一股以前从未有过的兴奋感觉。
那是一种因为有人专注聆听而产生的成就感与满足感。
女孩为什么不再唱歌了呢?是啊,为什么呢?
我想了几分钟,突然想到还有工作,不禁拍了一下脑袋,
迅速回到计算机屏幕上。
中午休息时间到了,我不想出去吃饭,拿出一块面包将就着吃。
啃完最后一口面包,起身想去倒杯水喝时,发现曹小姐站在我身后!
『呜……』我差点噎着。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她说。
『没关系。』我将口中的食物吞下后,说:『你来多久了?』
“有好几分钟了。”她笑了笑,“看你忙,不敢吵你。”
『有事吗?』
“我想听故事。”
『原先男孩只是好奇女孩为何不唱歌,渐渐地,开始想念她的歌声。』
我起身去倒杯水,边走边说,边说边想,而曹小姐一直跟在我身后。
『后来,男孩渴望听见她唱歌,愈来愈渴望,甚至觉得没有她的歌声,
他就失去在生活中前进的力量。他终于发觉,他爱上了这个女孩。』
“但是女孩不唱歌了呀。那怎么办?”
『最后男孩在最容易发生奇迹的耶诞夜里,想尽办法请她唱歌。但她
只是一直摇头、猛掉泪,还是不唱歌。』我倒了一杯水,喝完后说:
『男孩终于绝望了,转身离去。女孩始终泪眼朦胧,因此没看到他的
离去。等她擦干眼泪时,男孩刚好走了一分钟。』
“又是一分钟。”曹小姐叹了口气。
『突然间,女孩开口唱歌了,而且愈唱愈大声,她希望男孩能听见。』
我也叹了口气,『可惜耶诞夜的街上太吵了,男孩没听见她的歌声。』
“……”曹小姐似乎欲言又止。
『女孩只有一分钟,唱完后便倒下。倒下的瞬间,男孩突然回过头。』
“后……后来呢?”曹小姐问得小心翼翼。
『没有后来了,故事结束了。』
“不可以!”曹小姐有些激动,“故事不可以就这么结束。”
我有点惊讶,看了看她,没有答话。
“故事真的结束了?”
『嗯。』我点点头。
“礼嫣,一起去吃饭吧。”小梁这家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
“对不起。我现在没心情吃饭。”
说完后,曹小姐径自走回自己的座位。
小梁等曹小姐走后,问我:“你跟她说了什么?”
『没什么。』我也回到我的座位,『跟她说个爱情故事而已。』
“是吗?”小梁说:“是不是讲你被拋弃的经验?”
我抬头看了看他,他哈哈大笑了几声,然后就走了。
我懒得理他,继续做我的工作。
下班时间到了,我只剩下一点点就可以写完服务建议书。
原本想一鼓作气写完,但觉得眼睛有些累,决定下星期一再来收尾。
收拾好公文包,起身离开。经过曹小姐的座位时,发现她还没下班。
『想不想知道为什么女孩在日本时不唱歌?』我说。
“嗯。”她点点头。
『日本的时间比台湾快了一个钟头,如果在台湾是八点唱歌,在日本
就会变成是九点唱歌。因此女孩最后唱歌的时间,是九点正。』
曹小姐瞪大了眼睛,过了好一会,才说:“就这么简单?”
『是啊。故事总是拥有曲折的过程和简单的结果。』
“你知道吗?”她笑着说:“我无法客观看待别人的心情,因为我容易
被牵动。所以请尽量别跟我说一些悲伤的故事。“
『喔。』
“约定还是算数,只要你在八点到八点一分出现,我就唱一首歌。”
『是哪一种八点?你的表?』我指着她背后的墙,『还是墙上的钟?』
“有差别吗?”
『你忘了那个故事的教训了吗?』
“那就墙上的钟好了。”她笑了笑。
我看一眼墙上的钟,估计它和我手表的时间差。
走出公司大楼,心情很轻松,如果吹来一阵强风,我也许可以飞起来。
除了困扰多时的服务建议书快写完以外,说故事所带来的兴奋感还在。
经过那家咖啡馆,想都没想,直接推门进去。
学艺术的女孩还在老位置,拿起笔,又放下,似乎很犹豫。
“嗨。”她笑一笑,然后目光又回到桌上,“真是伤脑筋。”
『伤什么脑筋?』我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我想画一张图,图名叫:现在。可是始终无法动笔。”
『为什么?』
“因为当我开始画时,就已经不是”现在“了呀。”她摇摇头,
“所以我无法捕捉”现在“的感觉。”
老板走过来,将Menu递给我。
“你在高兴什么?”他问我。
『不可以吗?』我指了一种Menu上的咖啡,然后将Menu还给他。
“只是好奇而已。”他收起Menu,“因为我总觉得你是个悲哀的人。”
他转身走回吧台,我很想朝他的背影比中指。
“喂。”学艺术的女孩叫了我一声,“给点建议吧。”
『从科学的角度而言,当过去与未来两时间点的距离趋近于零时,
谓之为现在。因此现在的特性就是它根本未曾真确地存在。』
“是吗?”
『嗯。所以你画不出来是很科学的。』
“这样呀。”她笑了笑,阖上画本,“那我就不画了。”
『艺术和科学果然还是有共通点的。』
“没错。”
我们同时笑了起来。
印象中,我好象没有跟她这么有默契过,即使我们认识也有一些时日。
每次碰面,除了说说话,就是看她画画,偶尔会一起看着窗外。
如果我们有了笑容,也是她笑她的、我笑我的,从没同时笑过。
因此这次无预警的同时笑,好象让气氛变得有些异样。
于是我们笑了一阵后,同时将视线朝向窗外,却又造成另一次默契。
“你今天为什么这么高兴?”过了一会,她将视线从窗外转回,
“是不是小说写得很顺利?”
『小说写得还好而已。』我也将视线转回,『可能是工作很顺利吧。』
“工作顺利只会让你轻松,未必说得上高兴。你一定还有其它原因。”
『我今天跟同事讲了个故事,在讲故事的过程中,感到一种兴奋。』
“那很好呀,恭喜你了。”
『恭喜?』我很纳闷,『为什么要恭喜我?』
“你看看那些人……”她伸手指向窗外的捷运站,“他们在干嘛?”
『走路啊。』我想都没想。
“不要看他们的动作,注意他们的神情和样子。有没有感受到什么?”
『嗯……』我看着在捷运站前出入的人群,凝视一阵子后说:
『他们好象在找些什么,或是要些什么。』
“我第一次到这里时也有这种感觉,所以我那时画了一张画。”
我朝她伸出右手,手心向上,『给我看吧。』
“好。”她笑着说。
然后打开画本,找出其中一页,摊在我手心上,我赶紧用双手捧着。
画纸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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