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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上去很美-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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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枪枪不三不四的样子和特立独行的架势在保育院遭到集体的孤立。男孩们当他是个怪物、叛徒,给他起了个外号:假媳妇儿——我认为这是鹦鹉学的阿姨舌。阿姨看不到,还把他堵在墙角揍,按在地上吃土。美丽整洁的方枪枪经常弄得蓬头垢首,一副残花败柳的样子。心中愈发觉得男孩粗野,发狠不与他们为伍。他也做得挺没意思的。也想给自己找几个宫女,眼睛一遍遍往女孩子高的那一堆儿里乜斜。心细自己是冒牌货,还是抖着胆子往人家跟前凑,凑了几天插进去,恬着脸问人家:你们玩什么呢?
  女孩们晃着怀里缺胳膊少腿的布娃娃不吭气,谁也不看他一眼。
  带我玩吧,我给你们当做饭的。
  杨丹先翻了他一个白眼,其他女孩一个挨一个接力朝他翻。陈北燕翻得比谁都大,半天不见黑眼珠落回槽儿。
  中午午睡,他掐陈北燕胳膊上最嫩的肉:为什么不带我玩?
  陈北燕疼得嘤嘤哭。
  方枪枪咬牙切齿小声说:以后不许你跟别人玩,只许跟我玩。
  唐阿姨巡视过来,他连忙缩回手,盖好毛巾被装睡。
  他听到唐阿姨问陈北燕哭什么,陈北燕不敢说,挨了“糖包”一通训斥。
  下午,方枪枪走到哪儿,陈北燕跟到哪儿。女孩子们叫她,她看着方枪枪脚下不敢挪步。杨丹搂着脖子把她带走,没过多一会儿,她又自个乖乖回来了。
  方枪枪很高兴,尽量善待她,拔了一些草,做成一束花的样子,让她手里拿着。
  他让她坐上转椅,推得她飞转,自己退开一步,挥手向她告别:再见!到了就来信。
  方枪枪还把陈北燕搀进秋千筐坐下,自己当大力士送人家上半空。
  下来问人家跟我玩好玩吗?陈北燕不点头也不摇头,方枪枪给了她一耳光,接着手指她问:你哭?
  陈北燕也就没哭出来。
  方枪枪想自己还要耐心点,多给她一点参与感。于是拉起她手喜气洋洋地建议:咱们玩打仗吧。
  方枪枪在前边假装八路军跑,陈北燕在后边假装中央军追,方枪枪边跑边射击,还扔手榴弹,严格按照军事要领,爆炸时趴下,打枪时隐蔽。陈北燕简单,敢死队一样往上冲,枪拿的也是无声手枪,光放不响。女兵就是不会打仗。方枪枪对她讲,你这样不行,真在战斗中很快就会中弹。他教了她几种简单的步兵动作,怎么卧倒,怎么匍匐前进,让她原地练了几遍。不标准,再来。陈北燕趴在地上哭了。方枪枪不为其所动,冷酷地命令她继续。直到无可救药才叫她起来。再三呆嘱她:枪一定要响,人一定要经常趴下,否则这仗没法打。然后雄赳赳跑开几步宣布重新开战。这次他当美国兵,陈北燕当志愿军;他巡逻,陈北燕打他的埋伏。
  方枪枪战斗得累了,跑到一堆沙子上笔直倒下,对赶上来。不知再往下应该怎么办的陈北燕说;假装我牺牲了,假装你把我埋起来。
  陈北燕跪在沙堆上,第一把沙子就扬在方枪枪脸上。
  方枪枪迷了眼,揉着眼睛坐起来,没发火,兴致勃勃换了个花样。假装我负伤了,假装你抢救我,假装把我运医院去。
  陈北燕用尽全身力气才把方枪枪从地下架起来。方枪枪在她搀扶下非常得意地一瘸一拐穿过院子,时而吊在她身上短暂昏迷片刻。张燕生一帮男孩大声给他们起哄。
  方枪枪躺在树荫下让陈北燕治伤,太阳晒着一点就往荫里挪一点。陈北燕给他吃药,抹药水,在他坚持下还用手指头给他打针,臀部注射。
  为了玩得逼真,方枪枪还在树下拣了个塑料扣子当药吞下,含在舌底。现在你的伤好了,可以假装追赶部队了。陈北燕十分不耐烦地结束治疗,对病人态度一点也不好,很像院里卫生科的大夫。假装现在你负伤了,假装我给你看玻方枪枪把含了半天的扣子吐出来,塞到陈北燕嘴里:假装我先给你吃药打针脱裤子。
  陈北燕脸朝下枕着胳膊,一动不动趴在地上,褪下裤衩。
  方枪枪拣了根树枝,撅巴撅巴当针管。嘴里还念念有词:假装我抽了药,假装我甩甩针头,假装我…他高高举起树枝正要扎陈北燕,只听另一棵树下李阿姨一声大吼:干什么呢你!
  声音未落,人冲过来,一把搡开方枪枪,拉起陈北燕三下五除二给她提上裤衩。叱儿她:你傻呀!
  方枪枪玩得高兴半截中断,笑容还在险上:我怎么啦?
  李阿姨蹲在地上给陈北燕拍土,扭过脸嗓子眼儿里发出一声低吼:滚——!
  方枪枪走出小树林,来到太阳地。尽管已近黄昏,太阳光仍然很足,晒在皮肤上洒辣椒面儿似的。他满身大汗,蹭到墙上、门上都是一片湿樱他走进活动室,用自已缸子接着凉白开桶的铜龙头喝了很多水。那水有点温,放了白糖,好像还放了一些盐,喝进嘴里有点甜也有点咸,喝多了爱打嗝儿。他又接了半缸子水走出门站在台阶上边喝边瞅别人玩。
  他肚里灌了凉水,没有冷却下来,反而更加逛荡。李阿姨那一小吼,别看他表面上没怎么样,心里着实受惊不校李阿姨吼之时那张脸很多年后才找着词形容:鄙夷。
  这李阿姨的粗暴恶劣他是习以为常,更狰狞的嘴脸也遭到过,怕一下也就完了,全没今天这么触目惊心过眼难忘。
  方枪枪自以为还是深得大人喜欢的。虽然有几分孤芳自赏,但对阿姨这类强者,他一向摧眉折腰能巴结则巴结,很在乎她们对自己的看法。李阿姨这一吼,吼掉了他一大半自信。再一项令他惶恐的是原因不明。过去李阿姨每次行凶,都凶得有个道理,方枪枪自个也清楚什么地方招了人家,霉头触在哪里。这一次玩得好好的,如遭晴天霹雳,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方枪抢有些愤愤不平:她也给我打针了我也给她打针了怎么我就活该得一个“滚”。这时他想起陈北燕的屁股。刚才玩时这东西并不显眼,只是身体的一部分,他压根没往记性中搁。现在,屁股断头去尾凸显在他眼前,像清白无辜的生灵受了冒犯,十分冤屈却含悲忍垢不记仇不皱眉。屁股多老实呀——我感到一阵羞愧。欺负不会说话的东西算什么本事?人家那么腼腆,不爱声张,默默地为我们做好事:承担我们的重量,排泄我们的肮脏,从有限的口粮中节省出那么一大块脂肪垫在下面,使我们身上有一处容许人打又不太疼的地方。走到那儿都像给自己带着个沙发垫儿。当然还有一些我那时不知的好处,譬如:遇到地震给压在房子底下多活几天燃烧的能量。简言之,应该善加珍藏妥贴呵护诚心敬重的东西被我随随便便拿出来胡使,不说亵渎神圣也要讲暴殄天物。难怪李阿姨发那么大火。我知错了。我对屁股充满歉意,觉得自已深深得罪了一个那么善良忠厚又谦虚谨慎的好屁股。
  我抬眼去看所有人的屈股,都严严实实包裹在结实的布匹里,或扁或鼓——这一定是好东西。
  唐阿姨从属里摄出,把椅子放在树菌下,朝我招手点名道方枪枪你过来,她很亲切,满脸绝笑,一手背在岛质,中乎统着柳技揪下片片柳叶。我走了几步,看到她中中什么东西闪光,必中不样,先排除第一恐惧双手抱着脑袋大声说,我不理发。
  不理发。跟做商量个事。唐阿姨笑得更可人了我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满腹狐疑走到近前。我准备让你当吃饭小值日唐阿姨成晃一检,冷丁抑出一只手抓入。我早有防备,收腹含胸,眨眼之间入已在一支开外。你跑?唐阿姨变色魄喝。—我不跑。我前腿弓后腿弯,箭在弦上和她讨价还价不跑不理发。
  进退几个回合,唐阿姨眼殊一转,计上心头,掉脸喊那边正玩得欢的孩子:你们帮阿姨把方枪枪抓祝只听周围小朋友发了声呐喊,人人奋勇,个个争先,一窝蜂四面包抄过来。
  我左冲右突在前边拼命地跑,边跑边回头——大群孩子黑鸦鸦紧跟在后面,最前面的几个狂奔之中还伸着手像铁道游击队在追火车。一只手挠了一把我的光背,我一个急拐弯儿,一排孩子应变不及闯进花丛。
  散兵游勇杨丹出现在我面前,一股惊恐只想躲我,左闪右闪都跟我想到一块儿了。
  我只好抓她双肩,脚下一个绊儿将她尖叫着摔倒在尘埃中。就耽误了这么一小会儿,长腿长手的高洋从后面把我扑倒。快马驾到的其他孩子接二连三压到我们身上摞成京东肉饼。我扭过头亲眼所见,汪若海健步赶来双手按着趴在最上面的于倩倩屁股一个起跳,稳稳坐在她的腰上。
  我费劲抽出一只手用力打高洋的脸。高洋被人山压得一动不动还不了手,皱着眉头忍受,很快脸就被打红了,贴着我脸呜呜咽咽哭。
  唐阿姨分开鬼哭狼嚎的孩子,掐着我的后脖梗把我押到树荫下的椅子上。一推子先在我脑门中间犁了道沟,松了手说:你跑吧。
  我哭哭啼啼任她给我拔毛,只求保住耳朵。前几天见过唐阿姨拿厨房的韭菜练手,以为她是想学修剪桃树,还为她高兴。献煞费苦心给我剃了个盖儿。这是她认为最美观的发式。她们房山县唐家坨子的栓柱有富什么的都剃这样的头。其他小朋友围着我叫:马桶盖儿马桶盖儿。
  第五章
  人矮,天就显得高;日晴,云就蒸发了。翠微路上的枫树叶子已经变成酒红色,摘下来贴在帽子上就能当帽徽;杨树梢头的部分被一夏天的阳光晒得像披了件黄军装;榆树、槐树还是绿的,但也绿得乏了,中午也显得阴郁;树叶脆弱,没风也自夭枝头接二连三沙漏般往下掉不像柳树轻薄依旧,有事没事翩翩起舞。
  天好,阿姨就带我们去街上看车。从家属区的西门出来,沿着翠微路走到复兴路口。出门小朋友除了横着手牵手还要扯着前人的后下摆,一个穿一个远看就像一根绳上拴的蚂蚱。走到复兴路上,小朋友们面向马路排成两行,小合唱一样伸着脖子等着,驶过一辆汽车就拍手雀跃,齐声欢唱:大汽车大汽车大,汽,车。
  很多年前新北京一带还是典型的郊区景致。天空还没被首都钢铁公司和八宝山火葬场污染。也不繁盛,没有沿街那些花俚狐骚的大笨楼和脏馆子。复兴路只是一条四车道的窄马路。两侧树木葱笼,有很宽的灌带将非机动车道隔开。骑自行车或步行的人可一路受着林萌的遮蔽。随处可见菜田、果园、远山与河流。建筑物大都隐在围墙深处,多数高度在二层或四层,在林木环抱中露出错落有致的屋顶。仅有的标志性建筑是军事博物馆高大的金色五星和海军办公的大屋顶黄楼。
  马路很清静,基本没有行人,汽车也很少,小朋友们望眼欲穿才盼得来一辆军用卡车。要是驰过一辆车头带奔鹿标志的老“伏尔加”就像见了宝一样,欢呼声久久难以平息:小汽车小汽车,歇—汽——车——这一趟没自来。
  我把“小气”和“小汽车”这俩词搞糊涂了,以为这俩是同根词,因为小气才叫小汽车。不理解为什么大官偏坐“小气车”。
  走来走去,知道了自己的大概方位和家乡的部分面貌。东面是北京城,有火车站,西单和木樨地。沿着马路中间一直走能走到天安门,毛主席就住在那儿上。屋里挂着红灯笼中。逢年过节出来让大伙儿见见,平时就把相片挂在外头谁想他了可以随时看看。
  紧挨着我们院的是海军大院。大得一塌糊涂,围墙围住我们半个院子,还一直绵延到公主坟“大一路”公共汽车总站。兵力也多,足有两个连我们院只是一个可怜的警卫排。更遥远的东方据说还有个空军大院。全国战斗机都是从那院起飞保卫党中央。有时不知何故远处会传来一声巨响,小朋友都知道那是空军在投弹轰炸。多一半孩子见过机场停放的飞机,星期天那些飞机统归“军博”管,买票就能进去参观。
  西边隔着翠微路是通信兵,发报机都在里面。他们保密院的小强也经常手拉手出来,沿着路西侧他们院围墙走到复兴路上看汽车,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再往西就深了,大院一门接一门,都是陆军把门。你要知道陆军有多少兵种你就挨牌数吧。反正尽头是“301”总医院,全是病房。据说“301”往西还有陆军,但我们班的小朋友最远也就在“301”住过院,再西还有哪支部队也没人说得清了。陆军如此众多,声势浩大,很使我们这些陆军小朋友优越。
  我们院门牌是“29号”。这是开在复兴路上的北门号码。有时我们抄近路从北门回院,经过门外那两个大红数字,一下就记住了。北门是正门,门禁森严,站岗的有长枪短枪,进出要穿军装亮出入证。家属小孩是不许通行的。保育院阿姨认识有的战士,另外我们小朋友好歹也算编队行进,带班的班排长偶尔开恩,挥手放过我们。这些兵拿的都是真枪呵!小朋友们格外敬畏那枪刺上的凹进去的血槽,看得入迷,走出老远还一个劲儿后仰着身子拧脖回头。最爱看的是这些兵敬礼。有干部通过,背短枪的就一个立正手举帽檐。小朋友们登时喜笑颜开连忙学着互相敬礼,一步一个立正,谁看就向谁致敬,队伍就此扯散了拉长了一路都是忍着笑不停行礼的小孩。
  北门内的办公区有三个品字形排列的大花园,被结满青灰色树籽的柏丛紧紧环绕,里面种着一引起花草看不清品种和姿态。中央花园有一根旗杆,高耸人去,想数上边飘扬的那面红旗到底有几颗黄星一定会被直射下来的阳光刺盲眼睛。每个花园后面都有一座灰白钢筋混凝土楼房,平头整脸肥矮敦实。楼门宽大一排玻璃门主楼还有防雨车道;窗户很多一扇连一扇枪眼一般都是钢框铁架。这种风格如果一定要命名可称之为“苏维埃式”。一种经过简化的俄国款样:毫不掩饰,突出坚固,具有堡垒般战斗气势和库房般容积米数的大块头。小朋友们的爸爸都在这些楼里上班。每次路上总会碰见一两位,一个人喊爸爸,其他人也会跟着乱喊。楼上窗户就有人探出头,知道是保育院小朋友经过了。
  出办公区还有一道岗。那道隔离墙建的有点节约,砖砌得很花哨,码出很多镂空的图案,攀登方便,应该说是道女墙。
  女墙外是大操场,也是我们院的中心地带。操场上有两个篮球场,一个灯光水泥地一个土地;一架双杠一具单杠一个沙坑一堵障碍板一条独木桥;更大的部分是一个足球场,东西两侧遥立着无网的足球门。
  操场西路排列着礼堂、惧乐部、澡塘、锅炉房、卫生科、一食堂和莱窖到西门。
  东线桃林夹路,成熟的桃子有婴儿脸那么大,三三俩俩娇嫩地躲在匕首形桃叶中。桃树后有一大片果园,铁丝网围着很多苹果树、梨树和一铺果实累累的葡萄架子。果园南边隔着一片杨树林空地是所大别墅,在美国也值一百多万。原先是给一名将军修的宅子。此时当作保育院的传染病隔离室。再往南百米开外的另一所将宅。更大,更讲究。围着栅栏,有单独的岗亭卫兵。在加州得卖两百万美元。小朋友们都知道住的是十年后相当著名的林彪反党集团成员海军中将李作鹏。此人给小朋友留下深刻印象。大高个,挺胸叠肚,像现今的明星一样永远戴副墨镜从没摘下过,那是我有生以来见过的头一副墨镜。这墨镜使我备受困扰,那是电影里坏人一般而言特务的道具,革命高干李将军戴着充满邪气。
  他是一位海军副司令。高洋很了解他,告诉我们他原来是我们部的副部长,官迁海军家没搬。他有一个胖儿子。之所以戴墨镜是因为他的一只眼在战争年代被白狗子打瞎了,装了只狗眼。
  李将军家毗邻东院墙有一个小门,通往一墙之隔的海军大院。小门的卫兵由两个院各出一名陆海军。再加上李家自己的岗哨,一小地方林立着很多武装卫兵,给小孩重兵把守的感觉。
  跨过东西小马路是38楼。这边是座将军楼,住着一员中将,几员少将,一位前途远大的大校和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上校。这位老上校原来也是将军,国民党部队起义的,他的儿女当时就很大了,有的已经成婚。高洋见过他的外孙女。
  挨着38楼就是我家的42楼。这是完里最大的楼,我们班小朋友多数都住在这幢楼里。往西过了二食堂,院最深处还有一幢和我们楼一模一样的23楼。高洋杨丹家住那楼。
  其它就是些平房和筒子楼了。于倩倩家住平房。
  38楼人家都吃辣子。家里炒辣淑,闻见油锅味儿就要流眼泪。
  42楼和23楼里很多大个子壮汉,吃馒头地瓜就大葱,说话像含着猪大油。爱打孩子。孩子也被打惯了。经常在楼下听到楼上近乎杀人的惨叫,片刻受害者下来笑嘻嘻的若无其事。
  高洋讲,38楼都是红军。 42楼和23楼的是八路。一个在南边打中个在北边打,成立解放军前都不在一个部队。高洋什么都懂。他家吃蛇,有时还套猫。他家一个老太太说出话来谁也听不懂。
  小朋友家爱吃的东西都不一样。除了地瓜大葱还有喝醋的一天到晚捞面条的妙菜放糖吃糯米的。我家专做的就是猪肉酸菜炖粉条。
  没一家爱喝豆汁。
  大人都说方枪枪虎头虎脑。他头剃得青一块白一块从后边看就是一足球;两腿膝盏永远涂着紫药水或红药水旧创未愈愈又添新伤;脖子、脚后跟到冬天就皴了什么时候搓什么时候一群活蚯蚓。孩子有了七八颗牙,路上拣到圆的亮的就往嘴里塞,经常大便时拉出一个扣子或汽水瓶盖偶尔不有一枚五分硬币。有一次唐阿姨见他塞嘴里一只八一帽徽,连忙用手捅嘴里去掏已吞进肚里还被咬了一口。午睡时来了两个卫生科护士,带着一根橡皮管子和一输液瓶肥皂水。她们把管子插进孩子肛门,把那瓶肥皂水灌进他直肠,让孩子坐在便盆上,聊天等了一会儿,就听便盆一阵水响,接着当啷一声。护士把帽徽冲下马桶,放心走了。孩子一下午括约肌失灵,吃窝头拉棒子面粥,学了一个新调:灌肠儿。此后一生一见到那道北京小吃扭头便走。
  孩子还学会了一个新词:王八拳。中国武术没这一路。那拳不叫“打”“使”而叫“抡”。要领是以肩为轴,两臂能伸多长尽量伸长,然后“抡”起来,左右画车轮。车轮转的越快越好,在眼前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屏障,谁进来都是一顿雨点般的拳头落身上。打的时候最好边哭边“抡”,那样震慑效果最佳。
  不会王八拳不行埃孩子长不大。孩子每天都要和全班小朋友较量一番。一起床,还没穿完衣服,就要先跟陈北燕抡一通王八拳。下地皮后,每一张床的小朋友都在摩拳擦掌,等他一到就开始抡拳。要走到活动室必须一路抡过去。上厕所也要边抡边尿。旁边不能有人,也腾不出手扶把。做游戏的时间几乎没有了,只要阿姨一解散。小朋友们就围着方枪枪狂抡王八拳。也不见得非要打中,关键是运动起来,别让他闲着。经常形成小朋友们围成一圈,方枪枪一人独在中间,各抡各的,谁也没打着谁,个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像邪功导师领着信众在练气哭啊闹埃阿姨也不明白这些孩子为什么同仇敌忾跟方枪枪过不去。问原因没人说得上来,一个比一个委屈;三令五申又制止不住,转身孩子们就打成一团。为了减少打架,阿姨有意隔离方枪枪。散步时把他搁在自己手里单独领着。
  玩集体游戏老鹰捉小鸡丢手绢时让他一人在边上看着。这丝毫没有缓和孩子和大家的关系。
  孩子也不懂这局面是怎么形成的,只知道谁不理他就打谁,越打越多,打成了惯性。孩子他不羞,不苦闷,不讲理,不自怜,每日一睁眼兢兢业业打到闭眼。他总是第一个醒,最后一个睡。有时寝室熄了灯,还有一些男孩光着脚悄悄摸过来,孩子就和他们床上床下你来我往比试半天。全班都睡了,孩子还在黑暗中闪动着警惕的眼光。
  孩子太累了,心中生出一些狠念头。那些女孩再向他抡拳头,他就贴上前认真打一个直拳。这一手很奏效,一拳打在脸上,对方的王八拳也就歇了。排头逐一打去,一片女孩子捂着脸蹲下哭。下次一见他纷纷逃散。一打垮了女队,孩子转向男队。他先是攻击单个遇到的男孩,不管人家是在喝水还是上厕所,只要占着手,上去就打。高洋有次拉屎,被他打得差点掉进茅坑。老实胆小的男孩都被他驯服了,一解散就去和女孩玩。只有张燕生汪若海等七八个男孩十分顽强,每日堵着他照打不误,也疼也哭但就是打不散。汪若海也学会抽冷子打直拳。孩子第一次挨了直拳就有点坚持不下去,可借没有办法光荣投降,只有打下去。第二趟直拳打过来疼得实在哭都来不及,张燕生雪上加霜一头撞过来,孩子当场停止奋战,浑身软绵绵得再无一丝力气。第二次一交手挨的全是直拳,孩子转身要跑、吃了一绊儿,被几个人屁股压在底下骑到吃午饭。汪若海还坐在他头上放了几个蔫屁。被人骑了吃过人家屁,再遇到这一伙,孩子失去抵抗意志,奴隶一般任他们驱使。汪若海喊一声:假媳妇儿。孩子就乖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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