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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森林-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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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得她第一次来打球时,班上有个同学偷偷问我:
  “她是你的女朋友吗?”
  我摇摇头,“不是。”
  随着大家越来越熟,问我的人越来越多。
  “她是你的女朋友吗?”
  我犹豫了一下,又摇摇头,“还不算是。”
  但我犹豫的时间却越来越长。
  我偶尔会打电话给柳苇庭,约她出来吃个饭或看场电影。
  她从未拒绝过我,除非她真的有事。
  她也常到我研究室,打打计算机,跟其它人聊聊天。
  虽然我还是否认我跟她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但班上的同学几乎都把我们视为一对。
  有天晚上我接到她的电话,才刚说几句,她便问我是不是感冒了?
  “可能吧。”我说,“昨天骑车时,狠狠地淋了一场雨。”
  “怎么不穿雨衣呢?”
  “雨衣不见了。”
  “那为什么不躲雨呢?”
  “赶着上课,没办法。”
  她没再多说什么,只叫我要保重,便挂上电话。
  隔天一进研究室,发现桌上有一件新的雨衣和一包药。
  雨衣上面放了张纸条,上面写着:
  “雨衣给你。感冒药要吃。记得多休息多喝水。苇庭。”
  看着纸条上的苇庭,有种触电的感觉。
  我知道这就是所谓的临门一脚,它让我内心的某部分瞬间被填满。
  纸条上的苇庭就只是柳苇庭,我可以藉由文字清晰勾勒出她的模样;
  但如果我在心里念着柳苇庭这名字,便会不小心也把刘玮亭叫出来。
  因为柳苇庭与刘玮亭的发音实在太接近了。
  如今我终于有单独跟柳苇庭相处的机会,也有了只关于她的记忆。
  吃完感冒药后两天,又到了打垒球的日子。
  柳苇庭打了支安打,所有人都为她欢呼鼓掌。
  “说真的。”又有个同学挨近我问,“她真的不是你的女朋友吗?”
  “不。”我毫不犹豫,“她是。”
  我拎起球棒,走进打击区。
  苇庭站在一垒上对着我笑,并大喊:“加油!”
  瞄准来球,振臂一挥,在清脆的锵声后,白球在空中画出一道弧线。
  我甩掉球棒,朝一垒狂奔,紧紧追逐我的女友——苇庭的背影。
  14
  升上研二,开始感受到写论文的压力。
  但我跟苇庭的相处,丝毫不受影响,每周二的垒球也照打。
  我们在同一间学校念书,又都住在学校附近,相聚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反而是彼此之间如果碰到要赶报告之类的事,才会刻意选择独处。
  我知道苇庭喜欢浪漫,因此尽可能以我所认知的浪漫方式对待她。
  不过只要我意识到正在做一件“浪漫”的事,便会出状况。
  比方说,我将一朵玫瑰藏进袖子里,打算突然变出来给她一个惊喜时,
  花却压烂了,而我的手肘也被玫瑰的刺划伤。
  共撑一把伞漫步雨中,但风太大以致雨伞开了花,反而淋了一身狼狈。
  冬夜在山上看星星时,我脱掉外套,跟她一人各穿起一条袖子避寒,
  但外套太小,我们挤得透不过气,想脱掉时却把外套撑破。
  我买了一个冰淇淋蛋糕帮她庆生,但冰箱强度不够,蛋糕都化了。
  蛋糕上用奶油写成的可爱的苇庭,爱字已模糊,看起来像可怜的苇庭。
  情人节当晚我带她去一家看起来很高级的餐厅吃饭,服务生说:
  “我们客满了。请问有订位吗?”
  “还要订位吗?”我说。
  服务生的表情变得非常奇怪,脸上好像冒出三条斜线。
  他应该是很惊讶我竟然连“情人节要订位”这种基本常识都没有。
  虽然苇庭总是以笑容化解我的尴尬,但我还是会有做错事的感觉。
  “没关系,你毕竟是选孔雀的人。”她总是这么说。
  我越想摆脱选孔雀的形象,这种形象却在她心里越加根深蒂固。
  我不曾吻她,顶多只是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或是轻轻拥抱她。
  不是我不想,而是我觉得那几乎是一种亵渎。
  就像我如果走进旅馆的房间,看到铺得平整又洗得洁白的床单时,
  便会觉得躺上去把这张床弄皱是一种亵渎。
  我有病,这我知道,而且病得不轻。
  所以每当看见她的漂亮脸蛋扬起甜美笑容时,我便不敢造次。
  倒是有次打垒球时,准备接高飞球却被刺眼的阳光干扰,球打中额头。
  所有人都笑我笨,只有她抚摸着我的额头,轻轻吹了几口气后,
  趁大家不注意时亲了一下。
  从此我开始矛盾,既舍不得她被球打中,又希望她也被球打中,
  这样我便能亲她一下。
  我常会幻想我跟苇庭的未来,幻想跟她以后共同生活的日子。
  彷佛可以听到我在礼堂内对着穿白纱的她说出:我愿意;
  也彷佛可以看到她在厨房切菜时回头看着我的笑脸。
  也许会生几个小孩,看着小孩一点点长大,终于会开口叫我们爸妈。
  不过我不敢吻她又该怎么生小孩呢?
  没关系,这是技术性问题,我一定会克服的。
  苇庭曾问我:梦想中的生活是什么样子?
  “每天都可以看到你的甜美笑容。”我说,“这就是我的梦”。
  “才不是呢。”她笑了笑,“你是选孔雀的人,不可能会这么浪漫。”
  “我是说真的。”
  “是吗?”她一脸狐疑,“如果你现在做一件浪漫的事,我就相信。”
  我绞尽脑汁想了很久,想到的事都与浪漫沾不上边,只好说:
  “我们现在往西走,途中碰到的第一家电影院,就进去看电影。”
  “可是你待会还有课,不是吗?”
  “不管了。”
  “你要逃课?”苇庭睁大了眼睛。
  我点点头,然后问:“这样算浪漫吗?”
  “嗯。”她笑了笑,“就算吧。”
  我载着苇庭一路往西,十五分钟后经过电影院,立刻停下车。
  牵着她的手走进电影院,发现上映的是恐怖片。
  片名叫:我的爱人是只鬼。
  我相信苇庭一定不会认为看恐怖片是件浪漫的事,
  所以我不知道她是否相信我的梦就是每天都可以看到她的甜美笑容?
  但对我而言,那确实是我的梦想,它是否浪漫并不重要。
  15
  苇庭是个好女孩,我深深觉得能跟她在一起是老天的眷顾。
  因此我很珍惜她,想尽办法让她脸上时时洋溢着甜美的笑容。
  她是个很容易因为一些小事情而开心的人,取悦她并不难。
  苇庭的脾气也很好,即使我迟到20分钟,她也只是笑着敲敲我的头。
  我只看过一次她生气的表情,只有一次。
  那是夏天刚来临的时候。
  我停在路口等红灯,眼睛四处闲晃时,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虽然她距离我应该至少还有30公尺,但我很确定,她是刘玮亭。
  毕竟我太习惯看着她从远处走近我的身影。
  我心跳加速,全身的肌肤瞬间感到紧张。
  她越来越靠近,只剩下约10公尺时,我又看到她的眼神。
  她的眼神依然空洞,彷佛再多的东西都填不满。
  不知道是因为心虚、害怕,还是不忍,我立刻低下头不去看她。
  再抬起头时,只能看见她的背影。
  望着她越走越远,而跟她在一起时的往事却越来越清晰。
  直到后面的车子猛按喇叭,我才惊醒,赶紧离开那个路口。
  “你知道……”我一看见苇庭便吞吞吐吐,最后鼓起勇气问:
  “刘玮亭现在在哪里吗?”
  “嗯?”她似乎听不太懂。
  “你的学妹,刘玮亭。”
  “哦。”苇庭应了一声,淡淡地说:“去年她考上台大的研究所。”
  “可是我刚刚好像看见她了。”
  “那很好呀。”
  “如果她考上台大,人应该在台北,我怎么会在台南遇见她呢?”
  “我怎么知道。”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这需要大惊小怪吗?”苇庭说,“即使她考上台大的研究所,她还是
  可以出现在大学的母校附近吧。就像你是成大的学生,难道就不能
  出现在台北街头吗?“
  我听出苇庭的语气不善,赶紧说了声对不起。
  她没反应,过了一会才说:“为什么你这么关心她?”
  “不。”我赶紧摇手否认,“只是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而已。”
  “我很久没有她的消息了。”苇庭叹口气说:“她应该过得还好吧。”
  “希望如此。”我也叹口气。
  苇庭看了我一眼,就不再说话了。
  从那天以后,我知道在苇庭面前提起刘玮亭是大忌;
  但也从那天以后,我又常常想起刘玮亭的眼神。
  毕业时节又来到,这次我和苇庭即将从研究所毕业。
  苇庭毕业后要到台北工作,而我则决定要留在台南继续念博士班。
  搬离研究生宿舍前,刻意跟机械系室友聊聊。
  平常没什么机会聊天,彼此几乎都是以研究室为家的人。
  我想同住一间寝室两年,也算有缘。
  “我突然想到一个心理测验,想问问你。”他笑着说,
  “你在森林里养了好几种动物,马、牛、羊、老虎和孔雀。如果有天
  你必须离开森林,而且只能带一种动物离开,你会带哪种动物?“
  “孔雀。”我回答。
  他瞪大眼睛,上上下下打量我后,恍然大悟说:
  “你就是那个选孔雀的人!”
  “喔?”
  “我们一起上过课,性格心理学。”他说,“难怪我老觉得看过你。”
  我笑了笑,也觉得恍然大悟。
  “你选什么?”我问。
  “我选牛。”他说,“只有牛能确保我离开森林后,还能自耕自足。”
  “你确实像选牛的人。”我笑了笑,又问:“那你毕业后有何打算?”
  “到竹科当工程师。”他回答。
  “然后呢?”
  “还没仔细想过,只知道要努力工作,让自己越爬越高。你呢?”
  “念博士班。”我说。
  他似乎很惊讶,楞了半天后终于下了结论:
  “你真的不像是选孔雀的人。”
  连他都这么说,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16
  我在学校附近租了间房子。
  由建筑的样式和材料看来,应该是四十年左右的老房子。
  这房子在很深的巷弄里,有两层楼,占地并不大。
  楼下有间套房,还有客厅和厨房;楼上也有个房间,房间外有个浴室。
  房子周围有大约一米五高的围墙,围成的小院子内种了些花草。
  这房子最大的特点,就是楼梯并不在室内,而是在院子旁围墙边。
  楼梯是混凝土做的,表面没做任何处理,保留了粗犷的味道。
  经过长年风吹日晒雨淋,显得斑驳而破旧,有些角落还长了一点青苔。
  屋主把楼下的房间稍微清理一下,然后把所有杂物堆在楼上的房间。
  因此他虽然把整个房子租给我,但只算我楼下房间的房租。
  房租便宜得很,我觉得很幸运;唯一的缺点是楼上看起来有些阴森。
  不过这没关系,我考虑把它借给电影公司当作拍恐怖片时的场景。
  苇庭在我搬进这里后的第三天,离开台南,到台北工作。
  她走后的一个星期里,我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过日子?
  不知道该吃什么、不知道该做什么、不知道该怎么入睡;
  更不知道该如何不想起她。
  相聚的时间突然变得珍贵,我开始后悔不够珍惜以前的每次相聚。
  我空闲的时间比较弹性,星期三或星期四都有可能;
  但她空闲的时间一定是假日,而且假日不一定空闲。
  刚开始分离时,我大约每两个星期上台北找她。
  我们会一起吃个饭、逛逛街、看场电影、出去走走。
  后来这种时间间距慢慢拉长,变成一个月,甚至更久。
  如果你每天看着一棵树,即使连续看了一年,可能也看不见树的变化。
  但如果你每10天或是每个月才看一次树,你可能会发觉:
  树干粗了、树枝长了或弯了、叶子多了而且颜色变深了。
  我每次看见苇庭时,都有这种感觉。
  甚至有时候,我会觉得这棵树已经变得陌生。
  有次我到台北找她,那天下着雨,打算出去走走的念头只好作罢。
  我们在一家意大利面餐厅吃饭,餐厅内几乎不亮灯只在餐桌上点蜡烛。
  苇庭一定会认为很浪漫,但我觉得点那么多蜡烛只会让空气变糟而已。
  微弱的火光中,她显得娇艳,有一种我以前从没看过的美。
  离开餐厅后,我撑起她的伞,她的伞有些小,于是我们靠得很紧。
  我很讶异她似乎变高了,低头一看,才发现她踩了双高跟鞋。
  可能是她穿高跟鞋的关系,我已经不容易掌握她走路的速度,
  只得快一阵慢一阵地走,配合她的步伐。
  以前在台南时,别说是步伐了,我们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相当一致。
  我们没有明确的目标,只是在巷弄间随处走走。
  记得第一次跟她吃饭时,饭后也是这般漫无目的乱走。
  “说真的。”我想起那时的对白,便停下脚步说:“我们要去哪里?”
  苇庭停下脚步转头看着我,似乎也忆起当时的情景。
  “说真的。”她笑着说,“我也不知道。”
  我也笑了起来。
  在那短暂的一分钟内,我们同时回到过去。
  “我们要去哪里?”苇庭说,“我不知道。”
  “嗯?”
  “我们要去哪里?”她又说,“我不知道。”
  正想问她为什么重复两次自问自答时,她却怔怔地流下泪来。
  我右手把伞撑高,左手环抱着她,轻拍她的肩膀。
  “你该走了。”
  她停止哭泣,轻轻推开我,然后用手擦了擦脸颊,勉强挤出笑容。
  上了出租车,隔着紧闭的车窗跟她挥挥手。
  车子动了,她也往前走,那是她回去的方向。
  车子在雨中的车阵走走停停,有时甚至比她走路的速度还慢。
  我望着窗外,有一种说不出的孤单。
  然后又看见苇庭。
  她并没有看见我,只是往前走。
  而我随着车速忽快忽慢,有时看到她的正面,有时看到背影。
  车子停在一个路口,红灯上的数字为88,雨突然变大了。
  车窗越来越模糊,苇庭的背影也越来越远,最后她转了弯。
  绿灯亮起后,她的背影已消失不见。
  “是女朋友吧?”司机问。
  “嗯。”我回答。
  “很快就会再见面的。”他说。
  “谢谢。”我挤了个微笑。
  然后我闭上眼睛,回忆脑海里所残留的她的背影。
  她的背影看来有些陌生,我不由得感到一阵惊慌。
  17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跟她在一起时的甜蜜感觉渐渐减少。
  或许甜蜜的感觉并未消失,只是离别时感伤的力道实在太强,
  以致在每次跟她相聚于台北的记忆中,感伤占据了大部分。
  就以在意大利面餐厅吃饭那次来说,我不记得店名、店的位置;
  也不记得叫了什么面以及面的味道;聊的话题和气氛只依稀记得一点;
  但我却清晰地记得,被雨水弄花了的车窗外,她踽踽独行的背影。
  像加了太多水的水彩颜料,她的背影淡淡地往身体四周晕开。
  见面既然已经不容易,我们只好勤打电话;
  但在没有手机的年代,打电话找到人的机率不到一半。
  而且这机率越来越低,因为我们的生活作息逐渐有了差异。
  我仍然过着接近日夜颠倒的研究生生活,而她每天却得早起。
  如果我们分离的距离够远,像台湾和美国那样远,
  我们便不必天天打越洋国际电话。
  这时偶尔收到的信件或是接到的电话,都会是一种惊喜。
  可是我们分离的距离只是台北和台南,不仅天天会想打电话,
  更会觉得没有天天打电话是奇怪的,而且也不像感情深厚的情侣。
  可惜我们在电话中很少有共同的话题,只能分别谈彼此。
  我不懂她所面临的压力,只能试着体会;她对我也是如此。
  当我们其中一个觉得快乐时,另一个未必能感受到快乐;
  但只要任何一方心情低落,另一方便完全被感染,而且会再传染回去。
  换句话说,我们之间的快乐传染力变弱了,
  而难过的传染力却比以前强得多。
  常想在电话中多说些什么,但电话费实在贵得没天良,让我颇感压力。
  每天的生活并没有太多新鲜的事,因此累不累、想不想我之类的话,
  便成为电话中的逗号、分号、句号、问号、惊叹号和句尾的语助词。
  日子久了,甚至隐约觉得打电话是种例行公事。
  我想你、我很想你、我非常想你、我无时无刻不想你……
  这些已经是我每次跟她讲电话时必说的话。
  虽然我确实很想她,但每次都说却让我觉得想念好像是不值钱的东西。
  苇庭大概也这么认为,所以当她听多了,便觉得麻木。
  “可以再说些好听的话吗?”苇庭总会在电话那端这么说。
  刚开始我会很努力说些浪漫的话,我知道这就是她想听的。
  或许因为分隔两地,所以她需要更多的浪漫养分来维持爱情生命。
  可是,说浪漫的话是条不归路,只能持续往前而且要不断推陈出新。
  渐渐地,我感受到压力。
  因为我并不是容易想出或是说出浪漫的话的那种人。
  苇庭对我很重要,当我对她说出:你是我生命中永远的太阳时,
  虽然有部分原因是想让她开心,但我心里确实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我无法在她迫切需要浪漫的养分时,立即灌溉给她;
  更无法随时随地从心里掏出各种不同的浪漫给她。
  我需要思考、酝酿,也需要视当时的心情。
  而且很多浪漫的话,比方说我愿为你摘下天上的星星,
  这种话对我而言不是浪漫,而是谎言。
  我无法很自在随意若无其事理直气壮地说出这种话。
  会勉强说出口的原因,只是想让她知道她对我有多重要而已。
  “你好像在敷衍我。”
  当苇庭开始说出这种话时,我便陷入气馁和沮丧的困境中。
  苇庭扎扎实实地住在我心里,这点我从不怀疑。
  我只是无法用语言或文字,具体地形容这种内心被她充满的感觉。
  具体都已经很难做到,更何况浪漫呢?
  18
  “为什么你是选孔雀的人,而不是选羊的人呢?”
  当她第一次说出这句话时,我觉得对她很抱歉;
  但当她几乎把这句话当口头禅时,我开始感到生气。
  因为怕生气时会说错话,所以我通常选择沉默;
  而我沉默时,她也不想说话。
  于是电话中只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
  如果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结束通话,不仅白白浪费掉电话费,
  更会让心情变得一团糟。
  虽然在下次的电话中,彼此都会道个歉,但总觉得这种道歉徒具形式。
  渐渐地,连道歉也省了,就当没事发生。
  这很像看到路上的窟窿,跨过去就没事了,仍然能继续向前走。
  可是窟窿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大,往前走越来越难,甚至根本无法跨过。
  “你做过最浪漫的事,就是写情书给我,但却只有一封。”
  “对不起。”我说,“我并不擅长写信。”
  “你不是不擅长,只是懒得写。”苇庭说,“你一定知道女孩子喜欢
  浪漫,所以才会写那封情书来追女孩子。“
  “我写情书不是为了耍浪漫,而是因为那是唯一能接近你的方法。”
  “你才不是为了要接近我,你是想接近我的学妹——刘玮亭。”
  “你不要胡说八道!”我感觉被激怒了。
  “不然你为什么把那封信寄给我时,还保留写着刘玮亭的信封呢?”
  “我不是故意的,那是……那是……”
  我一时口吃,不知道该说什么理由。
  “说不出理由了吧?”她说,“你那时候心里一定只想着玮亭学妹。”
  “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我叹口气说。
  “如果你现在还喜欢她,又怎能叫”过去“?”
  我心头一惊,完全说不出话来。
  “你毕竟是选孔雀的人,”她叹口气,“爱情对你而言根本不重要。”
  听到她又提到孔雀,我脑子里控制脾气的闸门突然被打开。
  “你说够了没?可不可以忘了那个无聊的心理测验?”
  苇庭听出我的语气不善,便不再说了。
  我们陷入长长的沉默中。
  “再见。”
  苇庭打破沉默后,立刻挂上电话。
  我楞了几秒后,狠狠摔掉电话。
  连续两天,我完全不想打电话给苇庭,电话声也没响起。
  第三天我检查一下电话机,发现它没坏,一阵犹豫后决定打电话。
  但只拨了四个号码,便挂上电话,因为很怕又不欢而散。
  走出房间,绕着院子踱步。
  正当为了如何化解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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