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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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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不是一家人就永远不是一家人,比如婆媳吧,处得好,也就是一个客气和忍让。当然,我对那种母女一样的婆媳关系也有过幻想,这个幻想是被我妈和我媳妇一起打破的。
我妈和我奶奶到最后也没能融洽起来,我奶奶去世的时候,她们算是见了一面,那时候肯定是不会有什么矛盾了。在火化场,我妈哭了。后来我问她为什么,她说:“我觉得我们两个人都挺可怜的,一辈子也没弄到一块儿。”
金威抬手招呼服务员,问我还要不要加一些别的饮料,我说不要,他给自己又要了一小瓶矿泉水。等着水来的时候,他问我:“你是自己住,还是和婆婆一起住?”我说是前一种,他咧咧嘴,没笑出来:“我真羡慕你。”
真的,我特别相信距离产生美这种说法,人和人只要不扎堆,就不会有矛盾,有,也不会太尖锐。一个家庭里的人要想拉开距离,就得有房子,有自己的空间,就不会产生那么多磕磕碰碰。可惜的是,我也没有自己的房子。
我和我爱人结婚的时候,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住到她父母家,或者住到我父母家,两边都是两室一厅的房子,都不宽敞。最后我们还是决定住在我父母家,毕竟是我娶媳妇不是人家招女婿。再说,她家还有一个正在上大学的妹妹,周未和放假的时候都要在家里祝说实话当初我对我老婆和我妈都是很有信心的。我老婆这个人应该说是很懂事的,在家里是老大,会做家务也知道照顾人,没有什么脾气,至少在结婚之前是这样的,我妈、我爸都喜欢她。我妈呢,有过跟我奶奶那么多年的不愉快,应该深知做儿媳妇的艰难,绝对不会重复我奶奶的那些做法。
但是,时间越长我越是发现,我妈怎么越来越像我奶奶,而我媳妇越来越像当年的我妈。她们之间也是很难有真正的融洽,而且,她们都把矛盾上缴到我这儿,我跟我爸那个时候也没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
我这么说你可能不理解,我还是给你举例子吧。比如说,我老婆每个周未要回一次娘家,希望我跟她一起去,或者在礼拜六或者在礼拜天。我觉得这也很正常,一个星期没回家了,看看父母、一起过一天。我妈就希望我们周未的时候陪她和我爸,因为我们四个人是一家人。所以,只要我老婆一要回娘家,我妈就不高兴。她不高兴也不说出来,就用一些小手段。
比如到那天家里就什么吃的东西都没有,起床以后现做,做完了、吃完了,也差不多快中午了,周未嘛,起床都晚一些。或者就是她出去锻炼了,估计着我们该出发了,她打一个电话回来,说没带钥匙,让我们等她回来再走,等来等去她也是快中午了才回来。总之就是千方百计制造障碍。我老婆跟我说过,说我妈是故意的,那时候我真正体会了当年我爸的心情,说谁都不是再比如,我老婆的朋友打电话,我妈一定要站在旁边听,说过多少次,给我们那个房间装一个分机,她不同意,说装修好的房子,拉明线不好看,再说,“你们有什么事情还要瞒着妈”?每次,我老婆打电话说了什么、对方可能是谁、可能说了什么,我妈都跟我汇报。我特别烦,我跟她说,我不需要了解这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我知道。
我老婆会跟我说。我妈就骂我傻,说现在多乱啊,她这样做完全是为了我好。
我老婆也做得绝,她以后要不就不打电话,要不就开着电话机上的免提打,让大家都能听见她在说什么,对方是什么人。我劝她不要这样做,她说:“不是我非要这样,是你妈不放心。不是想听吗?我让你们听个够。”
这样的事情特别多。跟过去我妈和我奶奶不一样的是。
我妈和我老婆都不是那种能把话说在当面的人,而且,她们谁也不愿意撕破脸皮,又谁也不肯迁就谁,她们俩争来争去无非就是争夺我,争夺我的支持或者倾向。我夹在两个女人之间特别难受,而这两个人是我都不想伤害的。
我老婆也像当年我妈一样盼着有房子,我们能有一个自己的家,从她身上,我理解了我妈当年的心情。我妈是无论如何不愿意我离开她、离开她用了半辈子建设的一个家,千方百计不能让我们走,她不能容忍一个女人就这么轻轻易易地夺走她的儿子,当然她认为是夺走。从她身上我又特别理解了我奶奶的心情。但是她们谁也没有想过,其实我们共有的是一个家庭,这个家庭里缺了谁都是不完整的。
我特别不理解女人的心态,什么东西都必须独占。如果必须和别人分享,就要为独占而斗争。其实每个人都在扮演着不同的角色,比如,我是我父母的儿子同时还是我老婆的丈夫,她们本来就已经是独占着我的,因为母子之情和夫妻之情是完全不可能相同的,但是我理解她们的那种独占就是指跟谁在一起,那都是形式上的东西。所以,烦是很烦,仔细一想,女人也很幼稚。金威看着我:“你不会是这样的吧?”我反问他:“你有这么精辟的分析,为什么不对你母亲和你妻子讲一讲呢?
金威发出一个近似于“喊”或者“啼”的声音。
那怎么可能呢?家庭是最没有逻辑分析的地方,因为每个人都是从自己的角度出发去想问题和解决问题,从这个意义上讲,家庭也是最利己主义的地方,家里的纷争一般都是不同的人的不同的利己主义之间的纷争,你说对不对?
我觉得金威在讲这些比较精到又有些调侃的话时,显得很智慧。我说:“你还真深刻。”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我的这种受夹板气的生活,不仅能把人培养深刻,还能把人锻炼皮实,皮实?
你懂这个词吗?跟刀枪不入差不多。我猜我爸这么多年就是这样锻炼成长的。现在轮到我了。
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差不多在今年年初,我们单位也给我分了一套一居室,我们也像当年我妈和我爸那样搬出来了。我瞪大眼睛等着金威给我讲他妈妈的做法。
他微微一笑。
我妈没来看我们,就是每天晚上打电话,要不就是叫我们回家吃饭,她变着花样做好吃的,等着我们下了班回去吃,不去,她就特别失望。我老婆有时候愿意自己回家做饭吃,我没办法,就跟那时候我爸一个人回我奶奶家一样,我自己去我妈家。
我老婆已经很少跟我一起回家了,有时候我们干脆就是各回各家。我一直怕重复我父母的生活,现在我果然是过上那种日子了。
想一想人生真的很奇怪,就像一个螺旋一样,你想着你马上就走出去了。马上就到头儿了,可是实际上抬头一看,还是在里面,你还要不停地走,还远着呢!
金威在结束了比较完整的叙述之后,不住地道歉:“这些东西太琐碎了,你肯定觉得烦。”我说真的没有烦,而且,我知道他讲的这些可能正是大多数人生活的一种比较惯常的状态,这些问题可能很多人都曾经遇到过,只不过没有都像他这样讲出来就是了。金威点头说:“一家一本难念的经。”
我忽然想起金威说过,他爱人常到这里来,但是不跟他一起来,我问他这是为什么。他笑得有些苦:“本来我们的感情是很好的,但是再好的感情也经不住这种折腾,每天早晨一睁开眼睛就是一个问题:今天晚上在谁家吃饭?一起去还是各走各的?时间长了,我们之间必然会有间隙,这是没法避免的。我妈和我爸当年就是这样,他们两个人之间总是隔着一个家庭,而这个家庭又是其中一方不认同的,这两个人怎么会没有矛盾呢?”
我想了半天,还是问了金威:“那么你们之间的矛盾有多严重呢?会不会有所发展?你准备怎么办?”
他低下头:“还是那句话,一边是我妈,一边是我老婆,我能怎么办呢?等着吧。”
我当然不能再问金威,等待的是什么。
第十三章 其实只想做一个开心的好人
采访时间:1998年11月23日4:00PM
采访地点:建国饭店大堂
姓 名:肖岩
性 别:男
年 龄:22岁
北京某烹任职业高中毕业,现在一家四星级酒店做面包师,业余在某酒吧做面点师。
肖岩的父母有一幅美妙的蓝图,他们希望肖岩按图索骥地茁壮成长,最终长成他们所设计的样子,就像他们说的那样——所有我们没有实现的就由你来实现。然而,命运超出了设计的常轨,肖岩成为了一个超出任何设计的人。
当每一个生命开始孕育的时候,他自然而然地就成为了上一代人的理想,成为他的父母的生命在时间上的延续,同时也被期待着,能够通过这样一个新的人,把生活的空间尽可能地无限扩展。但是,当我们对孩子寄予厚望的时候,恰恰忽略了这个幼小的生命来到世界上的目的,首先是成为他自己。
知道肖岩的名字是从我的电话录音留言中,一个听起来挺孩子气的声音,踌躇了一下,说:“我是肖岩,我从报纸上发现你特别关心女孩子的成长经历,你关心男孩子吗?如果有兴趣,可以呼我。”
我按照他留下的呼机号试着呼他。回电话很快。不知道为什么,声音比在答录机中听起来显得成熟了许多,而且还很欢快:“我其实是想说说我这些年在学习方面的经历。我觉得我爸,我妈特别希望我能成为他们理想中的那个人,而我是特别想成为我自己的理想中的那个人,但是现在我什么也不是。我22岁,和他们的矛盾差不多有18年。”
我问肖岩什么时候可以见面,他想了一下:“礼拜一下午怎么样?我4点到7点之前有时间。7点以后我得到一个酒吧上班。”我们反复商量的结果是,在建国饭店大堂见面,那里离他工作的地方不远,离他打工的地方更近。
1998年11月23日下午,我提前大约10分钟来到约定的地方。我选了面对大门的座位,把我们的“暗号”——一张《北京青年报》——放在桌子上。酒店门前不断有车来车往,我想那都不会是肖岩。
过了一会儿,一辆白色的“奥拓”小车一头扎进正对大门的一个车位,后窗玻璃上贴着的几只“加菲猫”的头像生动无比。我猜想车的主人一定是一个活泼的女孩子。直到年轻的、穿印着芝加哥公牛队标志的黑色棉夹克的小伙子向玻璃门里面的我招手时,我才把这辆花里胡哨的小车和给我打电话约会的肖岩联系起来。照例,他的车是不能上长安街的,真不知道他怎样躲过警察,把车开到这里来。
肖岩坐在我的对面,很“男人”地给我要了红茶,煞有介事他说:“天冷的时候要喝红茶,对胃有好处。”他尽量表现得像一个成熟的绅士,但是在我眼里,他就是一个喜欢“加菲猫”的大孩子。
肖岩是那种很容易跟人熟络起来的人,不说话的时候,好像也在笑,脸上是一派天真。他把车钥匙和一只灰色的手机放在桌子上。那种还带着稚气的踌躇满志让我感到,他对他自己现在的生活状态还是很有几分得意的。
我觉得现在对男人是越来越不公平了。好像男人从一生下来就要负很多责任,谁都可以画一张蓝图,让男人照着去做,小时候有父母,长大了有女朋友、老婆,反正都是为别人活着,反正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您说对不对?我笑着说,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呢,怎么能说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呢?肖岩把双手往头发里一插,身体后仰,也笑起来。您觉得我太偏激了吧?刚才在路上我一直在想这些。
我到现在不愿意交女朋友,就是因为这个,我真怕再有人像我爸我妈似的来“关心”我。有他们老两口我就够受的了。
我觉得我一生下来就是我爸,我妈的一个理想。前一段时间我表姐怀孕了,孩子还没出生,她和我表姐夫就开始设想,女孩子长大了该干什么,男孩子长大了该干什么,一会儿觉得当歌星挣钱多但是不安全,一会儿觉得还是应该学技术能名利双收。看着他们俩,我就想,22年前我爸。我妈没准儿也是这么琢磨我的。
我真是被我爸、我妈一步一步设计着长大的。您记得我说过,我和他们的矛盾有18年吧?是这个意思,我两岁之前是属于混沌状态,就知道吃饭、睡觉,我20岁上班之后是属于经济上独立自主了,再想控制我也没那么容易,而且,像我这么大了,基本上也就是什么就是什么了,再控制也没有什么意义。其实他们还是想继续控制我,只不过没法像原来那么迫不及待就是了。
从小,我爸、我妈就想让我成长为一个艺术家。我3岁就认识钢琴。我们家的钢琴是我妈的,她也是很小的时候就学,我姥姥、姥爷大概也希望她当个钢琴家吧,但是她没当成,一辈子都在当音乐老师。她当钢琴家的理想就落在我身上了。我学钢琴特别苦,一开始,先是把一个印着琴键的硬纸板铺在一条长凳子上,每天我就弹凳子,没有声音,手指放在上面也没有弹性敲击的那种感觉,我妈站在我身后或者就坐在我旁边,像电影里演的那种监工似的。好不容易盼到可以上琴了,我的日子就更难过了。你想想,我妈一个音乐老师,能有什么理想?她的理想就是我。我不上幼儿园,每天跟着她在学校,她有课,我就在办公室等,她没课,我就在学校的钢琴上练习。当时,我妈的工作环境特别好,她和一个教美术的阿姨在一个办公室,我不弹琴又正好赶上那个阿姨没有课,我就跟她学画画。我那时候比现在上班还忙呢,白天要学琴、画画,我妈下了班带着我回家,吃完饭,我爸教我认字、背唐诗、宋词。肖岩停下来喝茶,眼角上荡漾着颇有些无可奈何的笑意:“您比我也大不了多少,小时候有过我这样的遭遇吗?”
我告诉肖岩,我们这个年龄的人中独生子女还不是很多,父母对我们的要求也不像他的父母对他那样集中,而且,那时候的生活条件与现在是不能相比的埃肖岩迫切地打断了我。您不是要给我忆苦思甜吧?我说我们那时候谈不上有多苦,但是的确不如现在甜。肖岩使劲摇头。
我希望我们家有五个孩子,金、银、铜、铁、锡,每个孩子都成为不一样的人,把我爸,我妈的理想分解成五份,这样的话,每个孩子都不会太累。一个当钢琴家。一个当画家、一个当科学家、一个当文学家……我也就不用一个人承担这么多理想和责任了。
我有时候下班挺晚的,回家的时候看见那种年轻的父母、骑自行车接孩子,孩子坐在车大梁上,车后架上就是一个小提琴盒子。冬天特别冷,刚下课的孩子又困又累,夸拉着脑袋。我觉得他们特别惨,其实他们自己可能根本就对成为音乐家没有任何兴趣,只不过就是父母要求他们这样,而且,就算是这样,学了小提琴的孩子也不一定就个个都能成音乐家。比如我吧,我学钢琴学到上初中二年级,可是现在这也就是我的一个业余手艺,连爱好都算不上。画画也是这样。我们单位搞什么活动,需要画一些什么装饰性的图画,就叫我去,别人看着,说:“没想到这小子还有这两下子!”得意一下就完了。
我们酒店大堂每天都有人弹钢琴,有的是音乐学院的老师或者学生,有的是专业团体混不出来的,看着他们我就想,假如我当初像我妈希望的那样考上音乐学院,会不会也是这样的下场?谁知道!
我小时候为了学习经常挨打。我觉得我天生就不是一个学习的材料。在班里,我的功课属于中等偏上。初二的时候,我妈、我爸终于不能不面对现实了,就是说我学钢琴和学画画都出不了头,而且,因为业余时间占用得大多,也影响了我主课的学习。他们终于可以让我把这两件事情放下了,但是,他们又有了新的理想,就是希望我考大学,考外语学院,因为那样毕业以后就有机会进外交部,那也是可以出人头地的。所以,他们就开始到处给我找外语老师,买各种各样的补充教材。您知道那种电视外语节目吗?……我差不多把能跟着学的都学过了,但是,我的成绩还是不好。我可能真的就不是学习的材料,越学就越记不祝我爸,我妈因为我的成绩特别着急,因为眼看着理想在破灭,而且,我毕竟有一天要靠自己的本事生活,他们担心我过得不好。
怎么说呢?虽然我的学习成绩不是特别好,但是我不是一个没有志气的人。我的理想在我爸、我妈看来特别平庸,我的理想是当警察。到现在,我仍然是希望有一天能当警察,哪怕就一天。
肖岩的表情变得非常热烈,甚至还带着一丝神往。他非常执拗似的看着我:“您觉得我的理想平庸吗?”我反问他:“你为什么会把这个职业当成最理想的职业?”
说起来话就长了。好多男孩子小时候都崇拜英雄,看警匪片,就觉得那里面的警察特别牛,有情有义而且生活特别刺激。
我的理想跟警匪片没什么关系,我是因为特别喜欢我家邻居的一个叔叔,他是个刑警。其实我不太了解他的工作,而且,我也几乎没见过他穿警服。我经常看见的就是他开着一辆大摩托车,而且他也很少回家。但是只要他一回来,他们家就特别热闹,他和他的小女儿一起打游戏机。我亲眼见过他负伤回来,他家的阿姨说是因为追坏人。
我说不清楚,为什么我会那么喜欢那个叔叔,就觉得长大了像他那样特别好。因为他,只要有警察题材的电影。
电视剧我一定要看,特别是香港和台湾拍的那些。我特别喜欢周润发,还有李修贤,那种悲壮、哥们儿义气还有那种对女人的感情都特别惊心动魄。我上班以后,自己有钱了,碰见这些电影的VCD我一定要买,我收集了很多这类的电影,您要想看,我借给您。肖岩的面容空前的生动,他好像努力让自己显得不要过于眉飞色舞,但是,原本就是一个心无城府的大孩子,越掩盖那种兴奋就越明显。在肖岩的陶醉之中,我想着我自己少年时代的理想。
那时候我的理想是做记者。我一遍遍看意大利记者法拉奇的书,看那些曾经获得过新闻大奖的图片,把能收集到的世界上那些名记者的传奇故事收集起来作为自己有朝一日成为记者之后的行动楷模。我甚至曾经设想,也许有一天我会为了一次艰苦的采访而牺牲生命,喜欢我的作品的人会纪念我,直到现在,我经历了种种曲折之后真的在做着我的理想职业,我仍然喜欢收集那些有关记者生涯的书和影碟。然而,在实现了理想的同时我也面对着另一个事实,就是我可能终生都不会有机会像我的那些偶像们那样辉煌,我注定只能成为现在这个样子,做一个平凡、敬业的普通记者。
肖岩沉浸在他的理想之中,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想过,即使他实现了理想,那种现实可能也会跟他所设计的现实有所区别。我说,警察不都是像周润发们表现的那样,比如,你最后做了一个户籍警,比如就像那些学雷峰的片儿警一样每天做着最琐碎的工作,没有任何想象中的刺激。一丝遗憾搀杂着抱怨掠过肖岩的眼睛。
我的理想是上警官大学。其实,我一心一意想考大学也就是为了这个理想。我不是没想过这些,比如一开始可能是做很基层的工作,但是我不怕这个,我相信通过我的努力是可以改变的。我一直觉得,人无论做什么工作,前提是必须要自己喜欢,有兴趣才会有动力。我说那些警匪片,您可能觉得我太幼稚,但是如果您看过,您就会明白,那些好警察都是把自己的职业当成生命的,而且,人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才会愿意为了一种事业去不惜一切。我特别羡慕那些职业就是事业的人,他们一定特别幸福。我现在就不是这样。我的职业就是个面点师傅,每天做出各种又好看又好吃的点心就行了。这个职业让我能养活自己,能买车,能过得比一般跟我一样年龄的人好一些。但是,它不是我的事业,我没有成为高级面包师的理想。我每天晚上在一个酒吧打工,也是干这个,他们给我一个月3000块钱,加上我的工资和乱七八糟的钱,我每个月的收入有时候能有6000多,但是我心情不愉快。因为我干的事情我不喜欢,我喜欢的事情我干不成。
我现在的工作我爸、我妈也不满意,但是也没办法。其实,他们的不满意从我初中毕业的时候就开始了。初三的时候,我的成绩已经很不好了。我爸、我妈特着急。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老师找到家长,说:“不要再难为这个孩子,让他上一个职业学校吧,孩子不受罪,将来工作也有保证,”我妈当时难过极了,但是现实毕竟是残酷的,也只能这么办了。
我上了一个学烹饪的职业高中。可能因为我有画画的基础,我特别会做那种小雕刻,用个萝卜雕个小动物呀什么的,真正的“雕虫小技”,做面点也是,同样的一个形状。一个模子,我做出来就比别人做的有艺术感觉。
肖岩把洁白的茶杯在手中把玩着,我发现他的手指有一种女孩子般的清秀。我问他,毕业能分到那么好的酒店,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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