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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魁劫-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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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欣荣原来有如此幽默感。
  “还有,贺聪看样子是早晚要出事的。”
  “为什么?”
  “他押在台湾股市上头的筹码太重,跟他联成一线的地下线的地下钱庄已有不稳现象,万一支持不住,他就得身败名裂。他能有多少钱在手支持,你知我知,生哥的离岸基金不能挪动本金!”
  豪富的下一代,在去世的父亲设计下来的五指山下,即使本事有如齐天大圣。
  也无计可施。
  我重重的叹一口气对,对宋欣荣说:“荣叔,你出面先跟联帮集团讲,请他们承让半步,贺勇手上的敬生企业我要定了,我无论如何不会让贺氏的股权分散在外人手里。如果我们来个拉锯战,把价钱抢高了,也无非是贺勇得益。他拿了钱只管往亏本生意上头押下去,不也是冤枉。”荣叔,你跟联帮集团的顶爷有交情,就代我说项去。算是赏贺敬生一个薄面,商场上有来有往,这个情我贺容璧怡一定谨记,且会有日酬还。“
  “细嫂,你算是以市价盈利率三来计算,贺勇的那一份,仍是个可观数字,你考虑清楚了!”
  “考虑清楚。贺勇这种浪荡子,要他回头觉岸,是必要欲擒先纵,他把名下的股权套了现了,三两年间花个精光,穷途末路之时,才最易醒觉前非。娱乐圈子内最见人情,起跌至大,就由着他去。损失了这笔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免得他一直说以为自己郁郁不得志,一有机会大展拳脚,就必胜无疑。”
  “细嫂,那是真金白银,你的私蓄。”
  “不,是敬生的,就用在他的儿子身上好了。”
  我心里最疼爱的虽然是贺杰,但我从来没有忘记,贺敬生有五名儿女。
  每念至此,我苦笑,是真生成了妾侍命不是?
  才想起贺杰,就见一位英俊的、面熟的年青人推开我办公室的门走进来。彼此都定晴看看对方好一会,才晓得惊喜交集,互相拥抱着,“杰,你怎么会一声不响地回到香港来?”
  我叫嚷,看看儿子,比上一年要高出整整一个头,分明的将我比了下去,人越发出落得健硕。
  很好看的一位年青人。
  教我差点认不出来了?
  谁说女大十八变?儿子也是呢。
  “二家姐、二姐夫打电话来说你病,要我回来看你。你不是好好的。而且妈妈,你要吓死我了,怎么忽然之间变得如此年轻,像三十不到的模样,只像我姐姐,都不似我妈妈了!”
  “你别胡乱说话,逗老妈开心!”
  “真的。我最恨你穿旗袍,梳发髻,无端端老掉十年不只。”
  “你爸爸说我那打扮最好看。”
  “当然,因为爸爸绝顶聪明。”“这话怎解?”
  “他恨不得用把金锁将你锁在笼内,只供他一人享用。既不能如此,就骗你打扮得土头土脑,古老保守,减低你的魅力!他才安全。”
  “别这样冤枉你爸爸!”
  “我冤枉他?好妈妈,我是男人,且我是贺敬生的儿子呢!”
  “真是!”
  “好妈妈!”贺杰拉住我的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的看个仔细:“你老实告诉我,有没有人追求你了?”
  我脸上发烫,紧张得不得了。
  “杰,你是听到过什么谣言?”
  “谣言?关于你的?没有哇!妈,你怎么紧张成这副样子?谣言止于智者,你儿子是有智能的。”
  “曾参杀人。”
  “妈,没有粉红色谣言的不是漂亮女人!你介意些什么?”
  “我是贺家人。”
  “贺家能给予你多少荣誉?还不如今天自创的名誉来得响亮?”
  “可是,我爱你爸爸。”
  “他也爱你。若他死而有知,他定知道你为他,为贺家各人所做的事。谣言尚且止于智者,何况是鬼神?你要交代的人极其量也不过是已去世的父亲而已。”
  我完全没想到儿子会对我说这一番话。
  “来,妈妈。我请你到置地去饮下午茶,你能不能为我而偷懒半天?”
  当然可以了。
  我挽住贺杰,畅游中环,无比的荣耀与痛快。
  晚上,群姐忙得七手八脚,她最宝贝的杰倌回家来,就活像要把天下间最美味的菜肴都弄个齐全,放到他跟前去才安乐。
  我是很久没有到大宅去了,想了想,仍要贺杰过去给聂淑君打声招呼,说到底是贺杰的长辈。
  贺杰倒无所谓,欢天喜地的跟他三家姐过去小坐。
  这孩子是长大了,从前小时候,他顶怕上大宅,见了聂淑君的亲戚,像老鼠见猫,怕得老躲到我身后去。
  就是早一年的光景,他站在贺家大家庭之内,还是难得从容,沉默拘谨得可以。
  现今,竟完全不同了。
  我但觉得他一举手、一投足,一言一语,全部磊落光明,大方得体。
  是在我成长的时候,贺杰长成了。
  群姐跟我一直在厨房里忙。
  自从把一班旧女佣辞退后,换上了两名菲佣,另一位是群姐的表侄女,全在群姐带领之下,操作得头头是道。
  阿群根本不懂英语,倒跟菲佣沟通得顶好。
  常常听她操那种半桶水的广东英语,就惹得我大笑。
  她说:“船到桥头自然直,时代不同了,轮不到你不用菲佣!”
  阿群还说:“三姑娘,你看,杰倌长得多英俊,就快便成家立室了。你这阵子,还有什么担挂呢?是要为自己的幸福想一想了。”
  “阿群,别乱说话!”
  “怕什么?雇用菲佣就是这一度无懈可击,鸡同鸭讲,她们根本听不明白,那来搬是弄非!”
  我没有答她。
  “三姑娘,我说的是真心话,这年头,谁不为自己设想了?你且开心见诚问问杰倌的意思,我看他跟我的意思还差不多!”群姐又说:“这阵子,那大潘先生怎么不见来看你了?”
  “啊呀!”不知怎的,手上的小刀竟然砌到指头上去,血流如注。
  群姐吓得什么似的,拉了我倒小偏厅去,忙着拿出急救药来,替我止了血,包扎妥当。
  “好了,好了,你给我在这儿息一息,别进厨房来。”
  我也就信步走至园子去,坐在那张从前敬生最爱坐的椅子上。
  曾几何时,我跟敬生二人在此共渡多少辰昏。
  怎么就这样说去就去,只剩下我一人了?
  这一年,勤劳工作,就只为怕孤清,怕相思难耐。
  敬生说过生生世世为夫妇,这话有什么不好?只要他别这样把我拋下了不管就成。
  人性有多软弱。
  当年,我不是一样承担风雨,疲累难当之时,就不顾一切的往敬生怀里躲。
  万一有那么一天,我在撑不住江湖风险,会不会也对潘浩元投降了。想起他,心上总是连连牵动,是为了怕?还是为了其它什么原因?我都不敢再深究下去。
  远眺落日,已在西边慢慢隐没,无尽的黑夜即将来临,会不会又是无眠的一夜?
  要多少个长夜过尽了,才是骄阳重现之时?
  有细细的脚步声在我身后响起来。
  “杰吗?”
  “妈妈,你怎么知道是我?”贺杰蹲在我跟前去。
  “因为我在想你,只有你才是母亲心中的骄阳。”
  “不,妈,这思想并不正确。你知道,我不能永远陪伴你左右。”
  “对。”我点头,怅然。“年轻人有你们的世界。”
  “妈,你也是年轻人,真的,振作起来!”
  “我还不够振作吗?自厨房走出厅堂,再走出街上,竟上股票市场上去了!”
  我苦笑。
  “可是你仍把灵魂锁在贺家。”
  “我是贺家人。”
  “你也是你自己。”
  我不想跟贺杰再在这问题上纠缠下去,他令我远离他父亲,加重了我的纷乱,更难受。
  “你见了你的大妈了?”我问。
  “对。”
  “她还好吗?”
  “你仍关心她?其实,你和她真算老姐妹了,大家的生活仍有对方的影子,只以不同的感情与方式表达。”
  “她又说我坏话了?真的积习难返。”我叹口气。
  “你道大妈说什么呢?”
  “她说什么?”
  “她说:”杰,就在今天下午,你家看到你母亲非常亲热的扭着个年纪比她小大约十年有多的男人,在中环穿街过巷,还公然在置地广场的露天茶座吃下午茶,这年头,真是世风日下!'“
  “你怎么答她呢?”
  “我说:”大妈,你说得太对了,像我这么一个年纪青青的大男孩,倒喜欢年纪大一点的成熟女人,我跟吾母的品味是刚刚相反的!'“
  母子俩笑作一团。
  这一夜,我睡得并不好。
  我当然的想念敬生。
  可惜,除他以外,浩元仍间竭性的出现,滋扰着我。
  从来,他都没有离开过我的脑海,从前是迷糊的,到敬生去世后,他便开始慢慢清晰。
  真怕有一日,敬生的影像引退,他就越发变得显眼鲜明。
  这种乘人之危的恶棍,坏了我的清静、让人恨得咬啐银牙了。
  醒来,头还有点痛。
  想起贺杰在家,立即梳洗,冲下楼去。
  只见杰儿已在餐厅内,哈哈大笑。反而是群姐铁青着脸的走开了。
  “什么事?你又作弄群姐!”
  杰杰从小就恶作剧,恃着阿群对他如珠如宝,总爱开她玩笑。
  “群姐问我什么时候娶媳妇了,我就沉下脸来,说如今这年头,都不流行娶媳妇了。群姐答:”都同居?'我说:“对,同性而居。'她就急得眼泪都标出来,走开了!”
  “杰杰,你这是何必呢,她老人家并不懂幽默,回头害她一天到晚跑完车公庙、又上黄大仙,为你又打小人又祝福的,忙个半死!”
  “妈,你不怕!”
  “我怕什么?”
  “怕娶不到媳妇,生不了孙儿!”
  “怕有什么用?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要认为什么样的生活写意,我能拿你怎么办?你不好好为自己打算,也没有人管得着你,是不是?”
  “妈妈,你记着,这是你自己说的话。你若不好好为自己打算,我也无奈其何!”
  这贺杰!
  我原本要陪贺杰上街去逛逛的,只是宋欣荣急召我国办公室去,想是有要事磋商了。我一坐定下来,宋欣荣就说:“细嫂,话还刚刚说了,就出事了。”
  “什么事?”我心上牵挂着的竟是潘浩元:“不是浩元在泰国……”
  “不,不是元哥,是贺聪。”
  “他怎么了?”
  “台湾股市下泻,押在台湾地下钱庄的资本全部付诸东流,那钱庄已被政府明令冻结资产,当事人原想挟带私逃,又被抓回来。”
  “贺聪有关连?”
  “他赌这一铺是太重了,通行皆知,怕要跟尾清还的债项还真不少,他有没有利用在贺氏的职权,而令公司蒙受什么损失,就不得而知了!”
  我沉默。
  “细嫂,我看你得跟贺智她商量一下。”
  我点头。
  就在此时,贺智的电话打来了。
  “三姨吗?”
  贺智说顺昌隆在她管治下还是稳阵的,只怕她大哥把仓内的股票押送银行。
  我问:“这怎么可以?”
  “为了调动头寸,他只要有本事串通银行的信贷部,还是可以有转弯余地的,只是如此一来,非常危险。若果银行追仓,钱还不出来,整间贺氏名誉扫地,大哥还可能犯法的。”
  我吓得连连冷颤。
  “大嫂说,大哥昨天一整晚未曾回过家来。这不是他的习惯,电话接到贺氏去,秘书说主席嘱咐,任何电话都不接听。”
  “找贺勇?”
  “他说他毫不知情,更无能为力。这贺勇完全的不成器,把敬生企业的权益不知卖了给谁,拿着一小撮钱,要跟人去投资电视台,气死人!”
  现今再不是分辩的时候,我嘱贺智一有贺聪的消息就通知我。
  这天,贺氏集团的股价节节受挫,计算机大利是画面上,一有贺氏挂入盘,就立即供应不绝。价位疲弱至极。
  市场根本就是绝对消息灵通与敏感的市场,如何会不乘机造市?
  且传出贺氏集团的领导人投资错误,牵连可大可小,投资者当然不愿意冒险。
  我看着贺氏的股价疲弱无力,直跌至最新低点,有沮丧得像一堆烂泥似。
  想着敬生在世,最艰难的市道,他名下控制的贺氏与顺昌隆都维持在合理的水平,从没有成为跌幅最劲的股票,他要维持股东的利益与信心。
  敬生说:“人家是对我贺敬生有信心了,才买我的股票。”
  故而大市惹然回落,敬生自己也会得尽力托市。
  托市救亡。
  我立时间坐直腰肢,抓起直接交易所出市代表的电话;说:“贺氏集团,任何价位,给我扫货。”
  虽已进人计算机买卖时代,然,市场上若有大手买卖,则经纪仍然可以通知交易所大堂经理,得到他许可之后,在交易大堂之中央扩音器内传出无限量购入某只股票的消息,场中的经纪就会飞身扑出,把手上持有而又要出售的该股票卖给买家。
  我的一声令下,交易所的大堂在几分钟之后立即起了哄。
  贺氏股位渐渐回升,只不过比上日跌了两位价位。
  我吁出长长的一口气。
  “细嫂!”连宋欣荣都满额是汗:“刚才你在忙,我不敢骚扰,是贺智来的电话,请你回大宅一转,贺家人都到齐了,要召开紧急会议。”
  “好。”我点点头。“贺杰呢?”
  “贺智说,他在家,已经把他也叫过大宅去了!”
  巍峨白屋,仍屹立我的跟前。
  走进去之前,我默默祷告:“敬生,保佑我,能以爱还爱,酬还你的恩与义。”
  大客厅内,雅雀无声。
  贺家的人,竟没有一个缺席。
  聂淑君之外,有贺敬瑜、贺聪、贺敏、贺智、贺勇、贺杰、阮端芳,甚而上官怀文。我坐了下来,正正对着聂淑君。
  谁也不打算开口讲话似。
  终于还是聂淑君开口说话:“小三,我们想跟你商量,将贺氏集团与顺昌隆两间公司的控股权出售?”
  我没有答,等她向我解释下去。
  “换言之,依敬生的遗嘱,要取得敬生企业持AB股的绝大多数股东同意,才能出售股权。我们这一边是已经在你来之前开过家庭会议,全部都同意了。只差贺勇的那一份,他的股权刚转移,中间人并未透露买家,无法跟他联络,至于贺智的权益既在潘家手上,也算自己人,可以讲说话。说到头来,贺聪与贺敏两人加起来,已算半数了,只差你那边的首肯。”
  不知有多久未曾看见过聂淑君如此语音平和,态度温婉了。
  唉,世界是山水有相逢的世界,何必迫有太甚?
  如果聂淑君能如此想,就可稍减她今日的尴尬了。
  我答:“敬生的遗嘱之所以要如此订立,其实有一层深意,在座各人理应心知肚明,他并不希望自己的基业转至他人之手,更不欲贺家连根拔起,转移阵地。”
  这当然是实话。
  贺聪有面色煞白。
  贺敏、贺智与阮端芳难过得眼有泪光,或低下了头,或巴巴的望住我,期待我的心意转移。
  贺勇呢,木无表情,不置可否。唉,这孩子,总得要摔上一交,他才知痛,才知改。“三姨,三姨,”贺聪出言维艰,连连地喊了两声,仍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如果你不同意,贺敏和我只得出让在敬生企业的权益,一定给人压价,以贺勇的情况为例,也只不过是一亿左右的数,实在的不足够解我目前的困难。所以,请你帮这个忙。”
  我问贺敏:“你已同意支持贺聪?”
  她点头。
  “就算只出售你名下的敬生企业权益,分明的吃亏,亦在所不计?”
  贺敏眼泪直流,说:“我总不忍心看着大哥闹出官司来,又令贺氏蒙难。”
  此话一出,连聂淑君都忍不住哭了起来。
  “小三,算是我一家人求求你!我的私已都拿出来给聪儿,只是并不足够,杰,你代大妈向你妈妈讨个人情。”
  贺杰望住我,以他的眼神说话,都站到他们的一边去。
  坐在贺杰身旁的上官怀文,拿眼看着我,竟也有甚多的期盼。
  “三姨,”贺智走到我跟前来:“此事可大可小,我知道我们没有资格求你,可是……”
  连贺智都垂下头去,流一脸的眼泪。
  “对不起,三姨,他们再错,也还是我的家人。”
  阮端芳一直泣不成声:“三姨,你既救了我一次,就多救我这一次吧。”
  全都算有情有义,大难临头,都肯顾全大局,敬生在天之灵,应安慰了。
  我转头望向贺勇,问:“你呢,你的意见如何?”
  贺勇说:“九七将至,趁机套现,做生意有更多的转圜余地,可能更好。”
  我说:“不,我不同意。”
  这么一句简单的说话像是宣判了贺聪的死刑似,全家属都陪着他,脸如土色。
  “敬生的遗志务必继承,贺氏的离岸基金,足以使他的世代子孙,不论于何地居停,都可以过安乐日了,其余的生意必须要以香江为基地,这是敬生的心意,他说过以前插上米字旗,贺家尚且发扬光大,将来是在自己的国土上头,怎可以临阵退缩,如果真有不测的时局,就算是我们贺家为对国族的信心与支持,而作出的捐献,为我们身为中国人的尊严作出的一点表示好了,我并不赞同要出让敬生的心血。”
  客厅里的气氛完全死寂。
  金融风暴如此利害,久不久就席卷过来,毫不留情地残害一些家族。
  如果我不帮这个忙,贺家就真的不堪设想了。
  想起七六年股市大崩围,敬生问我:“小三,我有事要跟你商量!”
  我答说:“商量些什么呢,我跟你时,根本就身无长物,都是你给了我的,不就由你拿主意好了。”
  就是这样,我授权敬生把我名下的私已通通变卖,支持他翻了身。
  为了这个缘故,贺敬生坚持要我名正言顺地进贺家的门。
  我斟茶叩头给大妇时,聂淑君说:“不敢当,我应该带着一班儿女给你敬茶才是,没有你的帮忙,我们还要两餐不继了。我这人就是没办法,早知道太平盛世,耍手段从丈夫口袋里捏多一些金银财帛了,好等急时有得献殷勤就好。”
  还是敬生忍无可忍,发起脾气来掉头就走,聂淑君才喝了我那杯茶的。
  十多二十年了。
  我把私已再拿出来救贺家一次,在于贺敬生不在世之时。
  正如敬生说过的:“小三,给了你的就是你全权作的主了。”
  会不会又是那番话?又是良心作狗肺?
  敬生当年受惠,感激至殁。可是,聂淑君他们会吗?
  真要人感激才去做好事,也就免了,徒添失望而已。
  从前为的是敬生,如今为的也是敬生。
  我站起来。
  望住了贺聪,叹一口气,问:“你欠多少债?”
  贺聪腼腆而麻木地答:“六亿。”
  “那么,就算把你母亲的私已加上你跟贺敏名下的权益出让,仍不敷此数。”
  “除非有人愿意以市价盈利率三十来承让吧!”贺聪苦涩的笑,隐隐然也有泪光。我闲闲地答:“你爸爸的基业,在我心目中价值连城,又岂只此数。”
  贺智、贺聪、贺勇、甚至而阮端芳等与上官怀文都抬起头来,以惊疑的目光看我。
  “贺聪,你请有关银行派个代表明天上我办公室来,我给他交代清楚。”
  “贺勇,买卖货品,出价多少因人而定,你套现的那笔钱若放到电视台去投资,已经太多,我并没有偏袒你大哥。”
  我没有理会众人的错愕表情,他们需要时间冷静,才能消化我之所言,我仍要继续嘱咐下去:“贺智,照会公关部一声,明天召开记者招待会,你们也请出席。
  我看,市场有谣传贺氏集团不稳,对贺家家族声望不利,今天顺昌隆的股价之所以坚挺,还是你的功夫压得住。我会请有关银行代表列席,证明贺氏财政绝对健全,敬生企业的股权转移是另外的一回事了。“
  自敬生亡故,这一夜,我睡得甚为安稳。
  翌晨早起,实在还有甚多事要办。
  我先跟债权银行的代表接触了,给他们提出担保,我说:“瑞士银行的存款拨回填数,绝无问题。我以六亿之数买进敬生企业A股的其余股权,还真是物有所值呢。”
  对方一看我拿出了证明,立即说:“有贺太太一句话,就好办事。”
  “那么劳驾你也出席我们的记者招待会了!”
  “理所当然。”对方答应着。
  记者招待会上,看得出来,贺氏各人都有一点点的强颜欢笑,到底是在滔天巨浪之后,犹有余悸。
  贺聪尤其脸色阴睛不定,羞愧而又难为情。
  也但望如此,无知耻之心,永不会好转过来。
  至于贺勇,他到昨天才知道股权卖了给我,自己的一副急功近利猴急相,露了形了,自然有极为的不自在。
  这二世祖吃的苦头还未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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