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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面墙-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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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三我们两个,还是打着丰子杰的幌子,混得每天笑脸相迎。而且我也看那老三是个有前途的,多亲近至少无害吧。
  可恶的还是日本儿,这老家伙脸面全不需要,吃饭时端个饭盆满工区乱溜,跟那个叫兄弟,管这个叫师傅的:“哗,弟弟料够足的啊,看哥哥这盆里,除了白菜还是白菜。”
  有那脸薄的,比如邵林,就让他:“六哥来截肠子?”
  日本儿笑容灿烂地受了,嘴里还要得便宜卖乖:“还是弟弟疼哥哥,以后看哥哥表现啊,有事说话。”
  这“六哥”还真不爽言,有时邵林穿网子的白条弄废了一根,找到库房去,很快就领了一棵回来,还不用记帐,这些小辅料本来就打着伤耗来的。但周法宏去就不灵啦,一会儿就听库房里热闹起来,周法宏叫道:“别人领得,我咋就不能领?”
  “你还别咬边儿,库房是随便进的吗,叫你们组长来,我得走手续,都照你这么乱来,不乱套了吗?”日本儿振振有辞,还句句在理。
  周法宏恨恨地出来,嘴里骂着“狗眼看人低”,一边央我去给他登记。
  日本儿跟我说:“这个白条的耗损率定得是百分之点五,你们一个组一天只能多领6根,多了就要扣钱。”
  我说:“咋规定的咋办呗。”
  以后我每天都多领出6根白条来,用不了就存着,给弟兄们接短用。日本儿很快就嗅到了味道,又规定必须拿弄坏的白条换新料,而且这个规定针对了每道工序,很多人都骂他混蛋,骂他狗腿子。
  本来这里没有王老三的事儿,可他也跟着大伙一块骂,骂得似乎更激情投入,而且给宫景起了个新外号叫“糜烂”,不知道日本儿哪里得罪过他。
  老三说:“我瞅这种狗就来气,当初他算个鸡巴呀,想给我叼我都嫌他脏!天天不就捡我烟屁嘛,现在好,得了点势,马上就开始掐巴人了!瞧他那把脸儿,嘬口烟都带穷相,又穷又奸!”
  老三和日本儿都是攀着林子这棵大树爬上架的,还有那个胖子,将来也肯定要给安排个“位置”。我慢慢看出,林子用人,用的是一个“忠”字,倒不贪图什么特别的实惠。象华子之于我,就显得被动,没办法跟我来盛气凌人那一套,时间久了,只能屈尊以“弟兄”相向。
  总之,除了脑力和体力,经济是一个重要因素,如果老三和日本儿的帐户上盆满钵平的,可能又是另一种活法了。
  老三的“外围”,打得也比较好,跟几个组长的小劳作以及那些混得有几分脸的老犯,几乎不往摩擦路线上挨,小矛盾弄个嘻嘻哈哈,显得他还蛮有风度,但冷眼看他脸色,也恨恨的、自觉忍辱的样子。
  “兵兵,这个地方,自己看看,跑单针了吧?别说三哥鸡蛋里挑骨头吧?”他先让你自己看清了。
  赵兵“耶”一声,敷衍道:“就一针,谁也保不住啊?”
  “还跟三哥嘴硬?放别人我肯定让他拆了重缝,得了,谁让三哥爱你哪,我给你修修吧,下回注意啊!”说得赵兵欢喜地回去了。
  “胖子,看看,看看,花线又松了,你胳膊根比我肌肉开放那大腿还粗,一个花线楞抻不紧?要是哪天三哥把你惹了,你拿花线勒我脖子肯定不这么惜力。”
  胖子大声嚷嚷:“嗨,兄弟能那样吗?我疼三哥还来不及哪。”
  老三笑道:“行啦弟弟,别骗三哥眼泪啦,这个我给你紧两把过去,以后要真心疼三哥,就卖点力气。”
  又哄胖子一高兴。
  管教和杂役在旁听了,都赞许。管教肯定觉得老三工作方法得当,杂役则是看见自己人被优待,心理舒坦,觉得老三还识路儿。
  赶上老三跟鸟屁发脾气甚至动粗,估计管教也会想:是不能都那么客气,这帮狗娘养的,不来点狠的不行。杂役当然觉得老三就得这么干,他在前面一冲一杀的,倒省了林子他们不少口舌。
  我闲了时,看他在那里献艺,就瞎琢磨着玩。越想这个老三越有前途,当然,水大漫不过鸭子去,有林子和二龙在那横着,他也没有太大空间,但将来肯定不象混得差的。
  至于日本儿,也没少让我走脑子,看他来气是一方面,不能得罪他也是真的,小人啊。观察来观察去,我更信了二龙的话:这就是一条杂种狗,他眼里只有骨头,有骨头的就是好人,没骨头的就是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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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属于有骨头的那种人吧,其实不要多,隔三岔五丢棵烟过去,他的笑脸就花儿似的开不败了,再加上大果仁、小扣肉的,还不把他美疯了?可我开始就不惯他那毛病,有一天吃饭时候,日本儿溜过来惊呼:“呀,老师,咱爹咱妈没少给你上货啊,咱是亲兄弟啊,咋就疼你一人儿哪?老哥这里苦啊。”说的情真意切,当时把我气乐了,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赵兵看我一眼,那意思——“给他根骨头”?
  我赌着气,还就不理他那个茬口,骑洋马装大傻谁不会呀?我笑道:“六哥,你对爹妈孝顺不够呗。”
  日本儿知道我脸皮薄,遂穷追不舍地跟我说:“咱爹妈不管哥哥了,弟弟你也不管了?”
  我说:“管,将来老了要活着出得去,兄弟给你买个别墅住,名车美女配上。”边说边大口地吃,还吧唧嘴。
  日本儿悲哀地说了句:“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啦。”转别处去了,在不远处的老三冲我挑了下大拇哥。我当时很得意。
  晚上我得意洋洋地在日记里写道:我们的库房管理员“六哥”,母亲是二战后被侵略者抛弃在中国大陆的日本女人,在漫长的时代变迁中,虽然可以想见他这样有特殊背景的人,一定有着很多痛苦的回忆,但他的性格依旧很乐观。在我们眼里,六哥是个风趣的老头儿,经常到我们中间来接近一线群众,讲些轻松的话题,活跃紧张的劳改气氛,大家都很喜欢他,有什么好东西,总有人不忘了给他点儿,让他也体会到大家庭的温暖,他也不虚伪地客套,跟我们亲如一家。今天吃饭时,六哥就跑我们跟前讲了几句笑话,“咱爹咱妈”地跟我扯,逗得我喷饭,一下午都心情愉快。
第四节 解决问题是为了制造问题   
  “今天灰网组的原料数目出了点小问题,我很着急,多亏六哥的帮忙,才顺利解决。六哥真是个热心人,以后有机会,我会好好报答他。”
  这是我“心情愉快”后的下一篇日记。
  ——那天日本儿黑了我一家伙。
  我按扎领了料,象往常一样签了字,回到线上给大伙一分,发现有一扎网子缺两片,我赶紧跑去库房,跟日本儿说明。日本儿皱着眉头说:“不可能啊,都是成扎来的,从没出过这事呀。这个我解决不了。”
  “那怎么办,我的数确实不够呀,那么多人现场看着呢,我又不可能把网子藏起来。”
  “哎,我可没说你藏网子啊,备不住谁弄破了网子,怕挨罚从你那偷了两片哪,你先回去查查,回头咱再解决。”日本儿帮我分析,真事儿似的。
  我说好吧。
  回来先让大家停了,把手里的网子全数了一遍,不仅没有多出来的,邵林还叫起来:“咳,我这里也少一片。”
  我明白了,肯定是宫景这个杂种做的手脚。妈的!我现在比二龙更看深一步了,在日本儿这种狗眼里,有骨头而索取不得的人,是比根本没有骨头的人更可恨的,在这点上,傻柱子在他眼里,都要比我可爱许多了。
  老三过来了:“咋的兄弟?”
  我说了,老三骂道:“绝对是六王八蛋的坏门儿。”然后诡秘地笑道:“回头我瞅冷子进库房给你拿几片补上,让他干瞪眼。”
  “妥过一时,妥不了一世,我看不是长久之计。你不能天天给我隔空搬运吧?”我否决地笑起来。
  老三直起身子说:“对付这阴的,就只能用阴的,看谁坚持得到最后,玩的就是心理战,谁先崩溃谁先完。这都是查无实据的事,你又不能进去干他一顿,那样你也没好结果。”
  我说我当然不会去打他,他配我一打么?
  老三笑道:“行啊,老师也有点流氓味道啦。”说得我脸上笑,心里不是滋味,对自己有些惭愧。
  “我看啊,把前因后果跟龙哥、林子、主任他们都说说,就算最后还是得赔钱,也捎带着给六王八蛋穿上小鞋。”老三给我指路。
  我明白老三这条路,不是体恤我,而是专门指向日本儿的,他想借刀杀人罢了。如果我真的那样做了,惶论罚款的事是否能免,林子他们不仅对日本儿会有看法,对我也要小觑一下了:“闲话不少啊”。那样反而得不偿失。
  我一边跟老三打岔,说我得好好想想,不就玩嘛,又不是一天两天就结束了,要玩我就陪他到最后,得设计个长久战的计划。老三笑着走了。
  其实我有些怪自己太伤日本儿了,何必呢?不就一条狗吗?我惹他干什么?知识分子那套臭毛病又犯了吧?这里是监狱啊,这么小一个封闭的空间,什么矛盾都得直接面对,没有回避和逃脱的余地,遇到问题就只有一条路:解决。有人靠打,有人靠耍,有人靠门子,有人靠银子,总之要解决。有句话似乎只适合监狱外面的世界:“惹不起躲得起。”监狱里你不能躲,所有问题都要自己扛,不能心太软。
  周法宏的意见是“背后给他一板砖儿”。我笑笑,不鼓励,也不反对。
  穿了一会儿网子,我去了趟厕所,撒泡尿工夫主意已定,回来直接奔库房了。宫景看我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找到了吧?”
  我大咧咧地说:“我变去呀?弟弟认倒霉,回头让主任罚款吧,谁让咱干这个差事哪?”说着,我掏出一包红山茶来:“我这一烦啊烟瘾就上来,得了,扔你这吧,省得我一憋不住犯错误,就雪上加霜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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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景笑道:“也行,我给你保存着。”
  “保什么存啊,你抽吧,咱谁跟谁呀。”我边说边走,宫景在后面笑着:“老师那网子甭着急啊,六哥给你再想想辙,这钱不能叫政府挣了呀,咱爹妈可不易。”
  我说:“行啊,省了钱我请客。”
  第一个回合我就这样败了,败得荣幸。如果我“胜利”了,以后就会陷进问题的泥潭里,处处要加着小心。除非彻底把日本儿从库房里清出去。其实,现在我倒有些庆幸自己没有管成库房了,这也是个是非之地啊,整天坐在里面,就是不停地转动脑子,不转,或者转的圈数不够,就得落个“湖北”的下场,转错了方向就更甭说了。
  晚饭吃完了,宫景神秘地喊我去库房,塞给我两片灰网:“千万别跟别人说啊,就说在你脚底下发现的,补上就得了。”
  我深明大义地说:“那你怎么下帐啊。”
  宫景凛然道:“出了事哥哥给你担着。”
  我笑道:“其实库房这个事我也知道一点,不到网子黄了,不大盘点,帐上永远出不了问题。”
  宫景放松地笑了:“不瞒你说呀老师,六哥上次进来干的就是库管,官儿就是相信我心细,杂役喜欢咱活份,帐面上永远让两边都满意,这里的诀窍,不深入进来摸不清。别小看一个小小库房,杂货铺似的,里面学问大啦。”
  我说:“我对这个不摸门儿,我学中文的,见数字就头疼。”
  宫景关心地说:“那可不行啊,得钻进来,不减刑的话,明年10月我也开放了,以后谁来库房,除了你还有谁?你看那帮一个个那操行,呵呵。”
  我心里又是一动,没想到一包烟解决了一个问题,还搭配过一份信息来。我笑道:“走一步算一步吧,这里的事儿,风云变幻啊……哎六哥,大伙为什么叫你六哥啊。”
  “我不是进来六回了嘛。”宫景一语道破,我笑起来,说一声“不和你聊了,还一堆网子哪”,拉门撤退。
  回去我抖着网子笑道:“摆平。”
  我不能跟他们玩惊险,装模做样从案子下面变出来:“呀,原来在这里。”傻子也能看出假来啊。我就是要他们明白,确实是宫景阴我,最后被我“摆平”了,怎么摆的自然不透露。(下页还有)
第五节 十面埋伏   
  和宫景愉快合作了一次以后,我们的关系融洽多了,我虽然心口不一,但也不急着给他上套儿,就那样维持着,吃饭时,偶尔夹给他一块酱豆腐什么的,他已经很高兴,打发这样的狗原来如此简单。按下不表。
  这天出工在大门口排队时,毛毛他们的队伍也正好过来,并在了我们边上,我立刻和别人调了个位置,靠到毛毛边上:“现在挺不错?”
  毛毛喜气洋洋地说:“我表哥找的门子,我们大队长。你怎么样?还干活哪?”
  我说水深火热。
  他说:“那赶紧让家里找人啊,听说你们那网子可够神经。”
  “那么多人不都活着呢?”我笑着看一眼我们的队伍,好多人背着口袋,里面装着带回来操练的网子,败军一般。一大队伍里也有人笑:“五大的又要出海了。”大概看我们拿着网子,象赶海的渔民吧。
  “快找人吧!”毛毛有些痛心疾首。
  “五大的,走!”值班的队长喊了一声,我们开始和一大分开,向工区开拔。
  一路上,还想着毛毛的话,觉得这个“门子”的事,是不是真的该跟家里说一下呢?现在已经是月底,2月的第一天就是五大队的接见日,然后就开始进入春节前后的常规戒备期了,监狱就要真的被封闭起来,一只猫不被特许都别想溜进来,直到正月里,管教们短暂的假期结束,才能开始正常化。
  霍来清提着装暖水壶的大布篼子,一条胳膊上还挑着一小捆扎在一起的网片,兴冲冲在队伍里走着。前些天水建宝开放了,林子当晚就让他搬了过去,顶替“小劳作”的位置。霍来清似乎感觉良好,在队伍里走着,神情掩饰不住地流露出几分优越感,心里肯定觉得自己前途光明了。
  一大的队长在我们后面威风凛凛地喊着“一二一”,走一段,还带领大家喊口号:“加、强、改、造!,重、塑、自、我!”那个队长,不知是生理还是学问的缺陷,管“造”念“照”,管“塑”喊“树”,高门大嗓的。我们边回头看边打哈哈。
  领队的小尹队笑着招呼我们“严肃点”。
  没见别的队的队长有一大那么神经的,收提工还喊口号,弄得跟革命军人赴汤蹈火似的。
  一大队在很多方面都挺正规化的,据说小钢厂的利润也是全监最好的,犯人们的福利相对也比我们好,就是减刑名额的比例,听说都比别的队高一些。但除了有关系的犯人,没有谁愿意往他们那里去,在一大,靠拼干活争取减刑票,等于拿命换啊。


  上午工区有些乱,二中那边又抬上来十几台编织机,一拉溜码在窗边,用布罩了,看上去有些肃穆。他们折腾了一上午,看来二中要大干了。那些抬机子的犯人从我们中间咋咋呼呼地来往,有人还叫嚣着要占领我们的阵地,把我们从楼上赶走。
  我们也忍不住议论,说这么多机器都摆开了,还就真得占了整个工区,我们去哪?网子不会黄吧?
  林子喊道:“一中的,干活!完活放假、回家听信儿!”
  我们笑一声,不议论了,埋头忙起来。
  一会儿,霍来清在缝合线儿上冲我们叫道:“老师,告诉你们组的啊——白条别插得太长,都从塑料管里钻出来啦,扎手!”我告诉大家注意一下。
  猴子忿忿道:“就他穷事儿多。”
  霍来清听见个大概,歪头叫:“你说谁哪,你自己过来看看,这个条子出来多少!”
  “又不是我穿的,你跟我叫的着吗?”猴子回头不含糊地反驳他。
  我说“猴子赶紧干吧,反正人家说的对,大家都注意就得了。”周法宏恨恨地说:“小烂货真不是东西,这么大声喊,不诚心给咱灰网的垫砖儿么。”
  果然,周法宏话音未落,林子那边就喊起来:“灰网的注意啊,干活给我仔细点!第一道工序就出错,小心屁眼!”
  那个叫邵林的新收好象自尊心很强似的,立刻气愤地建议:“老师,查查!不能叫大伙跟着背黑锅!”
  我说:“我哪那么多闲工夫,大家小心点就是了,愿意互相监督的,看看自己,再看看左右邻居吧,再出了差,大家一起把他揪出来。”
  猴子不屑地说:“就是。哼,自己管好自己就得啦。”
  说着话,林子已经溜达过来,还是那个问题:“谁干的你给我小心点啊,老师你也管着点他们,出了事我先找你,咱俩是领导对领导。”林子说到后来,跟我半开着玩笑。
  过了一段时间,系小线儿的豁嘴喊:“霍来清,你这个灰网缝合得错扣了,上下不齐,小线尺寸对不规矩啊。”
  “操你妈你小点声儿,凑合凑合不得了吗?拿手抻抻不就齐了?哪那么多鸡巴毛病?”霍来清伸着脖子看自己那个活儿,一边恐吓豁嘴。
  豁嘴嘟囔道:“我糊弄了,整型的饶我吗?”
  霍来清气愤地说:“拿回来,拿回来给你改!我缝错扣了,回头我缝你嘴就错不了扣啦。”
  “操,这么臭啊,谁放屁哪?”周法宏在我旁边狂扇着手。
  猴子抬头笑道:“人儿不大,他还两头会说话哪。”
  没人放屁,大家笑起来,都看霍来清,霍来清知道周法宏在拿他找乐,指桑骂槐地说:“谁拉链没锁上,把你露出来了。”
  “你说谁哪?”猴子拾骂,转头直问霍来清。周法宏笑着,不掺乎。
  “说我说的那个玩意哪,我说的那个玩意它不会说话呀?奇了。”居然充满禅机。
  猴子的领悟力也是非凡,立刻揭他的脸皮:“刚来两天半,你就想耍大腕儿是吧,明天接见时跟你家大人多学几招再来招惹猴儿爷爷啊,玩嘴碴子你还嫩点儿。”
  “嫌嫩?我下面那个硬啊,够你用不?”霍来清来这“两天半”,没别的长进,就对那些油嘴花腔赶辙上套儿的流氓话孜孜以求地用功学习了。
  猴子果然是老犯,不急不恼,立刻就赞美他:“行啊,小家伙看着嫩透,口活儿还不错。”
  大家一笑,霍来清脸上不挂,先红了一遍。这小霍师傅,就爱红脸,委屈了红,气愤了红,兴奋了红,尿急了红,原以为应该是个害羞明事的孩子呢,谁知这样刁钻?
  霍来清脸一红,话就跟不上来,又不甘心下风,被大家一笑,当时就翻了脸,通俗易懂地破口骂起来,猴子看到败军之将如此嚣张,不觉新仇旧恨都涌起,刚要起身,先听林子在远处叫起来:“活儿发少了是吧!谁有力气给我报上来,加你小逼的!”
  猴子呼口气,不动弹了,霍来清的声浪也势微下去,只在那里闷着头,碎着嘴子翻翻,听不清楚,肯定没好话。
  胖子在我后边的暖气旁缝完了一个花线,提起来去交活,走过猴子身边,轮起钢圈网笼砸了他一家伙:“林哥的小劳作你也敢欺负是吗?”


  猴子“哎呦”了一声,连头也没回,沮丧地继续穿灰网,手底下充满恶气,折磨得网子乱颤。我也心里沉一下,一时大意,忘了胖子在后面呢,想想,刚才并没有议论林子什么,才稍微塌实了一些。
  想起前人管子曾戒云:“墙有耳,伏寇在侧”,果然厉害。不觉有些后悔写接见信的时候,没有让家里捎一本《孙子兵法》进来了。
第六节 半路杀出程咬金   
  2月1号的接见,声势很浩大。
  监狱里面已经布置起来了,路旁和监区围墙的铁篦子上插满了彩旗,各监区的大门口也都挂上了“欢度春节”的大红灯笼,天气正晴好爽朗,一派节日氛围。这样的氛围,让来接见的家属看了,心里也会舒服些。
  我看见朴主任领着一个颤巍巍的老太太,一边安慰着一边去了小医院。老太太从我们身边过去时,嘴里还絮叨着:“我哪辈子缺德了,养活这么一儿子。”
  “这谁呀?”
  “肯定疤瘌五老娘呗,咱一中就他一个住院的嘛。”
  赵兵在一楼的特殊接见室门口候着,等二龙出来,准备帮他拿东西。
  王老三喜气洋洋地过来,从后面一把搂住我笑道:“老师又能见闺女啦,幸福哦。”
  我从他的拥抱里分解出来,笑道:“你家里谁来?”
  “我给我大姐写的信,肯定是外甥女来呗,我大姐瘫炕上快三年了……老师你说我愧不愧?”老三望着我,脸色灰了一下。
  我说你愧什么呀?
  他把先前跟华子说过的话又跟我倒腾了一遍,说他在外面风光的时候,不顾家,跟两个姐姐身上也没有奉献什么,现在进来了,还得让人家来接见。“愧啊。”老三感慨着。
  上面一叫,我们蜂拥向楼梯,互相推搡着,都想挤到前面。
  当我看到父亲消瘦苍老的面容时,欢笑的脸色立刻沉敛下去,心也感觉压抑了,幸好有琳婧和女儿在旁边,气氛才勉强活跃起来。
  看到父亲操劳的样子,我张不开口提“门子”的事了,倒是父亲先跟我说:“有个消息——”父亲的嗓子有些沙哑,烟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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