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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上一代人的战斗-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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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珍芝说,也真是好笑,我们就眼看着老蔡变成了一怨妇,就耳听着他四处抱怨,“妈拉巴子的,我为了帮他(虞大头)理顺这楼里的人头,把这楼里的人都得罪光了,他倒好,狡兔死,良弓藏,我帮他收拾好了江山,他倒让我靠边站了,妈拉巴子的,人怎么可以像动物一样呢,人是有感情的,人毕竟不是动物啊!”
7
我从传达室出来,往楼上走,没想到在三楼的拐角口竟遇到了蔡副局长。
他脸上带着阴郁从那一头出来,我估计他又到虞大头的办公室去交涉过什么方案了。反正,在这楼里,从我来单位的这些年来,他给我的基本形象就是脑门上始终散着一些莫名的怒气。
他看见我点了一下头。之后我就在他眼里变成了空气。他从我身边走过,往楼上去。我走在后面,遏制不住想象若干年前他说“人怎么可以像动物一样,人是有感情的,人毕竟不是动物”时的悲愤,我突然对他有些老态的背影有了点怜悯的感觉。
但我想,如果我是虞大头,我也会让他难受,我也会把他晾到一边去,因为我也会这样盘算:虽然在最初,他帮了自己打了江山,但他的功臣心态、摆显性格,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而他还不知趣,习惯居功,甚至还想骑到老子头上来,岂有不灭他的道理?你想,他要感觉,但他何曾想过我老虞难道不要感觉吗,我毕竟是老大呀,他想让这局里的所有人觉得他的实力和强势,觉得我是听他的,觉得他可以影响我,甚至操纵我,他是不是发昏了?他算老几!给了他机会,他也得识个相,也得有个底线,把个妓女领回家,还真的当自己是女主人了?人发昏是因为摆不清位置,所以讨人嫌。
我想,对初来乍到的虞大头来说,老蔡是一盏明灯,但明灯照耀着,也会让自己失去自信生出疑心的一刻,比如,生怕别人觉得自己眼神不好,生怕明灯夺去了自己的光芒。更何况,疑心重的时候,繁复的判断也会让自己心乱。或许在虞大头的眼里,就老蔡的功用而言,他肯帮初来乍到的自己咬别人这是件好事,但他咬完了之后,他的猛劲儿所产生的威摄力和影响力,则成了自己缺乏自信时的心病。所以,不能不反手杀老蔡个回马枪,把他晾到一边去。
更何况,撇开这些,对虞大头来说,更主要的原因或许还有一层:如果自己一直只对他老蔡好,那么,别人的路不就都被堵死了?别人不就都对我老虞没盼头了?
而这一点是最本质的。在这个意义上,老虞今天和这儿好,明天和那个好,不仅仅是为了他反复无常的性格,更是为了让每个人都有盼头,让人在失重与受宠之间颠簸的策略,无所适从,而又有所迁就,好好坏坏,由此让每一颗心随时随地生出不平、乞求、受控和危机感。
我想着一团乱麻,狂想“呸”。因为,在这种交错着暧昧情感形态的管理逻辑下,一帮男人远远看过去好像正演绎着妻妾成群的男男版。
他们一个个,或许会因为虞大头偶尔连着几天给自己一个暖和的眼神而温暖半天;或许会因为谁谁今天和虞大头唠嗑了好久,而心里犯酸;或许会因为虞大头这阵用了谁,而恍若自己被摔,恍若虞讨了小老婆……
在这幢缺乏职业化氛围的楼里,或许我可以理解虞大头这种荒谬的管理直觉,因为它的管用。但,如果这样,那么我也同样可以理解蔡副局长们在无数瞬间风起云涌的犯酸,因为人毕竟不是动物,人有感情。
我得出的结论是,我都不想理解。因为它们让我恶心,心累。
我得出的另一个吓了我自己一跳的论点是:一个单位的发展历程,如果折分开来,从“头儿和助手的故事”这一视角看,单位一个个阶段,其实也可以归纳为头儿今天和谁好明天又和谁好的情感环节,于是一部单位史就成了一部通俗的情感演义。比如,在这幢楼里,它可以细分为“虞大头和蔡副局长要好”时期的人事体系,“虞大头后来和胡士忠要好”时期的重新布局,“再后来虞大头和杨副局长要好”时期的制度构建,“虞大头重新和胡士忠走拢”时期的……在这些大框架的“和谁谁好”里面,还夹着小结构的叙事,比如和胡士忠好的时候,与钟处也好;与蔡副局长交恶的时候,却与蔡手下的陈方明好;而与陈方明不太好的时候,钟处重新搞定了虞大头……如麻线团一般的谁与谁好的故事,把单位的历程演绎成了千姿百态的感情历程。我想,如果能把它们写下来,这可能是全世界最荒诞的企业发展史。
8
我越来越明白了陈方明的倦意和叹息,人可以理顺办公室里每天干的那点活儿,但不可能理顺其中交缠的作为战略的情感。
人聪明一点的,可能会看到这种难缠的尽头,从而心生倦怠,退缩中让自己疏离,和点稀泥;而认真一点的,顶真一点的,只能换来自己的受伤。
我听说当初虞大头把蔡副局长晾在一边时,却对蔡手下的陈方明赏识有加,他甚至绕过蔡副局长,直接给陈方明布置工作,直接交流谈心,这自然引来了已处边缘化的蔡的复杂情绪。
陈方明在这个过程中,是块三夹板,他左右不是。
他站哪一边的队?
他是聪明人,在两难中,可能悟出了些什么,他没像一些性急者,撇开老蔡直接向老虞站队,或许因为他怕烦,怕站队后每天和老蔡斗成乌鸡眼;或许因为他知道一旦撇开蔡,他也就立马在虞的眼里失去了意义,因为他是老虞试图拉拢并打造的“老蔡每天面对的对立面”,一旦弃蔡,他就丧失了被老虞急切拉扰的资源。但他也没敢对老虞的热情表示淡然,因为淡然只会让虞大头认定自己是老蔡的人,从而使自己处境更难。
他想两边都不得罪,所以他只能得罪自己,让自己难受一些,让自己不投入具体的事务中,啥都不干,双方就无从计较。这样的平衡,已演化成他的生活方式,他每时每刻都在小心侍候,很累,但效果总是短暂的,因为双方每天、每个细节都需要你有一个答案。
所以,我总是仿佛听见陈方明在说,没有什么意义,真的做什么都没有意义。
所以,他不做什么,是因为他不想投入,不投入会把问题最小化,投入了倒有一大堆事。他只好叹气。
9
我想,虞大头妻妾成群男男版,他们之间爱谁谁,关我这样的小人物屁事,我们譬如当戏看。
但哪里想到,接下来发生的科级“首席调研员”竞聘,让我恍悟虞大头妻妾成群男男版其实和谁都有关。

圈子化生存(1)

1
“首席调研员”的竞聘公告贴在楼下的公告栏里。
开张不大的白纸,细细的黑字,像个寻常的会议通知,但在早春的风中,没人会忽略它的存在。
其实,这事早就在传了——全局将评选4个“首席调研员(副科级)”、1个“调研主任(正科级)”,许多人都悄悄瞄准和惦记着它,因为在科长、副科长已经满员的情况下,“首席调研员”好歹也算是个级别。
这事从去年初传到如今,每逢风吹草动,不少人就以为要PK了,以至于我去年夏天从资料室调到社研处来时,卓立他们都认定我是来和他们争这个位置的。
2
竞聘公布贴在楼下,我上班来的时候,看了它好几眼。中午下楼吃饭,又经过它的面前。傍晚回家的时候,我瞟了一眼过去。我走在黄昏下着雨的街边,周围全是下班后往家里赶的张张倦脸。我在犹豫要不要报名竞选。因为明天中午报名截止。
我记得,我刚调进社研处的时候,看着卓立紧张的嘴脸,曾对自已也对丁宁说过这样的狠话:妈的,他们还以为老子也像他们一样稀罕“首席”这玩意,老子不会和他们抢的,他们放心睡大觉好了。
但如今那张公告真贴出来了,我却发现自己有点动心和生气。我想,凭什么我就是老百姓的命,凭什么卓立就非得爬到我头顶上来管我?都是一样的上班写字赚口饭吃吃,凭什么就他能不加掩饰要当我等的领导?
我盘算了一下,如果我不去和他争,那么他上的可能性会更大,那么下个月他就将成为我的业务上司。
我想到这点,我内心忐忑,这种心态可能比我自己没得上还难受。
3
丁宁这阵常闹胃痛,他在家里休息。他给我打电话,问:是不是要竞聘调研员了?
我说是的,听说好多人打算报名。他就捂着胃部打的过来。他去楼上人事处报了个名,竞聘那个正科级的“调研主任”。他下楼后坐在椅子上吃一块饼干,他对我说,你这次去参加吗?干吗不去?谁知道下次机会是什么时候了。
我吱唔着。因为我感觉卓立在听我们说话。
3
晚上,我窝在沙发里看电视看到半夜,我拿着手机给综合处的“愤青”林伟新打了过去,我说,嗨,你在干吗?
他在那头说,我也正想给你打电话呢,你报了名没有?
我说,我没呢,我不太有戏,你呢,报了吗?
他说,我报了,我偏去搅局。他说,我知道我没戏,但我毫不犹豫就去报了个名,我倒是觉得你可能有戏。
我说,得了吧,我们部门里的卓立好像那位子已经是他似的,如果我去和他PK,他会恨的。
林伟新说,屁,管他恨不恨的,你想得太多,但又想得不对路数,比如我,我为什么去报这个名,其实我太清楚了这回我们综合处的杨青肯定上,你也知道,他毕业来单位还不到两年,也没见他做出了点什么名堂,但他舅舅是省委常委啊,你们又能怎么着?
林伟新告诉我综合处张富贵他们原本也想去报名的,但有杨青摆着那儿,他们怯得连名都不敢报了。
呸,林伟新说,我才不理那套呢,我偏去报这个名,没准张富贵他们还在心里笑话我呢,奶奶个熊,中国人就这么奴性,对与自己一样的小角色从不认账、斗成乌鸡眼,而一旦遇到一高干子弟、一领导红人,心里立马全虚脱了,好像他们得便宜是天经地义的事,凭什么呀?!我偏去搅这个局,虽然我也知道,即使我得票比杨青高,最后那个位子还是会给他的。
我说,那又何必呢,有些人会恨你的,那些头儿把这位子留给杨青,或者是因为他们想把这当作给高官的礼包,或者是因为他们自己也没办法,你这一搅局,是给他们出难题,杨青也会恨你的。
他说,让杨青去恨吧,人就是犯贱的,你不去搅局,难道他就谢你了?屁!他照样不会。说不定你去搅了,他反倒觉得你不好惹,哪怕他最后当了你的头儿,他还可能让你一分,对你收敛一点。
林伟新说,人就是这样的,如果你最后的得票与他相差无几或者甚至比他高,最后领导还是坚持让他上了,那他对你可能会知趣一点,给你一点尊严;而如果你不去和他PK,他还真的以为他自己有多了不起了,他对你牛气冲天,你反而连尊严都得不到。所以,我报名竞聘不是为了上,而是为了让他明白……
他有些激动,我明白他的意思了。
只要在办公室里呆过,谁都明白这意思。其实,坐在我对面的卓立就是这种犯贱的人,你不给他好脸色,他倒用好脸来迁就你;你对他越客气,他反倒越难弄。
我说,没错,你说得没错!我也得去搅这个局。
我告诉林伟新我和他有点不一样,我不仅冲着卓立,我更是冲着科长祝响亮去的,妈的,老子得搅祝的局,也得让他不爽,这位子凭什么就是你留给卓立的,凭什么呀?
4
第二天上午,我一到单位就直接跑到人事处报了个名。其实从早上起床开始,我就拼命不让脑子去想这事,因为我害怕自己打退堂鼓。所以,一到单位我就先奔进了人事处。
我对人事处副处长夏燕说,我来报个名。我的神色可能有些不自在。这种主动上位姿态我还不太习惯。而夏燕好像压根儿没留意我的拘谨。她丢给我一张表格,我一边填,一边没话找话,我问他,报名的人多不多啊?
她嗯啊着。我就知道她不方便透露。所以,我也没问还有谁报了名。
我报了名后,急匆匆地从人事处下来,怕别人看见,多问。
5
我从楼上下来,走得太快就有点气喘。在9楼的楼梯上,我遇到来上班的老同事李瑞,我说,呵,李瑞,好久没看见你了。
他说,是啊,你这么早,你怎么在这儿啊?
我犹豫了一下,觉得告诉他也没什么,就低声说,我到人事处去了一趟,我去报了个名。
他说,报名?噢,首席调研员啊。
在幽暗的楼梯上,他的脸上带着笑意,他说,你嘛,做了这么多年,这回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我悄声告诉他,我原先也不想掺和这事,但又觉得这大院里你对别人谦让,别人还不一定给你好脸色看。
我这么突兀地说了这几句话,还来不及细细贩卖我从丁宁那儿听来的逻辑,没想到他的眼睛里已立马浮起了一丝柔和的共鸣。
我说,我只是玩玩,我也知道自己没戏,报名也只是为了赌一口气,都说现在这大院里山头林立,许多头儿都在各自布局,谁谁谁是这个头儿的人,谁谁谁又是另一个头儿的人,如果你不是某个圈子的,谁来挺你啊?
他看着我眼神有些发愣。我说我现在真的明白了办公室里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上和下,更没有无缘无故的挺和不挺,我明白了这些,但我还是想看看一个人如果不搞关系,如果只会做事,如果不是谁的人,在这院子里到底会如何没戏?我报名就是为了赌一口气。
李瑞叹了口气,他说,你们这一代真的和我们很不一样了。 他说,我倒觉得你还是有戏的,毕竟这回评选“首席调研员”是业务方面的,而你的业务能力是强在那里的。
我说,谢谢谢谢。
他好像在犹豫着自己的言语。他终于说出来了,他说,有些事虽然我不会去做,但旁观的时候心里还是清楚的,你这个竞聘得寻求陈方明的支持,你最后上与不上与他大有关系;你也得和别的头儿们打点招呼,虽然你不是谁的人,但事到临头,也得做工作的,做不做工作最后真有多大作用很难说,但关系到他们心里对你的感觉,他们会觉得你眼里有没有他。礼多不怪啊。
他摇着头说自己在这方面的能力也很差,让人感觉清高了,而清高是对那些有决定权的人的刺伤,他说,其实,我哪清高了,我只是没求他们罢了。
他说,我心里也明白他们在等着我上门或打个拜托电话……
6
李瑞对我的提醒,让我恍悟自己报名前理应对陈方明打个招呼。
我立刻就去了陈方明的办公室。
我说,陈处,我刚才去报了个名。
他从报纸堆里抬起头,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我连忙说,竞聘“首席调研员”呀,陈处。
我告诉他今天一早我到单位就去报了个名,因为担心自己想多了之后就没了报名的勇气,所以事先也没敢征求你的意见,先报了再说。我说,我从没参加过竞聘,也不知这样去竞争是不是很傻。
他“噢”地一声,明白过来我在说什么,他扶了一下眼镜说,是该去试试的,我这两天一忙,就忘记动员你们了,你不要有顾虑,我肯定支持的;你也不要想多,等着我动员,见我没来打招呼就以为我内定了目标人选,其实我觉得你们去亮亮相,都是挺好的。
他的反应比较平和,这让我直觉这些天他没把“首席调研员”这事放在心上,也没考虑过我们报名不报名这事。
所以我马上说, 我来单位也有十年了,转眼就到35岁了,过了35岁以后即使想参加副科的竞聘都超龄了,所以这可能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参与的机会了,我就想去玩一把试试,也算是试过了。
他说,是啊,你来单位也很久了,人想进步是很正常的,我觉得你这些年一直不错的,合条件的。
我忍了一下,忍不住就说了:其实这次我心里也是很清楚的,陈处长,有时候我们下面的人看上面,看得也是清楚的,这楼里最近在传上面的头儿都在忙着各自布局,一颗颗棋子摆什么位置都是有出处的,哪会有我这种散兵游勇的戏?只是想想,我在这里混了这么十年,这次去试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睁了一下眼睛,他嘟噜着:布什么局啊?
他看我没吱声,就拍了一下袖子,笑着叹了一口气,布局?上几届头儿那时也布局啊,争来争去的,现在他们一退休,谁理他们?
他下意识地去理桌上那堆报纸,嘴里嘟哝着,布什么时候局啊,做人真是想不明白。
我看着他,心想,也很难说那些人想不明白,人在办公室里可能就是这德性,拉帮结派地与别人争斗是生活方式;至于当“一把手”的,说不定还喜欢自己手下的几帮人闹别扭,因为这样各方都会对他产生攀附心理,这样就便于他管理了,他每天来上班的主要正事儿就只剩下协调和操控了。
我面前的陈方明处长脸上突然带上了他惯有的倦意,他的视线从我头顶上飘过去,落在了墙上的一幅书法上。“不如卧”。那是本市一位著名书法家送给他的。他突然脱口而出喃喃而语:在这楼里混,意思真是没的。
看着我一愣神的模样,他对我说,我也不和你说这些了,你吗,做好准备,这次竞聘能上是意外,不能上是正常,这样心态会好一些。
我连连点头,说,你要支持我噢。
7
我知道他会投我一票的。
那么除了他,这楼里的那些处长们还有谁会投我一票呢?
这几天,我和准备去搅局的“愤青”林伟新交流着一地鸡毛的信息,比如,谁挺谁,谁在活动,谁在一个个领导家里拜访……
每天中午,当我们在食堂的尽头悄悄议论着这些的时候,我常有一种荒谬而可怜的幻觉,我仿佛看见我们在这诺大的高楼的某个幽暗角落里,像两只细小的生物在惦记着自己不能掌控的棋局,有谁知道我们的焦虑、多疑和愤怒吗?
林伟新问我:你有没有去活动活动,托托人?
我说,我不想托了,也托不上。我说,我想看看像我这种谁的人都不是的人,最后会是什么结果?
林伟新的眼睛里有了嘲笑,他说,哟,你怎么能说自己谁的人都不是呢?你是陈方明的人啊!
我说,妈的,我怎么成了他的人了?我什么时候成他的人了?
我们所置身的喧哗食堂里飘着饭菜的气息。锅碗瓢盆声浪中,我没和他继续争下去,因为我知道这楼里的逻辑,我在陈方明的手下干,关系还可以,能谈谈天,在他们眼里我当然是他的人了。
我说,这么讲你也是钟处的人喽?
林伟新说,那当然是,不管我认不认,别人都替我认了,比如这次竞聘,不管是我还是我们部门的其他人,无论谁上,都关系到钟处这一路人马的力量是否加强,都关系到钟处培养出了几个嫡系,都关系到他的脸面,都关系到综合处这下有几个处级几个科级几个副科,关系到它和别的科室的比较,和在话语权方面的强弱势配置。没人会把你当作你本人孤立地看,所以你想不是他的人都难。
我听着,仿佛正置身一个不真实的空间。林伟新的声音有点嘤嘤嗡嗡,他说:这次竞聘我不太有戏的原因也就在这里,因为我们综合处杨青百分百会上,所以我就不太可能同时上,否则钟处这边就等于上了两个……
我看着林伟新脸上有焦躁的表情,我说,呵,林伟新,你现在对办公室政治钻得太深了,给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有些人真是吃饱了撑的,自己圈子化生存还不够,还非把别人也琢磨成了圈子!
林伟新说,每个人都是圈子里的人,你也是啊。他嘴角有一丝对我的讥讽,他告诉我他听好多人说最近我跟陈方明走得特近。他说,你们的头儿啊,功力是很深的。
我脸一红,忙分辩:我怎么就与他走近了?!你们说我是他的人,他又给了我多少好处?他这种性格的人,是不可能真与谁走近的。
林伟新说,那你得想明白了,如果连他都不挺你,那还有谁挺你呢?
他拍拍我的肩,说,你放心好了,竞聘这节骨眼上,他会帮你和卓立这些手下小兄弟做工作的,因为无论你们谁上了,都是他那一路军的人马。
8
想不到,我在别人眼里是陈方明的人,而我自己还没知没觉,甚至还自以为人格挺独立。
如果,就算我是陈方明的人,那么这次竞聘我是否该对他生出一些指望,比如指望他帮我去活动活动,做一点工作?
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因为我了解他。他不是钟处,他在自己分管的部门里没有老大情结,他没有为下属争利益的冲动。从某种角度讲,他觉得犯不着,因为他太明白了这点——能管得了自己的事已经很好了,而别人的事在这楼里其实是管不过来的,即使自己投入进去,也不一定帮得了,最后反倒还可能搭进了自己的怒哀;换言之,即便下属的事管得过来,一些人满意了,也必然会牵出另一些人的不爽,所以犯不着。所以他对人对事浅尝辄止,这可能是他聪明,也可能是他看人看事已看到了尽头。
所以,对于这次竞聘,最近这两天,他有回避我们谈论这事的迹象。
我明白他的情绪:如果他帮我们折腾,而我们最后没上,那么他的情绪会更不好、更厌倦;而如果他事先对这事没有投入,甚至无所谓,那么,无论结果如何,他对我们以及对他自己,也就没有期待值方面的压力。我想,在这楼里,或许,他早已尝过了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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