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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纪晓岚全传-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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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
可这时有人红眼了,认为皇上对纪晓岚已经够优厚的了。
于是从中作梗,向皇上奏言,为纪昀议叙将有过优之嫌,众臣难以服气。
嘉庆帝看了这样的奏议,也有些犹豫起来。嘉庆心里清楚:纪昀虽是一位文
臣,但他一生的功勋,满朝文臣无人可比,几十年孜孜不倦,做出了杰出的贡献,
按他的资历,早该升任大学士了。嘉庆元年十月,大学士出缺,嘉庆帝就想擢升
刘墉、纪晓岚二人为大学士,但与太上皇乾隆一商量,太上皇不答应,提出由董
浩担任大学士,可能是因为刘墉、纪晓岚在内禅大礼时,贸然苦谏,硬把传国玉
玺从乾隆手中〃夺〃了过来,惹得太上皇不愉快。嘉庆帝当时未能亲政,只好按父
皇的意愿行事,在上谕中这样晓谕臣工:〃大学士出缺已久,现在各尚书内若以资
格而论,则刘墉、纪昀、彭元瑞三人俱较董浩为深。但刘墉向来不肯实心任事,
即如召见新选知府戴世仪,人甚庸劣,断难胜方面之任,朕询之刘墉,对以'尚可
',是刘墉平日于栓政用人全未留心,率以模棱之词塞责,不胜纶扉,即此可见。
纪昀读书多不明理,不过寻常供职。俱不胜大学士之位。董浩在军机处行走有年,
供职懋勤殿亦属勤勉,著加恩补授大学士。刘墉、纪昀皆当扪心内省,益加愧励。
〃刘墉确实有点玩世不恭、虚与委蛇,但于政事方面大事决不糊涂。嘉庆是深深信
任他的,在嘉庆二年补授了大学士。
纪晓岚却一下子又被冷了六年,从兵部尚书、左都御史,又到礼部尚书,转
来转去仍是平调,至今大学士一职仍无缺可补。现在实录馆奏请为他议叙,嘉庆
真有些为难了。
这天,嘉庆皇帝召见礼部尚书纪晓岚,问道:〃卿于实录馆总裁任内,异常勤
勉,实录馆奏请议叙。然有以过优的言者,朕当如何?〃纪晓岚听皇上如此问他,
确实感到新鲜,心想这事我自己怎么好说可与不呢?于是不置可否地笑笑说:〃万
岁容禀,臣服官数十年来,从未收受过一分一毫贿赂,也没有人敢以苞苴相送;
只是亲友中有请臣为其先代题主或作墓志铭的,即使以厚礼相送,臣也不作推辞。
〃嘉庆帝听了呵呵大笑起来,说道:〃那么,朕为先帝施恩,有何不可?啊?!呵
呵呵〃君臣二人相视而笑。
嘉庆帝遂照原议批示优叙。这件事也便无人反对。原来这〃题主〃一事,里面
还有些名堂。
题主又叫点主,劳苦人家是没有这回事的。只有官宦人家和富有人家,家家
都有家庙,也叫家祠或者祠堂,将死者的姓名写在牌位上,供在祠堂之内,这个
牌便叫〃神主〃。
可是神主不是愿什么时候立就立,那不行。必须在死者发殡的时候,由孝子
(或孝孙)把当地有功名的人请上六人或八人,其中一人充任〃点主官〃。这个点
主官必须是在当中功名最高的。不过这功名不是说官的职位高低,而是指秀才、
举人、进士、翰林的科举功名。
那什么才叫〃点主〃呢?就是用孝子的名义在牌位上写上:〃显考、某公讳某某
之神主〃,母亲则写:〃显妣、某太君之神主〃,不过〃神主〃的〃主〃字不写全了,写
成〃王〃字。
在赞礼的仪式中,由点主官用硃笔在〃王〃字上点上一点,就成了〃主〃字,这
便叫〃点主〃。
〃点主〃没有白〃点〃的。因为是替孝子推恩,所以都有很丰厚的报酬。点主官
在这事上谁也不推辞,多么丰厚的馈赠也要毫不谦让地收下,在当时已为常礼。
纪晓岚是翰林出身,自然请他点主的就多了。他跟皇上说的,就是该收的我
也不推辞这个意思。
纪晓岚为名臣名儒,德高望重,士林望之如泰山北斗,他又好行方便,所以
求他作序记碑表的很多。他晚年的作品,除了御制诗文,最多的就是铭、记、序
、传、跋以及书后等一些应酬之作了。不过这些作品,每每出手都超然不凡,但
他自己的著述却不多。他的学术见解,多见于他为人所作的书序、书跋、书后当
中,成为今人学术研究的重要参考。在他死后,由他的孙子纪树馨将这些作品的
大部分收入《纪文达公遗集》。
嘉庆五年八月,纪晓岚的笔记小说《阅微草堂笔记》五种二十四卷,编定刊
行,由门人盛时彦作序。其序曰:河间先生以学问文章负天下之重望,而天性孤
直,不喜以心性空谈标榜门户,亦不喜才人放诞诗社酒社夸名士风流。是以退食
之余,惟耽怀典籍,老而懒于考索,乃采掇异闻,时作笔记,以寄所欲言。《滦
阳消夏录》等五书,俶诡奇谲,无所不载;洸详恣肆,无所不言。而大旨要归于
醇正,欲使人知所劝惩。故诲淫导欲之书,以佳人才子相矜者,虽纸贵一时,终
已渐归湮没,而先生之书则梨枣屡镌,久而不厌,是则华实不同之明验矣。顾翻
刻者众,讹误实繁,且有妄为标目,如明人之刻《冷斋夜话》者,读者病焉。时
彦夙从先生游,尝刻先生《姑妄听之》,附跋书尾,先生颇以为知言。
近来诸板俱漫漶,乃请于先生,合五书为一编,而仍各存其原第,篝灯手校,
不敢惮劳。又请先生检视一过,然后摹樱虽先生之著作,不必借此刻以传,然鱼
鲁之舛差稀,于先生教世之本志或办不无小补云。
《阅微草堂笔记》五种分别是:《滦阳消夏录》六卷,作于乾隆五十四年;
《如是我闻》四卷,作于乾隆五十六年;《槐西杂志》四卷,作于乾隆五十七年;
《姑妄听之》四卷,作于乾隆五十八年;《滦阳续录》作于嘉庆三年。这些作品
是他追录见闻的杂记之作,采访范围极广,上至官亲师友,下至皂隶士兵。内容
泛杂,凡地方风情、宦海变幻、典章名物、医卜星相、轶闻逸事、狐精鬼怪,几
乎无所不包。全书共40万字,收故事1200余则。
纪晓岚学宗汉儒,于道学虚伪有所抨击。笔记中有多处以嘲弄口吻讽刺所谓
道学家的迂执虚伪。试看:有两塾师邻村居,皆以道学自任。一日,相邀会议,
生徒侍坐者十余人。方辩论天性,剖析理欲,严词正色,如对圣贤。忽微风飒然,
吹片纸落阶下,旋舞不止。生徒拾视之,则二人谋夺寡妇田,往来密商之札也。
—…《滦阳消夏录·四》
天津某孝廉,与数友郊外踏青,皆少年轻保见柳阴中少妇骑驴过,欺其无伴,
邀众逐其后,?语调谑。
少妇殊不答,鞭驴疾行。有两三人先追及,少妇忽下驴软语,意似相悦。
俄,某与三四人追乃,审视,正其妻也。但妻不解骑,是曰亦无由至郊外。
且疑且怒,近前诃之。
其妻笑如故。某愤气潮涌,奋掌欲掴其面。妻忽飞跨驴背,别换一形,以鞭
指某数曰:“见他人之妇,则狎亵百端;见是己妇,则恚恨如是。尔读圣贤书,
一恕字尚不能解,何以挂名桂籍耶?〃数其径行。
某色如死灰,矗立道左,殆不能去。竟不知是何魅也。
《滦阳消夏录·三》
吴僧慧贞言:有浙僧立志精进,誓愿坚苦,胁未尝至席。
一夜,有女窥户。心知魔至,如不见闻。女惶惑万状,终不能近禅榻。后夜
夜必至,亦终不能使其一念。女技穷,遥语曰:〃师定力如斯,我固宜断绝妄想。
虽然,师忉利天中也,知近我则必败道,故畏我如虎狼。即努力得到非非想天,
亦不过柔肌著体,如抱冰雪;媚姿到眼,如见尘壒,不能离乎色相也。如心到四
禅天,则花自照镜,镜不知花;月自映水,水不知月,乃离色相矣。再到诸菩萨
天,则花亦无花,镜亦无镜,月亦无月,水亦无水,乃无色无相,无离不离,为
自在神通,不可思议。师如敢容我一近,而真空不染,则摩登伽一意皈依,不复
再扰阿难矣。〃僧自揣道力足以胜魔,坦然许之。偎倚抚摩,竟毁戒体。
懊丧失志,侘傺以终。
夫〃磨而不磷,涅而不缁〃,惟圣人能之,大贤以下弗能也。此僧中子一激,
遂开门揖盗。天下自恃可为,遂为人所不敢为,卒至溃败决裂者,皆此僧也哉!
《姑妄听之·一》
梁豁堂言:有粤东大商喜学仙,招纳方士数十人,转相神圣,皆曰:〃冲拳可
坐致,所费不赀。〃然亦时时有小验,故信之益笃。
一日,有道士来访,虽敝衣破笠,而神竟落落,如独鹤孤松。与之言,微妙
玄远,多出意表。试其法,则驱役鬼神,呼召风雨,如操券也。松魲台菌,吴橙
闽荔,如取携也。皇娥琴竽,玉女歌舞,犹仆隶也。握其符,十州三岛,可以梦
游。出黍颗之丹点,瓦石为黄金,百炼不耗。粤商大骇,服。
诸方士自顾不及,亦稽首称圣师,皆愿为弟子求传道。
道士曰:〃然则择日设坛,当一一授汝。〃至期,道士登座。众拜迄,道士问:
〃尔辈何求?〃曰:〃求仙。〃问:〃求仙,何以求诸我?〃曰:〃如是灵异,非真仙而
何?〃道士轩渠良久,曰:〃此术也,非道也。夫道者冲穆自然,与元气为一,乌
有如是种种哉。盖三教之放失久矣。儒之本旨,明体达用而已,文章记诵非也。
谈无说性,亦非也。佛之本旨,无生无灭而已,布施供养非也。机锋语录,亦非
也。
道之本旨,清净冲虚而已,章咒箓符非也。炉火服饵,亦非也。尔所见种种,
皆是章骂符箓事。去炉火服饵,尚隔几层,况长生乎!然无所证验,遂斥其非,
尔必谓誉其能,而毁其所不能,徒大言耳。今示以种种能力,而告以种种不可为,
尔庶几知返乎?儒家、释家,情伪日增,门径各别,可勿与辩也。吾疾夫道家之
滋伪,故因汝好道,姑一正之。〃因指诸方士曰:〃尔之不食,辟谷丸也。汝之前
知,桃偶人也。尔之烧丹,房中药也。尔之点金,缩银法也。尔之入冥,茉莉根
也。尔之召仙,摄厉鬼也。尔之返魂,役狐魅也。
尔之搬运,五鬼术也。尔之辟兵,铁布衫也。尔之飞跃,鹿庐蹻也。名曰道
流,皆妖人耳。不速解散,雷部且至矣。〃振衣欲起,众牵衣扣额曰:〃下士沉迷,
已知其罪;幸逢仙驾,是亦前缘,忍不一度脱乎?〃道士欲坐,顾粤商曰:〃尔曾
闻笙歌锦绣之中,有一人挥手飞异者乎?〃顾诸方士曰:〃尔曾闻炫术鬻财之辈,
有一人脱履羽化者乎?夫修道者须谢绝万缘,坚持一念,使此心寂寂如死,而后
可不死;使此气绵绵不停,而后可长停。然亦非枯坐事也。
仙有仙骨,亦有仙缘。骨非药物所能换,缘亦非情好所能结,必积功德,而
后名列于仙籍。仙骨以生,仙骨即成;真灵自尔感通。仙缘乃凑,此在尔辈之自
度,仙家安有度人之法乎?〃因索纸大书十六字曰:〃内绝世缘,外积阴骘,无怪
无奇,是真秘密。〃投笔于案,声如霹雳,已失所在矣。〃—…《姑妄听之(三)·
十七》族兄次辰言:其同年康熙甲午孝廉某,尝游嵩山,见女子汲溪水。试求饮,
欣然与一瓢;试问路,亦欣然指示。因共坐树下语,似颇涉翰墨,不类田家妇。
疑为狐魅,爱其娟秀,且相教洽。女子忽振衣起曰:〃危乎哉!吾几败!〃怪而诘
之。
赧然曰:〃吾从师学道百馀年,自谓此心如止水。师曰:'汝能不弃妄念耳,
妄念故在也。不见可欲故不乱,见则乱矣。
平沙万顷中,留一粒草子,见雨即芽。汝魔障将至,明日试之,当自知。'今
果遇君,问答留连,已微动一念;再片刻则不自持矣。危乎哉!吾几败。〃踊身一
跃,直上木杪,瞥如飞鸟而去。
《如是我闻·二》
自宋代二程、朱熹等人倡导严重禁锢人们思想的理学,〃存天理,灭人欲〃的
理学思想浸及明清,三纲五常等封建伦理道德,成为杀人不见血的软刀子。一些
理学家们只会空谈,实际对于社会生活中的实际问题茫然不知所措,甚至大量的
理学家们,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在《阅微草堂笔记》中,给予道学
家以生动形象的揭露。另一方面,纪晓岚的因果报应思想,也在中国哲学史上达
到顶峰,《阅微草堂笔记》中,更是到处可见:王符九言:凤皇店民家,有儿持
其母履戏,遗后圃花架下,为其父所拾。妇大遭诟诘,无以自明,拟就缢。忽其
家狐祟大作,妇女近身之物,多被盗于他处,半月余乃止。遗履之疑,遂不辩而
释,若阴为此妇解结者,莫喻其故。或曰:〃其姑性严厉,有婢私孕,惧将投缳。
妇窃后圃钥纵之逃。有是阴功,故神遣狐救之欤!〃或又曰:〃既为神佑,何不遣
狐先收履,不更无迹乎?〃王符九曰:〃神正以有迹明因果也。〃余亦以符九之言为
然。
《槐西杂志·一》
有纳其奴女为媵者,奴弗愿,然无如何也。其人故隶旗籍,亦自有主。媵后
生一女,年十四五。主闻其姝丽,亦纳为媵。心弗愿,亦无如何也。
喟然曰:〃不生此女,无此事。〃
其妻曰:〃不纳某女,自不生女矣。〃乃爽然自失。
又亲串中一女,日构其嫂,使受谯责不聊生。及出嫁,亦为小姑所构,曰受
谯责如其嫂。归而对嫂挥涕曰:〃今乃知妇难为也。〃天道好还,岂不信哉!
又一少年,喜窥妇女,窗罅帘隙,百计潜伺。一日醉寝,或戏以膏药糊其目。
醒觉肿痛不可忍,急揭去,眉及睫毛并拔尽;且所糊即所蓄媚药,性至酷烈,目
受其熏灼,竟以渐盲。
又一友好倾轧,往来播弄,能使胶漆成冰炭。一夜酒渴,饮冷茶。中先堕一
蝎,陡螫螯舌,溃为疮。虽不致命,然舌短而拗戾,话言不复使捷矣。此亦若或
使之,非偶然也。
《槐西杂志·三》
沧州城南上河涯,有无赖吕四,凶横无所不为,人畏如狼虎。
一日薄暮,与诸恶少村外纳凉。忽隐隐闻雷声,风雨且至。遥见一少妇,避
入河干古庙中。吕语诸恶少曰:〃彼可淫可也。〃时已入夜,阴云黯黑。吕突入,
掩其口。众共褫衣沓嬲。
俄电光穿牖,见状貌似是其妻,急释手问之,果不谬。
吕大恚,欲提起掷河中。
妻大号曰:〃汝欲淫人,致人淫我,天理昭然,汝尚欲杀我耶?〃吕语塞,急
觅衣裤,已随风吹入河流矣。徬徨无计,乃自负裸妇归。
云散月明,满村哗笑,争前问状。吕无可置对,竟自投于河。
盖其妻归宁,约一月方归。不虞母家遘回禄,无屋可栖,乃先期返。吕不知,
而遘此难。
后,妻梦吕来曰:〃我业重,当永堕泥犁。缘生前事母尚尽孝,冥官检籍,得
受蛇身,今往生矣。汝后夫不久至,善事新姑嫜;阴律不孝罪至重,毋自蹈冥司
汤镬也。〃至妻再醮日,屋角有赤练蛇垂下视,意似眷眷。妻忆前梦,方举首问之。
俄闻门外鼓乐声,蛇于屋上跳掷数四,奋然去。
《滦阳消夏录·一》
张某、瞿某,幼同学,长相善也。瞿与人讼,张受金,刺得起阴谋,泄于其
敌。瞿大受窘辱,衔之次骨;然事密无佐证,外则未相绝也。
俄张死,瞿百计娶得起妇。虽事事成礼,而家庭共语,则仍呼曰张几嫂。姑
故朴愿,以为相怜相戏,亦不较也。
一日,与妇对食,忽跃起自呼其名曰:〃瞿某,尔何太甚耶?我诚负心,我妇
归汝,足偿矣。尔必仍呼嫂何耶?妇再嫁常事,娶再嫁妇亦常事。我既死,不能
禁妇嫁,即不能禁汝娶也。我已失朋友义,亦不能责汝娶朋友妇也。今尔不以为
妇,仍系我姓呼为嫂,是尔非娶我妇,乃淫我妇也。淫我妇者,我得而之矣。〃竟
颠狂数日死。
数以直报怨,圣人不禁。张因小人之常态,非不共之仇也。计娶其妇,报之
已甚矣;而又视若倚门妇,玷其家声,是已甚之中又已甚焉。何怪气愤激为厉哉!
《槐西杂志·四》
康熙末,张歌桥(河间县地)有刘横者,(横读出声,以强悍得此称,非其
本名也。)居河侧。
会河水暴满,小舟重载者往往漂没。偶见中流一妇,抱断橹浮沉波浪间,号
呼求救。
众莫敢援,横独奋然曰:〃汝曹非丈夫哉,乌有见死不救者!〃自棹舴艋追之
四里,几覆没者数,竟拯出之。
越日,生一子。月馀,横忽病,即命妻子治后事。时尚能行立,众皆怪之。
横太息曰:〃吾不弃也。吾援溺之夕,恍惚梦至一官府。
吏卒导入,官持簿示吾曰:'汝平生积恶种种,当以今岁某日死,堕豕身,五
世受屠割之刑。幸汝一日活二命,作大阴功,于冥律当延二纪。今销除寿籍,用
抵业报,仍以原注死日死。
缘期限已迫,恐世人昧昧,疑有是善事,反促其生。故召尔证明,使知其故。
今生因果并完矣,来生努力可也。'醒而心恶之,未以告人。今届期果病,尚望活
乎?〃既而竟如其言。此见神理分明,毫厘不爽。乘除进退,恒合数世而计之。勿
以偶然不验,遂谓天道无知也。
《槐西杂志·四》
曾伯祖光吉公,康熙初官镇番守备。云有李太学妻,恒虐其妾,怒辄褫下衣
鞭之,殆无虚日。
里有老媪,能入冥,所谓走无常是也。规其妻曰:〃娘子与是妾有夙冤,然应
偿二百鞭耳。今炉心炽盛,鞭之殆过十馀倍,又负彼债矣。且良妇受刑,虽官法
不褫衣。娘子必使裸露而示辱,事太快意,则干鬼神之忌。娘子与我厚,窃见冥
籍,不敢不相阐。〃妻哂曰:〃死媪谩语,欲我禳解取钱耶!〃会经略莫洛遘王辅臣
之变,乱党蜂起。李殁于兵,妾为副将韩公所得。喜其明慧。宠专房。韩公无正
室,家政遂操于妾。
妻为贼所掠。贼破被俘,分赏将士,恰归韩公。妾蓄以为婢,使跪于堂而语
之曰:〃尔能受我指挥,每日晨起,先跪妆台前,自褫下衣,伏地受五鞭,然后供
役,则贷尔命。否则尔为贼党妻,杀之无禁,当寸寸脔尔,饲犬豕。〃妻惮死失志,
叩首愿遵教。然妾不欲妻遽死,鞭不甚毒,俾知痛楚而已。年馀,乃以他疾死。
计其鞭数,适相当。
此妇其顽钝无耻哉!亦鬼神所忌,阴夺其魄也。此事韩公不自讳,且举以明
果报。故人知其详。
—…《滦阳消夏录·五》
不讳言纪晓岚在笔记中宣扬了贞节观念,但同时展现了丰富的社会生活,让
人们看到一幅幅惨不忍睹的封建末世的人间地狱图,为后世了解封建社会,提供
了丰富的资料。
郭六,淮镇农家妇,不知其夫氏郭父氏郭也,相传呼为部六云尔。
雍正甲辰、乙已间,岁大饥。其夫度不得活,出而乞食于四方,濒行,对之
稽颡曰:〃父母皆老病,吾以累汝矣。〃妇故有姿,里少年瞰其乏食,以金钱挑之,
皆不应,惟以女工养翁姑。既而必不能赡,则集邻里叩首曰:〃我夫以父母托我,
今力竭矣,不别作计,当俱死。邻里能助我,则乞助我;不能助我,则我且卖花,
毋笑我。〃(里语以妇女倚门为卖花。)邻里趑趄嗫嚅,徐散去。乃恸哭白翁姑,
公然与诸荡子游。阴蓄夜合之资,又置一女子,然防闲甚严,不使外人觌其面。
或曰,是将邀重价,亦不辩也。
越三载余,其夫归,寒温甫毕,即与见翁姑,曰:〃父母并在,今还汝。〃又
引所置女见其夫曰:〃我身已污,不能忍耻再对汝。已为汝别娶一妇,今亦付汝。
〃夫骇愕未答,则曰:〃且为汝办餐。〃已往厨下自刭矣。
县令来验,目炯炯不瞑。县令判葬于祖茔而不袝夫墓,曰:〃不袝墓,宜绝于
夫也;葬于祖茔明其未绝于翁姑也。〃目仍不瞑。
其翁姑哀号曰:〃是本贞妇,以我二人故至此也。子不能养父母,反绝代养父
母者耶?况身为男子不能养,避而委一少妇,途人知其心矣,是谁之过而绝之耶?
此我家事,官不必与闻也。〃语气而目瞑。
时邑人议论不一。先祖宠予公曰:〃节孝并重也,节孝又不能两全也。此一事
非圣贤不能断,吾不敢置一词也。〃—…《滦阳消夏录·三》奇节异烈,湮没无传
者,可胜道哉。姚安公闻诸云台公曰:〃明季避乱时,见夫妇同逃者,其夫似有腰
缠。一贼露刃追之急。妇忽回身屹立,待贼至,突抱其腰。贼以刃击之,血流如
注,坚不释手。比气绝而仆,则其夫脱去久矣。惜不得其名姓。〃又闻诸镇番公曰:
〃明季,河北五省皆大饥,至屠人鬻肉,官弗能禁。有客在德州景州间,入逆旅午
餐,见少妇裸体仗俎上,绷其手足,方汲水洗涤。恐怖战悚之状,不可忍视。客
心悯侧,信价赎之;释其缚,助之著衣,手触其乳。少妇艴然曰:'荷君再生,终
身贱役无所悔。然为婢仆则可,为妾媵则必不可。吾惟不肯事二夫,故鬻诸此也。
君何遽相轻薄耻?'解衣掷地,仍裸体伏俎上,瞑目受屠。屠者恨之,生割屁股肉
一脔。哀号而已,终无悔意。惜亦不得其姓名。〃—…《如是我闻·二》纪晓岚虽
一生通显,但位居清要,对庸官俗吏的骄横恣肆,排挤倾轧,不仅借鬼神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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