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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玫瑰-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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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就比较不会流汗。”
  “还有没有?”
  “没没有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她的问话有些杀气,因此我回答得很紧张。
  果然叶梅桂瞪了我一眼后,就不再说话了。
  我想了半天,实在想不出该说什么,干脆问她:“你能不能给点提示?”
  “好。我给你一个提示。”
  她似乎压抑住怒气,从鼻子呼出一口长长的气,我看到她胸口的起伏。
  “我头发剪这样,好看吗?”
  “当然好看啊,这是像太阳闪闪发亮一样的事实啊。”
  “那你为什么不说?”
  “你会告诉我天空是蓝的、树木是绿的吗?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当然不需要刻意说啊。说了反而是废话。”
  “哼。”
  虽然她又哼了一声,但我已经知道她不再生气了。
  叶梅桂可能不知道,她的声音是有表情的。
  我习惯从她的眼神中判断她的心情,并从她的声音中' 看' 到她喜怒哀乐的表情。
  她声音的表情是丰富的,远超过脸部的表情。
  因为除了偶尔的笑容外,她的脸部几乎很少有表情。
  正确地说,她的声音表情是上游;脸部表情是下游,她情绪传递的方向跟水流一样,都是由上游至下游。
  “那我问你,我长发好看呢?”叶梅桂又接着问:“还是短发?”
  “这并没逻辑相关。”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的美丽,根本无法用头发的长度来衡量。”
  她忍不住笑了一声,随即又板起脸:“你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话了。”
  “从”我尾音拉得很长,但始终没有接着说。
  “嗯?怎么不说了?”
  “没事。”我笑了笑。
  我不想告诉叶梅桂,我是从学姐离开以后,才开始变得会说话。
  这已经是第二次在跟叶梅桂交谈时,突然想起学姐。
  我不是很能适应这种突发的状况,因为不知道从哪一个时间点开始,我已经几乎不再想起学姐了。
  虽然所有关于跟学姐在一起时的往事,我依然记得非常清楚,但那些记忆不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脑海,也不会刻意被我翻出来。
  即使这些记忆像录像带突然在我脑海里播出,我总会觉得少了些东西,像是声音,或是灯光之类的。
  我对录像带中的学姐很熟悉,但却对录像带中我的样子,感到陌生。
  也许如果让我再听到“夜玫瑰”这首歌,或再看到“夜玫瑰”这支舞,这卷录像带会还原成完整的样子。
  只可惜,大学毕业后,我就不曾听到或看到“夜玫瑰”了。
  有了上次突然因为叶梅桂而想起学姐的经验,这次我显得较为从容。
  “对了,小皮呢?”我试着转移话题。
  “牠也在剪头发呀。”
  “剪头发?”
  “小皮的毛太长了,我送牠去修剪。待会再去接牠回来。”
  “小皮本来就是长毛狗,不必剪毛的。”
  “可是牠的毛都已经盖住眼睛了,我怕牠走路时会撞到东西。”
  “你想太多了。狗的嗅觉远比视觉灵敏多了。”
  “是吗?”
  叶梅桂站起身,拿下发夹,然后把额头上的头发用手梳直,头发便像瀑布般垂下,盖住额头和眼睛。
  “你以为这时若给我灵敏的鼻子,我就不会撞到东西?”
  她双手往前伸直,在客厅里缓慢地摸索前进。
  “是是是,你说得对,小皮是该剪毛了。”
  “知道就好。”叶梅桂还在走。
  “你要不要顺便去换件白色的衣服?”
  “干嘛?”
  “这样你就可以走到六楼,装鬼去吓那个白烂小孩吴驰仁了。”
  “喂!”
  她终于停下脚步,梳好头发、戴上发夹,然后瞪我一眼。
  叶梅桂坐回沙发,打开电视。
  我的视线虽然也跟着放在电视上,但仍借着眼角余光,打量着她。
  其实她的头发并没有剪得很短,应该只是稍微修剪一下而已。
  原先她长发时,发梢有波浪,而现在的发梢只剩一些涟漪。
  我觉得,修剪过枝叶的夜玫瑰,只会更娇媚。
  但以一朵夜玫瑰而言,叶梅桂该修剪的,不只是枝叶,应该还有身上的刺。
  “我去接小皮了。”叶梅桂拿起皮包,走到阳台。
  “我陪你去。”我把电视关掉,也走到阳台。
  她犹豫了一下,说:“好吧。”
  “不方便吗?”
  “不是。”她打开门,然后转头告诉我:“只是不习惯。”
  搭电梯下楼的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着叶梅桂这句' 不习惯' 的意思。
  我从未看见她有朋友来找她,也很少听到她的手机响起。
  除了上班和带小皮出门外,她很少出门。
  当然也许她会在我睡觉后出门,不过那时已经很晚,应该不至于。
  这么说起来,她的人和她的生活一样,都很安静。
  想到这里时,我转头看着她,试着探索她的眼神。
  “你在看什么?”
  刚走出楼下大门,她似乎察觉我的视线,于是开口问我。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你很少出门。”
  “没事出门做什么。”叶梅桂的回答很简单。
  “可以跟朋友逛逛街、看看电影、唱唱歌啊。”
  “我喜欢一个人,也习惯一个人。”
  “可是”
  “别忘了,”她打断我的话:“你也是很少出门。”
  我心头一震,不禁停下脚步。
  叶梅桂说得没错,我跟她一样,都很少出门。
  我甚至也跟她一样,喜欢并习惯一个人。
  也许我可以找理由说,那是因为我还不熟悉台北的人事物,所以很少出门。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很多人正因为这种不熟悉,才会常出门。
  因为所有的人事物都是新鲜的,值得常出门去发掘与感受。
  我突然想起,即使在我熟悉的台南,我依然很少出门。
  “怎么了?”
  叶梅桂也停下脚步,站在我前方两公尺处,转过身面对着我。
  “你会寂寞吗?”我问。
  在街灯的照射下,我看到她的眼神开始有了水色。
  就像一阵春雨过后,玫瑰开始娇媚地绽放。
  “寂寞一直是我最亲近的朋友。我不会去找它,但它总会来找我。”
  “是吗?”
  “嗯。我想了很多方法来忘记它,但它一直没有把我忘记。”
  我望着嘴角挂着微笑的叶梅桂,竟有一股说不出的熟悉感。
  “如果它不见了,只是因为它躲起来,而不是因为它离去。”我问她:“你也有这样的感觉吧?”
  “没错。”叶梅桂笑了笑。
  “在山上的人,往往不知道山的形状。”
  叶梅桂仰起头,看着夜空,似乎有所感触:“只有在山外面的人,才能看清楚山的模样。”
  “什么意思?”
  “很简单。”她转过头看着我,往后退开了三步,笑着说:“你站在一座山上,我站在另一座山上。我们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山长什么样子,却不清楚自己所站的山是什么模样。”
  叶梅桂说得没错,从我的眼中,我可以很清楚看到和听到她的寂寞。
  虽然我知道我应该也是个寂寞的人,但并不清楚自己寂寞的样子。
  也不知道自己的哪些动作和语言,会让人联想到寂寞。
  换言之,我看不到自己所站的这座山的外观,只知道自己站在山上。
  但叶梅桂那座山的模样与颜色,却尽收眼底。
  而在叶梅桂的眼里,又何尝不是如此。
  “小皮应该等很久了,我们快走吧。”
  说完后,叶梅桂便转过身,继续往前。
  “嗯。”
  我加快了脚步,与她并肩。
  “我的山一定比你高。”
  “但我的山却比你漂亮呀。”
  我们没停下脚步,只是彼此交换一下笑容。
  小皮全身的毛被剪得差不多,样子完全变了。
  如果不是牠的眼神,和牠对我们猛摇尾巴和吠叫,我一定认不出来。
  牵牠回去的路上,牠似乎变得害羞与腼腆,总是回避着我们的目光。
  想抬腿尿尿时,举起的脚也没以前高,甚至还会发抖。
  “小皮看到牠的毛被剃光,一定很自卑。”我对叶梅桂说。
  “才不会。牠只是不习惯而已。”
  “那你刚剪完头发时,会不习惯上厕所吗?”
  “你少无聊。”叶梅桂瞪了我一眼。
  当我还想说些什么时,她的手机正好响起。
  叶梅桂停下脚步,把小皮交给我。
  “喂。”她说。
  “叶小姐吗?我是”
  虽然我走到她左手边五公尺左右的地方,并且背对着她,但在夜晚寂静的巷子里,仍然隐约可以听到她手机中传来的男子声音。
  “我等你的电话很久了。”叶梅桂淡淡地回答。
  我被她这句话吸引住,不自觉地转过身,想听听她们要说些什么。
  “真的吗?”男子的声音很兴奋,还笑了几声。
  “如果你不打来,我怎能告诉你千万别再打来呢?”
  “”男子似乎被这句话吓到,并没有回话。
  “不要再打来了。Bye…Bye。”她挂上电话。
  “我们刚刚说到哪里?”叶梅桂问我。
  “没什么。我们只是同时认同小皮不习惯牠的毛被剃光而已。”
  我不敢跟她说她刚骂我无聊,因为叶梅桂挂断电话的动作,让我联想到武侠电影中,侠客挥剑杀敌后收剑回鞘的姿势。
  “你别紧张。”叶梅桂呵呵笑了几声:“那小子我并不认识。他大概是我同事的朋友,前两天到我公司来,看到了我,偷偷跟我同事要了我的电话,说是要请我吃饭。”
  “那你为什么跟他说:我等你的电话很久了呢?”
  “这样讲没错呀,既然知道这小子会打电话来,当然愈快了断愈好。”
  听她小子小子的叫,不禁想到第一次看见叶梅桂时,她也是叫我小子。
  “男生实在很奇怪,有的还不认识女生就想请人吃饭;有的认识女生一段时间了,却还不肯请人吃饭。”叶梅桂边走边说。
  “是啊。”我也往前走着。
  “更奇怪的是,即使女生已经请他吃过饭,他还是不请人吃饭。”
  “嗯。确实很奇怪。”
  “这种男生一定很小气,对不对?”
  “对。而且岂止是小气,简直是不知好歹。”
  叶梅桂突然笑了起来,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也随着她笑了几声。
  “你一定不是这种男生,对吧?老鹰先生。”
  我心头一惊,脚步有些踉跄,开始冒冷汗。
  “嗯这个我会找个时间,请你吃顿饭。”我小心翼翼地说。
  “千万别这么说,这样好像是我在提醒你一样。搞不好你又要觉得我很小气了。”
  “不不不。”我紧张得摇摇手:“是我自己心甘情愿、自动自发的。”
  “真的吗?”叶梅桂看着我:“不要勉强哦。”
  “怎么会勉强呢?请你吃饭是我莫大的荣幸,我觉得皇恩浩荡呢。”
  “我怎么觉得你的声音,像是晚风吹过小皮刚剃完毛的身体呢?”
  “什么意思?”
  “都在发抖呀。”
  “喔,那是因为兴奋。”
  “是吗?”她斜着眼看我,并眨了眨眼睛。
  “可以了,真的可以了。我会请你吃饭的。”
  叶梅桂微微一笑,从我手中接过拴住小皮的绳子,快步往前走。
  进了楼下大门,走到电梯门口,字条又出现了。
  “再完美的电梯,也会偶尔故障。我从来不故障,所以不是电梯。”
  我看了一下,转头问叶梅桂:“吴驰仁疯了吗?”
  “不是。他进步了。”
  “什么?”
  “这是改写自莎士比亚《理查德三世》中的句子。”她指着字条说:“再凶猛的野兽,也有一丝怜悯。我丝毫无怜悯,所以不是野兽。”
  “喔。那你为什么说他进步?莎士比亚比较了不起?”
  “不是这个意思。他以前只说电梯故障,现在却说它连电梯都不是。
  这已经从见山是山的境界,进步到见山不是山的境界了。“
  “是吗?我倒是觉得他更无聊了。”
  叶梅桂打开皮包,拿出一枝笔,递给我:“你想写什么,就写吧。”
  “不用了。”
  “你不是不写点东西骂吴驰仁,就会不痛快?”
  “我想我已经是这栋大楼的一份子了,应该要接受这种幽默感。”
  “嗯,你习惯了就好。”
  叶梅桂微笑的同时,电梯的门也开了。
  小皮果然不习惯牠的样子,看到镜子还会闪得远远的。
  一连三天,我下班回家时,牠都躲在沙发底下。
  叶梅桂跟牠说了很多好话,例如小皮剪完毛后好帅哦之类的话。
  不过牠似乎并不怎么相信。
  “怎么办?小皮整晚都躲在沙发底下。”叶梅桂问我。
  “也许等牠的毛再长出来,就不会这样了。”
  “那要多久牠才会再长毛呢?”
  “嗯”我沉吟了一会,然后说:“让我也来写点东西吧。”
  我把小皮从沙发底下抱出,抓着牠的右前脚,在沙发上写字。
  写完后,小皮变得很高兴,在沙发上又叫又跳。
  “你到底写什么?”
  叶梅桂看到小皮又开始活泼起来,很高兴地抱起牠,然后转头问我。
  “红尘轮回千百遭,今世为犬却逍遥。
  难得六根已清净,何必要我再长毛。“我说。
  “你还是一样无聊。”
  她虽然又骂了我一声,但声音的表情,是有笑容的。
  电视中突然传出台风动态的消息,我听了几句,皱起了眉头。
  “台风?东北方海面?”我自言自语。
  “怎么了?有台风很正常呀。”
  “不,那并不正常。”我转头看着叶梅桂:“侵袭台湾的台风,通常在台湾的东南方和西南方生成。这次的台风却在东北方海面生成,这是非常罕见的。”
  我想了一下,问她:“家里有手电筒或是蜡烛之类的东西吗?”
  “没有。”她笑了笑:“我不怕停电的。”
  “我下楼买吧。”我站起身,也笑了笑:“如果停电,你晚上看书就不方便了。”
  “停电了还看什么书。”
  “你习惯很晚睡,万一停电了,在漫漫长夜里,你会很无聊的。”
  叶梅桂没有回答,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我走到阳台,打开了门。
  “柯志宏。”我听到她在客厅叫我。
  “什么事?”我走回两步,侧着身将头探向客厅。
  “谢谢你。”叶梅桂的声音很温柔:“还有”
  “嗯?”
  “已经很晚了,小心点。”
  虽然叶梅桂只是说了两句话,却让我觉得夜玫瑰的身上,少了两根刺。
  第九章
  “以色列建国于沼地、沙漠之上,因此寻水便是人民生活中的第一件大事。他们经常在荒漠中找寻水源,每当发现了水,便狂喜欢呼地围成一圈唱歌、跳舞。这是水舞的由来。”
  水舞跳完后,学姐坐在广场边缘的矮墙上,声音还有些喘息:“Mayim 就是希伯来语' 水' 的意思,所以水舞中会不断叫着Mayim。你们系上的学长常跳这支舞来求雨,很有趣。”
  “学姐好像懂很多。”
  “是你太混了吧。”学姐笑了起来,呼吸已恢复正常:“水舞是流传到台湾的第一支土风舞,你竟然不知道。”
  “这”我有些局促不安:“我很惭愧。”
  “我是开玩笑的。”学姐招招手,示意我也坐在矮墙上。
  “因为我喜欢以色列的舞蹈,所以做了些功课。”
  “学姐为什么喜欢以色列舞?”我走到矮墙,坐在她的左手边。
  “以色列人非常团结,因此他们的舞蹈多半是手牵着手围成一圈跳的。
  套句你说过的话:所有的人围成一圈,大家都踏着同一舞步。“
  学姐转头看了看我,嘴角似笑非笑:“其实我和你一样,也渴望一种归属感。”
  学姐说完后,站到矮墙上仰视夜空,双手用力伸展,深深呼吸 。而我听完后,觉得很惊讶,但不敢问为什么。
  在夜空中,学姐一定是闪亮的星星;而我却觉得,我隐没在那一大片的黑暗里。
  星星理所当然地属于夜空,毕竟它们是视线的焦点;只有黑暗,才会渴望被视为夜空的一部份。
  所以我一直无法体会学姐所说,她也渴望着归属感的心情。
  后来我才听说,学姐是个孤儿。
  “学弟,你知道我最喜欢哪一支舞吗?”
  我仰视着她,然后摇摇头。
  学姐从矮墙上,嘿咻一声跳下。
  “夜玫瑰。”学姐说。
  那是我第一次听到“夜玫瑰”这个名词。
  这个罕见的台风名叫纳莉,气象局第一次发布海上台风警报的时间,是2001年9月8日深夜23时50分。
  然后在9 月10日上午9 时,解除了海上台风警报。
  但纳莉并未远去,在台湾东北方海面打转了几天后,突然调头,朝西南方直扑台湾。
  9 月16日晚上21时40分,在台湾东北角,台北县三貂角至宜兰县头城一带,登陆。
  当天是星期天,但老板却要求我们这组工作群要加班。
  纳莉台风尚未登陆台湾前,雨已经下得不可开交。
  “小柯,我到基隆河堤防去看看。”
  傍晚六点多,疏洪道似乎在办公室坐不住,起身跟我说。
  “这时候去?有点危险吧。”
  “雨下成这样,我担心基隆河水位会暴涨。我还是去看看好了。”
  “我陪你去吧。”
  “我会小心的。”疏洪道拿起雨衣:“有什么状况,我再通知你。”
  因为担心疏洪道,所以过了平常的下班时间,我仍然留在公司等电话。
  整个办公室只剩下我一个人。
  晚上八点左右,我在办公室接到疏洪道的电话。
  “小柯,基隆河水位已经超过警戒线了。”
  疏洪道那端的声音,还夹杂着猛烈的雨声,和断断续续的风声。
  “你在哪里?”我很紧张:“不要待在堤防边,快回家!”
  “你放心,我待会就回去。只是如果雨再这么下的话,恐怕会”
  “会怎样?”
  “恐怕再几个小时后,洪水就会越过堤防,流进台北市。”
  疏洪道的声音虽然冷静,却掩不住惊慌。
  挂上电话,我连公文包也没提,坐上出租车,直奔回家。
  看了看表,已经八点45分了,比我平常到家的时间晚了45分钟。
  虽然阳台上的灯是亮的,但我尚未脱去鞋袜,就先探头往客厅。
  叶梅桂不在。
  “叶梅桂”等了几秒后,没有回应。我再叫了声:“叶梅桂!”
  小皮懒洋洋地朝我走过来,我蹲下身摸摸牠的头:“小皮,你姐姐呢?”
  牠一脸愕然,应该是听不懂。
  “小皮,Where is your sister?”我改用英文,再问一次。
  小皮歪着头,吐出舌头。
  我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我竟然忘了狗是听不懂人话的。
  我立刻转身出门,坐电梯下楼。
  推开楼下大门时,雨声像是放鞭炮一样,劈里啪啦。
  我又拍了一下脑袋,因为我把雨伞随手搁在阳台上了。
  只好再坐电梯上楼,开门拿了伞,又冲下楼。
  我先找叶梅桂的机车,发现它还停在附近,可见她没骑机车出门。
  所以人应该不会走太远。
  我先往巷口走去,但问题是,这里的“巷口”有好几个。
  到底她是朝哪个方向呢?
  我受过专业的逻辑训练,所以会先冷静,然后开始思考。
  台风天的雨夜,出门的原因?而且这个原因并不需要骑机车出远门。
  嗯,最大的可能,是走路去买东西。
  好,假设她去买东西,会买什么呢?
  有什么东西是马上就得买而且不能拖延?
  没错,一定是晚餐,或者是为了台风天而准备的食物。
  我找了所有的便利商店,和卖餐点的店与摊贩,没有发现。
  这没关系,因为找寻的过程中常会有不可抗拒的因素。
  就像电影或小说情节中,男女主角常会莫名其妙地错过一样。
  例如男主角在第一月台慌张地找寻;而女主角在第二月台无助地等待。
  当男主角遍寻不着时,便匆忙往第二月台跑去;而女主角等得心焦,却决定走向第一月台。
  只不过他们一个走天桥、一个走地下道,所以还是碰不着。
  然后男主角应该会声嘶力竭地大叫女主角的名字,但火车快进站了,车站开始广播的声音淹没了男主角的呼喊声,所以女主角没有听到。
  于是男主角低头喘气;女主角掩面叹息。
  当他们同时抬起头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准备往另一个月台找寻时,视线正要接触之前的一剎那,火车刚好进站,遮住了他们的视线。
  所以我再找一遍,只不过这次的顺序和上次相反,但仍然没有发现。
  嗯,没关系,这应该是那种天桥与地下道形式的错过。
  我决定先回去,因为她可能已经买完东西回家了。
  我放松脚步,慢慢走回七C。阳台的灯亮着,小皮趴在地上睡觉,但叶梅桂还是不在。
  我坐在沙发上,闭上眼睛,试着冷静以便思考。
  如果推翻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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