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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无痕-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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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熊复平不能再出问题了,最后的线索都在他脑子里……”
  马凤山忙问:“要我们派人护送吗?”
  孙书记说:“不用。这次转移请部队帮忙,由集团军军部派车专人护送。”他看了看手表,又说道:“如果不发生意外,现在车队应该出发了。”
  这时,办公室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所有的人都一怔。
  孙书记似乎预感到了什么,神色为之一震,立刻落下脸,忙去抓电话。电话是专案组派守在医院里的同志打来的,说是军方的车半道上让郊区农民运菜进城的大车队给堵了一下,迟到了十来分钟。
  孙书记忙问:“没出别的事吧?”
  “没有。如果不发生意外,车队估计能在15分钟后离开这里。”电话那头报告道。
  孙书记稍稍松了一口气,又叮嘱道:“车队出发时和到达以后,给省反腐领导小组和顾副书记分别都报告一下,他们都在电话机旁等着哩。”顾副书记是省委副书记,章书记去海南治病前,便在常委会上明确,在此期间,由顾副书记代理反腐领导小组组长一职,主持反腐领导小组的日常工作。
  这时,专案组的那位同志突然在电话里慌乱地惊叫了一声。原来,急救室的大夫匆匆向他报告了个情况:躺在特别隔离病房里的熊复平病情突然恶化了。
  “告诉医院领导,一定要把熊复平抢救过来。并且要特别注意安全保卫,防止再出现意外事件。快去安排!”孙书记大声吩咐道。但等孙书记等人赶到,抢救已经停止了。孙书记揭开蒙在熊复平睑上的那条白床单,已经停止呼吸的熊复平还微微地睁着眼睛,脸上固定着一种惊骇中又略带些愧疚的神情,在白炽灯下看起来显得异常地僵硬。孙书记轻轻地叹了口气,替他合上眼睛。
  孙书记上车前沉吟了一下,他担心熊复平有可能死于其他原因,于是让马凤山立即通知法医来尸检。但尸检的结果证明,熊复平确实死于大面积心肌梗死。
  “这事责任在我,我的工作没有做细。熊复平的心脏一直不太好,去年还住了两个月的院。我应该想到,他的心脏可能经受不起这样的冲击,事先应该采取更周全的防范措施……东钢股票案的两个知情人全死了,这案子就更难整了。”在向顾副书记汇报情况时,孙书记这样做着自我检讨。
  “是啊,你看这事儿闹得!”顾副书记也深深地叹了口气,“不过,有些事情的确是防不胜防的,俗话说,人算不如天算。可以有周全的追求,但难以有周全的结果呀!”说着,他转身向秘书:“章书记那边的电话要通了没有?”顾副书记正准备亲自飞到海南去向章书记汇报这些让人感到棘手的最新情况。
  “您非要亲自去海南一趟么?章书记走以前已经明确,他不在家的时候,省反腐领导小组的工作由您主抓。”孙书记小心地试探着。他知道,顾副书记平时挺反感相关部门的人越过他直接去找章书记反映情况。
  “让我‘主抓’也只是个代理。这么重大的事情,当然要向他汇报。”顾副书记淡淡地说道。这时,秘书来报告,海南方面的电话已经打通,但那边医院的领导不同意章书记出来听汇报。他们说,章书记病情还没有稳定,怎么也得等这个疗程结束以后,看病情如何再定。如果基本稳定了,也许能让章书记适当地每天出来工作一两个小时。
  “那我们先研究吧,等研究个结果出来,再向他汇报。”
  马凤山提议遭:“还有一件事恐怕得赶紧。我估计,熊复平、张秘书这两个人也许会秘密地留下一点什么备忘录之类的东西,载明他们把那些内部职工股送到了什么人手上。是不是马上派人去搜查一下他们的家和办公室?”
  孙书记立即说道:“我看可以。顾副书记,您看呢?”
  顾副书记却只说了一句:“这些技术性的事,你们自己决定。”
  孙书记立即对马凤山说:“就这么办,马上行动。通知反贪局派人参加。”
  但连夜搜查的结果仍是一无所获。
  八
  从海口飞来的波音747喷气客机20点零5分准时降落在省城正西方向20公里的禅树机场的时候,一场罕见的大雪也在无声地降落着。省委副书记顾友才亲自带人带车等候在飞机的舷梯下,迎接章恒书记。没用多长时间,那漫天飞舞的雪花便把那三辆黑色大奥迪车的车顶全部覆盖了。当章书记和海南方面派来专程护送他的两名医护人员一起出现在机舱门口时,顾副书记忙不迭地跑上舷梯,搀住章书记说道:“你看你,非要亲自赶回来听汇报。一路上还行吧?没什么异常吧?”
  “有什么异常!”章恒从老顾的搀扶中,抽回自己的胳膊,说道,“这雪下多长时间了?”
  “一个来小时了吧。我还担心你们再晚到一点,飞机真降落不了哩。”
  “好雪,好雪。”从小就在北方长大的北方汉子章恒连连赞叹道。“海南啥都好,就是见不着雪。这冬天见不着雪,可把我腻歪坏了。”说着,他长长地吐了口气。
  昨天深夜他听了老顾的电话汇报,当即便把医院的领导请到病房,告诉他们,他得马上回省里去。
  “回省里?这……”院长还没回过味儿来,他就十分肯定地又追加道:“我不是在跟你们商量,更不是请求。请容我是不客气地说,我是在通知你们,我必须马上回省里去召集一个十分重要的会。请你们为我回省里去做些准备。如果你们认为有必要的话,请派两个人一路上照顾一下。”
  “回省里……”院长显得万分为难。“要不要跟中央打个招呼?您来治病,是中央书记处批准的。我们私自把您放走了,万一路上出什么事,这责任……”
  “书记处那边,我去请假。你们就负责医疗技术方面的事。怎么样?就这么走吧。”
  “章书记,好像有点不太对头吧?到底您是大夫呢,还是我们是大夫?”院长无奈地笑道。
  “当然你们是大夫。但这回我说了算。对不起呀,家里出了大事了!”
  章恒第一次听到有关来凤山庄枪杀案的汇报,就极其敏锐地感觉到,这起案子非同小可,有内涵,它绝非是简简单单的一起恶性刑事案。听了昨晚老顾的汇报后,得知这个姓张的秘书跟东钢股票案有牵连,他的心一下沉落下去,甚至绞痛了好大一会儿。A省的工作这些年一直在平稳地上升,尤其在中央所定的国企改革扭亏和国民经济结构性调整等重大战略性攻关项目上,A省都取得了有目共睹的成绩。前不久,《人民日报》还以整版的篇幅专题报道了他们在这些方面的经验。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评论部派了一个摄制组来,要做这方面的系列报道,让他婉言谢绝了。快60岁的他,非常明白,现在对A省来说,最重要的是把事情做扎实、做全面、做到深处,做出真成效,而不是忙着给自己戴各种各样的“高帽子”。他指令性地要求信访部门每个星期都向他专报一次该周信访(包括上访)情况分析报告,他要知道民情民意。他不能在群众来信来访率高居不下、甚至还在继续上升的情况下,坦然自若地面对摄像机镜头,面对中央领导和全国12亿民众夸夸其谈A省的“成绩”。天道归一,民心为上。一时权重位高的他,总有一天是要回到人民中间去的。当然,到那时他仍可以由于政策的优渥,躲进独门独户的深宅大院,由持枪警卫护卫着,享受着依然不变的省部级待遇,而不必管他“春夏与秋冬”。假如真是这样,又何必自称“共产党人”而招摇了这一生?无非一介府官腐吏而已嘛!啧!他不能忘记,80年代初,他从飞机制造厂副总工程师的位置上调到省经委,离厂的前一天晚上,厂领导班子里的同志为他举行欢送会。大伙儿谈了整整一个晚上。谈身为国企领导人的苦衷,谈中国改革下一步的艰难,谈他们这一代人肩上不堪重负的担子和内心深处种种的不平衡,甚至谈到了各自家庭生活的甘苦,但就是没谈个人的“未来”。都不敢展望啊!没法谈哪!一直到天快亮时,他才走出厂部那幢白色的小楼(这楼还是当年日本人盖的)。他想悄悄回家,然后悄悄离厂。他不敢跟厂里的工人告别,不是怕别的,只怕自己见到那样的场面,会太动情,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这个厂从日本人手里接管过来时,是个完全瘫痪了的飞机零部件修配厂。一直到今天,成为制造我们自己的民用飞机的主要工厂之一,工人们和基层的技术干部们一步一步怎么奋斗过来的,他章恒是感同身受的。他热爱这一切,甚至爱到有些“盲目”的地步。他告诉各车间的领导,不要组织工人欢送,不要让他难受。快走到厂门口时,果然没见什么大场面,他的心稍稍放松了些,但又有一些失落。再往前走了几步,只见厂大门旁有几个人影幢幢。走近了一看,原来是每个车间派了一个老工人代表在这儿等着他。夏秋之交的A省是个多雨的季节。雨悄悄地下着,尤其是在黎明前,还伴随着零零星星的雷鸣。老工人都围了上来,都是工段里一些不善言谈的骨干分子。“走了?”‘“走了。”“走了好。”“有什么好的?”
  “再待一会儿吧。”“雨大了。”“那就走吧。”他们默默地送他到工厂大门口那条黄色的界线前。按规定,骑自行车上下班的到此线前,就得下车。大伙儿习惯地称它为“厂界”。
  “再站一会儿吧。”有一位老工人突然提议。当时一条腿已经迈出这条黄线了的章恒猛一下没听明白:再站一会儿?干吗?
  站规L?他疑惑地抬起头来打量着那几位工人代表。只见他们一字排开都站在那条黄线里边,极恳切地、极眷恋地望着他。
  他忽然间明白了,这些老工人是要他在这条黄线上再多站一会儿。他的心一下酸涩涩的,忙收回自己的脚,眼泪居然止不住地流了下来。一位老工人掏出一瓶酒,不好意思地走到章恒面前,说道:“不是好酒。”从来不喝酒的章恒居然接过酒瓶二话没说,咬开瓶盖,咕略咕略一口气差不多喝了有五六两。后来自己是怎么回的家,再也想不起来了……
  是的,人民,对于章恒来说,绝对地百分之一百地不是政治学和社会学意义上的一个虚泛概念,更不是理论上的一个幌子,对于他,这两个字眼绝对是一江春水,日月星辰,是心跳的震颤,血肉的呼喊,是一个魂牵梦亲无法解脱的终生情结……直到现在,他到大学校园和一些优秀的青年知识分子座谈,听他们慷慨激昂地谈科技、谈改革、谈自身价值、谈世界发展趋势、谈民主自由,以至于谈到祖国,却始终谈不到“人民”这两个字,他心里总有一些隐忧。他总会怀疑地问自己:难道……我真的老了……思想停滞了?过时了?
  九
  三辆奥迪车由机场直接去了省委大院。飞机起飞前,章恒就打回电话说:“我想见一见我们的同志,跟他们吹吹风。”
  顾友才问:“您要见哪些同志,我去替您张罗。”章恒便让秘书立即把事先准备好的一份名单传真给了顾友才。这时候,这些同志已经在省委常委会议室里等着了。顾友才原本还想请章书记先到办公室去小想一会儿,再让大夫(第三辆奥迪车里坐的就是他特地从省人民医院请来的专家)大致地为章书记做一下常规检查。如果大夫认为章书记可以去会议室了,再去也不迟。但章恒却只在办公室里稍稍地歇了会儿,喝了一口他喜欢喝的乌龙茶,又让秘书把签到的名单拿来,看一下哪些负责同志到了,哪些负责同志请了假,问清了请假的原因,并在那个负责同志的名字上做了个特别的记号,便站起来说道:“走吧,别让大伙儿等不耐烦了。”
  也许,因为事先都听说了一些什么,省委常委会议室里的气氛虽然仍保持着往常那种平和从容,但只要是熟悉这种层次的政治生活的人,还是可以从这貌似的平和从容中觉出一种少有的拘谨和紧张。
  章恒首先没有去找公安刑侦方面的同志,并不是对破案不重视。他已经做了安排,他要亲自去听这方面的汇报。但他认为“12。18‘枪杀案的严重性在于它直接表明,省市权力机构中”可能“有人已经卷入了东钢股票案。作为省委的一把手,他必须要先从政治上掂量这个事件的分量,先把住政治这道关。
  “在座各位都是我们省市两级五大班子的主要领导。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各位大概已经有所耳闻。省反腐领导小组访承了中央,决定向各位通报刚发生的这两起案子的情况。现在事情非常清楚,市政府的那位张秘书是被人谋杀的。杀张秘书的目的,极有可能是为了掩盖东钢股票案的真相。因为只有张秘书和熊复平知道东钢30万份内部职工股流到了什么人手里。
  继张秘书被杀后,熊复平突发大面积心肌梗死,抢救无效,也于昨天死去。昨天晚上,公安检察部门派人去熊张两人家中搞了一次突击搜查,搜查同样一无所获。现在可以这么说,跟东钢股票案有关的线索,全部被掐断了,我们的对手非常有经验,干得也非常漂亮。但中央领导指示,不管情况多么复杂,多么艰难,一定要把这起谋杀案,连同它们背后的东钢股票案彻底搞清楚。“说到这里,章恒稍停顿了一下。他说话语音清晰,语调平缓,用词洗练准确,绝不随意发挥,更不随意表态。他要表态,一定是经过自己深思熟虑,决定付之实行的。
  轻易不会改口,更不会不认账。所以他说话,虽然不像有些领导那样幽默风趣,但听的人都十分认真,都挺把他说的话当一回事的。“现在外面风传,东钢的这部分内部职工股票送到了我们这两级班子的个别什么人手中。中央领导同志说,希望这只是个风传。但也希望我在今天这个会上吹吹风,打个招呼。
  假如确有这样个别的同志,当时没能把握住自己,做了某些违背党性原则的事,拿了这些股票,现在还来得及,只要主动向组织说清楚,党的原则仍然是惩前毖后,治病救人。我们给这些同志两天考虑时间。两天之内,可以跟省反腐领导小组的任何一位同志谈,也可以往医院打电话跟我谈。甚至直接到医院来找我。我已经跟医院打了招呼,在这两天里,只要有省市领导同志来找找,他们不得挡驾。如果觉得不方便,还可以直接去北京找中纪委谈。为了今后工作的方便,我和老顾同志先表个态。我,章恒,用党性保证,没有拿过东钢一分内部职工股。“说着,他象征性地举起了右手。
  留着络腮胡子的顾友才接着也举起了右手,大声说道:“我保证,我没拿。”
  全场肃静了一两秒钟。
  主持会议的省纪委孙书记刚要宣布散会,市委的秦书记举起了手,大声说道:“我没拿。”然后接着第四个、第五个……都举起手表态,不一会儿工夫,所有与会的领导同志都举起了右手,他们全都保证自己没有拿东钢的内部职工股,和张秘书被杀案没有任何关联。那么……那30万份职工股究竟哪去了?张秘书的被杀和这30万份职工股难道没有一点关系?章恒书记千里迢迢带病从海南赶回来,开这么个吹风会,完全没有必要?完全是“神经过敏”、“庸人自扰”?
  ……会场上一下安静下来,安静得似乎马上就要发生大爆炸似的。主持会议的省纪委孙书记看了一下章书记,他想知道他现在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章恒书记拿起自己的保温茶杯,不紧不慢地只说了两个字:“散会。”
  十
  傍晚时分,方雨珠带着方雨林急匆匆地走进那家中低档饭店,并推开一间雅座间的门时,那里居然已经有五六个年龄和方雨林相仿的男女青年在等着他俩了。白天,方雨珠到区劳动局职业介绍所去找活儿,居然遇见方雨林中学时的一个老同学在那个介绍所里当工作人员。那个老同学兴奋地说,他已经有好些年没见到方雨林了,他们一帮老同学也都特别想念方雨林。于是约了他俩到这个小饭店来见面。据说这个小饭店也是他们的一个老同学开的。但一走进雅座间,确让方雨珠愣了一楞:因为那五六个男女都在一本正经地看报,并且全都背对着他俩,挺不是味儿的。
  “不是这儿吧?”方雨珠疑惑地打量了一眼那个穿着皱巴巴旧绸子旗袍的领座小姐,问道。历来机敏的方雨林四下里蜇摸了一下,也觉得哪儿有点不对劲儿,刚想撤身,从门后闪出两位壮汉,一把抓住他的两只手腕,大叫一声:“方雨林,你还想溜?”随着这声吼,那几个装着在看报的男女立刻放下报纸,转过身来冲着“被擒”的方雨林笑道:“哈哈,方雨林,你总算自投罗网了!”
  方雨珠完全被吓傻了,只知道慌急慌乱地叫喊:“你们干啥?你们干啥?”两位女青年悄悄地笑着把方雨珠拉到门外,低声地对她说:“没事,你就安安生生地在一边待着。没事的。”
  几位25中的老同学因为当年他们的“领头人”方雨林自打离开母校后,再没跟他们联络,以为他戴了大盖帽,忙着在“吃了被告吃原告”,瞧不上哥儿几个了,早就窝着一肚子火,正急着没机会收拾他哩。
  “你小子牛掰了,是不?当了个狗屎副大队长,就找不着北了,是不?”
  “不是不是,真不是……”
  哥儿几个哪信这个,早准备了一根绳子,一会儿工夫便七手八脚地把他拥了个结结实实。
  “哥们儿……哥们儿……”
  “操!找你多少回,你不答理!你这个臭警察!”
  “各位……各位……请听我解释……听我解释……”
  “还解释什么呀!走,扔狗目的大松江里去。”
  方雨林敬意挣扎着,大声叫嚷:“扔不得……扔不得……兄弟还没讨老婆哩,这就打发了,实在冤得慌……这两年不是兄弟不答理各位,实在也是有难言之隐哪……各位……各位……
  再说,我今天就是犯了‘死罪’,你们也得允许我做最后的陈述啊!“
  “行,听他说。”松了绑,哥们儿姐们儿团团把方雨林围住,一心想听他解释。方雨林沉默了好大一会儿,慢慢抬起头问道:“我说的。你们信吗?”
  “那得看你说什么了,是实话,当然信。”
  “好,那我说。其实也简单,就一个理由:我就是当警察没当出名堂来,觉得没脸见各位。”说完后,方雨林便再不做声了。
  老同学们互相打量了一下,也沉默了起来。听得出,方雨林说的是实话。当年方雨林是他们中间功课最好、脑袋瓜儿最灵的一个,拿班主任老师的话,他应该进北大清华。最不济,也得去哈军工或国防科大那样的重点。可这小子偏偏要考法学院,要搞刑侦。大伙儿实在想不通,还以为是丁洁闹的,是她暗中影响了方雨林的择校方向。几个人还正经找丁洁掰开了揉碎了、从国内外大好形势一直分析到弗洛伊德性心理,好好地谈了两三个小时。最后,丁洁只说了一句话,就把他们问傻了。丁洁说:“你们这个方雨林是受人影响的人吗?告诉你们,我考法学院,还是他影响的哩!”几位认真一想,是啊,从来没听说过丁洁喜欢法学,她怎么可能再拉着方雨林去“跳这火坑”呢?出学校门这些年,这几位老同学中,就那个在区劳动局职业介绍所工作的老同学惨点儿,还戴着个马笼头在吃皇粮,跟方雨林差不离儿,饿不死,也好不到哪去。其余的都有了自己的那一摊儿,甭管大小吧,干好干赖都是自己的,房子车子孩子基本都置齐了。
  “雨林,你还是换一个行当干干吧,干吗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呢?”老同学们沉静下来,感慨万分地劝慰道。
  “跟你实说了吧。今天约你来,哥儿几个就是想给你换换脑子,上我这儿来干吧。”其中的一位说道。“我在我的公司里给你今没个保安部经理的位置。雨珠要愿意的话,可以上我的门市部当个出纳什么的。一年我给你俩这个数。”说着伸出五个手指晃了晃。
  方雨珠大着胆向:“5000?”
  那位老同学撇微嘴道:“你存心寒碜我呢?”
  方雨珠迟迟疑疑地倒吸一口气,一狠心问道:“5……
  5……5万?“
  老同学说道:“不好意思。”
  他的话音刚一落地,在场所有的老同学都不由自主地拍起巴掌来。
  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午夜时分,马路上空无一人。方雨林和方雨珠默默地走着。方雨珠不时地偷偷膘一眼方雨林,总想跟他说些什么。但方雨林似乎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虑中,完全没有觉察方雨珠的这点微妙心态。走了没多远,突然一辆扫雪车“隆隆”地拐过十字路口,向他们照直开来。方雨林好像也没觉察似的,依然照直走他的路。方雨珠忙拉了他一把,扫雪车与他擦肩而过。扫雪车司机探出头来狠狠地骂了一句:“活腻歪了?”方雨珠追着扫雪车,也骂道:“你才活腻歪了!”
  扫雪车没再答理她,“隆隆”地走远了。方雨林却仍然一动不动地呆站在马路中间,眼睛直瞪瞪的注视着身后不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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