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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身体还剩下四分之一时-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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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开玩笑说,我快变成小老头了,她一点也不显老。大妈表情呆板地笑了笑,握着我的手轻轻揉捏起来,好似心不在焉地问道:“你自爹爹哩!他还好么?”
我心里“咯噔”一下,随即向大妈撒娇:“大妈!”我笑嘻嘻看着她,故作轻松地说道,提他干吗?他呀,好着呢。大妈脸色陡变,我感到她的手在微微抖动。她慢慢松开我的手,一字一顿地问:“你讲的,是真话么?”
“我?”我顿时哑口无言。大妈直愣愣地看着我,脸色突然凝固了,然后像木桩一样缓缓向后倒去,顿时昏厥。屋子里一阵骚乱,姐姐“扑通”跪到大妈面前,一边大声叫喊一边痛哭起来。
大哥大嫂忙着过来用力掐大妈人中。众人好一通忙活,大妈才苏醒过来。她迷茫地望着众人,口里嘟嘟嚷嚷说着什么。姐姐趴在大妈腿上,号啕恸哭。大妈抚摸着姐姐的头,喃喃道:“莫哭,满女。”话刚出口又昏厥过去。大哥大嫂一边忙活一边哭了起来。姐夫与小勇一时慌了手脚,都眼巴巴看着我。我虽然慌乱,却不断提醒自己要冷静。我猛然下意识地冲众人喊道,先扶大妈到床上去。众人手忙脚乱地将大妈抬到床上。我心里突突乱跳,挪凳子进屋时差点摔倒。众人好不容易将大妈叫醒了,姐姐抱着大妈不停喊她。大妈两眼发直,一动不动躺在床上。我叫了她好多次,她似大梦初醒般有了一些反应,口里不停唠叨:“哪个要你先走哩,哪个要你先走哩。”说完颤抖地伸出手来,在我脸上抚摸起来,摸着摸着,眼泪夺眶而出。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泪水潸潸而下。大妈泪如雨下,却一直哭不出声来。她突然伸手勾住我的头,我将脸贴在她的脸上。她梦呓般地细语:“满仔,我的好满仔。”
过了许久,大妈挣扎着坐起来。众人总算安静下来。大妈这时对众人说:“冇事哩,你自都出去啵,我有话同满仔讲。”
我回头示意众人,他们退了出去。“大妈……”我说不出话来。她说:“满仔,莫讲哩,我晓得。”我只好闭嘴,伸手擦去她的眼泪。大妈思忖良久,才问我父亲得了什么病,我为什么不写信告诉家里人。我撒谎说是突发心脏病,人还没到医院就走了。大妈听了眼泪又“唰”地流了下来,她将我搂在怀里,浑身颤抖不止,呜咽起来。
坎坷心酸苦痛 互爱互助互动 30(2)
我安慰大妈说父亲走得很安详,没有一点痛苦。大妈哽咽着对我说,她梦见父亲穿着一身白衣服对她说,他要去爷爷奶奶那里了,要她多保重。父亲讲完,一下就不见了。我很惊讶,联想到父亲去世那天,饭盒盖在桌上突然无缘无故地掉到地上,顿时感到不可思议起来。我不相信神鬼之说,可是我真的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如此巧合的事情。或许冥冥之中真的有第六感应或者第六感觉。无怪乎大妈看到我回来竟然一反常态,原来她预感到父亲出事了。所以一见到我突然而至可能是条件反射,顿时紧张起来。当天晚上大哥在堂屋神龛上烧香祭祀父亲,家里人都戴上黑纱。第二天早饭后,大妈情绪似乎好了许多。她要姐姐、姐夫回去上班,莫耽误工作。姐姐想留下来陪大妈,大妈说她没事要姐姐放心回去。说完,她若无其事地去喂猪了。姐姐、姐夫叮嘱我一番,回镇上了。村里人得到父亲去世的消息纷纷上门探望,尤其亲戚们更为关注。大嫂成了招待员,解说员。很多人问我什么时候送父亲回来,我只能敷衍搪塞过去。我知道按农村习俗送父亲回来,需要一笔很大的开销。大妈看上去与往常无异,家务活一刻也不耽搁,还悉心照料两个重孙子。我却发现大妈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常常一个人发愣。我使出浑身解数哄她开心,她只是象征性地应付了事,并且不时地提醒我领着小勇四处看看。小勇初到农村充满好奇,我们几乎走遍了家乡的美丽山水,好几次去小岛上游玩。小勇不无遗憾地说要有照相机就好了,可以留下很多美好记忆。有一次我们在河边码头闲聊,我回忆起学游泳挪着凳子从岸上走下码头的往事。小勇回头望了岸上一眼,看到路上斜坡陡峭,不相信我能挪着凳子行走在如此陡峭的路上。他出于好奇,笑着要我挪着凳子走一遍看看。我一眼望去顿时犹豫起来,忽然觉得这条倾斜狭窄的小路竟是如此地陡峭,不禁生出几分怯懦,怀疑自己是否还有能力行走在这条路上。短短几年时间,岁月给了我理智的同时也消磨了我许多昔日的豪情。小勇见我望着路面沉默不语,笑着说他挑一担水不一定能走到岸上。我回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心想:话说出来若是不能兑现,岂不让人笑话?我只好硬着头皮,挪着凳子慢慢向岸上走去。小勇看到我来真的,害怕出事想阻止我。我向他摆摆手,拒绝了他的一番好意。我凭着以往的经验,小心翼翼挪着凳子,一点一点向上挪动着。虽然表面上处之泰然,心里却怦怦乱跳。小勇一直跟在后面做好随时帮忙的准备。当我战战兢兢走到岸上,不禁长舒一口气时,我这才发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小勇佩服得竖起大拇指。我在大妈家里住到第四天时与大哥商议去姑姑家。因为是报丧,大哥一同前去。我们到了姑姑家,又经历了一次泪飞如雨的场面。我们临走时,姑姑拉着我的手依依不舍。小军妹妹已经有了孩子,邀请我去家里住几日。我说下次吧,还要赶回去给父亲烧“五七”。小军妹妹打电话通知小红表姐,小红表姐说准时到邵阳车站送我。我们从姑姑家回来,大妈留我再住两日,我答应了。第二天我与小勇在小岛上闲逛,他忽然指着对岸要我快看。大妈孤零零伫立在码头,白发随风摆动。初秋时节,河岸上不时落叶纷纷飘飞,翻卷着了无声息落入水中。大妈一直表情木讷地站在那里,似在寻思,又似在望着潺潺而去的流水。我感叹道:好一位痴情老人!也许她的心,好似一片片落水而去的叶儿,带着她的思恋与悲哀流向远方……我看太阳快落山了,催促四哥撑船回去。我们的突然出现似乎惊扰了大妈。她愣了一下,冲我笑了。我们上岸后四哥先走了。我说大妈我们回去吧,她看着我,犹豫了一下。她要我先回去,她过一会儿回去。她目送小勇背着我走到岸上,又转过身去孤零零地站在码头上,凝望着河水发愣。
我要小勇放下我,示意他先回去。然后我站在岸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大妈。大妈静静地站在那里,去码头上洗东西的人与她打招呼,她冲人家木讷地笑笑。大妈这几天常来码头,至于为什么,我不得而知。也许她希望河水载着她的思念流向她想去的地方。我不禁想起那首苍凉、凄婉的凉州词“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或许大妈的人生,历经了无数次这样的时刻,又或许大妈宝贵的青春年华一直是这样度过的。只不过她想的是那段最美好的记忆,如同现在这样,在别人看来有些凄凉伤感,而她却喜欢这种悲怆的美丽。正是这种极短暂的美丽,一点一点串成了一条她生命的弧线,使她在一次次失望后看到一次次希望。花开花落,流水依旧,还是这山,这水,这草,这木,只是没有了那人。传说孟姜女哭倒长城,那是怎样的景象已无据可考。大妈能望断河水么?不过至少她的泪水滴落河中,可以带着她的寄托与祝福缓缓流向前方……终于,大妈双手合十念叨几句。然后,迈着沉重的步子,慢慢向岸上走来。其间,还不时回眸眺望。大妈上岸后看到我在树下等她,窘迫地笑了。她问我:“做么子莫回去哩!”我笑,饱含理解与欣赏,感动与感激。大妈指着码头一块突兀石板说,当年父亲出去时就是在那块石板上跳上一只小船去了远方。她还告诉我那时候田家渡没有桥,去对岸需要乘船过去。“他走过以后,我到咯里等他回来,一年又一年,等了好多年。”大妈说日本人投降后她以为父亲快回来了,天天来这里等他,洗衣服时都忘不了四处眺望。可是父亲依旧杳无音信。解放后她以为父亲该回来了,天天在这里等他还是没有等到。她等啊等啊,等了三十二年,大妈说到此处声音不禁沙哑起来。她擦着眼角说,这一辈子从没恨过父亲,看到父亲平安归来总算放心了。她很庆幸地说,与父亲一起出去的一批人没有一个活着回来的。大妈告诉我,当她看到父亲带着我母亲与哥哥姐姐回来时,心里既难过又欣慰,父亲总算活着回来了:“我晓得我在屋里有好难,你自爹爹一个人在外面也有好难。”我们边聊边往家里走去。
坎坷心酸苦痛 互爱互助互动 30(3)
大妈从很旧的木箱里,翻出一身黑呢料衣服轻轻地打开。那是一身中山装。她说这是我父亲在城里读书时穿过的衣裳,父亲当兵走了以后她一直保留着。天呐!我不禁惊叹。这可是保存了半个多世纪啊!大妈沉浸在往事的追忆中。她说父亲去她家迎亲的时候,穿的就是这身中山装。她将帽子戴到我头上,一边仔细端详着一边动情地说,我与父亲挂相,没有他那时年轻。我笑着说父亲那时才十七岁,我现在比他那时候大七岁呢。大妈长叹一声说,选个好日子将这些东西还给你父亲。她说这些话时,眼里噙满了泪水。我没有吭声,觉得用心去体会,才是对大妈最好的安慰。
因为要赶在烧“五七”之前回到东北,我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老家。临走时大妈流着眼泪问我:“满仔,你还回来么?”我深情地望着她,笑着说,这是我的家啊,当然要回来。“大妈还能看见你么?”大妈凝望着我。
我心里不禁黯然神伤:是啊!大妈快八十岁了。我安慰她:“能,一定能!”我开玩笑说奶奶活到九十七岁,她可以活到一百岁,不但能看到我,一定还能看见未来的儿媳与孙子。大妈笑了,笑得很开心。
坎坷心酸苦痛 互爱互助互动 31(1)
我离开了亲人离开了家乡;踏上北回归线。我们到邵阳时,小勇想起了何琪,顺便打电话道别。没想到小红表姐与何琪不约而同来到车站为我们送行。我向小红表姐介绍何琪时犯了难,因为除了她的名字,其他情况我一无所知。何琪见我有些犯难,主动向小红表姐做了自我介绍。我们在车站里小聚片刻,相互祝愿一番,匆匆告别。小红表姐与何琪在站台上不停地向我挥手,渐渐地浓缩成两个小点,倏忽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我耳畔还回响着小红表姐刚才说过的话:男人三十而立,以后只能靠你自己了。我不禁笑了:三十而立?以后?我?罢了,过一天算一天吧。三十而立对我来说还要等上好几年呢。以后?以后什么样子,是一个大大的问号,没人回答得了。命运与我开惯了玩笑。我想哭的时候,它蒸发掉我所有的水分;我想笑的时候,它偏偏在我脸上抹上凝固的胶水;我想不哭不笑的时候,它又像抓痒痒的挠子在我心上抓挠。我除了无奈似乎别无选择。我急着回家,北京却要留我过夜。我与小勇在邵阳买的直通票到北京签字转车的时候,人家笑眯眯地说列车提速时刻表刚更改,当天没有直达佳木斯的车次。
我无奈地对小勇说,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也罢,认命吧。小勇一句话引起了我的兴趣,他说人人想来北京,咱到了这里不去看看岂不是白来了?我立即想到了陈挺,小勇兴奋得不得了。我们叫了出租车,司机问我们去哪里,我们说去中国科技大学。司机又问中国科技大学在哪儿,我纳闷了,开出租车的竟然不知道中国科技大学在什么地方。司机似乎比我更纳闷,他说北京的大学多了去啦,谁知道科技大学在哪里。我将陈挺学校通信地址告诉了他。司机“咳”地一声,埋怨我不早说,他操着京腔说那是三义庙,在苏州桥附近,挨着北京电视台。我们到学校门口一看,不禁大失所望。那不过是一幢很普通的居民楼,却挂了一块诱人的招牌。牌匾上写的是中国科技经营管理大学。司机一语道出玄机,他说这种私立大学到处都有。我不由得感叹:中国,北京。北京,中国。这四个字太金贵了。这两个金字大招牌,诱惑力足以与风情万种的绝色佳人相媲美,否则那么多人抛家舍业来这里为了什么?令我始料不及的是自己竟然一下子喜欢上了这个地方,并且深深爱上了这座城市。陈挺看到我不约而至,高兴地小跑而来,见面就说:“你总算来了。”我笑着说阴差阳错,想不来看看都不行。小勇将列车突然更改时间表的事情告诉了陈挺,陈挺戏言道:“知道不?这就是机缘巧合。”陈挺借了两辆自行车,骑车带着我漫无目的的四处游逛,小勇骑车跟在后面。我们逛了很久才到一家餐馆吃饭,陈挺听到我父亲去世的消息,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他去过我家多次,每次都是父亲做饭招待他。他对我父亲一直很敬重。我安慰了他几句,要他像个爷们,有什么事用不着哭鼻子。我记不清那天去了多少地方,屁股坐在自行车上,累得够戗。陈挺与小勇骑得浑身是汗。尽管如此,陈挺说我们还没走出海淀区呢。我这时才感到我居住的城市与北京比起来真是太小了,充其量只是一座小镇。我想起曾在一本杂志上王志文说的话,变狗都要生在北京。十里长街,灯火通明,金碧辉煌。一路走来,奇形怪状的招牌目不暇接,煞是乍眼。陈挺一路走来一路介绍,并不时地问我北京咋样?我只有一个字:大。我第一次看到升国旗的庄严场面,第一次近距离聆听了国歌,以往电视里才能看到的壮丽与庄严,此刻如此亲近。那种身临其境的感受一下子震撼了我:北京真好!
我赶在父亲烧“五七”的前一天回到家里。母亲将父亲生前衣物与生活用品全部整理出来,要我第二天烧掉。我回到小屋,忽然想起父亲留给我的那封信。我又仔仔细细看了几遍,想到父亲信中所说的布包。我取出布包回到自己屋子,打开布包一看,里面是一个日记本。我随手翻了几下,日记本里有几张父亲年轻时的戎装照片,很是英俊威武。其中一张照片引起了我的注意,一位美丽的姑娘身穿日本和服,摆着常在电视里看到的那种日本民族舞蹈的动作造型。她笑得很开心。我顿时疑惑丛生,立即认真看那本旧得发黄的日记本。……九月七日晋升中尉,几湘中好友甚喜,吾邀众人酒馆助兴。吾不胜酒力,席散,乘骑归队,途经马料场,坠马伤之右臂,顺途至一诊所包扎,未料护士乃倭女。倭女穿吾族服饰,国语尚可,甚是娇美。吾与之言谈,其名川口纪子。九月十九日去团部军院换药甚远,遂时顾诊所。与川口纪子数面之后,觉其甚是乖巧可人。十月十日川口纪子约吾马料场夜聚。吾至,其早已候之,言谈甚欢,觉其学识见识皆不俗也。人亦贤淑温顺,甚合吾心。十月十五日频会纪子,耽误早操,长官责吾贪睡,大加呵斥,吾甚愧意。然心系纪子,仍频顾相依。……四月九日纪子告之,欲随遣民回国,问吾如何打算。吾寻思良久,莫有良策。其兄突至,痛斥纪子,揪其发丝而去,吾心痛之。四月十二日长官训令,战事已不可免,严令队伍加紧操练,勿懈武备,完善战事之科目。四月十八日纪子附吾耳言之,有喜矣。吾深惧之,其与吾商议离队私去,另谋生路。慑于军规,吾难决断,寻思良久,劝其宽限数日,再行商议。四月二十三日纪子携包赴约,告之不宜再等,否则后日随家人启程回国。遂议吾离队私去之事。吾踌躇难断,婉言释之,时下局势纷乱,吾为军人,生死未卜,离队一旦事败,按逃兵罪论处。纪子痛哭涕零,悲愤欲绝,遂挥泪弃物而去。扬言,恨吾一世。吾心痛之,不禁流涕。
坎坷心酸苦痛 互爱互助互动 31(2)
五月二十三日初夏如深秋,心凉皆因愁。域中无相知,只身故地游。有意话心事,恰闻双燕啾。燕歌有回应,人语无相酬。望断苍天路,燕去不回头。细雨霏霏落,泪水潸潸流。……我看完父亲的早年日记,辗转难眠。我想起大妈,想起母亲。她们对父亲一往情深,矢志不渝。可是父亲呢?也许,他的心,他的爱,早在那个离乡背井战火纷飞的年代寄托给了那位异国女子。父亲是否爱母亲我不得而知。不过我相信做为丈夫与男人他是倾尽全力的。我无权对父亲的感情生活妄加评论,不过在心底我为大妈与母亲鸣不平,仅仅如此而已。因为没有父母的婚姻,我不会来到这个世界。生命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奇迹,所以显得尤为珍贵。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和理由来评判给予自己生命的人。第二天晚上烧“五七”的时候,我几乎烧掉了父亲所有生前遗物。可是当我举起那本发黄的日记本时心里沉甸甸的。犹豫了好久,还是舍不得把它扔到火堆里。我并非有意违背父亲的遗愿,只是还想再看看它。侄儿见我拿着日记本晃来晃去,问我那是什么东西。我说不是东西,是感情的河流。侄儿不懂,又问我,烧不烧。我踌躇片刻,对着火堆说:“老爸,既然你要我看它,就让我再多看几回吧!”说完,我将日记本放回衣袋里。一直到我临来北京安置父亲骨灰的时候,才按照父亲遗愿物归原主了。我想父亲若在天有灵,一定不会怪罪的。他早知道这个儿子不那么听话。如果要怪,只能怪他太纵容这个不听话的儿子了。其实,现实生活中许多父母真正喜欢的大多是那些不听话的孩子。尤其是那些对孩子寄于厚望的父母们。
在北京转了一圈之后回到鹤岗,我一如既往在烟亭里忙活,心却丢在北京怎么也收不回来了。小帆的痴情更加剧了我离开鹤岗的念头。我不清楚是什么原因,与小帆在一起除了偶尔有一点生理反应之外,没有与孟香在一起的那种感觉。我自问过好多次:小帆哪里不好?答案是否定的。我也曾对自己说有这么好的女孩子不嫌弃你,你还想怎么样呢?现实一点吧,有这样的好姑娘瞧得起你是前世修来的福。如此现实的社会有几个好姑娘会喜欢一个瘸子?你凭什么如此对待人家?你甚至连说“不”字的资格都没有,真是不知好歹!那是一段苦恼又矛盾的日子,夜里常常在噩梦中醒来。孟香,小帆;小帆,孟香,两人像特写镜头一样反复交替在梦里出现。那种情形很折磨人。我由此想到父亲,想到大妈,想到母亲,再想到孟香,想到小帆,顿时豁然醒悟。当断不断,必留后患。既然没有爱的欲望与资本,又何必误人误己呢?终于有一天,我坚定地对自己说,放弃,离开,也许是一件好事。于是我下定决心到北京。“父母在,不远行”。何况父亲刚去,我一想到母亲又徘徊起来。母亲还没有从伤感中完全解脱出来。我若是离开,家里只有母亲与侄儿,她会同意我离开吗?想到此处,我又陷入难以抉择的境地。小勇顺路给我捎来一封信,说是母亲要他转交给我的。信是何琪写来的,问我是否顺利到家,近况可好之类的客套话。我出于礼貌给她写了回信。过了不久她又给我寄来一张很精美的明信片,上面写着很美的祝福。我那时一直很郁闷,情绪低落,只是象征性地回信写了几句感谢的话。重阳节那天我回家陪母亲过节。吃饭时我探母亲口风,提醒她十几年没回老家了,有时间应该回去看看,家乡变化大得不得了。我提到家乡母亲立即来了兴致,她问了我好多家乡的情况,回家愿望溢于言表。母亲说早想回去看看,只是顾及到我与侄儿现状,才打消了这种念头。我看到时机已到,立即将去北京的计划告诉母亲。她没有表态,坐在那里一边吸烟一边沉思不语。我只好说,我已经决定了,希望得到她的理解与支持。母亲要我给她时间考虑几天。母亲看到我郁郁寡欢,考虑几天后终于同意我去北京。我喜出望外,建议母亲回老家去。那里有姐姐照顾,有亲人陪伴,我可以无牵无挂了。母亲要我先走,她等到侄儿放假再决定去留。她说要给侄儿转学回老家念书才放心。我拗不过她,于是着手准备,自己先走。朋友们听说我要去北京,表现出不同程度的疑义。有人说北京是啥地方,是首都,是天子脚下,藏龙卧虎之地,好胳膊好腿在那里都不好混,何况我缺那么多部件呢。我理解他们的一番好意,可是我还是决心要去试一试。朋友们见我决心已定不好再说什么,都祝福我一路走好。我将烟亭低价兑了出去,然后就带着一套行李,一只凳子和几本书匆匆踏上了通往北京的列车。记得我与朋友们临别时说过一句话:要么在北京站稳脚跟,要么去跳河。我如此狂言,是因为我的水性比一般人好。即便真的跳河,也是洗洗身上的晦气。
坎坷心酸苦痛 互爱互助互动 31(3)
我没有向小帆辞行,更不想让她知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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