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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江春-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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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房,但也是放了良明着收在房中的侍妾,哪有这般模样出去见人的,岂不叫人笑话了去。”
她向身后侍婢道:“去把那剩下的簪花送了来,与王娘子也挑一朵簪上。”又笑盈盈向二夫人道:“二郎媳妇也簪一朵吧,难得有新剪的牡丹,也能应应景。”
二夫人憋着一口气,好容易咽了下去,挤出笑来:“不了,那些花儿朵儿的还是与小娘戴了的好。”说着目光扫过身后的绿翘,看的绿翘身子一抖。
大夫人却不理会这个,从侍婢捧来的盘中挑了一朵硕大嫣红的牡丹红替绿翘簪上,退了一步细细瞧了,笑道:“这便瞧着妥当了,这花儿唤作俊艳红,与你簪上最是合适。”
二夫人暗暗咬牙,大夫人这般作态,分明是暗指自己苛待了绿翘,她有意要与大夫人分辨几句,却听身后侍婢道:“老夫人来了。”
众人也都不再多话,迎着老夫人登车,沈安青随从老夫人,大夫人带了两位娘子,二夫人领着绿翘一并乘车去向芳林苑。
“青娘,前一日我与你说的话,你可逗想明白了?”马车上,老夫人淡淡开口道。
沈安青心里咯噔一响,忙欠身下去:“奴自楚州来京都,一直寄身府上,多得老夫人和大夫人爱护,先前失窃一事,若不是老夫人与大夫人替奴主持公道,如今只怕……”她哽咽了一下,“奴听老夫人吩咐。”
窦老夫人唇边露出一丝笑:“好,既然你想明白了就好,需记住,你也是窦府中人,你肯体谅我们的苦心,我自然也不会薄待你,会替你打点妥当的。”
沈安青低声应了,心里却是难掩激愤,前一日自宫中回府,许皇后吩咐人赏赐了衣料首饰送到府中,窦老夫人便唤了她到内堂,软硬兼施,挑明了要把她送宫中之事,叫她审时度势,莫要被眼前些许微薄小利所蒙蔽,须知她身在窦府,纵然是外间和宫中也都视她为窦府之人,若是不肯听从吩咐,只好将她送与二夫人管教。这个管教的意思,沈安青岂能不知,她只能权且答应,至于之后的打算只能再想法子。

第四十五卷 东风巧剪裁 含情待君来

不到曲池坊,便已经是人头涌动,车马难行,围得水泄不通。道旁两侧远远就已经摆开坊市,不少商贾还推着小车摆开摊叫卖自家种的牡丹花,摊后扎着粗布围裙,挽着袖子戴胡帽的大胡子胡人手中不停地炸着金黄喷香的胡饼,还有打扮一新带着帷帽的娘子们呼朋引伴,笑闹着一路而去。
好半天,窦府的马车才到了曲江池边,沿路停着诸多车马,有彩衣女婢上前拜倒道:“请诸位夫人娘子随婢子登兰舟至芳林苑。”
沈安青扶着老夫人下车,大夫人与两位娘子也都上前来,只是二夫人的马车许久不见动静,正待要催问时,才见绿翘低着头自车上下来,伸手扶了二夫人下车,只是她脸颊上一半红肿不堪,连头上的俊艳红都有些残败破乱,眼中含泪不敢出声,显然是挨了责打。
二夫人却是带了笑,瞧着那曲江池畔停靠着的艘艘兰舟画舫,道:“过几日的曲江游赏也要乘这画舫,那会子便可以尽兴了。”
老夫人脸色有几分阴沉,扫了一眼绿翘,也不搭理二夫人的话,径直扶着沈安青的手登上画舫,大夫人等人也随之而行,二夫人见无人理会,气咻咻地带着绿翘紧跟而去。
曲江池上的画舫都以兰木而建,朱漆明瓦,飞檐画栋。舫中甚是宽敞,窦府女眷带着侍婢一同在其中,还颇有余地。沈安青不禁抬眼打量,只见曲江池上数艘画舫缓缓向东岸而去,画舫中坐着的俱是华衣锦绣的贵人。而那东岸上已是立着好些彩衣侍婢,垂手恭立。
“司茶娘子到了,”画舫还未靠岸,便见一位侍婢欢喜地迎上来,向窦老夫人与众人见了礼,又笑着向沈安青道,“请随婢子过去,司酒司乐娘子都已到了。”
沈安青看了看窦老夫人,见她微微颔首,这才欠身拜别,随那侍婢转入苑中小径,向牡丹花丛深处而去。
姹紫嫣红的牡丹花开得十分娇艳,花丛边处处放置坐席,早到的夫人娘子们各自打着团扇坐在席上观赏谈笑着。
“娘子请这边行,这一处是女眷游赏之地,前边是首席,您当在首席落座。”那侍婢见沈安青张望,便笑着说道。
才到首席上,便见玛雅儿一身火红翻领窄袖胡服,正眉飞色舞拉着杜秋娘坐在席上说笑着,见她来咯咯笑道:“你可算来了,要是一会开席了,少了你这位司茶使,我们可是不管的。”
杜秋娘起身与沈安青见了礼,轻笑道:“快坐吧,今日牡丹宴都是游园赏乐,只需吩咐侍婢将茶汤奉上便可。”
一旁的茶女上前来拜下见礼道:“娘子安好。”
沈安青细细瞧时,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在斗茶会上嘉成长公主府的茶女潘家娘子与吕娘子几人,当下笑了起来,忙道:“几位娘子快请起,不必多礼。”
潘家娘子叹道:“先前不知道娘子一身茶艺,多有冒犯之处,还请娘子莫要怪罪。”
沈安青摇头道:“多得你二人关照,哪里还说这些,一会子怕是还要劳你们辛苦。”几位娘子都敛裙欠身道不敢。
待几位茶女退下,杜秋娘拉了拉沈安青的衣袖,遥遥指着曲江池畔一座巍峨高耸的楼阁:“那一处便是紫云楼。”待关宴时,圣主驾临紫云楼,与民同乐。
沈安青深深望了一眼那座金碧辉煌的紫云楼,低声道了谢:“前次多得你指点。”
杜秋娘脸色有些古怪,盯着沈安青瞧了片刻,才微笑道:“我不过是随口一提,还是青娘自己留意了。”沈安青见她脸色不对,也不便多问,只好按住不提。
玛雅儿哪里知道她们在打什么哑谜,只是自顾自瞧着热闹,指着花丛中一处笑道:“那一位不是殿中丞家的娘子么,头上那朵乌金怕是有数两重吧,却也不嫌赘得慌。”
沈安青二人顺着她所指望去,果然是吴瑶娘,一身桃红的缦纱束胸裙,头上簪着一朵硕大盛放的紫红乌金牡丹,正一脸得意地带着侍婢在花丛中款款而行,她身后还跟着个颇为熟悉的人影,不是别人,正是斗茶会上不可一世的方娘子,只是如今却是素着头脸,谨小慎微地跟在吴瑶娘身后,看来当侍妾的日子并不好过。
杜秋娘也瞧见她,低声道:“那一位不是方娘子么,嘉成长公主殿下将她赏给吴殿丞做妾侍,如何会不曾跟着吴夫人呢?”
玛雅儿笑着道:“只怕吴夫人的性子必然不会叫她好过了。”
不远处并肩而来几位年轻小娘,见她三人在此,上前来欠身道:“三位司使。”其中却是有魏萱娘和韩月娘,二人拉着手并不瞧杜秋娘与玛雅儿,只是盯着沈安青冷笑着。
沈安青见她二人如此,自然知道自己早已成了她们的心头刺,也不多话,只是回了礼,便低头不语,只是不知她二人何时又如此要好了,先前马球场上一事,都已是闹得生分了。
倒是玛雅儿笑着道:“两位娘子头上戴着的莫不是姚黄和魏紫?”
魏萱娘扬扬自得地扶了扶头上的牡丹花:“自然是,月娘簪的是魏紫,我的是姚黄,司酒娘子果然是好眼光。”
玛雅儿啧啧叹道:“这般大的花朵儿怕是难得,更舍得剪了簪花。”
韩月娘此时也上前一步笑道:“簪花也挑人,似娘子这般好容貌,这姚黄魏紫自然也是簪的,只是可惜有些不知深浅的只配得上玉楼点翠那等寻常品种。”她口中说的再不是旁人,就是沈安青了。
一时间众人都望着沈安青,玛雅儿也明白过了,有几分气恼,不想这魏、韩两家娘子借着自己的话暗骂了沈安青,杜秋娘眉头微皱,拉着沈安青的手,示意她不必与这二人动怒。
沈安青却是将目光自不远处的牡丹花上收回,偏着头瞧了一眼魏萱娘与韩月娘,见她们一副挑衅的模样,却是噗嗤一笑:“好漂亮的牡丹。两位娘子可要吃茶汤?”全然不知先前二人所说的一般。
众人都是一愣,韩月娘二人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不想这沈安青竟然全不理会自己二人的话,叫她们如何能够发作,魏萱娘气的直跺脚,被韩月娘拉着转身便要走。
沈安青却是不急不缓地轻笑道:“这姚黄分明是花魁,如何偏偏叫魏紫压得低了一头,只能甘居其后了。”魏萱娘的身子一僵,分明是听见了,又被韩月娘拉着走了。
玛雅儿也气的撅嘴道:“好没礼貌的小娘,不过是簪了两朵花儿就敢说嘴!”她向沈安青愤愤道,“青娘你太好性子,居然也不说回去,就这么叫她们走了!”
杜秋娘却是松了口气,笑着拉玛雅儿道:“罢了,罢了,难道非要闹起来,一并没了脸才好?”
沈安青不在意地摇着手中团扇,笑道:“这苑里簪着玉楼点翠的人何其多,谁知道她们说的是哪一位,我只好问她们可要吃茶汤,也好消消火。”三人绷不住都笑了起来。

第四十六卷 一朝歌舞荣 夙昔诗书贱

不知是谁低呼一声:“是新科进士来了。”
众人抬眼看时,一艘华丽的画舫自西岸缓缓靠过来,上有着御赐绿袍簪戴的进士郎官二十余位,个个凭栏远眺,负手而立着。曲江池畔游赏小坐的众人中起了一阵骚动,俱盯着那艘画舫。花丛中的娘子们也都拿团扇掩着脸,一双眼眸却是不肯移开半分。
待进士们下了画舫登岸,这才得见,二十余人中不少已是年岁已长,更有须发皆白的老者,只得几位是年少郎君,却个个面带喜色,意气风发,快步上前来与诸位勋贵朝臣作揖见礼。
玛雅儿笑了起来:“还有那么大年岁的老丈,却也来考进士,只怕已是儿孙满堂了。”
杜秋娘笑道:“岂不闻‘褒衣博带满尘埃,独自都堂纳巷回。蓬巷几时闻吉语,棘篱何日免重来。’进士一科高中者哪有什么年轻郎君,大都是几经波折的饱读之士。”
玛雅儿却是指着当先的一位进士道:“那不就是个翩翩少年郎,看年岁怕是还不曾婚配呢,那些个小娘子有想头了。”
杜秋娘与沈安青被玛雅儿直白的话语逗得合不拢嘴,顺着她说的瞧去,果然当先而来的一位进士年纪颇轻,看来不过二十左右年岁,文雅清隽,一身御赐绿袍端方步子向首席而来。
杜秋娘看了看,点头道:“原来是他,这一位可是河北道才名远播的少年郎君,不过二十岁已是进士榜上第三人,姓夏名世昭。”
沈安青笑了起来,凑近她低低声道:“秋娘如何这般清楚,莫不是瞧上这位新科进士郎了?”
杜秋娘轻笑道:“不过是昨日闻喜宴上献奏琵琶,见过几面罢了。”
正说话间,新科进士已经入席,此时侍婢前来通禀:“信安公主殿下到了。”众人都起身相迎。
信安公主今日却全不似在明光寺那日,一身宝蓝色广袖团花襦衫,高腰郁金裙,头上梳着望仙髻簪着一只飞凤吐珠钗,细碎的步摇规矩地垂在两鬓,只是脸色颇有几分难看,看也不看拜在地上的众人径直上了首席坐下。待侍婢们叫了起,沈安青才瞧见赵瑛娘却是跟在信安公主身后,淡淡侍立着。
信安公主扫了一眼三位司使:“还不快些开宴。”
玛雅儿暗暗向沈安青三人吐了吐舌头,低声吩咐侍婢去知会尚食局司膳娘子开席。沈安青也吩咐了茶女送上茶汤,又悄悄向赵瑛娘挤挤眼,打了个眼色。
赵瑛娘脸色添了一分笑意,低着头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旁。
“如何与她一处来?”沈安青压低声音轻轻道。
赵瑛娘笑了笑,低声回应:“才到曲池坊,偏生就碰见她了。”
二人说话时,信安公主已是开口道:“秋娘也在,这倒是巧了,瑛娘也是个擅琵琶的,不如你们比上一曲,也好叫席上诸位也都开开眼。”
赵瑛娘低头不语,信安公主分明是有意羞辱她,杜秋娘是教坊歌伎,而瑛娘在曲江会后便要送入掖庭参选太子妃,如此一来,只怕众人皆知,她不过是与歌伎一般无二。
还是杜秋娘起身笑道:“公主殿下抬爱,只是赵娘子琵琶技艺得圣人夸赞,秋娘一介歌伎岂敢相媲美,今日牡丹盛会,早已为殿下备了歌舞。”说着轻轻拍手,牡丹花丛后小径上转出数十位红装舞姬,身后是数位捧着琵琶、箜篌、芦笙和小鼓的乐师演奏起来。
侍婢们奉了茶汤上来,信安公主吃了一口,向沈安青道:“青娘的茶艺出众,何时去我府上也为我做一回茶汤可好?”
此言一出,席上的吴瑶娘忍不住笑出声来,向韩月娘道:“这青娘若是去府上做个茶女倒还妥当。”
沈安青望了她二人一眼,不恼不气,只是起身笑道:“公主殿下过奖,奴见殿下所簪的玉楼点翠着实好看,很是敬仰呢。”
众人目光朝着信安公主头上望去,只见她如云高髻上果然是簪着一朵一品红盛放的玉楼点翠牡丹,一时间魏萱娘和韩月娘都是白了脸,她们先前说的话如今可是大不敬之语,沈安青状似无意地点破了,叫她们如何不胆战心惊。
信安公主也不再纠缠要沈安青登门献茶之事了,只是瞟了一眼沈安青头上:“你所簪的不也是玉楼点翠么?”
沈安青笑着欠身:“奴岂敢与殿下相提而论,只是实在不识得牡丹花,先前听闻魏紫姚黄乃是名品,才取了这一朵。”魏、韩两位娘子脸色更是煞白,低着头再不敢都看,只恐信安公主瞧见她二人。
席上新科进士颇有些拘束,还是姗姗来迟的贺兰临打破了僵局,只见他一袭沉香色大科蟒袍,头束玉冠,漫不经心地负手而来,见了信安公主却也不行礼,只是勾起一抹笑:“殿下也驾临这牡丹宴,无怪芳林苑中牡丹也失了颜色。”
信安公主却似不怎么愿意与他多话,只是粗粗一点头:“周国公早些入席吧。”
贺兰临笑着向三位司使道:“有劳青娘与秋娘了。”
玛雅儿见他过来时已是笑容明亮,欢欢喜喜起身作礼道:“国公安好。”贺兰临与她笑了笑,便入席坐下。
沈安青分明瞧见贺兰临在跟前时,非但只玛雅儿,连同杜秋娘都微微抬眼望着,目光中暗含希冀,待他离去,才飞快低下头来不言不语。她不禁一叹,连秋娘都动了心,这位风流倜傥的周国公身上只怕系着不知多少芳心。
“如何不见世子?”沈安青扫了眼席上,并不见襄王世子与兰陵郡王,有几分惊讶地低声问赵瑛娘。
赵瑛娘脸色泛红,低声回道:“怕是一会才会到。”
沈安青这才点点头,待收回目光时,却见下席与窦家两位娘子一并坐着的睐娘,并不似旁人一般用茶汤果饼,却是痴痴望着牡丹花丛另一边的席上,那边坐着的却是一位身着墨绿双钏绫圆领袍服的年轻郎君,正眉宇飞扬地举杯与邻坐敬酒谈笑。
沈安青有几分奇怪,低声问瑛娘:“哪一位却是谁?”
赵瑛娘瞧了瞧,笑道:“你却不认识他?他可是诗名远播的翰林院直学士杜青莲是也。”

第四十七卷 将心托流水 终日渺无从

想不到先前窦二娘子所说的杜翰林,竟然就是杜青莲!那位才名远播,十八岁中进士,人称诗中谪仙的杜青莲!沈安青大为震惊,只是瞧睐娘的神色,和那日二娘子说了半截的话头,只怕睐娘的一颗芳心已经系在洒脱不羁的杜翰林身上了。
说来这曲江会颇有些意味,年轻娘子们各各都有自己的算计。沈安青想到此处不由地笑着摇摇头,抬眼时却不经意撞见一道直视自己的目光中,瞧着她的人竟然是那位年轻的进士郎夏世昭。
见沈安青察觉了,他一时有几分慌乱,却又不曾挪开目光,只是微笑以对,倒是沈安青急忙别开脸去,只觉得此人颇有些唐突失礼。
襄王世子李晟与兰陵郡王崔奕果真是姗姗来迟,待行到首席前,李晟才抱拳笑道:“某来迟了,还请殿下恕罪。”
信安公主满腹心思都不在他二人身上,摆摆手道:“都入席吧,不必如此多礼。”
李晟与崔奕二人这才在贺兰临上首坐下,却听贺兰临不紧不慢地问道:“世子莫非又见了什么好书,一时撂不开手,才误了牡丹宴?”
李晟笑道:“贺兰果然知我心意,才到东市书肆,便见新得几本字帖善本,着实舍不下,还向奕郎借了数百贯钱才足了数买下的。”说着自怀中宝贝似得掏出几本字帖亮了亮。
席上众人不由地失笑,堂堂一位亲王世子居然向人借钱买字帖,不得不说是太“痴”了。
沈安青也掩嘴笑了起来,暗暗拉拉赵瑛娘衣袖,拿目光比了比李晟。
赵瑛娘却是望着对席位上的李晟,正色低声道:“他志向高远,胸怀广阔,如今不过是韬光养晦之举。”沈安青一怔,对李晟那状似和煦憨厚的模样多了几分打探思量之意。
许久她才低声道:“你打算如何?”
赵瑛娘微微一笑,极为坚定地道:“只待时机。”
酒过三巡,席上众人也开始散漫起来,新科进士中一位年岁较长的老者与李晟论起前朝字画优劣来,多喝了几杯,竟然全不顾尊卑,当场争得脸红脖子粗,还是被人半拉半劝下去服了醒酒汤,也不知他清醒过来可会吓得没了魂。
李晟倒还是那副和煦温厚的模样,不急不慢地与崔奕低声说上几句,又与一众朝臣勋贵饮上几杯。
贺兰临却是酒意微醺,唤过带来的貌美侍婢为他斟酒,与邻座的鲁国公畅饮起来。
不知席上谁人说起月灯马球一事,又说到前一会不了了之的击球,信安公主挑眉问下首所坐的端和郡主:“听闻前次击球,端和你球技大长,我倒是极为想见识一番。”
端和郡主虽是不敢顶撞,却是不忿这位骄横跋扈的公主已久,不软不硬地欠身道:“殿下过奖,不过雕虫小技,怕污了殿下凤目。”
信安公主大怒,待要发作,又思量起来时许皇后的叮嘱,只得按捺住,冷笑道:“既然是雕虫小技,那便不必拿出来说,此次月灯马球你我便赌上一局,如何?”
端和郡主自来不服输,也不惧她的公主身份,扬眉道:“公主既有此雅兴,端和少不得奉陪。”一时间席上竟有几分僵持。
撤了席,众人也都四下赏花,三三两两结对在芳林苑中游乐,也有留在席上饮酒谈笑的。
赵瑛娘瞧着李晟起身向苑中林木茂密处而去,一时心跳不已,拉着沈安青低声道:“青娘你陪我过去可好?”
沈安青一怔,此时她若也过去只怕不好,但见赵瑛娘那哀求地目光,只得轻轻颔首,向杜秋娘与玛雅儿道:“我与瑛娘去那一处赏花,一会便回来。”
玛雅儿笑了起来:“快去,快去,看别家小娘个个都是在寻如意郎君,你也该着急了。”沈安青有几分羞意低着头,跟着赵瑛娘走了。
赵瑛娘也知此时沈安青不能陪在一旁,待转过花径,她便松开手,轻声道:“多谢你,我自己过去就是了。”
沈安青看她脸色苍白,目光中透着坚定和热切,有几分怜悯之意,只能低声道:“小心谨慎些,若有什么不对的,快些回来。”赵瑛娘重重点点头,快步向花径深处去了。
沈安青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心头是说不出来的滋味,瑛娘是她所见的娘子中最为坚强果敢的一位,聪颖慧质,偏偏又如此勇敢,叫她很是钦佩,只是若换做沈安青,未必敢如此不顾一切地去。
正走着,却迎面碰见顺着花径独自而来的兰陵郡王崔奕,他正沿着路要向李晟与瑛娘所去的方向,这要是过去怕是就会撞见那二人。
沈安青一时急了,不知该如何拦阻住他,慌乱中,她上前一步拜了拜:“郡王安好。”
崔奕微微蹙眉望着眼前忽然自一旁出来拦住自己行礼的沈安青:“不必多礼。”
沈安青见他不肯多言,忙强自镇定道:“上一回在卢府,多谢郡王提点,奴才能取回手钏。”
崔奕更是有些狐疑,这位青娘不似是会有意套近乎之人,如何今日偏偏会寻了由头前来说话,他退了一步,欠身道:“不过顺手之举,娘子不必客气。”
正说话间,花径深处却嘈杂闹将起来,二人都是一惊,崔奕深深望了沈安青一眼,大步向前而去,沈安青心里也是七上八下,顾不得许多,提起裙裾紧跟在崔奕之后。
绕过几处花篱,只见高大的首案红花丛后正围着数人,当中端正而立的正是襄王世子李晟,他面色淡漠,负手而立,目光中满是冷意地望着眼前。
他身旁围着数名侍婢,半跪在地低声唤着:“娘子,娘子……”
崔奕与沈安青快步上前,这才发现侍婢之中有一人半倚半靠地坐在地上,不是旁人,正是赵瑛娘,她一脸苍白,半阖着眼软软依靠在侍婢怀中。
沈安青低呼一声,急忙上前扶住她,道:“这是怎么了?”
一旁的侍婢忙回道:“婢子们方才听世子唤人,这才过来,就看见娘子……”她没敢继续说下去,她们几个过来瞧见的便是赵瑛娘倒在了李晟怀中。
崔奕皱眉望了一眼李晟,低声道:“可请了医官来?”
侍婢急急忙忙道:“已经去请了。”
崔奕几不可闻地低低叹了口气,只是看着李晟。
李晟却是轻轻一笑,蹲下身来向赵瑛娘道:“瑛娘,你且宽心随她们去静养,待医官来瞧过,便会着人送你回府去。”他顿了顿,“我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赵瑛娘阖上的眼睫微微一动,却并不睁开来,依旧闭着眼恍若未闻。

第四十八卷 顾步已相失 徘徊反自怜

望着侍婢们用肩舆送了赵瑛娘登舟而去,沈安青心中百味陈杂,看方才李晟的模样,分明是对瑛娘并无什么情意,只不过隐忍不发,不知道瑛娘可否知道,却有会不会对自己的抉择有所悔意。
回到席上,早有侍婢把方才的事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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