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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江春-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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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车沈安青才领教到京都东市的繁华,占地两坊之地,绸缎庄、衣帽肆、珠宝首饰行、胭脂花粉铺还有骡马行、铁铺、书肆在街道两旁排得满满当当,还有酒楼食坊夹杂其中,不少酒楼的胡姬立在门前笑盈盈招徕着宾客进门,穿着轻薄短俏的胡服,露出大半雪白的臂膀来,叫采容与金玲都瞧得脸红。
沈安青隔着帷帽纱帘打量着四周店铺,脚下不急不缓地走着,采容与金玲跟在身后,也不敢走开半步,只恐跟丢了去。
路过一家绸缎庄,店中悬着的一匹素面瑞锦叫采容瞧得着实喜欢,道:“娘子,你瞧那匹锦很是光鲜,不如进去瞧瞧可好。”
沈安青也停住步子瞧了瞧,笑道:“那便进去瞧瞧吧。”
主仆三人进了绸缎庄,立在柜台前招呼客人的掌柜娘子忙笑着迎了上来:“娘子里边请,可是要挑衣料,还是要选丝帛?”
她笑着指着店里悬着的几匹颜色明丽纹饰别致的锦缎布料道:“这几匹都是多重多色织锦,花样也是最时兴的,好些夫人娘子来了都要买上几匹,娘子也瞧瞧可合心意。”
沈安青细细瞧着店里的锦缎丝帛,果然都是些上乘衣料,绸缎庄布置地也算雅致,楼上更设有雅间专给贵家夫人娘子坐下挑布料所用,可见这绸缎庄也算东市上小有名气的了。
采容指着那匹素面瑞锦道:“把那匹与我家娘子瞧一瞧。”
那掌柜娘子笑得更盛,一边手脚利落地取下布匹奉上来,一边笑道:“娘子好眼光,这瑞锦是才自东都送来的,料子也很是细滑,可以贴身穿着。”
采容与金玲二人接过料子摸了摸,都很是喜欢,采容低声道:“这瑞锦若是裁了替娘子做一套小衣和鞋袜是再好不过了。”
金玲也点头道:“可不是,这颜色也好看。”
沈安青笑道:“既然瞧好了,那就买了吧。”金玲忙不迭自褡裢里掏钱,采容不依不饶地拉着掌柜娘子说价。
正忙着,却听二层的雅间里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像是碗盏砸落在地的碎裂声,紧接着听到一位年轻女子怒气冲冲的声音:“这匹十样锦分明是我先订下的,为何要与了别人!”
只见一个年轻娘子气冲冲地蹬蹬蹬走下楼来,二话不说走到掌柜娘子跟前:“张娘子,我念着你这家绸缎庄也算的上是东市老店了,平日衣料都是在你这一处订下的,如今我要一匹十样锦,已经说了小半月了,为何店里有了一匹却与了别人?你若是不给我个交代,否则休怪我不客气,砸了你这铺面!”她身后跟着的侍婢忙上前来待要劝解,却被她骂了回去,只是咬着牙瞪着那掌柜娘子。
沈安青退了两步,才发现那位娘子不是别人,就是先前在周国公府门前挑衅窦二娘,又被自己说的哑口无言的吴瑶娘。只是此时沈安青头戴帷帽尚未取下来,她未曾认出来。
那掌柜娘子如今却是十分为难,她这绸缎庄在东市开了也有数十年光景,哪里会不知道这些达官贵人最是难伺候,个个都是眼高于顶,受不得半点委屈。这位吴娘子虽不过寻常官家府邸娘子,但与那卫国公府却是亲眷,平日就是个颐指气使的,这一回叫她知道有一匹十样锦却不曾给她送去,只怕要闹出乱子来。
她忙堆满了笑,上前道:“娘子莫恼,且听我细细说来,这是有缘故的,若是平日里,借几个胆子,我们也不敢不给娘子送去,实在是无奈之举。
沈安青不愿在此多纠缠,只怕那吴瑶娘认出自己来,更生出事端,便低声吩咐了金玲与了钱离开。
谁料金玲正掏了钱要与掌柜娘子时,那一旁气咻咻地吴瑶娘却是一眼瞧见了采容手里的素面瑞锦,指着道:“这匹瑞锦不错,我要了,与我留下。”
采容登时气得愣怔,抱紧了那匹瑞锦道:“这是我们先瞧上的,这就要给了钱走了,哪有抢了的道理!”
吴瑶娘冷哼一声:“我就是要了,还不与我放下!”说着向身后的侍婢们道:“还不与我拿了来!”那几个侍婢面面相觑,有几分不情愿地朝采容走过去。
金玲也着急了,上前要与采容一道护住那匹瑞锦。沈安青冷冷瞧着吴瑶娘那副得意的嘴脸,开口道:“不必争了,与了她们就是。”
采容不甘地道:“娘子,分明是我们先瞧见了,怎么能……”
只听沈安青道:“不过是匹瑞锦,不值得这般争抢,没得丢了脸面去,让给她罢了。”说着转身要走。
那吴瑶娘听得悖然大怒,喝道:“你说谁,谁与你争抢瑞锦丢了脸面。你与我站住,不然今儿我必然不饶你!“说着就要上前来拽住沈安青。
二楼上传来一阵朗朗笑声:“瑶娘好大的火气,又何必夺人所好,不过是匹瑞锦罢了,哪里就值得这般大呼小叫的。”
众人抬头看时,却见周国公贺兰临一袭玉白八团倭缎长袍,束白玉腰带,头上戴着紫金冠,正笑望着吴瑶娘缓步下楼来,他身后一位翻高髻簪花轻纱襦裙,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子扶着侍婢的手跟着下来。
吴瑶娘怯了几分,不逼到沈安青跟前来,退回两步向贺兰临拜了拜:“周国公。”
贺兰临笑着望了一眼采容与金玲手中的瑞锦道:“不过是匹寻常的瑞锦,值得吴家娘子这般大动肝火,要从人家手里夺了过来,这要是叫人知道了只怕会笑话。”
吴瑶娘脸色白了白,低头不语,她的侍婢们忙都垂着头站在她身后。
贺兰临笑道:“也莫要为难张娘子了,那匹十样锦是我要了的,原本早几月就叫张娘子自扬州定了,就是要送与秋娘裁衣的。”他回头笑望了一眼身后的年轻女子。
那女子笑着欠身作答:“杜秋娘多谢国公美意。”她居然就是琼台上奏琵琶的杜秋娘。
吴瑶娘气得倒仰,她瞧好的布料居然被送给一个歌伎做衣裳,还是那般贵重的十样锦。她咬牙道:“国公岂不闻贱女不得衣丝帛,此乃律法,怎能把十样锦与了这歌伎,就不怕为人不齿么!”
贺兰临冷笑道:“吴家娘子若觉得我违了律法,只管去御史台告我,我奉陪到底。”一贯漫不经心地俊颜冷冷望着吴瑶娘,那抹厉色叫她不由地打了个寒噤。
吴瑶娘心知开罪不起贺兰临,咬咬牙跺脚带着侍婢们拂袖而去,也不再去抢夺沈安青要的瑞锦了。
沈安青站在一旁看得真切,她也不愿多留,吩咐金玲把钱与了掌柜娘子便要走,谁料那贺兰临却满是戏谑地打量着帷帽之下的模样,笑道:“青娘莫非不肯相认,就要这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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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错了,俺是真心想加更,谁料写顺手过了十二点了,这个也算加更吧。


第二十一卷 千金岂不赠 五马空踟蹰

沈安青步子一滞,回过头看着贺兰临,不知他如何瞧出是自己来了,无可奈何地摘了帷帽,拜道:“周国公。”
贺兰临满含兴味地瞧着跟前素衣常服的沈安青,和她身后两个又惊又吓的侍婢,笑道:“青娘今日怎么得闲来了东市,怎么不见窦家慕娘与婵娘?”
沈安青避开他那双满是笑意的凤眼,低头道:“不过是得闲出来走走,买些衣料和花粉罢了。”
贺兰临笑望着采容手里捧着的瑞锦,道:“这瑞锦不错,只是太素淡了,这张记最好的锦缎料子不在这一处,不如随我去上边,叫她们拿了来与你挑吧。”
还不等沈安青答话,那掌柜娘子笑得合不拢嘴了,连忙上来道:“国公吩咐,岂敢不从。”又陪笑对沈安青道:“娘子请上座,这就吩咐人送了时新上好的料子来与娘子挑拣。”
沈安青很是犹豫,贺兰临风流不羁名声在外,此次又是带着歌伎在此,她若是真随了他去,只怕也会生出是非来。
贺兰临见此,笑道:“青娘是不愿与我亲近呢。罢了,我也不强留你一道上去了,一会叫人把衣料送去窦府上与青娘就是了。”
他回过头对掌柜娘子道:“拣上好花色的料子替我包好,送去窦尚书府上,与这位青娘。”掌柜娘子忙不迭应下了。
沈安青大为惶恐,欠身道:“国公馈赠,青娘心领了,只是太过贵重,实不敢受。”
贺兰临笑道:“不过是些许衣料罢了,青娘若是不肯要丢了去也无妨。”转过头便上楼去了。他身后的杜秋娘向沈安青微微欠身,笑了笑随之上去了。
沈安青见此,只得戴上帷帽领着采容与金玲二人出了绸缎庄去,掌柜娘子殷勤送了出来,直道再来。
“娘子,方才这位郎君是何人?与你竟是相熟呢?还有先前那位不讲理的娘子又是何人?”采容忍不住低声问道。
沈安青有几分郁郁,才一出门就遇见了这等事,不但撞见了吴瑶娘,差点起了冲突,还与贺兰临有了牵扯,实非妙事。
金玲见沈安青不答言,忙拉了一把采容,低声道:“只怕都是些贵人,还是莫要多问了。”
采容瘪瘪嘴,却是凑近金玲道:“那郎君好生俊俏,出手也阔绰呢,居然瞧也不瞧就叫人包了衣料与娘子送去府里。”口中啧啧感叹着。
金玲却是皱眉轻声道:“只是带着个歌伎出来,怕未必是正经人。”
沈安青在前面听得清楚,想起这贺兰临果然如外间所传,风流浪荡,不但府中姬妾成群,青天白日就带着歌伎出入市坊,还特意订了十样锦这般贵重之物博她芳心,真真是……胡闹至极。只可惜那窦二娘子还痴痴念着他,哪里会料到心上人却是这般模样。
她想到这里不由地失笑,想起先前琼台宴时窦二娘子为了贺兰临送琵琶之事已是醋意大发,若要知道这个,指不定要闹成什么样了。
金玲眼尖,瞧见沈安青似是心绪好了许多,笑了出来了,上前道:“娘子,前头有家茶肆,可要进去瞧瞧?”
沈安青抬头瞧时,只见一处小不起眼的铺面前挑着块布帘,上面书着茶字,比之其他店铺,却是门前宾客稀少,生意冷清。
她领着采容金玲二人走了过去,那茶肆掌柜的却是一位年长干瘦的老翁,正倚在门边瞌睡着,全然不理会店里是否来了生意。
沈安青进到店中四下瞧了瞧,一排排青瓷小罐整齐列在橱上,罐子上贴着红纸,写着茶名产地,光沈安青瞧见的就有剑南蒙顶石花、寿州霍山黄芽、福州方山露芽、峡州碧涧明月,都是京都极为稀少难得的名茶,叫她很是吃惊,这小店怕是小瞧不得。
她上前轻声道:“老丈,老丈……”
那老翁悠悠醒转,睁眼瞧见沈安青三人,忙站起身来:“娘子可是要买茶?我这处什么茶都有的。”
沈安青笑道:“可有紫茸香?”
老翁神色一肃:“蜀中所出?”
沈安青笑着颔首:“正是,要禅寺茶园所出。”
老翁有几分为难之色:“这却是难办了,此茶虽不算贵重,却很是稀少,若是蜀中或还能得些,京都却……”
采容撅着嘴道:“方才你还说你这茶肆里什么茶都有,我家娘子说了,你又说没有。”
那老翁苦笑道:“小娘子莫急,倒也不是没有,不过……”他看了一眼沈安青,“不过只有少许,不知娘子可愿要。”
他转身自橱上寻摸了一番,拿出一个青瓷小罐,自里边取了一小块茶饼来,道:“此茶稀少,也无客人来问,所以也只得这一饼,原想自家留下的。”
沈安青瞧着那茶饼小小一块,约莫仅够煎四碗,有些担忧,只是如今斗茶之期临近,怕再寻也难得了,毕竟此时茶道还未在京都大兴,紫茸香更是生僻少见。
她点头道:“那就要了这一饼吧。不知老丈此处可有茶具?”
那老翁大喜道:“茶具是有的,这些时日不少贵府来小店订了茶与茶具,新制了一批茶具,什么样儿的都有,请娘子随我来。”
叫沈安青主仆吃惊的是,这茶肆瞧着虽小,却是样样俱全,里间陈设的茶具怕有数十种之多,越窑、邢窑的茶釜、茶瓯、茶碾、盏托和执壶自不必说,长沙窑、婺州窑、寿州窑、洪州窑、岳州窑都在其中,更还有漆木、琉璃所制的,叫人瞧得眼花缭乱。
老翁笑道:“不是我夸口,这京都城里再无哪一家茶肆有这许多种茶具,娘子只管挑拣便是。”沈安青信步过去细细瞧了,不得不赞茶具制作精致,只是并不肯挑了。
老翁道:“娘子既然要煎紫茸香,少不得要用上好的禅道茶具,那边的长沙窑绿釉与越窑的青釉都是上佳之选。”
沈安青微微颔首,依旧不肯挑选,直到在一套白瓷茶具跟前停下脚步来,指着笑道:“就要这一套。”
老翁瞧了瞧她所指的,却是一套寻常的白瓷壶盏,未曾上釉也没什么花纹,只有那茶瓯是作莲花状,稍有些意趣,再无出奇之处,他不解道:“娘子如何瞧上这套,不过是寻常茶具并无出奇之处呢?”
沈安青微微笑道:“取得就是它无出奇之处。”见老翁依旧不明白,也不再多言,笑盈盈吩咐金玲与了钱,带着那茶具与紫茸香回窦府去。


第二十二卷 岂能泥尘下 区区酬怨憎(加更

才回了厢房,采容与金玲还在收拾买回的茶具与茶饼,便听得外边吵闹起来,窦二娘子气咻咻地闯将进来,将侍婢手里捧着的数匹衣料抓过来掷到地上,向沈安青啐了一口,喝骂道:“乡婢真是恬不知耻!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也敢不要面皮狐媚害人!”
沈安青喝住了采容和要去捡起地上散落一地布料的金玲,冷冷看着窦二娘子,任她羞辱着,早就料到贺兰临吩咐人送了衣料到窦府,这二娘子必然是不依不饶的。
闻声而来的窦大娘子脸色大变,忙上前拉着二娘子低声劝道:“阿婵休要胡闹,周国公送了衣料与青娘,必然是有缘由的,你这般却是作何,岂不是叫青娘没脸么!”
她又向沈安青无奈地笑着,不停陪着不是:“阿婵年岁小,素来性子直,你莫要怪她,我这就劝了她走。”
沈安青看着这位状似和蔼体贴为妹妹温言赔不是的窦大娘子,目光微闪,口中却是道:“婵娘怕是误会了,这衣料并非是送我一人的,乃是周国公要赠与慕娘与你的,不过是借我之手相送罢了。”
窦二娘不妨沈安青这般说,怔了怔,犹不肯信:“休要诳我,若真是送与我和慕娘,又怎会送来与你!”
沈安青轻轻笑着,起身走到席前拣起一匹匹散落一地的锦缎,小心地卷起来交与金玲捧好,口中道:“今日我去东市绸缎庄买衣料,险些与那吴瑶娘打了照面,若不是周国公出面,只怕已是起了争执。周国公见我独自一人出府,便问了慕娘与婵娘如何不曾同行,还说绸缎庄里有几匹上好的衣料,吩咐我转呈两位娘子,许是怕送来的人说的不明白,所以这衣料才会送与我手上。”
她抬眼坦然望着窦二娘子:“婵娘若不信只管瞧,我早已买了一匹瑞锦做衣料,又怎么会再送了衣料与我。”她指着还未被采容收进箱笼的那匹素面瑞锦。
窦二娘子见她言之凿凿,又的确有一匹新买的瑞锦衣料,不由地信了,嘴上却是半点不肯饶地:“既然如此,为何你不说个明白,莫不是要贪了这衣料去?”
窦大娘子忙扯了她衣袖,瞪了她一眼:“休要胡说,青娘岂是那等人!”
沈安青依旧不恼不气,只是整了整裙裳,道:“我才回府中,未曾料到这衣料已是到了二娘子手中,自然无从说起,如今二娘子已经知道了,尽可以取走了。”说着踞坐下来,低头不再理会窦家姐妹。
窦二娘子咬牙叫侍婢抱了那些衣料便走,窦大娘子过意不去,向沈安青低声道:“青娘,着实对不住了,阿婵只是一时气愤,并无恶意,你莫与她计较。”
沈安青头也不抬,道:“我不过是寄住府上的孤女,又岂敢与二娘子计较,大娘子不必担心,请回吧。”窦大娘子碰了个软钉子,有些讪讪地走了。
这边厢采容已经咬着唇,委屈地哭了出来:“娘子如何这般委屈,衣料分明是那郎君送与娘子的,如何要与了她们。二娘子好不讲理,怎么能这么作践你!”
金玲低着头,叹了口气低声道:“快别说了,一会子叫人听了去,只怕又要来闹了。”
沈安青半垂着眼帘瞧着那匹素面瑞锦,自己如今还在窦府上,虽然少不得要做小伏低,但不能任人拿捏,虽然此次忍让了,但也要叫窦府知道,自己也不是个良善好欺的。
原本她是在等窦老夫人和大夫人的动静,谁料先来的却是二夫人何氏。何氏还未进门就大声呼喝着:“青娘,青娘,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沈安青强压住心中怒意,起身出门迎着她拜道:“二夫人安好。”
“安好?我怕是要被你气出个好歹来了!”何氏一脸怒意,愤愤道,“你与我说个明白,到底做了什么,竟然与周国公有了瓜葛,还叫人把衣料送到府里来了,这叫人听了去,只当是我接了你来京都,却来做这种没脸没皮的事来。”
沈安青直起了身子,冷冷望着何氏:“二夫人是打何处听来我与周国公有瓜葛,又做出了什么没脸没皮的事?”
何氏一滞,怒道:“还用听么,连衣料都送到府里来了,打量我是瞎了聋了么?好歹我是你表姑母,接了你到京都来,也是体恤你爷娘早亡,孤苦无依,谁料你却做出这等坏了规矩的事来,叫我如何交代!”她说着说着就要哭起来。
沈安青冷笑道:“原来二夫人还记着是我表姑母,只是我却不明白,连老夫人与大夫人都未曾说过我做了什么坏了规矩不要脸面的事来,二夫人却是问也不问就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喝骂起来,更是言之凿凿说了这些无凭无据的话,若非我知道二夫人是担心我,只怕要以为是有意坏我清誉了。”
二夫人被她顶的说不上话来,噎了一会才道:“那周国公怎么无端端送了衣料与你,还吩咐人送到府里来。”
沈安青别开眼去:“二夫人怕是消息得的晚了,那衣料是周国公吩咐我转送与大娘子和二娘子的,方才两位娘子已经取了去,若是照二夫人的念想,只怕是府上两位娘子与周国公有什么事才是。”
二夫人吃了一惊,心中暗恼,好容易揪到这小娘一个由头,只需闹上一闹坏了她名声,不愁老夫人不嫌了她,到时便可让她安分守己去了西苑。不料情势大变,叫她措手不及。
她好半天说不出话来,许久才挤出笑来:“青娘你瞧我,我也是听了人说周国公送了衣料到府上,还是指名要与你的。你也知道那位郎君素来是名声在外,只当他哄了你做下什么不该的事来,这才急忙忙过来了,说了几句重话,你别往心里去。”
沈安青垂着眼帘:“二夫人言重了,我不过是蒙二夫人恩典接到府里暂居的孤女,自然打骂都由得夫人,只是周国公乃皇族勋贵,若是说出什么流言蜚语只怕是要惹来官非的,还望夫人慎言。”
二夫人不意还被沈安青暗里教训了一番,恼又恼不得,无从发作,只得咬牙忍着,说了几句憋着一肚子气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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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卷 借问桃将李 相乱欲何如

不过一会,大夫人便亲自来了北厢房,侍婢来报时,沈安青心沉了沉,起身出门相迎。
“大夫人。”沈安青拜下见礼,神色平淡。
大夫人却是笑着一把扶住了:“青娘何须如此多礼,我此来是替阿婵向你赔不是的。”她向着身后撅着嘴别过脸去的窦二娘子道:“还不过来好生向青娘赔罪。”
窦二娘子动了动,却只是瞪了沈安青一眼,并不向前来。
沈安青笑着道:“大夫人请房里坐,二娘子请。”引着窦大夫人向厢房里进去。
大夫人还不曾来过沈安青的居处,只见如东西厢房一般的陈设,并无更多华贵摆件,只那曲足香案上奉着一瓶开得正好的玉梨花,平添了几分雅致。
她拉着沈安青的手一道坐下,叹道:“自青娘来了府中,待阿慕阿婵很是亲厚,又肯将茶艺相传,还数次替阿婵解了围,我心里是都记着的,也着实感激。”她看了眼还愤愤立在一旁的窦二娘子,目光微黯:“阿婵自小被我宠得坏了,性子也燥烈,又是个没心肝的,今日竟然为了些许小事冲撞冒犯了你,我听说了很是着急,叫了她来问了,这才赶过来替她向你陪个不是,还望你瞧在我的份上饶了她这一遭,莫要记心才是。”说着便要起来向沈安青拜倒。
沈安青哪里敢受,忙拉住大夫人,眼含着泪恳切道:“夫人这是要折死我呢,我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能托身在府中衣食无忧,又得老夫人与大夫人爱重,已是感激不尽了,哪里能受夫人这等大礼。二娘子性子憨直,我又岂会不知,自然不会在意,又怎会记心。夫人快请坐了,莫叫我无地自容。”
窦大夫人顺势坐下,叹道:“青娘着实是体贴,若是阿婵能有你一半的气度,我又何必再操心。”
她向窦二娘子冷冷道:“好生过来给青娘赔罪,不然我必不饶你。”
窦二娘子耐不过,只得忍着气上前来粗粗拜了拜:“青娘对不住了,你莫怪我。”
沈安青不避不让,坦然受了她这一礼,先前大夫人要赔罪,自然是不能受得,窦二娘这一礼却是非受不可,要叫窦二娘日后再想撒泼也哟掂量一番,也叫人知道沈安青在这府里不是任人欺负拿捏得。
她待窦二娘赔了礼后,笑着道:“婵娘不必如此,不过是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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