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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江春-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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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待窦二娘赔了礼后,笑着道:“婵娘不必如此,不过是些许误会,说开了便无事了。”窦二娘子白了她一眼,不情不愿地退开了去。
大夫人好言宽慰了沈安青一阵,又叫侍婢送了好些新挑上好的锦缎料子送了来,这才带了窦二娘子走了。
离北厢房远了,窦二娘子这才委屈地上前拉了大夫人的手:“阿娘如何这般抬举那乡女,竟然叫我去与她赔了不是,真是丢了脸面。”
大夫人却甩开她的手,冷冷望着她:“到这会你还觉得没做错?你为了几匹衣料去大闹了一场,阖府上下怕是都知道了,你以为你还有什么脸面可言!”
窦二娘子咬着唇低下头去不言不语,口中依旧不甘地咕哝道:“谁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段,哄得周国公送了衣料与她,我不过是气不过……”
“周国公送衣料与她,与你有何相干,你这样撕破了脸骂上门去羞辱于她,旁人怎么看?”大夫人见她还是不开窍,一门心思想着与沈安青置气,恨铁不成钢地怒道,“你那点子心思如今怕是人人皆知,未出阁的娘子这样闹腾还能有什么好名声。”
“以后休要再羞辱她,她如今怕是连嘉成长公主都留了心,还邀了她过两日去斗茶,你与我安分些,待在厢房不得出来,若是再敢惹出什么事端,休怪我不留情,送了你去庄子上。”窦二娘子不情不愿地应下了。
大夫人走了几步,又阴沉地道:“周国公的事,你还是死了心吧,我们这等人家儿女婚配哪一点由得了自己,你的亲事怕是连我都做不得主,何况是你自己的想头。”说罢,再不停步径直回园子去了。
晚间,金铃替沈安青卸了钗环,撒了发小心地梳理着,采容在一旁收拾着大夫人叫人送来的锦缎料子,却是少见的沉默少言。
沈安青见她神色愣怔,有意逗她一下:“怎么,看见这些好衣料欢喜得过头了?”
采容抬头,却是泪盈于眶:“娘子,你今日受了这许多委屈,就算得了这些衣料又有什么可欢喜的,这府里太过作践人了!”
沈安青见她替自己委屈抱不平的模样,心里一暖,轻声道:“不打紧的,我这不是没事么,方才大夫人也过来了,叫二娘子赔了不是,想来她不敢再过来闹了。”
采容擦了把泪,把那几匹衣料一股脑塞进箱笼,低声道:“大夫人也倒罢了,只二夫人分明是见不得娘子得了好,问也不问便闹上门来,要给娘子没脸,全不顾娘子还是她表侄女。”
沈安青冷笑摇摇头,何氏哪里会顾念什么亲情,前一世就是逼得沈安青嫁给了自己痴愚的儿子,每日非打即骂,后来还叫她当替死鬼,趁机逃走,她的狠毒沈安青早有领教。
金铃在旁低声道:“府里人心难测,娘子还是早作打算的好。”
采容连连点头:“正是这个理,婢子瞧今日那郎君虽然荒唐些,好在样貌极好,对娘子也很是上心,若真有心,倒是……”
沈安青差点笑了起来,贺兰临自来就是那副风流不羁的品行,待哪位娘子都是春风拂面亲切大方,今日怕也只是信手而为,哪里就算的上是上心了,她若真是起了心,只怕窦二娘子更是闹的厉害。
金铃却在旁摇头道:“那郎君是皇族勋贵,又是名声不佳,只怕非良配。”
沈安青闲闲倚在席上,看着她二人笑道:“好不知羞,还未配人,就敢公然谈论郎君婚配了,明儿我索性把你们二人送去与那俊俏郎君可好?”
采容与金铃俱是红了脸,讷讷道:“婢子们也是替娘子担心,这府里终究不是久留之地。”
沈安青笑道:“罢了,罢了,我也不过是说笑,瞧你们羞得。”
主仆三人正说笑着,外边传来低低问话声:“娘子可睡下了,婢子有话回报。”却是芳兰的声音。


第二十四卷 连寿不贵色 身世两无穷(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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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兰进来,惶惶然拜倒道:“娘子。”
沈安青低头瞧着赵瑛娘送来的两匣子茶叶:“可打探到消息了?”
芳兰怯怯道:“婢子今日去了西苑,打听到从前与玉梨亲近的侍婢,在玉梨病没后便被打发配了人,已经不知去向了,怕是问不到什么了。”
沈安青思量着,玉梨死了也有好些年了,知道内情的怕是早就不知所踪,想来一时也难问出什么来,只是窦昆病的蹊跷,只怕还能问出个一二来。
她想了想道:“可还有别的?”
芳兰犹豫了一会,才低声道:“二夫人叫婢子设法打探娘子今日出府去遇见了谁,又是如何与周国公有往来的,还叫问得细细地回话。”
她自袖子里摸出一支鎏金钗:“还赏了婢子这个。”
沈安青冷冷看着芳兰手里的金钗,瞧得芳兰不觉地哆嗦了一下,磕头道:“婢子是万万不敢做的,娘子饶命。”
“怕什么,我又不罚你,”沈安青转过头去,“她既然赏你你只管接了,话怎么回你自己想,日后她若有什么赏赐你都收下,回来报与我知就是了。”
她停了停道:“嘉成长公主邀了我过两日去明光寺与卫国公府茶女斗茶,一时无暇料理这些,你警醒些,她打探什么都先搪塞过去再又说。”她说这个,也算是敲山震虎,告诉芳兰自己不是当初初到窦府的孤女了,如今连嘉成长公主都有往来。聪明人必然知道在她与二夫人之间更该服从谁。
芳兰一愣,看沈安青的目光更是恭敬,叩头应下:“是,婢子必然尽力。”
待到芳兰要告退出去时,沈安青才看着她道:“我记着,昆郎有个乳娘,打小就在身边伺候的,夫家姓秦,就住在归元巷子里,可有此事?”
芳兰身子一颤,忙应着道:“是有个乳娘,只是早些年出府去了,不知所在,娘子既然如此说,明日婢子便出府去寻一寻。”
沈安青挑眉道:“不必急,这几日她怕是一门心思都在这边,你只管照平日一样,待过些时日再去也无妨。”
明光寺落成之礼特意挑在四月十五佛诞日,不到卯时,窦府上下都掌了灯,侍婢们进进出出,伺候夫人娘子梳洗上妆更衣,概因这佛寺盛典宫中贵人也是要去观礼的,自然是不敢迟了。
沈安青到内堂时,大夫人与大娘子、二娘子俱已在了,见她进来,一袭银朱通花纱大袖襦裙的二娘子不禁轻蔑地笑了起来,连老夫人都有些吃惊地道:“如何穿得这般素净?”
沈安青瞧了瞧自己身上的莲青半臂窄袖短襦裳子,湖水碧六幅素面裙,只在裙摆上用银线缀着几朵莲叶宝相花,翠髻上也只簪了支碧玉钗,再无旁的钗环首饰。
她笑着拜倒道:“今日怕要下场斗茶,故而穿的素淡,想着能利落些。”
窦老夫人这才无话,嗔怪道:“这样也倒罢了,你平日就是个不爱脂粉打扮的,叫人瞧着太过素净了。”
窦大夫人笑着道:“明日我便着人叫绣娘来替青娘量了,做几身鲜艳些的衣裳。”
老夫人道:“正该如此,眼瞧快入夏了,府里也都该做几身夏衣了。”大夫人忙应下了。
侍婢进来报说二夫人来了,老夫人脸色有些不好看了,大夫人母女二人与青娘都来了这一会子了,二夫人才过来,还叫自己这个做婆母的也在这里等着,实在是没了规矩。
二夫人进来拜了拜,口中道:“实在是昆郎闹着不肯留在府里,哄了好一会才脱开身来,老夫人莫怪。”
窦老夫人平静无波地道:“既然昆郎离不得你,你便留在府里吧,省的他惹出事来。”
二夫人吓了一跳,忙道:“无妨的,已经吩咐人好生看着他,不过出去小半日,不打紧的。”
窦老夫人也不愿与她多话,起身道:“既如此,那便走吧。”
府门前早就备下三辆马车大夫人自然是带了大娘子、二娘子同乘,二夫人笑着向沈安青道:“青娘随我一路吧,好些时日不在一处说话了。”
窦老夫人看了她一眼,却是向青娘招招手:“青娘扶我登车,今日你要随了长公主去斗茶,少不得要交代你几句。”
二夫人闹了个没脸,悻悻然看着沈安青扶了老夫人登车,跟着一道上了最起头那架马车,她只好独自乘了最末一架车,侍婢们又另乘两家轻驾马车随在其后,数十僮仆随行在两旁。如此,窦府女眷便向京郊明光寺浩浩荡荡而去。
沈安青坐在摇摇晃晃碌碌前行的马车中,垂眉低目丝毫不敢掉以轻心,窦老夫人阖着眼似是在闭目养神一般,许久才开口道:“青娘年庚几何了?”
沈安青一怔,低声道:“辛卯年生人,今年十五了。”
老夫人睁开眼看着她,目不转睛:“已是及笄了,与阿婵倒是一年的。”沈安青低声应是。
“你是个聪明的,又知进退,懂得惜福,阿慕与阿婵都不及你。”老夫人淡淡道。
沈安青一脸惶恐,忙要开口,被窦老夫人止住了,她不疾不徐地说着:“你通茶道,又懂得取舍,这一点怕是少有人能做得到,我不会看错的,日后必然是个有福之人。”沈安青不想这老夫人会如此说,只得低声道谢。
老夫人望了一眼沈安青:“今日斗茶,长公主殿下虽是并未定下叫你下场,但我知你必然有得胜的把握,所以我会设法让你下场去,你务必全力以赴,得胜而归,你可听明白了?”
沈安青一震,有几分不可置信地望向老夫人,只见她面色阴沉,并不看自己,只得应下。
老夫人像是察觉了她的疑惑,唇边露出一丝苦笑:“这斗茶于贵人们不过是意气之争,于我们却是身家性命相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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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想三更,奈何下午BOSS在办公室走来走去,我实在没胆子写,所以只能两更,but,明天继续努力,求支持求温暖

第二十五卷 有物先天地 无形本寂寥

明光寺在京都南郊桃溪畔,窦府的马车还未近山门,便看见桃林深处寺庙殿阁上高高飞翘的鸱吻,浑厚的钟声袅袅而来,很是古朴宁静。
马车才到山门,便有迎客僧上前合十揖道:“诸位檀越请随小僧这边行。”
窦府女眷下了马车,沈安青扶着老夫人,大夫人二夫人与窦家二位娘子紧随其后,带着侍婢们顺着便道走了片刻,才到寺门前。
金河郡公夫人是早就到了,见她们来了,忙迎了出来:“方才几位夫人还问怎么不见,这会子便到了。”亲自上前来搀着老夫人,沈安青悄然退下。
睐娘拉着赵瑛娘快步过来,笑着道:“你们来的晚了,我和瑛娘是早早就过来了。”
窦大娘子上前含笑道:“瑛娘今日一人过来的么,夫人的身子可好些了?”
赵瑛娘笑着道:“劳慕娘挂怀,我阿娘好些了。”
睐娘不理会她们寒暄,一把拉着沈安青:“我带你们去瞧瞧那讲经的高台,怕是有个数丈高,很是吓人呢。”
转过大雄宝殿,殿后一片开阔的场地上用黄檀木搭起一座三丈高的讲经台,以木梯相接,高台下放置着数百蒲团,很是壮观。
睐娘绕着那高台走了一圈,啧啧道:“这般高,上去莫说讲经怕是吓都要吓死了。”
瑛娘笑道:“勿要浪语,仔细被人听了去。”
窦大娘子笑道:“听闻那慧性禅师乃是东都德高望重的法师,想来必是风采不凡。”
几人正说笑着,侍婢来报:“襄王世子、兰陵郡王、长平郡王到了。”又报说:“端和郡主、金城郡主到了。”一干人忙快步出去见礼。
才到寺门前,便见一身紫衫玉带,束着皂罗巾做郎君打扮的端和郡主立在门前,一旁还有一位身着朱红敞领束胸裙的年轻娘子正笑盈盈与她说话。
睐娘快步上前,咯咯笑着拜倒:“郎君安好,金城郡主安好。”
端和郡主回头笑骂道:“还不快起来,贫嘴的小娘,看我一会不告诉你阿娘好生教训你。”
沈安青四人也上前见礼,端和郡主抬抬手:“都起来吧,不比拘礼的。”又向沈安青道:“待落成礼后便是斗茶会,青娘还需好生准备。”沈安青应下了。
金城郡主却是转过脸仔细地打量了一会沈安青:“这位便是青娘?听闻是极擅茶道的那位?”
睐娘不等沈安青答话,笑着应道:“就是她,今日还要去斗茶会呢。”
金城郡主望着沈安青:“不想这般年纪的小娘子能通识茶道,真是难得。”
正说话间,有人自便道上而来,当先的一位郎君身着朱色锦绣蟒袍,玉带朱金冠,面容端正,正含笑与身旁之人说话。他身旁的一位正是当初在琼台宴上的兰陵郡王崔奕,另一位年岁尚小的小郎君也做郡王打扮,三人正谈笑着向寺门而来。
端和郡主一眼瞧见了,上前笑着抱拳作揖:“世子,两位郡王安好。”金城郡主也上前拜倒作礼。
襄王世子不由地笑了起来:“好一位俊俏倜傥的郎君,这扮相怕是不输贺兰,你们说可是如此?”
连素来不苟言笑的崔奕都微微露了笑,道:“郡主好兴致。”
端和郡主却是白了他们一眼:“好些时日不见晟郎,听闻你前些时日带位高昌国的胡僧到王府里去,不知又在弄什么鬼。”
襄王世子哈哈笑道:“我方才正与他二人说呢,那胡僧自南海海路到我天朝,又几经周转到了京都,沿途所见所闻俱是新奇不过,着实叫我大开眼界。改日要邀了你们一道来听一听他所说,必然叫你也大吃一惊。”
端和郡主连连摆手:“罢了,我可没有晟郎这般好兴致,那什么见闻实在是无趣地紧,倒不如邀了人骑马狩猎来得畅快。”
沈安青四人也一并上前来见了礼,襄王世子叫了起,目光落在瑛娘身上,微微颔首笑道:“瑛娘也在此。”
赵瑛娘面上微微泛红,低声应道:“是。”
崔奕蹙眉道:“太子快要到了,不如先入席再说话。”他迈步向前,全然不曾看见窦大娘子微微带着哀怨的目光。
果然不到一会,就有内侍来通禀:“嘉成长公主殿下、太子殿下、江都公主、信安公主殿下到。”席上众人都起了身拜倒在地。
嘉成长公主一身正红牡丹团花大袖衫,赤金凤纹明黄束胸裙,高髻上簪着九翅流苏金凤钗走在当先,身后跟着太子与两位公主,信安公主年岁较长,容貌娇艳,身着宝蓝袒领轻纱幔,桃红绣金凤束胸裙,露出大半雪白的胸脯,更显得体态风流引人遐思。
待起身后,大雄宝殿前已是立着几位着三色通肩袈裟的僧人,当中一位却是一身素白方袍的年轻僧人,双手合十向太子等人道:“诸位檀越请入席,大礼将行。”
嘉成长公主尚未答言,信安公主却是掩嘴笑了起来:“这禅师好生年轻俊俏呀。”
太子低叱道:“信安不得无礼。”
嘉成长公主黑了脸,沉沉扫了一眼信安公主,这才向慧性禅师微微欠身道:“有劳禅师了。”与太子等人在上席坐下。
大殿前僧人合力撞响铜钟,一时鼓乐齐鸣,慧性禅师推开紧闭的大雄宝殿殿门,一众僧人捧着法器高唱妙法莲华经鱼贯而入。
席上,睐娘拉了拉沈安青袖子,低声道:“一会便是斗茶会,你瞧那韩月娘带了不少茶女来了。”
沈安青顺着她目光瞧去,果然在卫国公韩夫人与韩月娘身后立着数位身着碧色襦裳的娘子,那韩月娘似是察觉了沈安青的打量,向着她冷冷一笑。她身旁坐着的吴瑶娘更是毫不避讳地狠狠瞪着沈安青。
睐娘低声道:“瞧她们那模样,似是要吃人一般,青娘你一会子可要小心着些。”
赵瑛娘此时也听到二人说话,微微点头:“睐娘说的不错,那几个手段心思多,你要留神。”沈安青笑着点头,自己怕是已经成了她们的眼中钉了,今日的斗茶只怕是难保不出乱子。


第二十六卷 还思城阙下 何异处樊笼(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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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一众僧人向着大雄宝殿正中的金身佛像打坐诵经,信安公主百无聊赖地掩嘴打了个呵欠,向正位的嘉成长公主:“姑母,这群僧人诵经有什么好听的,不如早些斗茶吧。”
嘉成长公主冷冷望了她一眼:“慧性禅师还在为佛像诵经开光,一会自会主持斗茶会。”她起身向身边侍婢丢了个眼色,向后殿禅房去了。
那名侍婢退入人群中,向下席而去,却是在周国公贺兰临身后停了,与他低语几句便悄然离去。
贺兰临神色不变,依旧举杯与左右宾客,好一会才推说内急,起身向后殿去了。
“临郎,你过来。”嘉成长公主背着手立在禅房中。
贺兰临上前拜道:“长公主殿下。”
嘉成长公主回过身来,目光深邃地瞧着眼前依旧嬉笑着的贺兰临:“叫我姑母吧,我不仅是他们几个的姑母,也是你的姑母。”
贺兰临笑着道:“这可不敢,叫御史台那般老家伙听了去只怕又要上本,说我目无法纪纲常,怕是又要挨训斥。”
嘉成长公主不经意地一叹,不再提起此事:“那日马球场上之事你是如何得知的?”
贺兰临摸了摸鼻子:“我不过是……恰巧叫了窦子蕴在附近赏桃花,过去瞧瞧罢了。”
嘉成长公主脸色一沉,冷冷盯着贺兰临的眼道:“怎么,你还想瞒着我吗?此时还不肯说实话!”
贺兰临不自在地咳了一声,这才讪讪道:“那是我打平康坊里听来的。”他瞟了一眼长公主的脸色,这才低声道:“我是去听舒五娘的吹横笛的,哪料到卫国公府的管家韩三平就在隔间里,我留了心才听到他吩咐人第二日在马球场动手脚,只是听得不明白,所以才放心不下,拉了窦子蕴在那附近等着的。”
长公主瞪了他一眼:“胡闹,你一个国公竟然去那种勾栏之地,成何体统!就不怕参你一本,触怒圣颜?”
贺兰临笑着道:“怕什么,我换了衣冠又是乘车去的,想来也无人知道,只是那韩三平也太过吝啬,连吃个花酒的钱都打赏不起,真是没得丢了卫国公府的脸面。”
嘉成长公主听得他胡乱掰扯,很是不耐地道:“罢了,既然是如此,就不必提了,我已经入宫面圣,将此事禀奏了,想来很快会有旨意。”
她抬眼看着贺兰临:“你也该收敛些了,还未正经娶妻,府里已是姬妾成群,还在外面与教坊歌伎勾栏娼妓胡来。说来你年岁也不小了,我会替你留心一门好亲事的。”贺兰临脸色冷了冷,旋即又嬉皮笑脸地向长公主道了谢,这才告退出去。
长公主回了席上,落成大礼已快要告毕,有小比丘上前来向席上行礼道:“禅师请诸位檀越稍候,待更换常服便来主持斗茶会。”
嘉成长公主颔首笑道:“请禅师自便。”又吩咐了侍婢知会茶女与下席的沈安青去准备一番。
信安公主目光微转,笑盈盈起身道:“真是坐的乏了,我瞧这寺院的桃花开得极好,不如过去瞧瞧。”她拉了江都公主要一同去,只是江都公主一心想着之后的斗茶,不肯走开,她便带着几名侍婢信步而去。
沈安青得了吩咐,与赵瑛娘和睐娘道了声,便随侍婢与长公主府带来的几名茶女一道去了后殿禅室准备。那几名茶女也有两位来自淮南道,一位姓吕,另一位夫家姓潘,听闻沈安青是楚州人氏,很快便熟络起来。
侍婢领了茶女们到了禅房便退了出去,那几位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忙忙碌碌查看自己带来的茶具茶饼,沈安青有几分疑惑地与吕娘子道:“为何你们都这般着紧,可是有什么缘故?”
那吕娘子皱着眉低声道:“卫国公府前些时日请了一位岭南道制茶世家方家娘子,听闻茶道精熟,很是厉害。”
潘家娘子听二人说话,也凑了过来,低声道:“青娘你瞧来不似是以此为生的茶女,怎么也要与我们一道下场斗茶?这可不是好耍的,若是一个不留神输与那边,贵人迁怒,只怕是大祸事呢。”
吕娘子也点头:“正是如此,这斗茶瞧起来不过是戏耍之事,说来一个不慎便是祸事。”
沈安青苦笑一下,她不曾想到一场斗茶已经成了嘉成长公主与卫国公乃至许后之间的意气之争,若真是输了,又是在明光寺落成大礼之日,可是落了长公主的脸面,这些茶女连同她都要惹来祸事,无怪在来时的马车上窦老夫人要那般叮嘱她。
侍婢久久不来,沈安青在禅房中只觉得满腹心思,又想着叫金玲把茶具茶饼送了过来,只怕出了纰漏。她悄悄出了禅房,想要去殿前寻了金玲。
后殿两侧俱是禅房,除去数间为前来寺里上香礼佛的居士备下的,其余都是寺中僧人所居之处,此时僧人俱在前殿诵经,禅房静悄悄没有人。
沈安青一心想着待会斗茶之事,脚下步子飞快,穿过长长廊道要往前边去,谁料却听得身旁一处禅房中隐隐有人说话声音。
那声音还是个女子,只听她咯咯地娇笑着:“……禅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佛家不是云要普度众生,既然如此,就请禅师先度我一度吧……”分明是大雄宝殿前上出言戏弄慧性禅师的信安公主的声音。
沈安青大惊,愣在当场,却听另一个浑厚温润的声音:“公主请自重,小僧乃受戒化外之人,岂能再敢又非分之举……”这个正是慧性禅师。
沈安青不意在此听到这等动静,一时唬得脸色发白,这若是叫人知道了,可不是莫大的丑事,怎么会偏偏叫她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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