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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色江户历-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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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捕吏望着老板,然后说:“原来如此……”
  “当然是这样。所以,他会来硬的也说不定,做出前所未有的危险事。”
  捕吏握紧双拳,“那,这样—来。无论如何我都要抓到那个家伙不可。在他下手之前,在他真的杀人之前,我就必须抓着他的袖子拉他回来。可是,我不知道从何下手……”
  “没有任何线索吗?”
  老板问道。捕吏皱着脸说:“完全没有。遭抢的铺子彼此没有任何关联。其中,虽然也不乏专门做见不得人的生意、遭人白眼的人家,可也有正派经营的人。做的生意各有不同。”
  捕吏说到这里耸耸肩,轻轻一笑,接着说:“对了,倒是有个奇妙曲东西,是红豆。”
  “红豆?”
  “是的。去年他闯入的那家放高利贷,捕吏仔细查了现场,就是这个捕吏告诉我的。劫匪刺伤了那儿子,在他慌忙逃走的地方掉落一颗红豆。放高利贷的说,那时他们家并没有吃红豆,大概是那家伙留下的。”
  捕吏仍笑着继续说:“唉!老板。行抢时会带着红豆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家伙?”
  六
  男人换装完毕,将黑头巾藏在怀里,弯腰注视着女儿的睡脸。
  “听着,阿丰。”他在山里默默地说,“阿爸现在要出门了。去那里不会花太多时间,天亮前就会回来。”
  他伸出手来,感受到女儿温暖的气息。那气息温暖了他的心。
  “不会有危险。是吧,阿丰。”
  男人抬起头望着贴在墙上的八幡宫年历。
  神无月。
  阿丰,你在这个月底出生。以后无论如何,阿爸都会在神无月月底为你庆祝,厌祝你的出生。阿爸一定会做到。
  可是,阿丰,你的运气太差了,为什么会在神无月出生呢?
  你知道神无月是什么样的月份吗?那是这个国家的神都聚集在出云的月份,是所有神都不在的月份。
  所以你才会带着病出生,你阿妈也才必须用一条命来换你。因为所有神都不在,因为没有神守护着你们。
  阿爸不会怨恨这些神,那会遭天谴。要是怨恨神,会有更不好的事降临。
  但是,为了让你幸福,阿爸需要钱。为了筹这些钱,阿爸要做神不高兴的事,要做不能让神看到的事。
  所以,阿爸选在神无月,趁神不在的这个期间,为了弥补因神不在而发生的不幸,阿爸要出门。你懂吗?阿丰。
  男人悄悄离开女儿的被褥旁,拿起刚才缝好的一个布包朝上抛去,新布包发出悦耳的声音。还剩许多红豆,男人从小笊篙里捡起几颗红豆,放进窄袖服的袖口。
  阿丰,月底就用这红豆煮红饭吃,跟每年一样,今年也这样。一定要这样。
  没有任何神会保佑半夜出门的阿爸。不过,代替神的是袖口里的红豆,红豆一定会让阿爸平安回到你身边;跟去年一样,也跟之前的一样。
  阿爸一定会回来,然后,在月底煮红饭,庆祝神回来。庆祝因为神回来而我们又可以快乐地过—年。
  “那,阿丰,阿爸去去就回来。”
  男人喃喃自语地说完后才出门。
  七
  捕吏抽着烟管,老板则在洗碗。不知是不是灯油快烧完了,屋里显得更昏暗。
  “我也想过会不会是木匠。”
  捕吏边对着天花板吐出烟边说。
  “木匠?”
  “嗯。那劫匪对行抢的屋内格局很清楚,所以我才这么想。这家伙可能是木匠,当时曾盖了那些遭抢的房子,或是整修过那些房子。”
  “有道理。”老板停住洗碗的手,稍稍想了想。
  “遭抢的人家,有刚盖好屋子的,也有去年才整修泥地的,所以我—开始就认定是木匠。”
  “难道不是?”
  “花了很多时间调查,结果还是行不通。”
  捕吏砰一声敲打烟管的烟锅将火熄掉。
  “就算曾请木匠到家里整修,但请的都不是同一个人,而且被抢的人家也有根本就没有整修房子的情况。”
  老板遗憾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再说,也不是所有的案子都发生在头子的地盘,查起来很不方便吧。”
  “就是说呀!最有可能认真调查的。是去年负责调查放高利贷那个抢案的车坂的那些人。可是运气不好,那个放高利贷的背景不太好,他们似乎宁愿花钱消灾,也不想让人深入调查,案子也就结了。大家认为反正也没死人,没人肯仔细追查。只有我这么激动。太不像话了!”
  老板又继续洗东西。捕吏心不在焉地望着天花板。
  “总之,真希望抓到那个家伙。”
  老板说这话的口气,没有丝毫的厌恶之处。
  “真的,不早点想办法不行。当然主要就是刚刚说的,要在他真的动手杀人之前制止他,何况我也担心他的安危。去年那家伙刺伤高利贷的儿子,顺利逃走了,可是今年不知道会怎样?也许换成那家伙被刺。就算他今年平安逃走了,往后不知道又会怎样。明年呢?后年呢?没有人知道情况会怎样。”
  “再说那家伙也会老。”
  听捕吏这么说,老板抬起头来,点着头说:“年历是无情的,头子。”
  捕吏朝泛黄的年历看去。在那些不起眼的文字里冰封着流逝的时光,以这个角度来看,那其实是很恐怖的。
  “为什么是神无月呢?”捕吏小声地说道,“为什么每年都是神无月?为什么要挑神无月?我想不通。这跟红豆一样,不是很奇怪吗?”
  隔了—会儿,老板说道:“这不就表示,那家伙果然是个正派的人吗?”
  “怎么说?难道,那家伙是个只在神无月没钱赚的生意人,为了这个月的生活才行抢?”
  “不、不。”老板摇着头,“我的意思是,他知道抢劫是不好的事,却因为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才去抢劫。所以选在神无月。”
  “我不懂。”
  “因为是神不在的月份,神没有看到的月份。”
  捕吏张大嘴巴,接着大声笑了出来。
  “这就不得而知了,可是我想不是这样吧!那家伙应该没老实到这种程度。一定是因为什么原因,在神无月比较方便吧。也许因为身体不好才行抢……”
  究竟是怎样的家伙?这个疑问在捕吏的脑袋里转个不停。
  “头子。”老板喊道,“刚刚你说也许是木匠,这个看法不错。”
  “因为他对屋子的格局很清楚?”
  “是的。”
  “可是,摆明了不是木匠。”
  “所以啊,除了木匠之外,还有什么生意有机会知道别人家格局的?”
  捕吏皱起眉头说:“我当然也想过各种可能,卖油的、卖鱼的,他们都会进出老主颜家吧?我甚至还想到町医生。医生出诊时会进到人家家里。可是,这些可能全都落空了,因为找不到—个曾经进出所有被抢人家的人。完全找不到。”
  老板耐心地听着捕吏抱怨,接着慢条斯理地说:“你漏了—个,头子。”
  “漏了?”
  “例如,榻榻米呢?”
  捕吏睁大双眼。
  “榻榻米……”
  “每到岁末,有钱人家会更换榻榻米吧?至少也会更换草席吧?这时,进出家里的师傅就可以仔细观察屋里的格局。”
  捕吏陷入沉思,老板紧接着说:“如果是开铺子的榻榻米师傅,可能没法随时随地到处做生意。不过,流动师傅呢?有事才雇请的师傅,不就可以到处去缝榻榻米了吗?查—下遭抢的人家,在案发之前有没有换榻榻米,你觉得如何?”
  捕吏直视老板的眼睛,接着使劲地站起身。
  “谢谢喽!希望来得及。”
  八
  趁着黑夜,男人来到外面。他穿过太杂院大门时,不经意地抬起头望着微弱的月光映照出的写着自己名字的木牌。
  “榻榻米职 市藏”
  男人在夜里疾行,为了—年一度的事,袖口里藏着几颗红豆。
  捕吏在夜里疾行,为了能尽快抓到那个不知长相,甚至连个影子都没见着的怪盗。
  夜已深,两个男人,在夜里飞奔。各自身后的月亮,照亮了没有机会擦身而过的两人的背。
  而在深夜的某处,体弱多病的女儿进入了梦乡。
  众神,都到出云国去了。
  注一:阴历十月。在这十月里,众神皆至出云,换句话说,所有的神都不在。
  注二:普化宗僧人,戴着深草笠,吹着一种名为足八的箫,巡回各国。
  【神乐 霜月 侘助之花】(注一)
  一
  从刚才就一直闻到香味,原来是加世在煮味噌粥。
  用锅子稍稍炒糊细细磨过的味噌,再加水煮成味噌汤,最后放进泡过水的米饭,撒上葱花,接着淋上生姜汁,趁热吃,比任何祛风邪的药都有效。对微烧不退已经不舒服了三天、身子怎么摆怎么不适的吾兵卫来说,是值得感谢的美味。
  不知是当铺这一行使然,还是原本个性就适合继承这个家业,吾兵卫凡事一丝不苟,而且细心,在他的努力之下,“质善”的家产和他父亲那—代相较之下已增加了将近一倍。因此,他在去年六十岁退休,将此一家业交给儿子夫妻俩,虽然表面上退了下来,但他原本就打算在背地里继续掌控。
  可是,褪去“责任”的束缚,恢复轻松的身份之后,身体比意志更不可靠。在此之前,吾兵卫时常夸口自己从未病倒过,最近却连小小的风邪也不敌,而且,还整天在铺子楼上简朴住居里边的房里躺着,让人送饭、送杀水。他向来认为,即使是生病,在病榻上吃东西就是没资格当商人的懒人,想起以前毫无顾忌经常这么说的自己,吾兵卫总觉得很没面子。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当加世端着味噌香四溢的—人份砂锅食膳进入榻榻米房时,他尽管内心十分高兴,却无法老老实实地显露在脸上。
  “我又不是生什么重病,明明可以跟大家在那边一起吃饭。”吾丘卫不禁说出这种逞强的话来。
  加世嫁给他的儿子市太郎已经三年了,至今还没有孩子,不过,两个人感情很好,甚至招致人家说因为感情太好才没办法怀孕。市太郎很清楚父亲那口是心非的性子,加世在夫婿的潜移默化之下,即使吾兵卫说些孩子气的活,她也不会生气。现在也一样,她将食膳搁在吾兵卫被褥旁的矮饭桌上,利落地准备让吾兵卫吃粥。
  她绕到坐起上半身的公公背后,帮他穿上棉袍。吾兵卫口里虽然嘟嘟囔囔的,却也乖乖将手伸进袖子。自从这年轻媳妇嫁了进来,因妻子早死,—个人养育市太郎并撑起质善铺子的吾兵卫,此时第一次尝到向家人撒娇的乐趣。
  “看来好像有点退烧了?”加世望着慢慢吃着味噌粥的吾兵卫,一副满意的神情说道。
  “早就退了。要是以前,老早就坐在账房的格子屏风里了。”
  “那太好了。”加世嫣然一笑,“既然这样,可以让客人来见爸爸了吧?”
  “客人?”吾兵卫在味噌粥的热气中抬起头来,“有客人找我?”
  加世点头说道:“中午过后,招牌铺的要助先生来,他说如果大老板身体可以的话,想在傍晚时再来一趟。看他好像有急事找爸爸商量,所以我说应该没问题。”
  “要助?”
  “是。”
  “他不是来下棋的吧?”
  “不是说等风邪好了再下棋的吗?”
  加世说得没错,而且吾兵卫也很期待。
  “不是钱的事吧?”
  “怎么可能。”加世笑了出来,“对要助先生家来说,在质善的那点生意是不看在眼里的吧。”
  吾兵卫也知道加世说得没错。可是,他难以想象,那个要助会遇上困难跑来找自己商量。
  “也许有人来跟阿催提亲了。”加世说完歪着头接着说,“对了。我听说,潮户物町一家大批发商的嗣子,很迷恋阿催。”
  阿催是要助的大女儿,今年十八岁,是个身材高大又好胜的勤快姑娘。要助有三个女儿,他平常老是说,在她们全部顺利嫁出去之前。他是死也不会瞑目的,尤其是喝醉时,总是一再提起这事。
  “亲事的话,没必要找我商量。”吾兵卫说道,“我是个鳏夫,不能当证婚人。”
  “那大概还是钱的问题吧。既然是要出嫁,一定会有很多花费。”
  没必要再这么猜测下去,当吾兵卫吃完味噌粥正在擦汗时,楼下传来小学徒的喊叫声,说是要助来了。
  招牌铺的要助明明已经年过五十,但是矮小的身材上搁着一颗小小的圆头、小小的—双眼,像个正值爱捣蛋年纪的小鬼,他总是一副匆匆忙忙的模样。虽然他瘦小得似乎一阵强风便足以将他吹走,却给人适合招牌铺生意的印象,这一点十分有趣。因为他一副可以乘着风飞到半空中,双手叉腰自高处检视屋顶招牌的状况,或修补招牌上面的瓦顶的样子。
  质善和要助的第—次往来,算起来约在十年前。当时吾兵卫从也是做生意的朋友那里得知,相生町有个叫要助的做招牌的老板,他的招牌广受好评,恰好质善那时也想换招牌,便请他帮忙,这是两人交谊的渊源。
  当时,要助的招牌因细节别出心裁而闻名。例如,由于深夜也会有人上门买药,他便在药铺招牌上使用银箔,透过灯笼的映照,大老远就能看到鲜明的字号;而在贩卖账簿之类的账簿铺招牌上挂上一个账本,路过的客人若是翻看,便可以看到里面写着价目表——情况大致就是这样。
  可是,接受请托来到质善的要助,却说当铺正好是没法在招牌上下工夫的生意之一,于是,质善的招牌就只是竖立在朴素的仓房三角顶。据说,太显眼了,客人反而会退避三舍。这一点吾兵卫也表示赞同。
  光是这样的话,不过是招牌铺与当铺之间的普通交情罢了,只是,天南地北地闲聊时,得知要助喜欢下棋——不仅喜欢,努力工作从未有过什么兴趣的他,四十过后总算学会了下围棋,这是他目前唯一的嗜好,得知这个事情之后,情况就不同了。因为当时吾兵卫也跟要助一样,对五十过后才学会的围棋十分着迷。两人立即成为棋友,每隔十天便对着棋盘互相厮杀。
  明神下的一家围棋铺的招牌是要助设计的杰作之一。乍看之下,那只是一块在棋盘上排列木片削成的黑白棋子,再写上大大的“围棋铺”而已。如果只是如此,其他围棋铺前面也随处可见这种类似的招牌。但是,喜爱下棋的人,只要看一眼,马上就知道上面的黑白棋的位置每天都在变换。而且也可以立刻察觉,两军时时处于激烈的对畴局面——正是这样的设计。事实上,要助想在招牌上呈现能够吸引下棋同好的那种对局,吾兵卫也提供了不少想法。
  因此,质善吾兵卫和招牌铺要助的交情始终是下围棋的好对手。要助想下棋时,便来找吾兵卫,两人一直下到不会影响第二天生意的深夜,要助才回去——这是长年以来的习惯。吾兵卫退休后,也依旧维持这个习惯。这回,吾兵卫染上风邪之前,两人也下了一盘不分胜负的棋。
  如今那个要助,—本正经的,到底想商量什么?
  由于吾兵卫还坐在被窝里,来到榻榻米房的要助,显得有些犹豫。
  “没关系。”吾兵卫马上说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万一传染给你,会影响生意。”
  “我壮得很,每天在外面四处奔波吹风的,你别担心。”
  吾兵卫退下来之后,要助有时会像现在这样把吾兵卫当老人看。尽管吾兵卫对这—点有些不快,却也会激起他些微的优越感。毕竟要助到了吾兵卫这个年纪,能不能像他过着这般优雅的退休生活还很难说。这点要助也明白,才故意说些讨人厌的话吧。
  加世捧着茶点进来,和要助闲聊了两句便退下,要助在榻榻米上端正坐姿,郑重其事地合拢双膝。
  “老实说,质善老板,我现在卷入了有点麻烦的事。想听听质善老板的意见。”
  吾兵卫称要助为“要先生”,要助则一直耿直地称吾兵卫为“质善老板”。由此不难看出要助的老实和固执。
  要助平日那肤色黯黑的脸,今日更显灰暗。吾兵卫心想,应该是真的遇上麻烦事了。
  就要助本人的说法,他长年在外奔波,目前也是,因此脸和双手双脚早已不是那种晒黑的程度而已,而是近乎鞣皮的颜色。只要见过一次便很难忘记他的脸。
  有一次,加世忘了水壶搁在火盆上,将水壶烧焦了。吾兵卫看看慌忙善后的媳妇,又看看烧焦的水壶,觉得这水壶跟什么东西很像,而—边忙着善后的加世,似乎也这么觉得。
  接着这两个人几乎同时扑哧笑了出来,他们边笑边说出彼此的感觉,这才知道,原来两人都觉得“这水壶酷似招牌铺的要先生”。要助就是这样的一张脸。
  而那张脸,现在正因某种缘故看起来意志消沉。他皱着脸,看来真的是遇上棘手事了。吾兵卫试着帮他解难。
  “家里有什么事吗?”
  要助扭扭捏捏地挪动膝盖。
  “是老板娘和女儿的事?”
  最后,要助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说:“这也有关……”
  吾兵卫笑了出来,“唉!看你一脸这么严肃,我实在是不该笑的,可是你像个相亲席上的姑娘那样低着头,根本没法讲话。到底怎么了?”
  不知是不是吾兵卫的笑让要助放松下来,他的眉头也跟着稍稍舒展开来。接着他叹了一口气,像往常那样滴溜溜地转动眼珠子,他说:“老实说,质善老板,我有私生子。”
  二
  吾兵卫脱口而出:“你在外面有女人?”
  而要助宛如吾兵卫在质问他“你杀了人了”似的如拨浪鼓般直摇头。
  “怎么可能!我发誓绝没有这种事。首先,我这种长相,怎么可能有女人会接近?像质善老板这种有钱人的话,倒还有可能。”
  吾兵口—听也慌了,“你不要乱说话。我家可是有媳妇的。”
  虽是许久以前的事,但是要助知道,吾兵卫曾经想娶一个茶馆女人当续弦。这亲事后来吹了。因为那女人另有情人,接近吾兵卫是看上质善的财产。这对吾丘卫来说是痛苦的回忆。
  “总之,我完全没有那回事。”要助又补了一句,接着将膝盖往前挪一步,“质善老板,我制作的挂灯一定会画上一朵侘助花,这你也知道吧?”
  叫卖荞麦面的小贩或小酒店,为了吸引客人并作为夜晚的照明,会在摊子或铺子前挂上挂灯充当招牌,通常在灯笼纸上直接写上铺子字号或生意别。尽管写一个赚不了多少钱,但只要有人拜托要助,他总是一口答应。
  然而,通常只要写上字号或“荞麦面”、“饭”就可以交差了,但是要助必定会面上几笔,而且每次画的都是侘助花。
  侘助别名唐椿,是一种树,开的花像山茶花,有红、粉红、白等三种颜色,但并不是随处可见的树。侘助花的颜色明明跟山茶花一样漂亮,开花时却总是悄悄地、孤寂地垂着花瓣,那模样很得偏爱枯寂优雅的风雅人士的喜爱,尤其风流雅士很喜欢在院子里种植,而且在俳句里常被用来表示冬季。
  “嗯,这我当然知道。那是你喜欢的花。”
  吾兵卫曾听说要助打从年轻时便在挂灯上画侘助花。吾兵卫曾向他为什么画那种罕见的花,要助有点难为情地说——
  他以前还在招牌铺师傅家学习时,隔着篱笆,住着一对医生父女,那户人家的小院子有一株侘助树。当然,那时要助还不知道树名。
  “那町医生的女儿,是个很漂亮的姑娘。可是,我和她的身份相差太恳殊,根本不可能有所接触。虽然对方看上去也不是什么有钱人家,但毕竟生长环境不同。”
  原来年轻时的要助,将医生那经常低着头的清纯女儿,联想成隐在绿叶间的侘助花。有一天他看到那女儿独自在院子,于是鼓起毕生的勇气,与对方搭讪。
  “我问她,这花很漂亮,到底是什么花?”
  姑娘告诉要助这花叫侘助。又说,虽然没有山茶花的华丽,但这花看起来很宁静,我很喜欢。
  那姑娘不久便嫁人了,要助的单相思也就此结束,但对侘助花有了特殊的情感。之后,他便开始在只需写上呆板字面的挂灯上画起粉红色的侘助花。
  “—开始,我是怀着有点甜蜜的情感的。但光是这样的话,大概要不了多久我就不会再画了。可是,我画的带花挂灯逐渐受到欢迎。基本上那是十分罕见的花,听说客人看到花会不禁停下脚步。我正是因为那挂灯才有了信心,这才敢独立门户,做招牌生意。所以,就算我已经忘了那个医生的女儿,但仍继续面上侘助花。对我来说,那也是吉利花。”
  二十多年来,要助一直在挂灯上画着粉红色的侘助花。认识质善那时,他当然早就这么做了。若有人问他为什么画那个画,对方要是泛泛之交,他便说:“很漂亮吧,是我喜欢的花。”对方要是像质善这样交情好的客人。他便说出昔日那淡淡的恋情——他向来如此。
  然而,事情就发生在两年前,也就是制作町河畔一家荞麦面铺挂灯时。
  “那老板娘是个大美人。”
  所以尽管不是很熟,但因为对方开口问了,他便老实说出为什么面侘助花的原因。美人老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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