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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西口-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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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在城门外的时候,太春就下了马,他拄着一根拐杖向城里走去,腿看上去有些跛。太春进了城一路走一路欣赏着久别的城市,他在心里感叹道:还是家里好啊!
太春东张西望地走着,望着道路两旁的店铺、客栈,望着来来往往的牛马骆驼,看什么都稀罕,看什么都亲切。
太春正走着,忽听身旁有人问道:“哎吆!这不是许大掌柜吗!”
太春一扭头,原来是万裕长的大掌柜文全葆,忙招呼道:“啊,是文副会长,一向可好?”
文全葆应着:“好好好!许大掌柜这是刚刚进城?”
太春:“是哩,还没回字号呢。”
文全葆:“许大掌柜,你人没到家,可你的名声早就传遍了归化城。如今你可是归化城家喻户晓的买卖人了。”
太春:“文大掌柜过奖了,过奖!”
文全葆:“哎,我说的可全是实话,如今,在归化城商界没有第二个人敢于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到云台山去,你许太春是第一个!”
太春谦和地笑着说:“坐在家里守着老婆孩子倒是好,可天上能给咱掉馅饼吗?为了养家糊口,我也是不得已啊!”
忽然,文全葆发现太春手里的拐杖,问道:“许大掌柜,你的腿怎么了?”
太春无所谓地:“没事儿,只是受了点轻伤。”
文全葆说:“好吧,不打搅了,赶了多日的路,早点回家歇着吧!”
太春抱拳道:“文大掌柜,失陪了,改日再到府上打搅!”
就在太春往家里走的时候,玉莲抱着孩子正在站在家门口向巷口上望着。已经有些日子了,每天的这个时候,玉莲就站在门口等着。其实玉莲也不知道丈夫啥时候回来,她就那么等着,望着,她不止一次地想象着太春回来的情景,她想象着巷口处先是出现了一个人影,背着包袱,急匆匆地向这么走来,然后她定睛一看,果然是自己的丈夫,然后太春跑过来,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玉莲正在胡乱想着,巷口上果然出现了一个人,看身量和太春差不多,可那不是太春,是个手上拄着拐杖的瘸子。唉,看来今天又白等了!玉莲想着,转身向院子里走去。回到屋里,玉莲将孩子放在炕上刚刚点着了灯,忽然听到身后的门一响:“玉莲…”
玉莲心里一惊,扭头看时,老天爷爷呀,竟然是她日思夜想的太春哥哥回来了。
玉莲叫道:“太春哥…!”径直向太春扑了过去。
夫妻俩紧紧地抱在一起,玉莲娇嗔地用拳头打着太春的胸脯:“你还回来呀,我还以为你把这个家忘了呢!”
忽然,绥生在炕上大哭起来,玉莲这才松开太春跑过去将儿子抱起来。
太春惊喜道:“哎呀,这就是咱儿子吧?看看,都长这么大了。来,爹抱抱!”
太春:“看看我儿,都已经快一岁了。让爹抱抱。”
太春扔下手里的包袱,伸手把绥生抱过来,绥生已经六个多月了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男人,愣怔了片刻竟然将脸扭向一旁,挣扎着要找他娘。
太春笑道:“这小子,没良心的,居然不让亲爹抱。”
玉莲接过孩子:“还说呢!孩子自打生下来这是头一回看见亲爹的模样,不认生才怪呢。快洗把脸,瞧瞧你那一脸的土。”
太春擦洗着脸:“哎呀,你是不知道,我在外面这半年来,每天连做梦都跟你们在一起,说实话,真想家啊。”
玉莲问道:“哎,黄羊他们知道你回来吗?”
太春:“知道,我已经去过店铺了。”
玉莲使着小性子说:“那你就不知道让他们给捎个信儿回来?可见你心里没有这个家!”
太春从后面搂住玉莲和儿子,感慨道:“从我当年走西口到现在,无论我干什么,还不是为这个家?有时候真是身不由己啊…”
夜里,绥生睡着了。在昏黄的灯影下,太春伏在儿子脸上看个没完没了。玉莲将屋里的营生收拾停当后爬上炕来,嗔怪道:“你呀,都看了有半个时辰了!”
太春:“自己的亲儿子怎么看也没够。”
玉莲故意道:“我看你是得了儿子忘了媳妇。”
太春翻身将玉莲抱住,玉莲猫儿似的偎在太春怀里,抚摸着太春的身子,柔声道:“哥,你瘦了…”
太春搂着玉莲亲吻着她的头发,她的脸蛋儿、脖子…
久别胜新婚,那一夜太春和玉莲亲热了一回又一回…
已经是深夜了,又累又乏的太春感到有些口渴,他摸黑点上灯。
玉莲问道:“你要做啥?”
太春说:“我喝口水。”
玉莲爬起来:“你躺着,我给你倒。”
太春把玉莲摁在被窝里。
太春:“我回来了,不能让你再辛苦了。”
听了丈夫这句话,玉莲心里一阵熨帖,她顺从地钻进被窝,趴在枕头上望着丈夫的一举一动。
太春下地时,忽然一条腿绊了一下,动作显得很不协调。玉莲看着,她突然发现了什么,忙问道:“你的腿怎么了?”
太春:“没事。”
玉莲坐起来:“不对,我怎么看着你走路腿不吃劲呢?你…到底咋了?”
太春无所谓地:“哦,受了点伤,早就好了。”
直到这时,玉莲才发现放在门边的拐杖。玉莲将太春扶到炕上,抱着他忍不住哭了起来:“我就知道你在外头受苦了,可我没想到你把自己作践成这样…哥,你这是何苦来?赚不了钱咱不赚,日子再苦我也不嫌,腿成了这样,这可是一辈子的事啊…哥,将来见了娘,你让我咋向她交代…”
太春摩挲着玉莲的头发,强笑道:“玉莲,别哭了,哥没事,你看看,不误走路不误干活的,只要你不嫌弃我瘸就行了。”
听太春这么说,玉莲伏在丈夫怀里哭得更伤心了。
从云台山回来后,太春都没顾得在家里好好歇几天,第二天一早便到柜上忙乎去了。太春心里明白,如今三义泰正在走上坡路,人气儿正旺,生意做得顺风顺水,眼下最要紧的是抓住的一切机会把买卖做大才是。
账房里,太春、黄羊和路先生在商量着今后买卖上的事。
黄羊:“太春哥,如今你可成了归化城的名人了。”
太春不屑地:“扯淡,咱不图那些虚头把脑的东西,正经再抓几把大买卖才是真格的。”
路先生:“依我看,咱们就得把去云台山进货多么多么的危险在归化城里宣扬出去,不然你等着,这生意很快就被别人抢了。”
黄羊:“咱自己冒着危险踩出来的路,哪能让别人轻易抢去。大黄买卖还得抓紧了做。”
太春:“嗯。路先生,你马上给云台山的路得写信,让他在那边大量购进云台大黄。”
路先生:“好。大掌柜,咱们经营大黄赚了钱,听说文大掌柜很不高兴呢。”
太春:“这没办法,生意面前不论是大商家还是小商号,就看谁能抓住机会。一旦机会来了就要狠狠抓住不撒手,把该挣的钱挣到手!文全葆他怨不着我。论理,这个机会应该是万裕长的,另外他们专门经营瓷器也有几十年了,熟门熟路的。”
黄羊:“可这买卖偏偏让我们三义泰抓住了。”
太春:“一个大黄,一个瓷器,还有草料和胡油咱一样儿也不能松手。”
黄羊:“对了,太春哥,白天友和哥哥来了一趟。”
太春:“有什么事吗?”
黄羊:“他让我提醒你一句话…树大招风。”
太春:“啊?”
黄羊:“友和哥哥说,三义泰眼下还是个小字号,以咱们的境况做事不宜太张扬,免得招人眼红。”
太春思忖着:“哦…那友和哥的意思是大黄买卖就不要接着做下去了?”
路先生说:“好像有那么点意思。”
黄羊:“依我看,友和哥是在妒忌你呢,他那人别看比我们年长几岁,有时候心却窄了些,不像个当哥的。”
“黄羊,都是弟兄,别这么说话。”太春说:“不管外面说什么,咱们还按刚才商量的,该做啥就做啥,不过处处小心些就是了。”
太春从早上到了三义泰,直忙到天黑,他吩咐赫连上板关门后才回家。
太春手里拄着拐棍刚走进院子,听到动静的玉莲忙从屋里出来,手上拿一把笤帚。
太春正要往屋里走,被玉莲拦住了:“等等!看你这一身的尘土!”
太春:“做事情的人身上哪能没点尘土?”
玉莲:“你等等,我给你扫扫。”
太春站住脚让玉莲扫衣服上的土。
玉莲唠叨说:“如今和过去不一样了,好歹你也算得上是一家字号的掌柜了。出来进去的也注意着点自己的模样,不能让人笑话。”
太春架起胳膊,转着身子。
玉莲继续说道:“再说了,你是老婆在跟前的人,模样邋遢了人家会笑话你的老婆懒,没本事。”
太春笑道:“就你说道多。”
夫妇俩说笑着进了屋门。绥生还不会爬,正在炕旮旯里玩着张友和送他的那个拨浪鼓,太春上了炕把儿子抱起来,亲着:“儿子,想爹了没有?”
玉莲早已经把饭菜做好了,花卷儿大烩菜。这是太春爱吃的饭菜。
玉莲说:“一天了,快吃饭吧。”
太春将绥生递给玉莲,说:“前几年你没来的时候,我和黄羊最好的饭食就是白焙子就开水。人啊,有了媳妇才算有了家,看这多好,暄腾腾的花卷儿,热乎乎的烩菜,真好吃!”
玉莲望着丈夫狼吞虎咽的样子,心疼地说:“慢点,小心噎着…太春哥,我看你出去进来走路挺吃力,再说了,年纪轻轻就拄根棍子…我是说,要不然咱买匹马骑?”
太春低头吃着饭:“再说吧。”
玉莲嗔道:“你看你,一副不领情的样子,人家还不是心疼你吗!”
太春抬起头望着妻子,笑道:“我知道。”
3几天后的一个早上,许太春拄着拐杖出现在归化城的马桥上。自从大黄生意和瓷器生意做成后,三义泰在归化城里的名声大振,说起许太春许掌柜来,人们都直竖大拇指。
马桥上的大小牙纪以及买客和卖主看见太春,纷纷和他打招呼,一个年轻的牙纪招呼道:“许大掌柜!您稀罕啊!”
太春:“不稀罕,今儿得空来桥上溜溜。师傅贵姓?”
年轻牙纪说:“免贵,姓马。在家排行老三,小名叫仨儿。”
太春拄着拐杖走上桥头,那个自称叫仨儿的牙纪紧跟在太春身后。
仨儿说:“许大掌柜,我爹您认识的,我爹他常念叨您呢,说当年跟您打过交道。”
太春问道:“你爹他怎么称呼?”
仨儿说:“我一说他的名字您老准知道,他叫马五。”
太春:“你爹是马五爷?”
仨儿说:“是哩!哦,许掌柜,您瞧,我爹过来了。”
仨儿说着就向远处喊道:“爹!你看,许大掌柜来了!”
马五爷显然听见了儿子的声音,只见他快步向向这边走来。
马五爷来到跟前热情地:“哎呀呀,许大掌柜,是你呀!几年没见,听说你的买卖做大发了。”
太春笑道:“马五爷,您还是那么硬朗!买卖不错吧?”
马五爷说:“托许大掌柜的福,还说得过去,还说得过去。许大掌柜,今天能亲自到我们马桥上来…怎么样,我猜您是想要一匹好走马吧?”
太春:“到底是马五爷!不错,我是想买一匹好走马。”
马五爷:“我早就说了,许大掌柜没准有一天得到我们桥上来买马。”
太春笑望着马五爷,听他继续说着。
马五爷:“如今三义泰的许大掌柜在归化城是名人了,出来进去的没有一匹好走马伺候着哪成体统。咱归化这地方讲究这个,但凡是个名角儿,不管是官道上的军队的还是做买卖的商人,出门走道座下都得有一匹好走马,不然有失身份。许大掌柜,您看看,这河滩地儿的马全都是咱说了算,您说您喜欢什么毛色的马?”
太春拿目光浏览了一下眼前的马群,用拐杖指着远处的一匹枣红马:“我看那匹马就不错。”
马五爷:“您说的是那匹豹花马吗?”
太春:“不,我说的是豹花马旁边那匹枣红马。”
马五爷:“这不行,许大掌柜,您看着不错也不成。”
太春:“为什么?”
马五爷:“您如今不是一般人,是有身份的大人物,以您的身份虽然说是不能跟绥远将军、道台老爷、商界三大号的掌柜子财东爷比,可也不能骑这枣红马。”
太春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马五爷正要搭话,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叫好声。
太春问道:“怎么回事?”
马五爷向远处望了一阵说:“八成是赌上马了。许大掌柜,您不想看看热闹?”
太春也来了兴致,他说:“走!”
马五爷陪着许太春向前面走去。
远远的就看见人群围成一个大圈,有买马的、卖马的、马牙纪、还有看热闹的,太春和马五爷走过去才知道,原来是卜泰和正在为了一匹雪白的走马打赌,赌金为五百两银子。
马五爷对太春说:“那不是卜老爷吗。”
太春笑笑:“有卜老爷在,恐怕一场豪赌又是免不了的了。”
果然,圈子里几个人围着一匹马在议论,只见那匹马浑身上下雪白无暇。
马五爷对许太春说:“许大掌柜,您随我来。”
说着,马五爷拨开人群挤了进去,太春跟在马五爷身后向场子中间挤过去。
马五爷来到场子中间,对大家说:“诸位,我有几句话要说。这有身份的人身子值贵,骑马颠了不行累了也不行。哪位爷要是骑了我为您选的走马,日行三百里,保证您腰不酸腿不痛,屁股也铲不了。”
在场的人全都认真地听着。
马五爷回过身子对许太春说:“许大掌柜,我知道您是山西人,您骑了我这马回乡省亲,保证您在三天头上能与父母妻儿团聚。我敢说这个大话,您来看这匹云青马,这好马有个讲究…腿长腰细,你摸摸这皮毛油光铮亮的,你看看这双眼睛铜铃似的,这么说吧,我给您看下的走马马背上放一碗水,走一圈下来碗里的水一滴不洒!…”
太春:“你这话也说得太悬了一点儿,好走马我也见过。”
马五爷:“听您这话音儿,我的话您是不信咋的?”
太春:“你说一滴水不洒?”
马五爷:“对,一滴水不洒。”
太春:“我倒想见识见识。”
马五爷:“好,那我就叫您亲眼看看归化城的好走马是什么风度!…仨儿,给爹拿海碗端一碗水来!”
马仨儿小心翼翼地走着,把一碗水的海碗交给了马五爷。
马五爷:“许大掌柜,您看好了,这碗里的水现在是八成满。”
说着马五爷把水碗仔细地摆放在白马背上。
马仨儿又牵来一匹黑铁骊马。马五爷纫镫攀鞍跃上马背,动作是麻利潇洒。
马五爷对许太春说:许大掌柜,您点起一锅烟等着。
说完,马五爷催动着坐骑和那匹白马走了起来。那两匹马匹走起来速度非常快,眨眼的工夫就远去了,变成两个小黑点。
太春点起一袋烟吸着。周围的看客们乐得有热闹看,聚在一起边等着马五爷回来边热烈地议论着。约摸过了两袋烟的功夫,突然一个年轻人喊道:“快看,回来了!”
太春抬头看时,果然是马五爷带着两匹马朝这边过来了,他抬脚在鞋底上磕掉烟灰刚直起身子,马五爷已经来到他的面前:“许大掌柜,您来看!”
看客们纷纷喊道:“快看看那碗里水还在不在!”
太春走到了云青马跟前,马五爷小心翼翼地将那水碗端下来:“许掌柜可看好了,这碗里的水没有洒出一点。”
太春凑上去看时,那碗里的水照旧是八成满,而马背上确实不曽落下一个水滴。太春心里喜欢,脸上却并不显露出来,他冷静地问:“这马什么价?”
马五爷抓住太春的手在袖筒里捏捏,眼睛盯着太春的脸,太春沉吟着。
马五爷说:“许大掌柜,起码也得这数!人分三六九等,马分高低下,以您的身份就得骑这档次的走马。人的身份高贵骑的马身份低了就不行。话又说回来,马的身份比主人的身份高了也不行。这讲究着哩!”
太春:“好,既是这样我也就不能还价了,这马我要了。”
马五爷高兴地说:“许掌柜,您可以先骑回去试几天,中意呢您就留下,不中意呢您捎个话给我,我去宝号再把马牵回来。”
太春抱拳道:“马五爷,谢了!”
见许掌柜张罗着上马,马五爷家的小仨儿忙过来把他扶了上去。
马五爷吩咐儿子说:“仨儿,你把许掌柜送回去,毕竟这马跟许掌柜还生分。”马仨儿答应着:“知道了!”
太春骑着白马走在归化城的街道上,那马走得又稳又快,还特别的通晓人性,只要手上的缰绳稍有动作,那马立刻就明白了主人的意思。
太春在心里赞叹道:“好马!”
可是在过了一个路口时出了问题。路口处有个买麻花的,太春想下马给玉莲带几根回去,就在他下马时由于腿脚不利索,一不小心摔倒在地上。
马仨儿忙过去扶起许太春,问道:“许掌柜,没摔着吧?是不是这马…”
太春道:“不关马的事,是我这腿…当初受过伤,没接好。”
马仨儿说:“唉,当初您这腿要是请咱大召寺的山空喇嘛来接,就绝不会弄成这样了。”
太春听了愣怔了一下对马仨儿说:“我没事,你回去吧。”
4晚饭时,太春显得闷闷不乐。玉莲给他盛好饭端到跟前,太春却没像往常那样狼吞虎咽地吃,而是点起一袋烟抽着。
玉莲说:“看你,该吃饭了不吃,等你抽完烟饭菜又凉了。咋,今儿个乏了?”
太春摇摇头。
玉莲伸手在丈夫头上摸着:“那是身子不熨帖了?”
太春:“我在想我这条腿。”
“我还当是啥事呢!”玉莲笑了:“只要我和孩子不嫌弃你,管他别人说什么呢。”
“别人说什么我许太春从来不在乎,”太春:“要紧的是我自个儿不论走道还是上马下马全都不方便。耽误事儿!”
玉莲:“吃饭睡觉做买卖你啥都不误,你和从前没啥不一样的!”
太春:“头一条,出门就不方便。”
玉莲:“那往后多让黄羊出门就是了。”
“还能让人家黄羊一个人总出门呀,你以为那出门的事容易吗?难着呢!风餐露宿不说弄不好会把脑袋丢掉的。”太春说:“要说我这条腿呢,本来接得挺好,正住在路得家养伤的时候,哪想到土匪突然就到了。唉,进门就抢东西,我不甘心路得家的东西让他们抢走,上去和他们招呼了几下,结果伤腿的骨头错了位…要不是我腿脚有点功夫,这条命怕是早丢在云台山了。”
玉莲:“还说呢,你看看,多危险!原来我问你怎么你都不肯说。总说在外边没事没事。这回露馅了吧。以后我不许你出门了!”
太春:“别说那些没用的,做买卖哪有都守在家里不出门的?你记住我的话,这世上不管是做什么都没有那么顺顺当当的,不是吃苦受罪就想赚钱?那是做梦!”
第二天一早,太春把赫连叫到自己的跟前,态度坚决地吩咐说:“赫连,你到大召走一趟,把山空喇嘛请来。”
赫连走出屋门又转回来:“大掌柜,山空喇嘛若问起来我怎么说?”
太春:“你就说我请他接骨。”
赫连一听立刻大惊失色:“您说什么?许大掌柜,您这条腿已经长住了怎么还接啊?”
太春有些烦躁地:“你别管,叫你去请山空喇嘛你就去请!”
赫连见掌柜的心情不好,答应了一声麻溜地走了。
三义泰离大召寺并不远,不一会儿,山空喇嘛到了。山空喇嘛不容太春寒暄,开口就问:“许掌柜我过来,是要给谁接骨?”
太春说:“是我。请师傅给我把腿重新接一接。”
“你的腿?”
“是我的腿。”
“不是已经长好了么。”
“它没长周正!”
“哪…”山空喇嘛不解地问,“许大掌柜的意思是?”
“打断了重接。”
山空喇嘛吓下了一跳,正色道:“你以为你这腿是什么,是凳子腿儿吗?凳子四条腿不齐把长的锯短一点儿不难,你这是人腿,如今许大掌柜的腿早已经长成无法再接了。”
太春问:“山空师傅你可知道大盛魁的大掌柜古海吗?”
“我当然知道!”话说出半句山空喇嘛就醒悟了,知道许太春是什么意思了。他问许太春,“许大掌柜你不会是想学古海大掌柜吧?”
太春双眉一挑说:“大家都是人,既然古大掌柜能做的事,为什么我许太春就不能做?”
山空喇嘛为难地:“许大掌柜!要知道古海大掌柜那可不是一般人啊!…铮铮铁骨,人称活关羽啊!”
“我也要做一把活关羽!”
“把长好的骨头打开再重接上,你受不了这个罪呀!”
太春说:“受罪我倒不怕。山空师傅,你只告诉我骨头打开后你能不能把我的腿接好?”
山空喇嘛说:“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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