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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双手虽然小-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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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明显是华裔,十分年轻,但是憔悴沧桑,坐下来,叫杯啤酒,对瓶嘴便喝。

“有甚么话要说?”

她藐嘉扬,眼色倒有三分风情。

嘉扬只觉悲哀,她轻轻问:“可知自己祖籍何处?”

不料答案完整:“中国广东新会。”

“叫甚么名字?”

“妹妹。”

“你几岁”

“十九。”

“育水准?”

“中学。”

“你可有职业?”

“我日夜都做。”

“做甚么?”

妹妹笑了,“但凡能换取一点利钱的都做,”仍不愿直言。

“父母呢?”

“早就去世,亦无兄弟姐妹,孑然一人,无牵无挂。”

“社会对你如何?”

“我们是社会渣滓,社会欲去之而后快。”

说话极有文理,嘉扬为之恻然。

“结过婚否,可有子女?”

“在这世上,我只得我一人。”

“为甚么乐意穿高跟鞋窄衣裙?”

珍想说话,却被麦可阻止。

袖珍摄影机收在他的帽子,已经开动。

那女郎一怔,“好看呀。”

“是社会压力?自称渣滓的不幸人还得依社会奇突的常规行事?”

“老板要求打扮妖艳。”

“社会可有打压你?”

妹妹侧头想一想,点起一支香烟,“一切是我自愿。”

“是被迫自愿?”

珍终于开口:“嘉扬,问题太深奥。”

可是妹妹说:“不,我听得明白,但是我始终有选择,我可往快餐店领取最低工资,但是我没有那样做,我有自由。”



  







这双手虽然小二





嘉扬不语,忽然想到母亲,她也属自愿。

“让我看你的手臂。”

妹妹撂起手袖,不出所料,针孔累累。

“你是痛苦的吧。”

“生为女子,与痛苦自然有不解之缘。”

嘉扬说:“我不明白这话,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那叫妹妹的女子看这个粗眉大眼,双颊红粉绯绯的年轻记者笑了,“你是少数最最幸运者。”

这时,珍伊娜叹口气,“好,到此为止。”

妹妹伸一个懒腰,“没我的事了?”站起来离去。

麦可向珍点点头。

珍说:“嘉扬只有你才问得出那样新鲜的问题,做得好。”

“我还想问她如何流落异乡。”

珍说:“那反而就落俗套了。”

黑人在这时说:“让我们离开这可好?空气浑浊,我都不能呼吸。”

三人走出廉价酒店,在阳光下抖抖四肢,吁出一口气。

真是另外一个世界。

在光猛阳光下看麦可,仍有余悸。

他外形并不似男士时装书上那种黑人模特儿,他一点也不英俊,一张厚嘴怪吓人,嘉扬别转面孔。

麦可不去理她,自顾自走往停车场。

珍伊娜讶异,“你没说你不喜欢黑人。”

“我的确没说过。”

“我们这小组三人一定要同心合力绝不允许有任何种族歧视。”

“珍,我不是那样的人。”

“麦可是宾夕维尼亚大学新闻及语文系学生,专攻摄影,副修葡文与西班牙文,行内极有名气。”

嘉扬张大嘴,她孤陋寡闻,没想到这粗壮的黑人会是读书人。

上了车,珍才说:“等等,我去买香烟。”

“你抽烟?”

“不,请人抽,拉近距离。”

她一走开,麦可便转过头来看嘉扬笑,嘉扬这时发觉他的舌头都是褐黑色,头发纠结,一团一团盘在头顶似发菜,怎么看怎么丑。

他忽然咧嘴,作势欲扑,“野人,非洲,吃你。”随即大笑起来。

自从知道他是大学生之后,嘉扬已不再恐惧,所有读书人都有包袱,怕人家说他不似读书人,故此不敢为所欲为。

当下嘉扬瞪他一眼,“孔夫子有一句话,叫『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我一时失觉,不知你来头,你也不必怀恨在心。”

麦可一听孔夫子那样大石头压下来,顿时一呆,随即觉有理,态度软化,他伸出手来,“那么,我们言归于好吧。”

他的手如蒲扇大,手背墨黑,手掌皮肤没有色素,是肉色,看上去怪异之极。

嘉扬只得与他握手。

珍伊娜回来了。

“开车。”

那天,彭太太送女儿两件礼物,打开盒子,是一只最新型星电话,地球五千万平方里无远弗届,另外还有一只小小枕头,上面绣:与母亲联络,她会担心。

慈母之心,显露无遗。

嘉扬偷偷落下泪来。

赫昔信也派人送了礼物来,那是小小一只皮背囊,已相当残旧,但起码还能用三十年,打开一看,全是各种各样旅途上最用得的成药,包括一瓶云南白药。

嘉扬感激不尽,他太有心思。

嘉维给她大叠小面额美金,收在一条腰带,好缚在身上。

他们都不说,但是似都知道她去的是些甚么地方。

“自己当心。”

“记住嘉扬,我们四月五号结婚。”

嘉扬几乎想退缩。

可是年少气盛,她想出去看世界。

无论多艰巨也值得,正像当年进大学读政治,茫无头绪,参考上年试卷,不要说是答案,连题目都看不懂。

她痛哭失声,抹干眼泪鼓起勇气苦读,四年后以一级荣誉毕业。

凡事起头难,这一退缩,到老也只能在端口级电视台上报道劫车案及交通意外。

一定要闯出去。

嘉扬握拳头,深深吸进一口气。

“每天打一通电话回来。”

“一定。”

压力虽大,但嘉扬还是答应母亲。

打一通电话而已,有甚么难?唉,真正实践过的人才知道不容易。首先,要计准时差,每次得定时,最好是母亲时间上午十时左右;第二,要匀得出时间做这件事,电话需顺利接通,否则,又得再拨,渐渐变成极大负担,有大学同学一个月后放弃做不孝儿。

嘉扬决定先练习一下。

在体育器材店铺购买衣物时,看看手表,十时正,她打电话问候娘亲:“好吗?”

“好甚么,”母亲没精打采,“父母早已辞世,兄弟远离,非常寂寞。”

嘉扬无言,这也是他们怕打电话的原因之一。

“我马上回来陪你。”

“陶芳在学做百宝鸭,你也一起玩吧。”

嘉扬一听怕怕,皱上眉头,她一天吃五餐,从来不起油锅,对不起,她有事。

“我还是去找参考书吧。”

过两天,嘉扬便起程了。

第一站飞巴西里奥热内卢。

珍做先锋,她与麦可殿后。

赫昔信来送飞机,开头他相当风趣:“喂,同巴巴拉华德斯同级时切莫忘记我们小电视台。”

后来有点不舍得,紧紧拥抱她,哽咽。

他一向对她有意思,只是没有勇气表示甚么,他有自知之明:前妻太多,喝得也太多,故此美好的人与事看看也只得算数。

“再见。”

嘉扬与麦可都只有手提行李,那黑人可说只得一套替换衣裳,所有空位用来装载器材。

他剃掉了头发,整齐得多,可是一双眼睛更显得铜铃大,嘉扬觉得此刻他又像古时庙宇外的四大金刚。

多么怪异的小组:一个中东女性,一个华裔少女,加一个黑人,加一起谙五种言语,可以行遍全世界了。

嘉扬闭目假寐,年轻的她无论在甚么地方都睡得。

黑人悄悄打量她。

他觉得这东方少女似二十年代法国装修艺术时期的小小象牙雕像:雪白精致的小面孔、细细手脚,甚么都袖珍一点点大,不像真人。

可是她一支笔一张嘴可真厉害,目光尖锐,发问鲜活,所以非藉助她不可,况且,他们此行,去亚洲站头极多。

麦可把手伸到嘉扬面孔附近,比较一下,他的手掌比她的脸还要大,真是可爱。

飞机抵目的地,大家的腿都有点酸软,起来活动。

一出飞机场,嘉扬的电话马上响起来。

是珍:“叫麦可租车到萨弗多路山打那大厦四○五室做访问。”

哗,立刻开工,连喘息的机会也无。

麦可转头说:“那是里奥最著名的整形医务所,你对手术矫形知道多少?”

嘉扬不出声,事先她已做过一些资料搜集,只怕用时不够。

她在街角买了一客刨冰,边吃边看风景。

黑麦可的葡萄牙文极是流利,干甚么都不吃亏。

他们走进医务所,珍伊娜容光焕发地迎出来,“我的拍档们来了。”

主任医生叫维多,上了年纪,相貌慈祥,不似一个坏人,他身边有两位拉丁美女,一看就知道是示范人办,隆胸细腰长腿,媚眼高鼻尖下巴,没有缺憾的美看上去怪怪的。

介绍完毕,喝过咖啡,彭嘉扬轻轻问:“儿童饥饿,处处疾病,何为一张完美的面孔对你们来说尚那么重要?”

原本讽刺极为强烈的一个尖锐问题因为被嘉扬压低了声音柔柔问来,倒变得同情心十足。

那维多医生不徐不疾地回答:“爱美是人的天性,与贫富无关,每个月我都抽空到贫民窟免费为儿童修补兔唇裂颚,他们也有权利爱美。”

这真是狡辩,嘉扬笑了。

医生借故退出,嘉扬访问那两个染金发美女。

“贵国对美的评价是『愈金发愈美丽』,可是拉丁美裔天然毛发是棕褐,为甚么?”

女郎们笑,拨一拨黄发,交叉玉腿,“时尚。”

“时尚是对女性的一种社会压力?”

“谁不爱美呢。”舔一舔红唇。

“各种矫形手术其实非常痛楚。”

“一切都是值得的。”

“一而再,再而三地拉皮抽脂有固定的危险存在。”

“我们爱美。”

黑麦可微笑,这彭嘉扬是文明先进社会的书呆子,她怎么会明白。

“各位记者先生小姐,请你们到依柏尼玛沙滩去看看就会明白。”

珍伊娜笑说:“我们这就去实地视察。”

嘉扬并不觉累,亦不知晚上在何处下榻。

一行三人驾车去那著名的美女沙滩游览。

途中嘉扬取出星电话调校时间,拨到家中,来听电话的正是彭太太。

她一声“妈妈”,被前座的麦可听见,他侧一侧头,鼻子发酸。

嘉扬说了两句挂线,看见珍微微笑,便递电话给她,“你可要与母亲说话?”

珍轻轻说:“她已不在人世,那种电话尚未发明。”

“哦。”

“所以,”珍说下去:“趁听得到她声音,多说几句。”

嘉扬如释重负,“我还以为你们会取笑我。”

珍叹口气,“很多人以为若要办事有力便先得凉血。”

到了。

那是一个展览人体的沙滩,亦是年轻男女的社交场所,人山人海都只穿极小极小的线装泳衣,尽可能把几乎百分之九十皮肤露于人前,昂视阔步。

嘉扬还是第一次来,她说:“闻名正如目见。”

“是一个崇尚青春完美肉身的民族。”

麦可忽然说:“同中国人应该刚相反。”

嘉扬答:“华人风气亦在蜕变中。”

珍说:“精神生活贫乏才是一个民族最大的损失吧。”

三人小组一致公认。

他们把车驶往山上,从高处看下来,繁华都市边缘密密麻麻都是木屋,乡间贫民涌往城市觅食,临屋愈搭愈多。

嘉扬站在风观景,感慨万千。

麦可替她拍照,“传真回去给母亲欣赏。”

“谢谢你。”

“我们下山去吧。”

珍这个组长带他们去饱餐一顿,回旅舍休息。

“小心财物。”

“比那不勒斯或纽约更差?”

珍伸手拧嘉扬脸颊,“抱护照睡觉就是了。”

在柜登记时珍说:“旅途中有时得三人一房,先警告你,嘉扬,届时勿惊惶失措。”

“我明白。”

嘉扬先回房淋浴。

珍伊娜看她背影,同麦同说:“怎么样?”

“太天真了,还似孩子。”

“到了中国,得靠她掩饰身分办事。”

麦可不出声。

“怪惹人怜爱可是?”

麦可搔搔头,“见了她才发觉自己块头太大,手足笨钝,全无是处。”

珍笑了。

傍晚,麦可来敲门,“珍去访友,你可要观光?”

嘉扬求之不得,“带我去贫民窟。”

“呃,不如去喝杯啤酒。”

“那我自己去。”

麦可举手,“好好好。”

在车上他听耳机,嘉扬问:“哪种音乐?”

他把耳机递给她,嘉扬一听,认得是卜狄伦的声音:“你到过甚么地方我蓝眼之子,你见识过甚么我亲爱的年轻人?”是一首悲怆的反战歌曲。

嘉扬点点头,“祖师爷歌声永远震撼,我们听这歌也十分贴切。”

麦可意外,“你也知道六十年代的他?”

嘉扬但笑不语。

接近目的地了,空气中洋溢一股酸臭异味。

一看就知道缺乏水电,人口太过挤拥,成年人失业,儿童失学。

泥径两边垃圾堆积如山,污水缓缓流过,衣衫褴褛的小孩赤足奔跑,但是抬头一看,新月初上,这一片天空同样可以观星。

在一块略高的空地上有几个小女孩玩耍。

嘉扬叫住她们。

“麦可,请担任翻译。”

八岁那个叫贝罗,九岁的名科拉,脸容秀美,都有咖啡色大眼睛。

嘉扬给她们糖吃,与她们聊天,“长大后有甚么志愿?”

贝罗答:“环球小姐。”

科拉的愿望比较谦卑:“我想做医生。”

“那你得勤力读书。”

科拉说:“明年我或可以入学。”

贝罗看黑发的陌生人,“你呢,你想做甚么?”

嘉扬笑了,想一想,“我最希望把工作做好。”

“你的工作是甚么?”

“记者。”

贝罗神气活现地说:“当我成为环球小姐时你可以来采访我。”

嘉扬认真地答:“一定。”

回程中他们向小贩买微温的啤酒喝。

嘉扬发觉麦可的口袋插一本小书,看仔细封面,是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

除出肤色籍贯,习惯嗜好并没甚么不同。

嘉扬问:“你在甚么地方出生?”

“非洲象牙海岸的奴隶营。”

“喂!”

“纽约皇后区。”

这还像点样子。

“是甚么令你参加这次工作?”

麦可看嘉扬的小面孔,“你先说。”

“对我来说,这是一次好机会。”

“还有其它原因吧?”黑人也聪明。

“能够为女性说几句话总是好事。”

麦可点点头。

“你呢?”

“一个私人理由。”他不想公开。

嘉扬不想强人所难,支开话题,“你幼时有甚么愿望?”

“篮球明星,收入上亿。”

嘉扬笑了。

回到旅舍,珍叫他们一起观看日间拍摄片段,小组讨论到深夜。

嘉扬如一块海绵般贪婪吸收珍与麦可的宝贵经验及意见,十分满足。

倒在上,才发觉已经三十多小时不眠不休,一瞌眼就熟睡。

之后,她发觉,小组每两天才睡一次是非常普通的事,反正她精力过剩,得其所哉。

第二天清晨她自动醒来,唤醒同伴,结伴去医务所,实地采访整容过程。

三个人都利用早上这一点宝贵时间梳洗,因为这一出门,又不知何时才能返回旅舍。

嘉扬乌亮湿发叫麦可心中暗暗称奇,触鼻是一阵茉莉花香,他有点陶醉,一抬头看到珍对牢他会心微笑,连忙别转面孔。

维多医生破例让他们把摄影机扛进手术室拍摄抽脂手术,当事人打算一了百了,在一小时内抽出五十磅多余脂肪。

“她原本体重多少?”

“将自一百六十迅速减至一百磅。”

记者们也穿上白袍口罩,眼看腊黄胶状脂肪一桶桶连血水被吸出,嘉扬胃部十分不适。

但是医生看护却谈笑自若,扩音机播森巴音乐,这种手术,他们每天大约做七次。

嘉扬轻轻说声对不起,她退出医务所,到生间用冷水敷面。

维多医生的顾客陆续有来,有几名已经长得像芭比玩偶一样,但仍然不满,继续要精益求精,也有男性顾客,静心看杂志等候。

麦可出来低声说:“蔚为奇观。”

嘉扬说:“匪夷所思。”

大家一起摇头。

晚上,他们应邀参加当地某富商宴会。

麦可换上租来的礼服,嘉扬眼前一亮,咦,像球星呢,人靠衣装。

女人比较占便宜,任何吊带裙都可以当晚装。

嘉扬与母亲通过电话才出门。

富商是矿场主人,豪华大厅中陈设大块紫晶矿石,香槟与鱼子酱供应不绝。

客人听到引擎轧轧,原来直升机降落在花园外的停机坪上。

喷泉、水晶灯,美轮美奂,但嘉扬毫不欣赏。

麦可问她:“怎么样,我蓝眼之子,你看到甚么?”

嘉扬答:“我看到极端不公平贫富悬殊现象,令人非常不舒服。”

麦可笑笑:“你已习惯社会福利制度及均富社会。”

宴会中有颇多华裔,叫嘉扬啧啧称奇,真是有土地便有华人。

珍走近他俩:“在絮絮说些甚么?”

嘉扬叹口气:“我读过一则报告:『西方先进社会妇女年耗百亿美金购买香水化妆品』,这笔金钱可用来拯救第三世界全体贫童。”

珍点头,“愤怒的年轻人。”

麦可说:“看够了,该走啦。”

“也好,回去计画明日行程。”

主人出来送客,吻别珍伊娜,送他们一份用小小丝绒袋装的礼物。

上了车,嘉扬将丝绒袋的东西抖出一看,发觉是一颗紫水晶,在灯光下闪闪生光。

珍笑:“留作纪念吧。”

他们工作至深夜,珍一杯威士忌加冰不离手,但精神很好。

她说:“明晨我北上圭亚那探访朋友,嘉扬,你可来可不来。”

嘉扬不由得皱起眉头,“我还以为去巴黎。”

珍忽然扳起面孔,“不,我们这次行程不包巴黎伦敦日内瓦。”

“是是是,”嘉扬间接认错,“到圭亚那做甚么?”

“我猜想你或者有兴趣去参观雨林。”

嘉扬冲口而出:“太好了。”

珍的笑容重现,“那么,早点休息。”

“麦可,你也一起来?”

“明日我需把底片整理妥当寄返纽约,恐怕要在墨西哥会合。”

嘉扬居然恍然若失。

第二天,嘉扬跟珍出发。

她们乘一辆小型引擎飞机,航程比想象中长,气流一开始便不稳定,嘉扬觉得辛苦。

珍安慰她:“我讲故事给你听。”

“好呀。”

“有一个金发美女,在著名大学生物系毕业后便一头栽进热带雨林做研究,再也不问世事。”

嘉扬微笑,这同彭嘉媛一样。

“匆匆十八年过去,她仍然孑然一人。”

“但是,生活得毫不寂寞。”

“你猜中了,对她来说,时光似凝住不动,她永远那样快活满足,每天追求新学问。”

“这故事十分动人。”

“我们一会去探访维姬勃朗。”

“还有其它故事吗?”

“嗯,有一个人,自幼在白人家庭长大,那家人视他若己出,但是他一照镜子,就知道父母另有其人。”

嘉扬抬起头,这是在说谁呢?

“他敬爱养父母,功课优秀,又是体育健将,成年后努力追查出身,结果令他震惊。”

是在说麦可吗?嘉扬不动声色。

“他自幼被领养是因为家庭悲剧,他生母遭到杀害,当时他只有一岁,无记忆。”

呵,嘉扬抬起头,这才是他想为受虐妇女做一点事的原因。

“每个人都有一个故事,都是记者的宝藏。”

“凶手至今仍在狱中服刑?”

“凶手在逃。”

嘉扬震惊兼恻然。

“他一直惊惶,害怕自己也会得到暴力对待。”

可怜的黑麦可。

飞机到了。

研究所人员开车来接载他们,圭亚那是南美洲唯一英语国家,办事比较方便。

吉普车往丛林驶去,空气潮热,鸟啼不绝,嘉扬大为兴奋,雨林是地球生命之源,亿万年来森林呼出的氧气形成大气层,万物赖以维生。

但是人人都知道雨林正在迅速消失,情况危殆。

珍说:“这不是我们今次题目,可置之不顾。”

荧幕中有金发女士迎出来。

嘉扬打量她,今日还说她是美女未免过誉,可是慢,她的笑容,她的自信,都俱光芒,比起任何美女毫不逊色。

珍笑说:“我给你带来若干女性贴身生用品。”

“感恩不尽。”

“请带这小孩去参研你的实验室,我在此地休息一会儿。”

维姬笑说:“来,嘉扬,跟我走。”

问有否蛇虫鼠蚁出没根本多余,这原是它们的家乡。

没想到维姬的实验室在树顶。

“会不会爬树?”

她帮嘉扬缚上安全绳索。

“多高?”嘉扬抬起头,都看不到天空或树顶,脖子发酸。

“两百呎。”

哗,嘉扬脚都软了,双手颤抖,摔下来一定粉身碎骨。可是既然来了,怎能放弃大好机会,入了宝山如何甘心空手回。

“我与你一起爬,放心,很安全,只有在树顶,才能看到雨林生物世界。”

嘉扬要求:“我同妈妈通个电话才上树。”

维姬肃然起敬,“请便。”

嘉扬掏出星电话,拨通,等候讯号。

“呵,”维姬赞叹,“这玩意儿真正先进方便。”

可是,彭太太不在家,嘉扬留言:“妈妈,想念你,我很好,勿念,明天再听你声音。”

维姬笑:“还记得母亲在我们午餐袋留的便条吗:用功读书,妈妈爱你。”

嘉扬说:“每次离家,都有歉意。”

“来,跟我往上爬,累了扬声。”

“是。”

维姬这才答:“可是孩子们总会长大飞离旧巢。”

她身手敏捷一如猿猴,攀尼龙绳往上爬。

在都会中往上爬是令人作呕的一件事,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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